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牛逼大發(fā)了
黃十三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床上。 看見黃十三睜開眼,床邊的昆青便湊了過來:“十三爺,您醒啦!” 黃十三坐起來,下意識摸了摸胸膛,出乎意料,本來鈍痛的胸悶消失了,呼吸順暢,傷似是全好了。他想起昏過去前的最后一瞬間,耳邊呼呼的風聲,想起接住他的端麗少年:“你家少爺呢?” 昆青極為識趣地給黃十三背后墊了個枕頭,讓他靠得舒服些:“知府大人來了,少爺拜見去了。” “知府怎么來了?”黃十三不明所以,清水縣的父母官是縣令,知府可比縣令的官職大多了。如果說縣令是縣長,知府可就是市長,雖然天元府不算省會市,但市長也是身居高位了。 昆青瞪圓的眼睛,寫滿了恰到好處的驚訝和贊美:“十三爺,你不記得先前發(fā)生了什么嗎?” 黃十三的記憶往被裴浩瀚接住更往前推了推:“妖族,妖禍來了。” 昆青點點頭,又立刻搖搖頭:“您把妖禍趕走了。” “我把妖禍趕走了?”黃十三下意識重復(fù)著昆青的話,卻覺得一個字都沒有聽懂。 昆青又點起頭來,點得跟面前灑了一把小米似的的小雞一樣歡快:“當時,貓大將跟徐知勁打了起來,單論功法,兩人或在伯仲之間。但貓大將jian滑,抓著徐知勁去撞光墻,不僅將血祭而成的結(jié)界砸出好大一個窟窿,還叫徐知勁被碎裂的結(jié)界反噬,當場打了個半殘。” “有這事嗎?”黃十三聽得越發(fā)不明所以,搜腸刮肚也沒找到這段記憶。 “怎的沒有?”昆青一拍大腿,跟說書先生說得慷慨激昂處一拍醒堂木似的,“眼看著徐知勁受傷,結(jié)界破損,妖族蓄勢待發(fā),便要沖進來將人族的幸存者屠戮殆盡。那真是千鈞一發(fā)處,生死一線時,只見一人騰空而起,身姿翩翩如仙,神情冷凝入道,威壓驚天駭?shù)兀瑲鈩莶粍尤缟剑悄悖S家十三爺!” 黃十三聽前面還好,雖然有點夸張了,但折子戲的唱白念出來就是這個的味道,什么諸葛亮七擒七縱捉孟獲,趙子龍三進三出長坂坡都是這么說的。等聽到最后一句,黃十三激靈靈打了個哆嗦,社死癥和尷尬癌同時發(fā)作了一身戰(zhàn)栗的雞皮疙瘩:“是我?” “別打岔,”昆青又拍了一記大腿,“只見十三爺騰空而起,橫眉豎目威風凜凜,大喝一聲‘兀那妖族,納命來!’一時間萬籟俱寂天地肅殺,只見十三爺身后一道金光辟出,那金光既粗且厚,在空中分出七七四十九道金芒,每道金芒又分八八六十四支金劍,每支金劍再分七十二把匕首,每把匕首更挾九九八十一根金針。隨著十三爺大手一揮,剎那間,漫天金光暴雨梨花般照著妖族飛馳而去。” 黃十三都被既是光又是芒,又是劍,又是匕首還帶針的武器說迷糊了:“到底是什么玩意兒?” 昆青卻絲毫不亂:“妖族先被金針刺死三分之一,又被匕首砍翻五分之二,再被金劍捅穿七分之三,更被金光曬化九分之四,一時間兵敗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剩下的對著十三爺納頭就拜,是五體投地的大禮,滿面虔誠稱普世祭天慧善恩德菩薩萬萬歲。” 黃十三一下子被震住了,因為就連他這樣一個接受過九年義務(wù)教育的穿越者,一時之間也算不出三分之一加五分之二加七分之三加九分之四等于多少,又該剩下多少:“你這槽點多得,我都不知道逮哪個吐。” 昆青還不滿足:“只見十三爺大手一揮,斜目睥睨那是不怒自威,賀令眾妖族,普世祭天慧善恩德菩薩尚且當?shù)茫@萬萬歲卻是當不得,做人該謙遜一些,稱個萬歲便足矣。” “……” “好了,你先出去吧。”這時,裴浩瀚從外面進來,用清朗的嗓音止住了昆青越發(fā)離奇的故事。 昆青恭敬退下,裴浩瀚就著昆青讓出來的位子坐到床邊:“你怎么樣?” 