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吾家有子初長成

    柏涵和唐帆都是S大的老教師。早年S大集資建設教師公寓的時候，兩人貸款購買了一套一戶一庭院的房子。

    庭院的外圍砌著兩米高的墻，方整的石頭上爬滿翠綠的爬山虎。庭院一側有一棵芒果樹，是搬進來那年唐帆親自去花市買樹苗栽的，效仿的是歸有光家的那棵枇杷樹，現在幾十年過去了，確也亭亭如蓋。

    柏涵一推門就聽見自家老頭的聲音了，聲音抑揚頓挫。說的都是那些老生常談了，什么“王朝的變遷其實就類似著公司的吞并，后一個公司力量充足了，就攜帶著資金和人馬把前一個公司給吞并了……”之類的，柏涵已經聽過不下十次了。

    不知道是哪一級的學生正在幫忙庭院里的花草修剪，看見自己進來很有禮貌的放下大剪子問候。

    自家老頭則是坐在椅子上興致勃勃的跟一個新教師在談扯著講的不亦樂乎，連自己進門都沒有注意到，還是那個新教師站起來跟自己打招呼了才懶洋洋的扭頭，“回來了啊……”

    因著唐唐的事情，柏涵本來就沒什么心情。再看看老頭這敷衍的問話，對著客人點了個頭，就朝著屋里走去。

    唐帆智商高，情商也不低。低頭尋思了一下，就知道自己老婆子是遇上什么煩心事了。

    好像最近那個叫木辰的學生遇上官司了，難道判決結果不好？不至于啊，前天法院的學生還打電話來說最后是調解了事的。

    那是去古川一中自主招生不順利？

    “今天就先這樣吧。”唐帆揮揮手，慢悠悠的踱回屋子里。

    大廳里沒人，廚房里有規律的刀切食物的聲音。

    今兒個怎么這么賢惠啊。反常必妖。

    “板著張臉給誰看啊？”唐帆在柏涵的面前走來走去的找存在感，“不是說唐心也要回來嗎？人呢？怎么就你一個啊？”

    “去小賣部買東西去了。”

    “現在還早，剛回來就要做飯啊？哎哎哎，你切包菜干什么？晚上煮一道韭黃炒蛋吧？好久沒吃了。”

    “哎你煩不煩啊？廚房就這么大你站著礙事。”柏涵手起刀落，從正中央把包菜一分為二，“唐唐過幾天要回來吃飯，我包些餃子給他帶回去。”

    “包餃子？”唐帆不樂意了，碎碎念，“我天天叨念著叫你包餃子你不是說麻煩嗎？怎么唐唐一說就不麻煩了？你這不是區別對待嗎？”

    “你和唐唐能比嗎？”柏涵沒好氣，“唐唐過幾天要帶朋友回家吃飯。到時候讓他帶回去吃，他隨唐心，都不會做飯。”

    “沒事，女孩子富養嘛。咱家又不是請不起保姆。”唐帆就唐心這么一個掌上明珠，恨不得捧在手心里面寵。

    “恩，讓讓。別吃，我說你怎么跟唐唐一樣啊。”柏涵一手拍上去，嫌棄的看著被唐帆沾染過的蝦仁，“洗手洗手。”

    唐帆不以為忤，開了熱水沖了手，又去拿蝦仁。

    “女朋友嗎？”唐帆嚼著蝦仁，心情大好，開始指點江山，“他這年紀給該談婚論嫁了，都說成家立業成家立業，沒有成家他永遠不知道什么為家庭而拼搏事業……”

    “是個男的。”柏涵把剁的差不多的包菜往攪碎機里頭倒。

    “哦，男的啊。朋友啊，嘖……”唐帆有些失望的嘆氣

    柏涵欲言又止，余光瞥見女兒的身影，直接揮揮手趕人，“呶，唐心也回來了。你問她去吧。”

    老頭子一頭霧水的走出去。還沒到五分鐘，咆哮著進來，“什么，唐唐交的是男朋友？！我這么多年養的孫子咋變成孫女了？！”

    唐心跟在后面小聲的解釋著，“還是孫子的……”

    “瞎嚷嚷什么呢！”柏涵又手起刀落，開始切rou。

    “不就是同性戀嗎？那誰誰誰，還有那誰誰誰，不也是嗎？只要過得好就行了，管他是同性戀還是異性戀呢！”

    “胡說八道什么啊，這不是要我老唐家絕后嗎？你還是不是唐唐的親奶奶啊！”唐帆被自己老伴的不靠譜氣的不行。

    “怎么不是了？！那孩子我見過了，踏實，人不錯！”

    “爸，其實這也不全是唐唐的錯……”唐心虛弱的插話。

    “這還不是他的錯？”唐帆氣哼哼的。

    “唐唐說那是因為他有同性戀基因的緣故。”唐心照搬唐唐原話，這更是刺激到了老爺子。

    “什么同性戀基因啊，我老唐家就沒有出過一個同性戀！”唐帆吹胡子瞪眼，“都是被你們母女兩個給寵的！”

    唐心心里頭默默嘀咕了一句，其實是有的，笑笑也是。

    唐唐為了力證唐家基因里面存在同性戀基因在唐心面前毫不含糊的把唐笑詹給賣了。

    “誒，我說老頭。”柏涵不樂意了，“怎么就是被我和唐心給寵的？”

    柏涵再次手起刀落，那聲音震的人頭皮發麻。

    那陣勢頗有刀下見真章的意味。

    “遠的咱就不說的，就撿近的說。他高二那會兒，好好的文化生非要轉成藝術生，還去念播音專業。最后念出什么來了？”

    說起這事唐帆就一肚子氣，唐唐玩得好一手先斬后奏，完全藐視了他作為唐家大家長的權威。

    柏涵三兩撥千斤，“他最后不還是改回文化生嗎？”

    “所以，那就是瞎比比浪費時間！要沒你們那樣縱容，他高考起碼再多個五十分！哎呦，五百五十五，我都不好意思跟別人說了。”

    “誰沒個年少輕狂呢。”

