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過年的時候，唐知深和江一曼約著孫菲菲一起回老家。

    早晨江一曼打電話過來時，已經到了她家門口。孫菲菲拖著行李箱出門便看到唐知深面目憔悴的站在那，嘴里叼著煙，眼神迷離，胡子拉碴也沒來得及剃掉。

    見到她出來便吐出了嘴里的煙踩滅。看到她手里的大箱子身后還有幾個小包，忍不住吐槽：

    “回去住個幾天，怎么拿這么多行李，又不是搬家。”

    “反正下個學期就畢業了，到時侯這房子也不用了。我怕東西太多，趁這次回去先搬走一部分。”

    孫菲菲站在門口一陣手忙腳亂的，門好久都沒關上，他不耐煩的搶過她的行李先下了樓。

    江一曼在樓下等他們，她跟唐知深把行李放進后備箱，便上了車，三個人便驅車出發回A市。

    車子行駛到一條坑洼的泥濘小路。江一曼被顛簸的一陣惡心，不停的干嘔，臉頰也微微泛紅。孫菲菲擔心她是不是暈車了。唐知深便從后面拿了一瓶水和暈車藥給她，又把車窗搖下來一些讓空氣流通。

    吃藥，江一曼覺得舒服了一點。

    車內沒那么悶了，外面的冷風卻颼颼的從窗口吹進來，車內溫度一下子降低了好幾度。唐知深從又拿了一件舊外套給江一曼讓她披上。

    她臉色很蒼白，卻還是搖了搖頭：

    “我沒事，給菲菲把。”

    唐知深瞥了眼后視鏡里的正閉著眼睡覺的孫菲菲，挑眉笑道：

    “睡得跟個死豬似的，她皮厚著呢，用不著。”

    說完便滿意的看到她睫毛輕輕顫動了幾下，笑得更開心了。

    孫菲菲其實根本沒睡著，窗口的冷風吹進來正好對著她的位置。她冷的不行但又不好意思要求關掉，想讓自己睡過去可能就不會覺得冷了。

    哪里知道這混蛋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非要嘲諷她兩句才開心，她在心里把他咒罵了個遍。

    經過大半天的車程，到江家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唐知深先下車幫她們把行李搬搬下來，她倆也跟著下來幫忙。

    她和江一曼后半程路一直在睡，唐知深卻趕了一天路，眼睛顯現出血絲，眼皮泛黃，整個人看起來比早上還要憔悴幾分。

    在車上他想吸煙來提神，又礙于兩個女人在，只好作罷。

    江一曼擔心他這樣回去會出事，叫他在這住一晚明天再走。唐知深揉了揉額頭同意了，他現在迫切的想找個地方好好上睡一覺。

    唐知深抬著行李跟江一曼上了二樓。孫菲菲提著大包小包進了一樓的房間。行李扔在一邊，直直的躺倒床上。

    打開手機，有幾條短信和一通未接電話。都是周成發的。

    “到家了嗎？”

    “奶奶叫我初五帶你回家看看，我已經答應她了，你不會放我鴿子把？”

    孫菲菲看完短信，翻了個身，趴在床上。給他回了一條：

    “看你表現咯。”

    發完感覺不太好，又發了個鬼臉。

    幾秒后那邊發來一句：

    “好，我一早過去接你，一整天貼身服務，保證讓你滿意。”

    孫菲菲驚訝問：

    “你怎么還沒睡。”

    “想你想得睡不著，看到你平安回家才放心。”

    “……”

    孫菲菲洗完澡從浴室出來，已經快三點了。經過客廳時，看到唐知深在沙發上睡著了。頭頂一盞微黃的燈光照在他臉上，她知道換作平時他在光亮的地方會睡不著，看來他今天真的很累。

    孫菲菲走過去，把那一半掉落在地上的被子拉起來蓋到他身上，關了燈。黑暗中準備回房間時，不想手腕被唐知深突然抓住，因為慣性她倒在他身上。

    “什么時候變得這么關心我了？又是關燈又是蓋被子的？”

