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的笑容淡淡的,卻詭異得瘆人
五月一號,勞動節假期的第一天,趙麗玲早早就起床了。年過半百的人不比小年輕那樣能睡,天剛蒙蒙亮就醒了。起床后,她就進了廚房開始準備早餐。再過一個月兒子就要高考了,得給兒子多補充營養才能有力氣進行最后的沖刺。 兒子最近很安分守己,雖然話沒有以前多了,笑得也少了,但是很聽話,讓干什么就干什么,也不再提他那個變態弟弟,每天就是老老實實上學,回到家就洗漱睡覺。幾次模擬考發揮得也很穩定,班主任說只要保持這樣的狀態,考上國內top2的大學完全沒有問題。 趙麗玲為此感到很慶幸,她覺得自己成功地保護好了兒子,使他光明燦爛的前途沒有被那個溫樂給毀了。 說到溫樂,自從那次打電話警告溫樂,讓他管好自己的嘴,不要說出當年在療養院的事影響郝向明,卻反被溫樂嗆了回來之后,她就再也沒有溫樂的消息了。雖然她也用郝向明的手機給溫樂打過幾次電話,可是得到的回復永遠都是“該號碼是空號,請查之后再撥”。 溫樂失蹤了。這讓趙麗玲慶幸又擔憂,一方面她覺得自己聯系不上溫樂,那么兒子肯定也聯系不上,這杜絕了兒子同溫樂聯系的可能;可是另一方面,她也害怕溫樂忽然又回到燕城,出人意料地現身在兒子面前。到時候,必定又是滿城風雨。 因此,趙麗玲變得更加警惕了,接送郝向明上下學的時候都會非常仔細地觀察周圍有沒有什么可疑的人出現。她不允許兒子和溫樂還有再見面的可能。 砂鍋蓋的小孔突突突冒著熱氣,小米粥的清甜撲鼻而來,給這五月第一天的早晨籠上了溫馨的氛圍,仿佛是最溫柔的手,濕答答地摸著人的臉。小炒鍋燒熱了,一碟小菜倒進去,翻炒,熟后盛碗,被趙麗玲端出放到了餐廳的桌子上。 “吱呀”一聲,房門打開的聲音。 趙麗玲順著聲音的方向望去,笑盈盈地招呼郝向明:“向明,起床了?這么勤快,快來吃早飯吧,剛做好,還熱著呢。” 郝向明點點頭,一言不發地走到了餐桌旁邊,拉開一個椅子,坐下。郝建國也起了床,進了廚房幫妻子將熬好的砂鍋粥端出來。趙麗玲擺好碗,一家三口就這么圍坐在一起吃起了早餐來。 “向明,假期第一天,你打算做什么?復習嗎?還有一個月就要高考了,還不能放松啊。”趙麗玲邊吃邊跟郝向明絮絮叨叨。 郝向明拌粥的動作停了一下,抬眼看向趙麗玲:“嗯,知道了,不過,媽,今天復習之前,我想跟你還有爸一起看些東西。” “什么東西?” “一些視頻,大概兩個小時。咱們吃完早飯就看,看完還不到十點,不耽誤我今天復習的。” 趙麗玲不解地問:“什么視頻這么長,電影么?” “不是電影,應該算是,紀錄片吧。”郝向明說,“一部意義非常深刻的紀錄片。” 趙麗玲更加不解了:“到底是什么紀錄片?你們老師讓看的嗎?對你們高考有什么幫助么?” 郝向明聽著,心里不由生出了不滿。他對養母的反應和話語感到厭煩又悲哀:高考高考,養母一心想著的只有他的高考。為了讓他好好高考,順著她的設想成長為所謂的光鮮靚麗的社會人才,她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郝向明努力掩飾著表情里的厭惡,對著養母淡淡一笑:“嗯,有幫助的,特別是高考語文作文是有幫助的,近幾年燕城高考語文作文的導向都是現實向,反思社會問題,引導發展方向。而這一部紀錄片,正好就是社會向的。” 趙麗玲有些猶豫,還在衡量著看一部兩小時的紀錄片會對郝向明的高考復習的利弊。這時,郝建國發話了,說:“既然對高考有幫助,那就看吧。反正也是假期第一天,稍微放松一下也是可以的。” 二比一,趙麗玲也就不再猶豫了:“那好吧,那咱們快點吃,吃完就看,不耽誤你復習。” 三人很快就將早飯吃完,收拾好餐桌后,郝向明進屋拿了一個U盤出來,同趙麗玲借了電腦,接著將U盤里的視頻投到了客廳的大電視上。 “我還以為是網上的電影呢,沒想到竟然是U盤里的。”趙麗玲舒舒服服地靠坐在沙發里,“向明,你這個視頻很神秘哦。” 郝向明淡淡一笑,按下了播放鍵,電視機里便隨著進度條的前進,先是出現了一所墻白如雪,帶著森森寒意的建筑,接著是走廊,治療室,各種柜子,器械,然后是病床。病床旁邊是帶著穿著一身白大褂,卻掛著屠夫一樣瘋狂猙獰表情的醫生;病床上,躺著的是四肢和脖子都被綁住,哭號不已的病人。 “不要,不要,我不想打針……” “林先生,請你配合治療,你需要針劑的輔助才能讓你的精神狀態好轉。” “我不要!我不要!我沒有病!放我走,快放我走!” …… 然而這個病人的哭嚎求饒沒有任何用,那支粗長的枕頭依舊扎進了他的身體里,針管里渾濁的不知為何的液體也迅速融入了他的血液里。 趙麗玲看得身板僵直,離開了軟綿舒服的沙發靠背,十分不適地看向郝向明:“向明,你不是說這是有現實社會意義的紀錄片嗎?可是這些…….根本就不是啊。” 她心慌了,太陽xue也突突跳了起來。視頻里的建筑環境對她來說是很熟悉的,因為那就是她騙溫樂去的療養院。 可是為什么,為什么兒子會讓她看這些在那家療養院里拍的視頻;不對,到底為什么會有這些視頻;不不不,兒子又是從哪里得到這些視頻的…… 無數想法一瞬間擠滿了趙麗玲的大腦,混亂地翻滾著,讓她越來越慌,神色越發不適。她看向坐在一旁的丈夫,郝建國雙手交叉擱在胸前,表情凝峻而嚴肅。 趙麗玲坐立不安,想要起身離開,卻被郝向明摟著肩膀,強迫著坐在沙發上。 “媽,急什么,這才幾分鐘,還有差不多兩個小時呢。別著急,坐著,我們一起慢慢看。” 趙麗玲驚恐地和兒子對視,兒子的笑容淡淡的,卻詭異得瘆人。 “向明,mama不太喜歡看這些……” 郝向明笑了一聲,不容反駁地說:“看,必須看完。” 他一只胳膊壓在趙麗玲的肩上,另一只手抓著趙麗玲因為驚慌而擱在大腿上的胳膊。 趙麗玲渾身發抖,兒子像是一只魔,渾身散發著駭人的力量,壓抑得她無法動彈。她想要將目光移到一邊,不看電視上播放的那些病人尖叫掙扎的視頻,卻被郝向明掰著下巴直視前方。 “媽,你在怕什么?你覺得這些病人被虐待的視頻看著很殘忍嗎?可是你將我弟弟騙進這個地獄關起來虐待的時候,怎么沒有想想你有多殘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