文煙游朦朦朧朧醒來的時候，就覺得頭痛欲裂，空氣中漂浮的淺淡藥草香聞起來很安心，讓他的頭疼稍微緩解了一點，他突然想到什么，下意識就把手放在腹部，緊張地摸索著。感覺到腹部依舊高高隆起，文煙游閉著眼睛，輕蹙眉頭，細細地嗅著這香，察覺到這只是常用地安神香，身子微微放松下來。

    “文伯伯.....阿公......你好些了嗎？”

    奶聲奶氣的嗓音，文煙游立刻回想起來他暈倒之前的事，臉色頓時漲成豬肝色，他竟然....竟然在自己發(fā)誓要狠狠疼愛的小孫女面前，那么羞恥地失禁了！本來自己就嚇壞了孩子，現(xiàn)在有讓妍妍看到了他那么沒用那么惡心的一面，文煙游心里好難過好難過，他的妍妍，會這么看他呢？

    可是孕夫終究不忍心假裝還睡著讓可憐可愛的外孫女等著，緩緩睜開眼睛，對上那雙泛著微紅的水靈靈的大眼睛，文煙游心里的憐愛和疼惜就像剛開鑿的泉水一樣涌了出來，聲音放到格外溫柔，“妍妍......”

    小姑娘漂亮的大眼睛彎成月牙，粉粉的小嘴巴都笑得嘟起來，白嫩嫩的小臉蛋更是吹彈可破，怎么看怎么可愛，怎么看怎么像......他可憐的女兒。

    床有點高，妍妍現(xiàn)在就危險地坐在床沿，文煙游擔心孩子掉下去，盡管渾身酸痛，孕肚也一直一陣陣的發(fā)緊抽搐，像個guntang的大rou球，依舊艱難地挪動著自己的身子，要往床里頭躺一點。他嘴唇還算潤澤，可喉嚨干渴，聲音十分嘶啞，“妍咳咳.....妍妍.....往里坐.....咳咳咳！小心....別摔了咳咳.....咳咳咳......”

    “來，阿公，喝水。”

    文煙游不知道他的小外孫女為什么突然不排斥他了，只是愣愣地稍微張大一點嘴巴，看著小姑娘很有大人模樣地吹了吹白瓷勺，接著俯下身，漂亮的五官嚴肅地皺起來，小心翼翼地把一勺溫?zé)岬乃瓦M他的嘴巴里。

    文煙游緩緩咽下溫?zé)岬陌组_水，對上妍妍緊張期待的目光，微微一笑，“真好喝.....咳.....是阿公喝過.....最甜的水......”

    他的仇人暫時不在，撫養(yǎng)妍妍的那個阿嬸也不在，文煙游不知不覺整個人都放松下來，喝了大半碗妍妍喂下的水，就覺得胃囊陣陣飽漲，甚至有晃蕩晃蕩的水聲。

    他不愿意打攪孩子的興致，想忍著不說，可是蒼白的唇色和沒控制好，陡然蹦出喉嚨的一聲“嗝呃——”，還是泄漏了他的秘密。

    文煙游看到妍妍那一瞬間驚訝的神色，頓時漲紅了臉，先是在孩子面前漏尿，又是這般沒有風(fēng)度地打嗝，難怪孩子不肯跟他這么一個格外粗俗的廢人一起離開！

    “哎呀！都怪我！”小女孩嚴肅地拍了下腦袋，讓人柔情滿溢的可愛。她小小嫩嫩的手先是輕輕在文煙游因為羞窘難堪上下劇烈起伏的胸口輕輕順了順，又趕緊騰出一只手，在文煙游又大又圓輕輕晃動的孕肚上柔柔打圈，還在念念叨叨，“寶寶，乖一些喲.....你的爹爹懷你很辛苦的～你乖乖的，等你出來，jiejie陪你玩哦～”

    妍妍眉開眼笑的，哪還有半點他昏迷之前的哭泣掙扎抗拒，文煙游心里一動，忍不住問，“妍妍不怕阿公了嗎？”

    小姑娘聽了這話，立刻害羞地捂住了臉，只有又黑又亮的大眼睛悄悄從指縫中露出來，奶聲奶氣地拉長了聲音，“不——怕——啦——”

    香香軟軟的小女孩輕輕蜷起小身子，往高齡孕夫溫暖柔軟的懷抱里蹭，文煙游十分驚喜，受寵若驚地趕緊張開一邊的手臂，輕輕把孩子攏進臂彎。

    妍妍深深嗅了一口她十分熟悉的文伯伯身上淡淡的清香，小手輕輕抱著他的大肚子，臉蛋輕柔地在圓滾滾的大肚上蹭了蹭，“不管是文伯伯還是阿公，都是妍妍熟悉的人啊～對妍妍那么好，妍妍怎么能因為阿公生了病，就生阿公的氣了呢？”

    小家伙十分懂事，說著說著撐起自己的小身子，小腦袋從文煙游圓滾滾的大肚子旁邊抬起來，彎起來的大眼睛黑曜石一般亮晶晶，“是妍妍不懂事，阿公不要傷心啦～”