    他摟著她的肩膀，臉埋進她的發間，聞著她身上好聞的沐浴乳味。

    她掙扎著起身：

    “睡得跟個死豬似的，不是怕你凍死在這沒人收尸，才不想幫你。”

    孫菲菲壓在他身上，感覺他胸口一起一伏的，明顯在強忍著笑。惱羞成怒：

    “笑什么？”

    “我笑，豬在罵我。”

    孫菲菲憤憤的錘了他一拳，又忍不住問他：

    “你怎么睡這，又不是沒有多余的房間。”

    他抓住她的手舉過頭頂：

    “睡哪還不是一樣，有地方躺著就行。”

    他靠近她，兩人的呼吸近在咫尺，空氣中的曖昧發了酵。

    “既然你這么關心我，要不我去你房間，跟你睡？”

    “你下流。”

    她狠狠踢了他一腳，他疼得松了手，她趁機跑回了房間。

    江家的春節沒有熱鬧沒有氛圍，就是很平常一起吃一頓飯。就連寶媽也提早下班，回家過年了。

    唐知深家里更冷清，父母都在國外，家里就他一個人。江一曼便打電話叫他過來。

    唐知深過來的時候孫菲菲正窩在沙發看電視劇，轉頭看到他提著一個黑色小行李箱進來，看來是要在這住幾天了。

    她轉回視線，假裝沒看到他。

    唐知深跟江清打了個招呼又跟著江一曼去房間放好行李。再出來就看到沙發上的孫菲菲換了個姿勢，依舊目不轉睛的盯著電視屏幕。他走到她身后，手撐在沙發上：

    “剛才沒看到我，還是假裝沒看到？”

    她沒搭理他。

    唐知深撩起她一縷頭發，在指尖把玩。

    江一曼從廚房端果盤出來，正好看到這一幕。也許唐知深只是覺得好玩，可他的眼神騙不了人。

    她尷尬的站在那里，不知該進該退。直到唐知深電話響了。

    這通電話打了很久。

    孫菲菲追完劇回房間，打開燈，驚訝的發現唐知深在陽臺打電話。

    似乎是工作上出了什么問題，聲音難得的正經：

    “這種事還要我出面解決的話，你這個經理趁早滾蛋。”

    江家每個客房格局類似，每間都有獨立的小陽臺。唐知深估計是專注打電話走錯房間了。

    唐知深打完電話，回頭看到孫菲菲坐在床上愣了一會走過去坐到旁邊：

    “怎么坐這。想跟我睡，嗯？”

    孫菲菲眼睛從手機屏幕上離開，抬頭朝他翻了個白眼：

    “大爺，你走錯房間了，這是我的房間”

    “......。”

    江家多了個男人，孫菲菲感覺特不自在。偏偏唐知深房間正好在她隔壁。

    有天晚上她想上廁所，正巧撞見唐知深洗完澡回房間。赤裸著上身擦頭發，下面只圍了塊毛巾。看到她顯然也是一愣，隨后便又換上一臉的壞笑。

    她嚇得立馬關上了門，廁所也不用上了。

    初五那天，周成很早便過來接她。

    唐知深站在陽臺，看著孫菲菲難得的化了妝，頭發也扎起來了，整個人看起來干凈利索。她笑臉瑩瑩的朝男人打了個招呼，便由著他摟著她的肩膀送她上了車。

    他目送著車子離開，直到消失在視線內。

    通往鄉鎮的道路崎嶇不平，孫菲菲目視著窗外一幕幕陌生又熟悉的景色，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到周成家時，周成奶奶正坐在門口跟鄰居們聊天。孫菲菲聽到她說孫媳婦今天會到家里來，又夸孫媳婦漂亮有文化，聽得她都有些不好意思。

    周成看她害羞的不敢過去，便笑著牽起她的手走過去跟奶奶打招呼。

    看到周成，周奶奶布滿皺紋的臉上展現去幸福的笑容：

    “小成回來了。”

    瞧見他拉著的姑娘，嬌滴滴的害羞樣，眉眼像極了孫家那丫頭。

    “孫丫頭開了。好久沒看過你了，過來讓奶奶瞧瞧。”

