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上了車。

    是沒坐過的商務座，服務很好。

    林瀚海對陸離很感興趣，特意和林若換了位置，陸離也沒了之前一貫大大咧咧的姿態，顯得格外端莊穩重，和林瀚海有說有笑。

    看得出來，林瀚海很喜歡陸離。

    他笑著，臉上的皺紋擠在一起，和藹的說：“若若生在我們這樣的家庭，吃了不少苦，你要好好對她。”

    陸離認真的說：“叔叔，我會的。”

    “那我就放心了。”

    只是林瀚海的笑容落在陸離眼里，多了些悲涼。

    下車，住院，檢查，做了穿刺活檢。

    檢查結果出來的時候，已經是黃昏了。

    安柯緊張的看著醫生：“我丈夫情況怎么樣？”

    “很差，如果不進行任何治療的話，最多只能夠活兩個月。”

    “治療方案呢？”

    醫生說了一大堆話，林若在旁聽不太懂，但是卻記住了最后幾句。

    “這是目前來看唯一有效的治療方案，但是會加劇病人的痛苦，如果選擇治療并且運氣好的話，興許還能再活上一年，運氣差，也能多活半年。”

    “治療費用也很高昂，最少也得七位數，不過最主要的，是病人會非常痛苦。”

    “老實說，我不太建議你們繼續治下去了，還是讓他安穩的走完最后一程吧。”

    安柯低頭看著腳尖。

    “好，謝謝大夫，我和他商量一下吧。”

    在安柯進病房前，陸離說：“治療費用我們家完全承擔得起，可以不納入你們的考慮范圍之內。”

    “謝謝。”

    安柯進去，溫聲細語的和林瀚海說完。

    “你想治嗎？”

    林瀚海答非所問：“我想去看海。”

    他拉著安柯的手。

    安柯這兩年拼了命的賺錢，手上已經生出厚厚的一層繭子來，只有手上那枚不算昂貴的戒指，還在熠熠生輝。

    “柯柯，以前我總想啊，等我們賺錢買了房子之后就去旅行，去海邊看看，我名字里面帶個海字，可我從來沒有見過海。”

    “我們結婚的時候，我還很窮，沒能給你辦一個像樣的婚禮，也沒能帶你去度蜜月，所以總想著以后一定補上。”

    “不巧若若出生了，你懷孕坐月子帶孩子，我努力的賺錢養家，念著盼著，說等到孩子上大學了，我們就能去外面看看了。”

    “可忙忙碌碌過了快二十年了，也沒能和你去看一次海，甚至結婚以后，唯一一次離開c市，也是這次來看病。”

    “柯柯，我想趁著現在，我還能走能動，不至于每天在病床上躺著，我們去看海吧。”

    林瀚海說這話時臉上安詳恬靜，仿佛歲月靜好。

    可是安柯卻已經泣不成聲。

    安柯緊緊攥著林瀚海的手，肩膀顫抖著。

    林瀚海生病以后，她從來沒想過要放棄治療。

    但是陸離一巴掌把她打醒了。

    讓林瀚海那么痛苦的活著，真的是愛他嗎？

    她不希望林瀚海從老天爺那里偷來的一年時光，也只能在病床上纏綿悱惻。

    安柯哭著又笑了。

    她說，好，我們去度蜜月。

    遲到了二十年的蜜月。

    林若把陸離父親給她的那張卡，交到了安柯的手里。

    “媽，這是陸叔叔給我的卡，你們把家里的錢還完之后就去旅行吧，我會在學校好好上課的。”

    安柯收下了，朝陸離道了謝。

    林瀚海朝著林若伸出了手，林若握住。

    “若若啊，你和你媽年輕的時候一樣漂亮，我們結婚的時候，我都沒能讓她穿上婚紗，我就總想著看你以后結婚時，穿婚紗挽著我的手，那樣子一定很美。”

    “可我等不到那天啦。”

    “你和陸離好好的，陸離這孩子我很喜歡，以后你有人照顧，我也能放心了。”

    林若點了點頭，她沒哭，只是心里悶得慌。

    林瀚海一手拉著林若，一手拉著安柯，又絮絮叨叨的說了好多話。

    以前林瀚海病著的時候，雖然每天都會對林若安柯笑，但那都是硬撐著，不想讓他們母女擔心。

    恰好黃昏時，夕陽的最后一絲余暉從窗外照射了進來，落在林瀚海的臉上。

    這個被病魔折磨了兩年多的男人，混濁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