    “還有上大學的時候吧，好好的學生宿舍你不讓他住，非要去把他調到和咱們一塊住，給他搞特權。”唐帆數落道。

    柏涵不樂意了，這睜眼說瞎話的本領是跟誰學的？

    “當初不是因為你擔心唐唐跟著美院的那幫人染上酗酒抽煙熬夜通宵的壞毛病，才叫我去申請的嗎？”

    “哼哼……”唐帆干咳了一下，聲音又高了一個調，“那能一樣嗎？我的出發點是要讓唐唐養成良好的習慣，你的目的是要讓唐唐有一個舒適的生活條件，這是本質的區別，你不要混淆。”

    “我那是為了節省開支，咱們就住在S大，何必去花那住宿費呢？虧你還是搞經濟的呢！”

    “睜著眼睛說瞎話。嘖！哎！嘖！哎！”唐帆在屋子怎么也想不明白，唐唐怎么就成了同性戀呢？

    “我說，當初你要是不送唐唐去學美術，就不會有這檔子事情了！”

    “我送唐唐學美術怎么了。他有那方面天賦，難不成你還真想讓他跟著你學經濟，就他那總分一百五只能考八十五的數學成績？再說了，他根本沒有興趣學經濟！他看著書都能睡著！”

    “興趣是可以培養的！如果你當初沒給他撐腰，說什么行行出狀元，他怎么回去學美術，成天畫畫，沒個正經工作，像什么樣子？一點人生規劃都沒有！”

    “唐唐可比你強多了！你二十七二十八的時候在干嗎？還在啃老呢！”

    “什么啃老？我那時候在專心念博士！還不是你爸媽說的嗎，要我干出一番事業才肯把你嫁到我老唐家來。”

    “怎么說話的，我爸媽不是你爸媽？！”

    ……

    唐心默默的退出廚房，把廚房的磨砂門關上，掏出手機給唐唐發了這樣一條信息：探討重心已明顯偏移……

    唐唐坐在床上盤著腳抱著手機，手機一震動他就立刻點開短信。秒回，“請務必務必務必幫我把爺爺的怒火降到最低！”

    務必務必務必？唐心吸了一口氣，拉開磨砂門，以不符合她年齡的軟糯聲音叫了一聲，“爸。”

    “恩？”唐帆正說不過柏涵呢，唐心一開口他就立刻回答了。

    “咱老唐家沒絕后呢。”

    “抱養的總是不如親生的。”唐帆揮揮手，一臉的沮喪，“親生的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抱養的，總是差點什么。難道要找笑笑那邊去過繼一個來？”

    “是親生的呀。”唐心走進去，摸著自己的肚子，“這里面可能還有一個呢。”

    “你說什么？”柏涵立刻放下手中的菜刀，緊張兮兮的走過去，“你怎么也都不說一聲呢。”

    她埋怨著自己的女兒，唐心這個年齡，如果真的有了，那都算的上是高齡產婦了，可小心不得。

    “什么啊？”唐帆一頭霧水。

    “唐心也找了個伴，是個德國人。比她小一大截。”柏涵三言兩語解釋了一下，“你去醫院檢查了沒有？”

    “沒。”唐心搖搖頭，“我就是這個月還沒來。哎，媽，別這么小心翼翼的，沒事，我又不是沒懷過。”

    “你二十多歲的身體跟現在能一樣？胡來。”柏涵訓斥著，“那個維希知道嗎？”

    “還不知道。我還沒和他說。”

    “誒，誒，老太婆，你等等我啊。誒，誒，把事情和我說清楚啊。”

    唐唐雖然習慣晚睡，但是睡眠質量不錯，屬于腦袋沾枕頭就能睡著的類型。如果當晚沒有做運動也沒有耳鬢廝磨的咬耳朵，多則五分鐘少則一分鐘，他總能安靜的陷入夢鄉。

    但這個晚上他翻來覆去睡不著覺。

    腦海里來回放著的場景要么是爺爺提著拐杖把他轟出門，奶奶和mom都一把鼻涕一把淚得在一旁阻攔；

    要么是爺爺掄著掃帚往阿鈞身上招呼，自己英勇的擋在阿鈞身前大喊著“要打就打我！”，然后跪在爺爺面前被他一頓好打，掃帚里的灰全部都撒在自己身上。關是想想就覺得渾身發癢。

    最糟糕的，是爺爺直接在把門關了，連門都不讓進。

    種種猜測純屬自己嚇自己，還越嚇越起勁。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眼看著都要過十一點了，唐唐卻覺得自己越來越清醒，只好睜著眼睛干瞪著王櫟鈞。

    王櫟鈞閉著眼睛是感覺不到唐唐灼熱的目光，但奈何唐唐手腳也不老實。他忍不住伸手把唐唐往自己胸膛里攬，仍舊閉著眼說道，“明天七點就要起來，再不睡你明兒又要賴床了。”

    “睡不著啊。”唐唐抬起一只腳壓在王櫟鈞的大腿上，手指頭煩躁的在王櫟鈞的胸膛上畫圈圈。

    “別鬧。”爪子被嫌棄的拍開。

    “好緊張好緊張。”他抓著王櫟鈞的手往自己的胸膛上放，“你聽，撲通撲通撲通撲通的”

    “你跳水哪？還撲通撲通撲通撲通的。”王櫟鈞無奈的睜開眼睛。

    “不行。我得想個主意。”唐唐倏地坐起來，光著腳丫踩在地板上，借著窗簾外面微弱的燈光把自己還在充電的手機拔下來。

    王櫟鈞跟著坐起來，扭開了床頭燈，眼神帶著寵溺的看著唐唐在瞎忙乎。

    他這個時候表現的越緊張，說明他是真有的思考過兩個人的未來，以及可能面對的困難。從這個方面想，王櫟鈞還是挺高興的。

    “……”唐唐回到床上坐的跟一尊佛一樣，煞有其事的掐指一算，一本正經，“明天我命犯煞星，必有一劫。我必須好好想個法子渡劫。”

    “那你有什么好法子呢？”

    唐唐深沉道，“禍水東引。”神叨叨，“古人云，”

    “云？”

    唐唐裝不下去了，“我打個電話給木辰哥吧，問他明天什么時候到。然后咱們比他早到一會兒就好了。我爺爺這個人最講究面子了，要是有外人在他肯定不會為難你的……”

