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跟黃十三的自傳同天發布。

    那日，裴浩瀚主持新聞發布會，來了許多的人。

    臺下熙熙攘攘，比肩繼踵，有人類，有妖族，也有似人似妖的身影。

    似人似妖的身影并不是半化形的妖族，而是逆種文人們。

    逆種作為推崇妖族的人類，對妖族的尊崇刻入骨髓，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都流行著妖化改造。顧名思義，就是把胳膊換成虎爪，把雙腿換成豹蹄，眸仁換成復眼，皮膚換成鱗片，肩胛增加翅膀。

    從這一點來說，標準人類外貌的裴浩瀚不見容于人族不見容于妖族，就連在逆種里也是特立獨行的。

    黃十三本來想著，不知道李坤宣布他才是筆者那日是不是也是這般觥籌交錯的光景，轉念一想，便是有這樣多的人族，定然沒這樣多的妖族和逆種文人，頓時覺得自己更有巨星排面了。

    “不是我寫的。”

    “也不是我寫的。”

    “都不是我寫的。”

    黃十三在一片驚愕的注目中坦然地笑了：“我只寫了，就是唐玄奘被cao成RBQ的那本。”

    從安靜到喧囂，只需要一秒鐘。

    滿堂的看客熱熱鬧鬧地吵吵起來。

    吵吵聲中，黃十三喧囂許久的血液卻安靜下來，溫順地蟄伏進血管里。

    “大儒著書立傳，世人皆知，便是逗笑，也太過了。”

    裴浩瀚排眾而出，他如今身份特殊，明明生得男人女人都趨之若鶩的美貌，過處卻生人勿進，人潮層層退開。黃十三瞧著，便覺得那姿容絕世的逆種匪首劃山分海而來。

    四周許許多多的影子，有人，有妖，還有半人半妖的逆種環伺，都淪為了陪襯。

    黃十三看那少年時候就看慣了的美貌，看得眼睛都刺痛起來：“我有沒有逗笑，你原該最清楚了。”

    “今日有這樣多的賓客齊聚一堂，菀娘jiejie也在，都是來看你新書開售的盛況，大儒莫再逗笑了。”

    黃十三順著裴浩瀚的示意看去，果然在熙攘的人群后面，正對上菀娘投來的擔憂地一瞥。

    黃十三一個恍神，又見到了文殊。

    文殊的表情里除了嚴肅，似乎還有擔憂：“小心走火入魔。”

    黃十三卻說起自己對佛學的見解：“你聽過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臺。時時勤拂拭，莫使有塵埃嗎？”

    文殊自是知道：“神秀做偈。”

    “那你聽過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嗎？”

    文殊仍是應了：“惠能做偈。”

    黃十三便問：“你覺得哪個說得對？”

    “都對。”

    黃十三點頭：“神秀漸修，慧能頓悟，本沒有對錯，雖是殊途，卻能同歸。”

    文殊不再說話，文宮泛出白光，原本只攏在道路竹林里的靈光，攏在了文殊的身上，甚至比道路竹林加在一起還要亮。佛光里，這眉目低斂的智慧佛說不出的氣息平和。

    這場新聞發布會，包括菀娘的到來，是威逼，亦是利誘，對付黃十三，本該是最見效果的，他就是用這個辦法將黃十三留在了逆種的領地。裴浩瀚對上黃十三有些迷茫的眼神，卻沒來由地心慌起來，他有預感，這一次，他留不住十三了。

    “如果用偷來的故事獲得精彩的人生，那也是偷來的人生，”黃十三脫離文宮，把最開始說的話，一字不差地重復了一遍，“不是我寫的，也不是我寫的，都不是我寫的，我只寫了，就是唐玄奘被cao成RBQ的那本。”

    后來，對當時的情形有了很多個版本的描述，無一例外地對踏破虛空而去的黃十三窮盡溢美之詞。

    什么之神，故事之圣，普世祭天慧善恩德菩薩，開天辟地創世以來第一佛。

    裴浩瀚卻只記得黃十三的身影攏在成佛的金光，眉目平和：“你知道什么叫一念成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