    周成拉著她走到奶奶跟前，周奶奶親切的拉著她的手：

    “可還記得周奶奶？”

    “小時候，你mama常帶你過來玩。”

    “可不是么。哎呦，一眨眼都長這么大了。真是女大十八變啊，小時候跟個猴子似的，現在越來越漂亮了。”

    其他鄰居似乎也都記起她這么個人，一個個寒暄起來。院子里在玩耍的小孩子看到家里來了這么漂亮的jiejie也湊過來，纏著孫菲菲的衣服讓她陪他們玩。

    這時周成的mama聽到動靜從屋里走出來，招呼他們可以吃飯了。

    周爸爸也許是還不習慣跟兒媳婦相處，飯桌上一句話也沒說，吃完飯便回了房間。倒是周mama和藹的談起她小時侯的事。有些她有印象有些她不記得了。

    吃過飯，周成帶著孫菲菲到鎮上散步。星沙鎮變化很大。

    街道兩邊裝了路燈，很多老房子都新建了。他倆沿著新修的水泥路，走到孫菲菲以前的老家。房子已經被拆掉了，成了一家小超市。

    孫菲菲走到隔壁敲了敲門，不一會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問：

    “誰呀？”

    她愣了愣，好一會才不確定的問：

    “請問這里是王曉蘭家嗎？”

    門里響起腳步聲，接著門被里面的人打開了。王曉云來回看了眼口的兩人，一對陌生的俊男美女。

    “王曉蘭，好久不見。”

    王曉蘭剛要開口問兩人是誰，聽到女人熟悉的聲音，不可置信的捂住嘴巴：

    “你，不會是孫菲菲把？”

    “嗯，就是我。”

    王曉蘭激動的抱著她，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沒良心的丫頭，這么久才回來看我。”

    孫菲菲拍了拍她的背，想跟她說點什么，卻又聽到她疑惑的問：

    “孫菲菲，你不會去整容了吧？”

    “……”

    一旁的周成聽了忍不住笑出聲。

    王曉蘭把他們領進屋，客廳里坐著一個瘦高的男人在看電視。男人見了他們略顯害羞的點了點頭。

    王當曉蘭告訴她，那是她男人時，孫菲菲覺得挺不可思議。沒想到她這么早就結婚了。

    王曉蘭說她剛滿十八歲家里就給她安排相親了，說是晚了就嫁不出去。兩年前嫁給了現在的老公。

    孫菲菲問她過的好不好。

    王曉蘭無奈的嘆了嘆氣：

    “有什么好不好的，跟鎮上的姑娘一樣，有個男人再生個娃，一輩子不這樣嗎。至于中間的那些過程，吵架也好開心也好，換了一個男人不也一樣。”

    孫菲菲看著昔日的朋友，歲月在她臉上已經烙下不可磨滅的印記。她想到自己的母親，又何嘗不是把老公和孩子當成自己的全部呢。可悲又無奈。

    這么多年沒見，孫菲菲跟王曉蘭有很多話想說，周成指了指手表提醒她時間不早了，他們才依依不舍的離開。臨走時孫菲菲把從A市買的一些小禮物留了下來。

    回去的路上，周成看她心事重重問她有什么想法。

    她搖頭。

    如果當初自己沒有因為高利貸的事離開星沙鎮，會不會跟現在王曉蘭一樣，被家里人安排相親，然后早早的結婚生子，過著跟母親一樣的生活。

    吃過晚飯，周成便開車送孫菲菲回家。周mama和周奶奶想留她住下來，孫菲菲想了想最終還是委婉的拒絕了。

    他們到江家時，天色完全暗了下來。孫菲菲謝過周成剛想下車，卻被他拉住。

    “孫菲菲，謝謝你。”

    “謝什么？”

    他緊緊抓著她的手，看著她的眼睛無比真摯。過了很久才回：

    “沒什么，你回去吧。早點睡。”

    兩人下了車，周成把她送到大門口，告別的時候趁她不注意，偷偷親了她的臉頰。

    “孫菲菲，來日方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