    “特地打電話過去問他幾點到？這個點？”王櫟鈞口氣中帶著疑惑。“不會打擾到人家嗎？”

    “還好吧。”唐唐不是很確定的回答，瞄了一眼時間，還沒有到十一點，很果斷的點頭，“反正現在時間還早。”他撥通了木辰的電話。

    “嘟……嘟……”電話很快就被接通了，唐唐得意的對著王櫟鈞眨眨眼，“喂，木辰哥？”

    木辰那邊沒有聲音。

    “喂？”

    “你等一下，他在洗澡。”陌生男人的聲音！唐唐倏地抬頭望向王櫟鈞，有jian情！王櫟鈞一頭霧水。

    敲門的聲音，含糊的對話。唐唐把手機緊緊的貼在耳朵上，力圖聽出寫蛛絲馬跡來。

    又過了幾秒，木辰的聲音才傳過來，“喂？唐唐，怎么了呢？”

    隔著的還有水聲嘩啦啦的。

    “木辰哥。”唐唐干巴巴的叫了一聲。

    江昱占著自己力氣大，木辰打開衛生間門就跟著擠了進來。木辰身上的泡沫都還沒有沖掉，他幫忙拿著淋浴頭幫他沖洗。

    蹲著仰著腦袋，就跟一條二哈一樣。

    木辰又好氣又好笑，就干脆任他自己玩耍，但江昱卻又壞心眼的把水柱集中在一個部位。

    “恩，有什么事情嗎？”木辰用眼神警告了一下江昱不要太過于放肆，江昱稍微收斂了一下，盡責的開始幫忙沖泡沫。

    “你明天要幾點過來啊？”

    “老師讓我們過去吃午飯，大概十一半到吧。”

    唐唐盤算著，從他們這邊去S大，市區開半個小時，告訴開兩個小時，市區再拐半個小時，時間上差不多誒！

    “你和喬華哥是一道嗎？”

    “沒有，我們分批。怎么了嗎？”

    “要不早點吧，明天櫟城也要過去，你早點過去可以和他多聊聊，逛逛校園什么的。”

    “恩？那也好，他大概幾點過去……啊……恩……他大概幾點過去你知道嗎？”

    “啪。”好像巴掌拍在皮rou上的聲音從話筒里邊傳過來。

    因為看不見木辰那邊在干什么，這若有似無的聲響就更加引人遐思。

    江昱丟掉淋浴頭換成自己的手指去撓江昱腰部的癢癢了，木辰就覺得力氣那一瞬間被抽走了，整個人差不多是倚靠著江昱才能站穩。

    警告的眼神在江昱看來根本就是含羞帶嗔的勾引。

    木辰又要克制著自己的聲音不讓唐唐聽出異樣。

    唐唐這邊只能聽著木辰聲音一頓一頓的，好半天才把話說清楚。

    “大概十點半就能到了。他和我們一起過去。”

    “好的，那我明天也提前出發。”誤以為剛才唐唐說的話是柏涵讓轉告的，木辰這邊很快就答應下來。

    “恩！”唐唐也很歡快。“謝謝木辰哥！”

    “對了！”木辰又開口，但緊跟著又是很短促的一聲“啊……”，唐唐正狐疑著，就聽見木辰匆忙的道，“那就這樣吧，晚安。”

    “晚安。”唐唐安字還沒有出口，耳邊就傳來了嘟嘟聲。

    唐唐擰緊了眉頭，木辰一向是把禮節做到極致的人，怎么會還沒等他把話說完就掛電話了呢？

    再回想一下剛才聽到的一些不和諧的聲音，唐唐腦袋里頭一陣腦補，然后瞬間的就漲紅了臉，難道，剛才木辰哥是在嘿咻嘿咻嗎？不對，嘿咻嘿咻就不會接電話了。

    還是有點兒不對，對了，奶奶不是說過木辰哥他愛人去世了嗎？那出現在木辰家里的會是誰呢？

    “想什么呢？連耳朵都紅透了。”王櫟鈞伸出食指撥弄了一下唐唐的耳垂，“電話也打了，也該睡了吧？”

    “恩。”唐唐把手機直接放在了床頭柜上，關了床頭燈，想了想，一臉羞澀的窩到王櫟鈞懷里，“我跟你講個八卦啊，剛才木辰哥可能正和人在嗯嗯啊啊。”

    王櫟鈞黑線，“你去關注他這個？”

    “呵呵，嘿嘿。我感覺好緊張啊。真的好緊張啊。我爺爺真的好嚴肅的。他期末考從來不給學生劃重點，然后考試也不放水，不過要他做導師的學生還是好多的。他平時上課也不點名，不過總是會有人過去蹭課，夸張的時候還有人是站著的。特別奇怪。”

    “恩，好奇怪。睡吧。”

    事實上，唐唐根本沒必要這樣緊張。

    那天除了一開始還對他的事情評頭論足，后來就偏離中心問題十萬八千里了。

    老夫老妻兩個人先是討論了對柏涵家人的定位，再是針對唐心肚里里的寶寶進行了呵護和憧憬。

    唐帆和柏涵兩個人揪著一些雞毛蒜皮的生活小事你一句我一句的，最后唐帆說不過縱橫法庭幾十年的柏涵，以自己今晚上不吃柏涵做的飯來表示自己的不滿。

    柏涵對這早已經司空見慣了，也不攔著，嘴里叨念著，“多大的人了！原本晚上還想做點鹵味呢。”

    柏涵做的鹵味可以說是一絕，味道可以飄香老遠。叫吃膩了學校食堂清湯白水的學生一聞到就忍不住咽口水，他們的庭院常常有學生借著請教問題的名目行蹭飯之實。

    唐帆那腳步還沒邁出去幾步，聽到柏涵的話又折回來，“我說，這件事情明明是你搞不清楚狀況，唐唐要是同性戀，我老唐家就后繼無人了你懂不懂！這后果很嚴重的，我下去后那什么臉面去見列祖列宗？”

    “什么后繼無人的，強扭的瓜不甜，強求的姻緣不圓。再說了，唐心不是還能再生嗎？”