    文煙游一聽這話，怎么會不知道這是誰教他的小孫女說的，他心里冷哼一聲，默默給沈星竹又記上一筆，疼愛地摸了摸小女孩軟乎乎的頭發(fā)，“沒事的，阿公不難過。阿公也有錯，阿公只要妍妍快快樂樂地長大，不想要妍妍傷心，妍妍做什么事，阿公都不會怪妍妍的。”

    “真的嗎！”單純的小孩子立刻高興起來，像卸下一個大包袱。她又往文煙游軟綿綿胖乎乎的身子旁邊蹭了蹭，天真可愛的小孩子的手不小心碰到了文煙游格外豐腴軟彈的大奶子，讓他渾身一顫，差點yin蕩地呻吟出聲，光是憋回去那陣酸麻酥爽，就廢了好大力氣。

    還好他的妍妍毫無所覺，小手手繼續(xù)很乖巧地給阿公輕輕揉著漲痛發(fā)硬的碩大孕肚，有些糾結(jié)地皺緊了小眉毛，“那....那妍妍可以問一個問題嗎？”

    得到文煙游寵溺的肯定目光時，她怯生生地問，“阿公為什么不要小寶寶了呢？”

    文煙游臉上的笑僵硬了，妍妍趕緊坐起來，小手手依舊放在阿公的大肚肚上，急切地問，“為什么呢？小寶寶都這么大了！而且阿公以前也很喜歡寶寶的！阿公還說....還說，以后讓寶寶跟妍妍一起玩，妍妍就是jiejie了！”

    沈星竹怕是沒有跟這么小的孩子說過他們之前的恩怨，文煙游心里又是慶幸又是憤恨，如果妍妍知道真相，還會像現(xiàn)在一樣尊敬依賴她的竹老師嗎？

    “妍妍，你不明白......阿公以前和竹老師在一起，所以可以給寶寶一個完整的家。可是現(xiàn)在......”文煙游努力用小孩子能聽得懂的話解釋，可是這幾句話說出口，竟還是讓他千瘡百孔的心又添上幾道深深的傷痕，“現(xiàn)在，阿公和竹老師要分開了，所以這個寶寶，生下來就是很不幸福的.....就像妍妍一樣......”

    文煙游哀愁的目光輕輕落在無憂無慮的小女孩身上，因為沈星竹，妍妍永遠也不會知道，一個正常的家庭是什么樣的，不應(yīng)該只有一個阿嬸，她應(yīng)該有疼愛她的父親，時而嚴厲卻也十分寵愛她的母親。

    “怎么會！”妍妍不贊同地大叫起來，“妍妍很開心呀！每天都很開心！才沒有不幸福呢！村里的小朋友們家里的爹娘都天天吵架，他們也沒有比妍妍開心呀！妍妍雖然沒有爹娘，可是有阿嬸，有阿公，有竹老師，妍妍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小朋友！”

    小姑娘坐在他身邊，滔滔不絕地說著，手舞足蹈，眉飛色舞，和他的女兒的性子，真的很不一樣。文煙游音樂有些恍惚，一手輕輕撫摸著自己碩大高隆的孕肚，一手輕輕拉著小孫女的小手，這一瞬，竟然恨起來，為什么自己要想起來。如果.....如果他一輩子都不知道真相......

    等文煙游漸漸緩過來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妍妍不知道什么時候起沉默下來，乖乖地蜷縮在他的懷抱里，只是小手還不放心地輕輕摸著她的大肚子。

    “對不起，阿公又嚇壞妍妍了......”

    “沒事的.....”妍妍很苦惱，“大人都有很多傷心事嗎？以前妍妍經(jīng)常看到竹老師躲起來偷偷哭，被發(fā)現(xiàn)了還不許妍妍告訴阿公，現(xiàn)在阿公又天天哭......”

    文煙游心里一動，沈星竹，會哭.....嗎？他哭什么？

    嘴角扯起一個嘲諷的微笑，文煙游心里發(fā)苦，總不可能，是因為心疼他哭吧？

    “妍妍，你還小，不懂......”文煙游只能這么無力地回答。

    “妍妍才不是不懂呢～”小丫頭不甘不愿地反駁，“你們大人都說小孩子懂得少。可是妍妍就知道，阿公肚子里的寶寶，出來之后，才不是妍妍的弟弟或者meimei呢！”

    對上文煙游愣怔怔的目光，她得意地叉腰大聲說，“阿公的寶寶，應(yīng)該是妍妍的舅舅或者小姨才對嘛！對不對呀寶寶？你這么小，卻是我這個大jiejie的長輩呢！是不是很棒呀？你一定要平平安安地出生哦！”

    原本被童言無忌給激得臉蛋通紅的高齡孕夫，看到小外孫女這么可愛的模樣，又忍不住向上挺了挺自己又大又圓的孕肚，好讓她摸得更方便一些。

    文煙游恍恍惚惚地想著，妍妍太小，太天真，她以為兩個人在一起，一個人哭就是心疼，就是愛，其實不是的。自責(zé)不是愛，內(nèi)疚不是愛，以為加倍的寵愛就能彌補多年前的刻骨銘心的傷害，那更是無稽之談。

    他們中間隔了那么多血海深仇，怎么可能還能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