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陳文杰便坐著公交車來到了星光小區，剛下車他就感覺到有若有若無的視線正盯著自己。

    路上的行人并不多，他很快就辨別出視線的來源。

    幾個穿著軍大衣的男人窩在街角，像是等候多時了一般，其中幾個更是站了起來，一副蓄勢勢待發，要沖上了一般，來者不善。

    來不及多想，陳文杰拔腿就跑。

    布滿裂縫的水泥地，狗皮膏藥般的小廣告，他像只野貓似的穿過這些事物，一路狂奔在，這個迷宮一樣的小區里繞來繞去。

    這類人他熟悉，無非是催債的或是類似的東西。陳文杰很清楚自己的處境，也明白該怎么辦。

    周旋一陣，陳文杰來到一棟居民樓下，再次確認他們沒有追上來之后。他便打算上樓收拾東西，徹底與現在的生活告別了。

    陳文杰前腳剛跨入單元門，后腳就被一個硬東西砸得發懵，他雙手抱頭蹲在地上直喊疼。

    一旁的綠化帶里冒出來一個阿婆，她急忙上前去，檢查其陳文杰的傷勢。

    “哎呦，小伙子啊，沒事兒吧?”阿婆撥開陳文杰的頭發，“來，讓阿姨婆給你看看哈?！?/br>
    她踩到地上那硬東西，是塊鐵片。腳下一滑，那片子的棱角就刺進了陳文杰的腳踝，疼得他從地上彈了起來。

    原本渾濁的大腦頓時清醒許多，他認出眼前這個拿著蔥的老太太就是隔壁家的柳阿婆，一個事多的老女人。

    是鄭寅，也就是這個身份以前的主人，很親近的人。

    陳文杰微微瞇眼，他很快收拾好自己的情緒，笑著向阿婆問好。

    兩人一起上了樓。

    “英仔，你這是要干嘛去啊?阿婆好幾天都沒見著你嘍?！?/br>
    “婆婆，我打算搬家了。”

    “搬家，搬去哪里呀？”

    “找了份新工作嘛，得住個比較近的地方?！?/br>
    兩人有一嘴沒嘴的聊著，在陳文杰快受不了了的時候，他們終于到了地方。

    要帶走的東西并不多，陳文杰很快就把它們都塞到了一個小號行李箱里。

    他滿意地拍掉手上的灰塵，轉身拿起抹布。把每一個角落都打掃的干干凈凈。

    汗水打濕了他的后背，他氣喘吁吁，但他并沒有停下。一遍又一遍，就像這間房子浸泡在淤泥里，骯臟不堪。

    抹布被狠狠地摔進塑料桶里，里面的水很快就被染成了淡淡的泥漿色。

    陳文杰盯著這些漣漪，雙眼出神，思緒不知道飄向了哪里。

    突然，門打開了，陳文杰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嚇了一跳。

    陳文杰立馬轉過身，是阿婆，她正站在客廳里，環視著周圍，掃過客廳里的每樣物品。把懷里的貓放在沙發上，阿婆像只蝦米一樣弓起身子，把茶幾上的零碎小玩意兒一件又一件拿起，然后用另一只手兜在在懷里。

    陳文杰的兩條眉毛擰在一起，此時的他不禁想起14歲那年，雙親離婚的那天。

    父親和母親在一旁面無表情地簽了一份又一份的文件。那些親戚們走來走去，他們稱贊著家里的裝修，拿走了很多東西。

    而他自己則縮在角落里悄悄地掉眼淚，像一個無力的嬰兒。

    ‘這個女的是在偷東西嗎？’

    就在他想出聲趕走這個突然闖入房子里的家伙時，他聽到了這樣一句話。

    “你快來幫忙呀，我一個老太婆收拾不完這些。”阿婆說著，嘴角上帶起了一堆褶子。

    “啊?”

    “楞什么？你不是要搬家嗎，我正幫你收拾呢。”她指了指自己帶來的編織袋，“來，撐著?！?/br>
    陳文杰訕笑著抓了把頭發，他走上前，陰郁的心情頓時好了很多。

    墻上的掛表被拆下來，劉婆拍拍它表面的玻璃罩，露出了一張布滿皺紋的笑臉，她的濁黃的眼睛隨著秒針一起跳動。

    恍惚間，阿婆仿佛回到了過去。

    她算是鄭寅的半個奶奶，鄭寅小時候，就住在自己的隔壁。父母都是教書的，經常不在家，鄭寅一放學就會來她家。

    阿婆沒讀過書，就洗一些水果，放在筐里，肖穎在寫作業，自己就在一邊給他削蘋果吃。

    “你是一個好娃娃，一直很堅強。”阿婆長出口氣。又想到后來那兩個人出了意外，這個娃娃滿臉都是灰地從外面跑到自己懷里，小聲的哭。

    鄭寅的家里沒有什么親人，阿婆就收養了他。一個老人，一個孩子，兩個人相互依靠著，這么多年也就過來了。

    陳文杰捏捏衣角，沒有說話。他不知道真正的肖會怎么做，也不知道自己該怎么做。

    房子里的東西不多，很快就收拾完了。地上堆滿了大大小小的布包，陳文杰的心里不是一般的郁悶，。

    一邊的阿婆捶捶腰，抱起小貓咪，說了聲再見便回去了。

    接近飯點，陳文杰聽到了別人家剁菜的聲音，或許是在包餃子吧。

    算算時間才知道今天已經是十五了，陳文杰的心頭就像發了笑的面團，又酸又脹。

    窗外的樹枝隨風搖擺，噼里啪啦的爆竹聲此起彼伏。陳文杰卻覺得這個世界上只剩下了自己。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