    一提起唐心這又是鬧心的事情，唐帆直嘆氣，“這兩人老妻少夫的，能和諧嗎？”

    “這個啊。”柏涵胸有成足，“我女兒自然是最好的。”

    于是，在還可能有其他孫子的可能下，唐唐這個熊孫子已經被唐帆暫時放到一邊去了。

    而答應務必務必務必把唐帆的怒火減到最低的唐心，自己成了炮灰。接受了柏涵的關懷，再被唐帆一頓盤問，最后已經暈頭轉向了，完全忘記告訴唐唐這個最重要的消息了。

    王櫟鈞醒過來的時候習慣性的把手往身邊一撈，當發覺觸感是毛茸茸的時候直接睜開了眼睛，頓時被眼前那只笑容可掬的大笨熊嚇了一跳。

    大笨熊身上還蓋著被子，而一向愛睡懶覺的唐唐竟破天荒的不在床上。

    王櫟鈞看了一眼手表，才五點五十左右。也不知道唐唐跑哪里去了？

    他撐著手坐起來，喚了一聲，“唐唐？”沒有人回答。

    涌入腦海的第一個想法是唐唐總不至于臨陣脫逃吧？

    王櫟鈞翻了一下熊，才發現那只大笨熊的下邊還有一張便利貼，估計原本是貼在熊的臉上但后來因為粘性不夠掉下去的。拾起來一看，上頭畫著一只躡手躡腳的阿貍，阿貍腦門上寫著“我在樓上”四個字。

    不得不說，唐唐畫的動漫圖像各個都栩栩如生。

    搞什么把戲？王櫟鈞搖了搖頭，原本還想睡到六點二十，被眼前叫人一頭霧水的事情攪和的沒了睡意。

    洗漱過后，王櫟鈞拿著鑰匙走出門。

    唐唐樓上的門沒有鎖，鑰匙插進去轉一下就開了。

    唐唐沒有呆在自己的房間里頭，除了主臥其他的房門都只是半掩著。主臥是唐唐mama的房間，唐唐總不至于呆在里頭。

    王櫟鈞隨便開了一個門，那沙發只是一個雙人沙發，伸直了腳之后空間不夠。就發現唐唐正蜷縮著身體躺在沙發上面。

    王櫟鈞走過去蹲下來，唐唐似乎睡得很不舒服，眉頭緊鎖，額頭還印著沙發布料的圖案。不由得有些好笑，你好好的床不睡，偏偏要睡沙發，這不是自找麻煩嗎？

    這間房間比較空曠，就靠墻壁的地方借著墻壁做了一面的書架，上面擺滿了密密麻麻的書，一本本都有A4紙大小，而且不像王櫟城帶回來的那些書那般樸素，每本的封面都特別的精致，瞅著幾乎全是時尚雜志。桌子上也散落了幾本，王櫟鈞隨意的拿了一本，發現上面那夸張的服飾打造的是一個他無法理解的世界，遂翻到背面，那上面赫然寫著建議零售價77RMB。呼，還真是錢多了沒地方花，他想。

    紙簍里頭堆滿了一張張紙，有些墨跡還沒有干。

    桌子上有一張成型的作品。上面的兩角用兩塊平滑的鵝卵石蓋著。上面的字跡相當的大氣，謄的是毛澤東的沁園春·雪。落款是唐。

    俗話說字如其人，但是觀看字，王櫟鈞根本無法和唐唐這個人聯系在一起。有種小白兔發出雄獅一般的吼叫，完全不搭邊。

    也不知道是不是動靜太大，唐唐動了動身子，費勁的睜開一只眼，另一只眼還閉著，看見是王櫟鈞，又合上。嘴里說道，“你來了啊？”

    唐唐覺得自己的聲音夠大了，但事實上，王櫟鈞只看見他嘴巴一張一合，說了些什么，完全消失在空氣當中。他坐下去把唐唐扶起來，唐唐整個人沒骨頭一般都賴在王櫟鈞的身上，“困死了。”他抱怨道。

    “早上幾點起來的？”王櫟鈞愛憐的給他揉脖子，他那個睡姿肯定會導致脖子酸痛，搞不好還會落枕。

    唐唐就像是被順毛的貓咪一樣發出愜意的聲音，嘟嚷著，“一點多吧？走的時候沒注意看時間，反正天黑乎乎的。”

    “怎么不到床上去睡？”

    唐唐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覺得很委屈，“我寫完了都快四點半了，不是六點多就要走嗎？恩，湊合一下了。少走幾步路還能多瞇會兒呢。”

    “而且房間被單收起來了。”這句話是關鍵。

    唐唐把手往王櫟鈞面前一擺，“已廢。太久沒寫了，感覺都生疏了。”

    “自找的。”王櫟鈞無奈的幫他揉了一會兒，看唐唐享受的模樣手癢的掐了一把他臉頰。

    唐唐身上的部位王櫟鈞最喜歡掐的有兩處，一處是屁股，一處是臉頰。屁股rou多手感好，臉頰表情多視覺效果好。

    唐唐給面子的齜牙咧嘴表示抗議。

    王櫟鈞又拍了一下他屁股，“起來吧。下去洗洗吧，這都六點多了。”

    “好困……”唐唐嘟嚷著起來，“好困……”碎碎念，“真的好困啊！”

    “晚上回來早點睡就是了。”王櫟鈞安慰道，“這副字是要帶走的嗎？”

    “恩，我給它裱起來然后帶給爺爺。”說到字，唐唐一下子精神起來，拉著王櫟鈞顯擺嘚瑟，“怎么樣，好看吧？”

    “恩恩。”王櫟鈞不懂得欣賞字，只覺得唐唐寫出來的那副看著舒服大氣罷了。

    “那不給你奶奶帶點什么？”

    “櫟城啊！”唐唐相當自然的接下話，然后自己可能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嘿嘿笑了笑從王櫟鈞身上爬下來。“你先下去吧，給我半個小時我馬上下去。”

    “恩。”下面也還有一堆東西要搬進車子后備箱里頭，王櫟鈞點點頭，“你別睡過去了啊。”

    “不會的不會的。”唐唐小雞啄米一樣點頭，“我是那么不靠譜的人嗎？”

    “哼。”王櫟鈞根本不把這保證放在心上，毫不留情的戳唐唐的臺，“我看多半是。”

    “去去去。”唐唐不樂意的把王櫟鈞往外面推，自己往房間走去。

    把東西都搬下去了還不見唐唐下樓，王櫟鈞之后又上樓來找。

    “還以為你真的又睡過去了呢？”王櫟鈞敲了一下洗漱室的磨砂門，靠在門框上，搖著頭無奈的說。

    唐唐正在刷牙，滿嘴巴的泡沫。含糊不清的說著“再給我五分鐘。”。

    王櫟鈞上下打量了一下唐唐的著裝，調侃道，“你爺爺真的那么可怕？這一身打扮和平常的感覺有點不一樣。”

    平日里，唐唐的裝扮雖然也談不上夸張，但從來沒有樸素過。尤其是身上的小配飾從來就沒有少過。耳垂上原本有一枚亮閃閃的耳釘，手腕上也會系著好幾條編織復雜的手鏈。而現在，耳朵上的耳釘被取下來了，手上原本帶的那幾條手鏈被手表取代。一件手繪的Q版圖像白襯衫再加上一條卡其色的褲子，相當簡單。

    唐唐吐出嘴巴里的泡沫，漱了一口水，沒好氣的給了王櫟鈞一個白眼，“怎么好像是我去見你的家長？你怎么都不緊張啊？！”

    “沒錯啊，就那啥啥不急那啥啥急了。”

    “呸！”唐唐故作嫌棄，拿著毛巾擦臉。“昨晚沒睡好，都起黑眼圈了。”

    之前熬夜打游戲怎么就沒這顧慮呢？“好了就下去吧。”

    “櫟誠呢？”唐唐見轎車里頭沒有王櫟城好奇的問，“他不是要和我們一起去嗎？”

    “買早餐去了。”

    唐唐也就那么隨口一問，他把車座放下，“我就不吃早餐了，我想再睡一會兒。”他打著哈欠，又把身子探到后面伸手去抓了一個抱枕過來系在車座的上頭，舒服的找了一個姿勢躺下來，“你到S大了叫我吧。”

    “恩。”得到王櫟城回復的唐唐入睡很快，在接到王櫟城之前就一個人悶頭睡過去了。

    “動作輕點。他昨晚沒怎么睡。”王櫟城上車的時候王櫟鈞輕聲的囑咐著，他那滿臉柔情的模樣看的王櫟城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恩。”王櫟城把早餐遞給他，自己手邊留了一份。

    可能因為是工作日，大早上的馬路上的車輛也挺多。下了高速更是堵在了大學城里面，原本預計兩個半小時的車程硬是花了三個小時多才到。到S大的時候已經是太陽當空照了。

    S大的老校區在大學城的中心，以前就是以S大為中心向四周去擴建各個大學的新校區。十幾年過去了，古樸韻味十足的老校區在新校區的包圍下顯得鶴立雞群。

    “到了啊？”也不用人叫，唐唐自動自發的醒過來了。他把座椅弄起來，抽了一張濕巾擦臉。

    “醒過來了？豆漿還有點溫，要么要喝一點？”

    “恩。”唐唐吸著豆漿，咬著有些涼的包子指揮道，“直直開，然后左拐彎。”把包子咽下去后唐唐扭頭很興奮的對著王櫟城開口，“宿舍樓居然安空調了誒！你們現在可真爽！”

    王櫟城瞅著外頭人流量有些稀少，納悶，“感覺人不多。”

    “這個點嘛，要么在宿舍，要么在圖書館，要么出去玩了。很正常啊。”

    “車子要停在停車場嗎？”王櫟鈞打斷他一副老生傳授經驗的座談會。唐唐聽到他講話立刻扭頭回來對著他點頭，“嗯嗯嗯。再往里面開是學生公寓樓還有教師公寓樓。每天早上和傍晚的時候會有很多小孩還有老人出來鍛煉，轎車開進去不安全。所以都停外頭停車場就好了。”

    “隨便停嗎？”

    “你停靠外面這一側就好了，里面的是固定的車位。”

    唐唐抱著他寶貝卷軸走下來，王櫟鈞和王櫟城從背后又拎了幾袋物品。

    “奶奶說不用帶東西的。家里東西很多，她學生過來看她的時候就會給她帶，都堆滿了，放不下。”

    這只是慣用的客套話啊，王櫟城在后頭瞅著唐唐，心里頭也忍不住嘆氣，哎，真是公子哥啊。

    “也不是什么特別貴重的，就是一些紅菇蝦仁干貝而已。”

    “哦。”

    越往里頭走，就不再是一棟棟樓房。每家都是小院小戶的，一條小溪流環繞著，旁邊用漢白玉欄桿圍著。旁邊的樹郁郁蔥蔥，下面有不少情侶在漫步。

    “我跟你說，這里的鳥都不怕人。一整天都嘰嘰喳喳的叫著，早晨想睡個懶覺都不行。每早上都接二連三的大合唱。”唐唐有些小孩子脾性的抱怨著，王櫟鈞聳了一下肩膀，“住小區大馬路車按喇叭也沒見你嫌吵啊。”

    “……”被打擊到的唐唐情緒只低落了三秒鐘又瞎high起來，“你看我們什么時候也能在上面牽著手走啊？”

    “過一會兒就可以啊。”

    “我等會兒帶你做小綠去美院好不好？美院那邊比較高端大氣上檔次。也不知道我上學的時候有的文化長廊還在不在，在的話那上面有我的作品哦！”

    “小綠？”

    “就是四輪電動車啦，它是綠色的。還有大藍呢！小綠是校內的。大藍是大學城內的。”

    “哦……”

    王櫟鈞剛開始并沒有感覺唐唐有多么緊張。但走了一段路之后總覺得唐唐走路有些別扭，認真一看才發現這活寶居然同手同腳的走著。本來挺淡定的一顆心也不由的加快速率。

    感覺爺爺確實不好對付啊。

    因著王櫟城也在，王櫟鈞也不大好意思對唐唐表現的太過于親昵，他伸手搭在唐唐的肩膀上，湊過去小聲的道，“放心啦，要你爺爺真的打你我不會給他遞棍子，我會護著你的。別那么緊張。”

    “我沒緊張啊。”唐唐跟著壓低聲音駁斥道。

    “嗯嗯嗯。”王櫟鈞敷衍著，心道，沒緊張你用得著同手同腳走路？

    家里的門是大敞著的。

    木辰已經到了，他正坐在小院子里面和柏涵聊天。他的氣色看上去比那天在法院見到要好了很多。看見唐唐走進來，他站起來對著唐唐一行人溫和的笑笑算是打招呼。柏涵也跟著站起來。

    “奶奶～”唐唐甜膩膩的湊上去。不過也虧得他外形好，做出這樣的舉動才不惹人厭煩。

    “都多大了還沒個正經。”柏涵瞄了一眼唐唐，然后目光落在王櫟鈞的身上，嗔怪道，“來就來，帶什么東西呢。”

    王櫟鈞也跟著笑笑，“也不是什么特別貴重的。”憨厚沉穩的作態和唐唐差的十萬八千里。

    “都是一家人，不講究這些東西。”柏涵笑笑。

    她這話是明明白白的認可了王櫟鈞的身份。

    柏涵又拉扯著王櫟城對著木辰道，“這個就是櫟城了，很有天賦！你好好帶！”

    “會的。”木辰對著王櫟城笑笑，“你把你接下來的時間安排表傳給我一份，我給你布置一些任務。”

    “恩。”

    人還沒來之前他們就是在聊王櫟城的事情，木辰還挺納悶，怎么突然就對一個大一生這么花心思。看見王櫟城是和唐唐一道來的，隱隱有些覺得，這個新徒弟這么被重視或多或少也是摻雜唐唐的原因。不過瞅著性格不錯，應該是個挺好帶的徒弟。

    王櫟城也跟著偷偷的瞄著木辰，沒有想到會是這樣溫順的一個人，那在法庭上辯論的時候要怎么辦？難道他會瞬間強悍起來？傳說中的雙重性格？！

    “木辰哥你要手下留情哦，不然人會叫你嚇跑的。”唐唐笑瞇瞇的開著玩笑，“不要欺負他哦。”

    “我也不敢啊，”木辰好脾氣的隨著唐唐開玩笑，“就我這身子，打起架來我肯定輸啊！”

    “說什么呢？”外頭傳來一個聲音，“打什么架？”

    “喬華哥！”唐唐揮手跟他示意，“你也來啦？”

    “恩。”鄭喬華嘴邊一直都帶著笑，他瞥了一眼木辰，“你打電話給我的時候我還起床呢？怎么提前那么多時間？”

    木辰看著唐唐無奈的聳了一下肩膀，“問他嘍，昨晚上特地打電話叫我早點過來的。”

    “你這家伙！”柏涵第一時間知曉了唐唐的用意，伸出手指頂了一下唐唐的腦門，“腦袋瓜專門用來想這些有的沒的！”

    唐唐揉揉腦門，木辰和鄭喬華對這幅場景都是見慣了的，只是被王櫟鈞和王櫟城看見有些小糗。“爺爺呢？”唐唐探頭探腦，沖著屋子里頭努努嘴，壓低了聲音，“在里面嗎？”

    “一大早就出去了。”柏涵話音未落，唐帆就從門口走了進來，“呦呵，趕得好時間。唐唐前腳剛進來你就回來了。唐唐正念叨著你呢～”

    “爺爺。”唐唐討好的湊上去，“您回來啦？”

    “哼。”唐帆原本以為經過一個晚上自己的心理建設已經夠強大了，但是看見唐唐的瞬間，他發現一切都是無用功。倏地一下回到最原點，滿滿的都是對唐唐的怒氣。

    他對著木辰還有鄭喬華頷首，然后傲嬌的忽視唐唐昂首挺胸的往屋里頭走。

    唐唐立刻搖尾巴的向柏涵求助。

    “嗯哼嗯哼。”柏涵咳了咳，“干什么呢，沒看見家里來客人了嗎？”

    唐帆這才端著架子轉身，“回來啦？”

    “是啊。”唐唐拼命的搖尾巴，同時雙手捧著那副畫卷，“我最近練習的作品，你要看看嗎？”

    “唔，還記得練字啊？不會是剛趕工的吧？”

    不得不說，你還真是挺了解自個兒孫子的。王櫟鈞在心里頭想，可不是今早上趕工的嗎？

    “嘿嘿嘿嘿。”唐唐心虛著不說話。

    “好了好了，既然人都到了就開飯吧。”柏涵招呼著人。

    午餐吃的唐唐心驚膽戰的，但是礙于木辰和鄭喬華在場，唐帆也沒怎么為難唐唐。

    吃過午餐之后，唐帆下巴一抬，示意著唐唐跟自己上樓。唐唐深呼一口氣，拿著自己的卷軸上樓了。

    唐帆在大桌子上攤開唐唐的畫卷，他瞄了一眼，臉上就露出不滿意的表情來。

    “心浮氣躁，急于求成。好好的一首沁園春·雪叫你給毀了。”唐帆嫌棄的指著紙的一角，“看這，墨跡都印上去了。”

    有那么差嗎？唐唐在心里頭翻白眼，阿鈞都說我寫得很棒了。他心里頭的活動全部都明晃晃的表現在臉上。

    “你還不服氣了？”唐帆拔高了聲音。

    “沒有。”唐唐飛快的搖頭，“爺爺你是行家，你說的是！”

    “哼。”老爺子又是自得又是不屑的哼了一聲。“底下那個，就是王櫟鈞？”

    “是啊，他就是阿鈞。”唐唐點頭，“他人很好的。”

    “那個小的呢？”

    “哦，他叫王櫟城。是阿鈞的弟弟，也是奶奶新收的弟子！奶奶說以后叫木辰來帶他。”唐唐知無不言。

    “干什么的？”

    “哈？”

    唐帆隨手卷起桌子上的文件對著唐唐的腦門一敲，“我問你他是干什么的？”

    唐唐的腦子咕嚕嚕一轉，“他開著一家修車行。”

    “體力勞動者？”

    “勞動最關榮！這可是你從小教我的，不許有職業歧視！”隱約覺得阿鈞的職業被鄙視了，唐唐立刻站出來維護他。

    “沒大沒小！”唐帆呵斥。

    “……”唐唐的氣勢瞬間就頹了，“本來就是嘛。我又沒說錯！”

    “你們兩個，怎么認識的？”

    “上下鄰居，您常教導我，遠親不如近鄰。”

    “他家里人，見過了嗎？”

    “剛見過一個弟弟，不過他跟我說過他父母出車禍去世了，家里還剩下一個奶奶，奶奶住在姑姑家，等見完咱們家的我就去見他的。”

    見完咱家的就去見他的，這是擺明了覺得自家這邊能順利通過的節奏啊？！

    唐帆一下子沒忍住，“我怎么就不知道你還是個同性戀呢？你上大學那會兒，身邊圍著你轉的女生不是挺多的嗎？”

    我會告訴你有一半都是把我當閨蜜嗎？！唐唐心里頭畫圈圈。

    關著的門被推開，柏涵走了進來。

    “他現在都這樣了你有什么辦法？”柏涵對著唐唐使眼色，“又不能真的不認他吧？”

    “都是給你們寵的！什么同性戀基因，我看他就是賴上別人家孩子肯照顧他！看看剛才，他自己沒長手嗎？還要人家孩子幫他夾菜！”

    中午吃飯的人比較多，柏涵多準備了幾道菜。其中一道醬蝦隔得遠了，唐唐手夠不著，眼巴巴的望著，王櫟鈞順手就給他夾了幾筷子。

    唐帆拍著桌子又和柏涵吵起來，“那要有一天那個阿鈞嫌棄他什么都不會了怎么辦？”

    唐唐垂下頭不說話，這個時候說的多錯的多。

    “爺爺也不是什么老古董，就是希望你能做一個有擔當的人！”唐帆對著唐唐有些挫敗，“你也都這么大了，我們也不能給你做一輩子的后盾。生活里頭有些事情該你擔責任就得你擔責任。你和那孩子在一起，也別總是使喚他。自己能做的就自己做，人家沒理由什么都讓著你，你也要懂得體諒對方，懂不？

    “我知道，兩個人在一起要有愛，要互相關心互相包容互相磨合。”

    “別關嘴上說，要知道怎么做！”

    “嗯嗯，我知道。”唐唐點點頭，“我會學的。”

    “大夏天的，他白天要是很辛苦，家里的家務也要跟著分擔。”

    “我會的！”

    “好了。”柏涵出言打斷，“別把你自己那一套安在別人身上，小年輕的自己知道怎么相處。唐唐下去陪他逛逛校園吧，大中午的，看你們要不要去室內游泳池游泳。櫟城和木辰他們已經出門了，櫟鈞在樓下等你。”

    “誒！”唐唐脆生生應下，走幾步扭頭，“奶奶，mom呢？”

    “回公司了。晚些時間給她打個電話。”柏涵交代著，“你要做哥哥了你知道嗎？”

    “啊！”

    “啊什么啊。莽莽撞撞的，去去去，趕緊下去。看著就糟心。”

    王櫟鈞洗完澡之后就那樣赤裸著上身，在腰間圍了條浴巾走出來，他掀開被子躺到床上。

    唐唐原本是在iPad的上面設計嬰兒房，一看到這樣的男色誘惑，立即把圖畫保存了，關掉ipad，蹭蹭蹭的湊過去，整個人在王櫟鈞的身上摩擦。

    王櫟鈞胸膛上的腹肌明晃晃的擺著，唐唐羨慕的流口水，就差直接趴過去舔了。他手在那上面不規矩的摸著，這要是長在自己身上該多好啊。

    “很開心？”

    “恩！”唐唐不住的點頭，眼神沒有從那上面移走，嘴上回著，“總算見完家長了！”

    “我這邊還有一個呢。”

    “你不是說你奶奶不管你的事情嗎？”唐唐抬頭，有點兒迷糊，“我爺爺說，反正你們一年也見不了幾次面，就不要特地去跟老人說了。老人年紀也大了，就不要讓她擔心了。

    按照王櫟鈞之前所講的，他奶奶不是什么惡婆婆，他mama也不是什么壞媳婦，可是婆媳關系就是處不好。在他父母還在世的時候他奶奶就搬去和姑姑一家人住了。后來父母出事之后，一年更是見不了幾次面。

    “是不管。”王櫟鈞不置可否，“到時候再說吧。”

    “恩，反正我聽你的。”唐唐對摸王櫟鈞的腹肌這項活動樂此不疲。

    王櫟鈞猶豫著，看神情似乎有什么話難以啟齒。好半晌之后，他終于試探著問出口，“唐唐，你一個月大概會花多少錢？”

    唐唐掰著王櫟鈞的手指，不在意的開口。“唔，五六千？”

    “除去吃飯還要五六千？”王櫟鈞心里頭咯噔一跳，這祖宗，還真能花錢。

    “那不用啊，大概兩三千左右吧？”唐唐想了一下，“差不多吧，沒去算過。我不是很清楚啊，有時候不會怎么花，有時候一花就一大筆。這個不確定的。”

    幸好還養的起……王櫟鈞抓住唐唐那只作怪的手，“我到時候給你一張信用卡，你刷我的就好了。以后不要找阿姨要了，我養你。”

    “你養我？”唐唐瞪大了眼睛，不解。怎么突然提到這個問題了呢？

    “你不是說阿姨一直都會給你錢嗎？”王櫟鈞很嚴肅的和唐唐討論這個問題，“阿姨也會老，你這樣一直靠她養活，不好。”

    之前聽到唐心說過有把錢打到唐唐的信用卡里頭，就一直覺得有那個地方不對勁。

    前幾天中午的店里的一個員工和自己商量要把工作的時間延長一些以便多掙一些錢，王櫟鈞才反應過來，對啊，唐唐這個年紀不應該還找家長要錢啊？怎么說也該經濟獨立了啊？

    我沒有靠mom養活啊，我自己就能養活自己啊，唐唐聽得有些莫名其妙。

    “你每天這樣呆在家里不覺得無聊嗎？沒想過出去干點什么嗎？”看著唐唐越發瞪大的眼睛，王櫟鈞有些口干舌燥，慌亂的解釋“我不是嫌棄你一直待在家里不干活。我完全不介意養你，但是，你已經成年了……”王櫟鈞挫敗的抓了一下頭發，拿起床頭柜的水杯喝水，轉頭，“唐唐，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唐唐眨眨眼睛，笑的狡黠，他跨坐到王櫟鈞的腿上，王櫟鈞連忙穩住他的身體。

    “你說我應該出去工作，而不是一直靠mom。對嗎？”

    “對。我覺得你應該找些事情做，而不是天天待在家里。”不對，有些偏離最初的意思。“不對，我不是這個意思……”

    “可是我不喜歡朝九暮五的工作，好乏味啊！還天天被人管著，拿的錢又少。我喜歡現在的生活，為什么要改變呢！”唐唐坐在王櫟鈞的大腿上，左右的扭動撒嬌，“你會照顧我的，對嗎？對嗎？”

    “唉，”王櫟鈞扶著唐唐，免得這小混蛋摔下去。

    他是真的不介意養著唐唐，又不是養不起，不過這樣不對。“唐唐，人生有很多變故，沒有誰能夠做你一輩子的依靠。如果有一天我們都不在了，你要怎么辦？”

    “你會娶女人？”唐唐不大高興的反問，把手放在王櫟鈞的臉上，捏他的臉頰。等到王櫟鈞的臉已經被他拉的扭曲了，才定住不動。

    這哪跟哪啊？王櫟鈞無奈的掰下唐唐的手，在他的手背上啄了一口，“有你一個就夠了，還來幾個人瞎折騰啥啊？”

    唐唐很滿意的拍拍王櫟鈞的肩膀，像模像樣的說到，“櫟鈞同志，你這個回答很好！組織很滿意！繼續保持！”

    “小祖宗，我是認真的和你討論這個問題。人生無常，要有一天我們出了什么事情不能照顧你了，你怎么辦？”

    好像真的很認真的在和自己探討這個問題誒。唐唐起了搞怪的念頭，他裝模作樣的想了一會兒，“額？那我出去賣唱吧！哼哼那個呀呀～其實我音色還是挺不錯的吧？”

    王櫟鈞簡直是被這祖宗氣樂了，“還胡鬧！跟你說正經的呢！”他自己扶額，“算了，還是多給你存點錢靠譜！”

    唐唐已經忍不住趴在他的肩膀上悶笑了，他含糊不清的開口，“我有工作啊，我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我就有告訴過你我工作兩年了啊。我看著就這么像失業游民嗎？”唐唐一口咬住王櫟鈞的肩膀，“之前我幫你按摩的時候也給你講過了啊！你都沒有認真聽我說話啊。”

    唔？好像是有這么一回事。王櫟鈞回想著，“那么現在一直呆在家里是失業了嗎？”

    “烏鴉嘴。”唐唐拿手在他的嘴巴上做了一個封口的動作，“別亂詛咒我哦，我現在的事業蒸蒸日上。”

    “哈？”

    “我是V&G的模特，每年三月到四月走春夏季的時裝秀，七月到九月走秋冬季的時裝秀，其余的月份，偶爾走幾場。每場大概4000～8000元，一年下來四十多場秀吧。除非有安排好的培訓，其余時間都是自己的啊。”

    “然后我給雜志畫插畫，一張A4大小的配圖大概50～80左右。還有有時候在老師的介紹下會給酒店寫寫字畫畫畫之類的，那個一副就是五六千左右。哎，我有自己掙錢的！不過mom只有我一個兒子，不過現在不是了。我是個要做哥哥的人了。”唐唐說這話的時候又是得意又是惆悵的。

    “爺爺奶奶他們自己也有足夠多的工資，恩，其實爺爺奶奶現在還有接一些小工作的，哎，總之，每個mom的工資她一個人花不完，所以她總是給我零花錢。”

    唐唐饒有興致的把手撐在后面，仰著頭看著王櫟鈞。

    “好吧，那等于我出糗了？”王櫟鈞扶額，一臉的懊悔。

    唐唐趴在王櫟鈞的肩膀上樂呵呵的笑。“你剛才是不是說會養我啊。”

    “嗯嗯嗯。”王櫟鈞應付著他，只想著怎么趕緊換個話題，把這一頁翻過去。

    “嘿嘿。”唐唐拿腦袋去磨他的胸膛，“嘿嘿。”

    “小二貨。”王櫟鈞在他的屁股上一拍，“別鬧騰了，睡覺。”

    “對了，說到這個。”唐唐翻身從王櫟鈞身上下來，“mom居然又懷上寶寶了，那個詞叫什么來著，老蚌生珠。”

    唐唐你確定你在背后這樣搗鼓你媽合適嗎？

    “我覺得阿姨要是聽到你這么說會揍你的吧？”

    “呵呵。”唐唐耍無賴，“我又不會當著她的面說。好神奇啊，我居然要做哥哥了！”

    “恩。”

    “我和他們年紀相差好大啊，二十多，他們會不會不愿意和我玩啊？”

    “想太多。”

    “你說我要是騙他們我才是他們爸爸，然后mom是他們奶奶好不好啊？”唐唐自個兒下一句就否認了，“不行，mom男朋友會揍我的。外國人都很壯，我肯定打不過。”唐唐又在王櫟鈞的胸膛上畫圈圈，“對了，高考是六七八，考完之后你要不要帶櫟誠出來旅游啊？”

    “旅游？”王櫟鈞搖搖頭，“沒想過。”

    “去吧去吧去吧。”唐唐搖著王櫟鈞的胳膊，“你這些年也沒有和你弟弟呆一塊，出去旅游促進感情！而且高考誒！考完要獎勵的。”

    “這時間還久著呢，到時候再說吧。”

    “去吧去吧……”唐唐湊過去啄王櫟鈞的臉頰，么么！么么！么么！“我六月有一趟走秀，到時候一起出門嘛。”

    “好嘛好嘛？”

    “嗯嗯嗯……”蹭的棍子都豎起來了，不做點什么真是太對不起唐唐這樣賣力的演出了，王櫟鈞翻身按到唐唐，“到時候再說，先做做其他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