新晉的普世祭天慧善恩德菩薩表示:“我覺得我還能再活一萬年。” 裴浩瀚哂笑一聲,因疲憊而顯得有點緊繃的表情緩和一些,又是黃十三熟悉的溫潤公子:“沒事就好” “到底是怎么回事?”黃十三問道。 “事情說來話長,”黃十三還以為裴浩瀚要推脫,沒想到裴浩瀚接著道,“我從頭跟你說。” “好。” “傍晚時候,縣令命人來裴府找我借照妖鏡,我就護著照妖鏡去了縣衙。” 裴府的照妖鏡黃十三是知道的,那是裴家先祖抗妖時留下的寶貝,平素里掛在裴府正堂里。先前裴浩瀚說有妖族找他買的版權(quán),就是叫照妖鏡一下就照出了原形:“然后呢?” “我到了縣衙,正碰上縣令整兵出城,說是有妖禍來襲,他們前去抗妖。本來想著趕回來,帶上你們和裴府的人一起避禍,縣令卻說已焚書上稟天元府,謝閣老不時便至,他們只是去走個過場,還盛邀我也一起去看閣老滅妖的威風,我不好拒絕,便同意了。” 這便難怪黃十三為何一直沒有見到裴浩瀚,原來一早便被縣令帶出城了:“再然后呢?” 裴浩瀚微微一頓,大約是覺得有背后說人之嫌,有違君子之風,用詞極為審慎:“西城門外,謝閣老沒來,妖族卻先到了,縣令便率兵應(yīng)戰(zhàn)。” 雖然跟縣令的接觸不多,但黃十三對這位拿錢辦事的父母官印象很深刻,聽旁人說他率兵出城英勇抗擊妖族總覺得十分違和。裴浩瀚這幾句話雖然說得委婉,卻頓時把一個興致勃勃出門看戲,卻礙于情勢不得不硬著頭皮自己登臺獻藝的縣令形容得十分生動了:“這縣令大人,果是英勇得很。” 裴浩瀚跟黃十三多么相熟,自是聽出話里話外的埋汰,雖然對縣令的行徑也頗有微詞,但秉持君子之風,裴浩瀚之繼續(xù)說道:“妖族來勢洶洶,幸而出現(xiàn)一群讀書人協(xié)助,終于等來天元府的援軍。援軍雖非謝閣老親率,卻也戰(zhàn)力驚人,正要逆轉(zhuǎn)戰(zhàn)況,援軍將領(lǐng)突然被刺身亡,原來那群讀書人是逆種文人偽裝的。” 黃十三發(fā)現(xiàn)了一個新鮮名詞:“逆種文人?何為逆種文人?” “就是相信妖族是更高貴的種族,幫助妖族的人類。”裴浩瀚解釋道。 黃十三懂了,穿越前也有覺得別的國家比自己國家優(yōu)秀的人,例如親日親韓親美,甚至親印度的。但這逆種文人的做法,相當于親日就幫著日本來給祖國軍官捅一刀:“也是活久見了。” 裴浩瀚繼續(xù)說下去:“援軍將領(lǐng)受刺身亡之后,逆種文人和妖族聯(lián)合,我們頓時陷入了苦戰(zhàn)。戰(zhàn)事一直膠著到了早上,仍沒有獲勝的跡象,直到城中起了血祭的光,妖族才退去了。” 黃十三敏銳地發(fā)現(xiàn)了重點:“城里起了血祭的光,嚇退了城外的妖族?” 裴浩瀚點頭:“逆種文人和妖族都似是極為害怕那血光。” 要說被騙著血祭的時候,心里不怕不怨不恨是不可能的,世界上就沒有幾個人能夠坦然地接受死亡。 而且那死亡那么接近,那么真實,兵卒手起刀落,淌著血的結(jié)陣者就躺在腳邊,洶涌噴出的血guntang地濺在身上。自己的生命力也在消失,隨著頌?zāi)罴牢模宄馗杏X到生命力被抽離的冰冷。 但現(xiàn)在聽裴浩瀚這樣說,黃十三愿意相信血祭真的是那叫徐知勁的年輕將官所能夠做的最好的選擇。 當時城內(nèi)是妖族,城外也是妖族,城內(nèi)外的妖族將幸存的百姓夾在城門處,不能進,也不能退,若沒有犧牲一部分人拯救另外一部分人的決心和覺悟,便要面臨所有人一起全軍覆沒的慘狀。 黃十三不是盛世白蓮花,他不覺得徐知勁有多么高尚,但:“我能理解他了。” “理解誰?” “沒誰,你接著說,然后呢?” 裴浩瀚便繼續(xù)說下去:“妖族退去后,我們匆匆回城,我見你浮在半空中……” 黃十三一怔,表情驚愕:“我真的浮在半空中?” 裴浩瀚點頭:“后面聽城中百姓說起當時的情形,說守城的徐大人為貓大將所傷,結(jié)界破裂,城內(nèi)妖族伺機反撲,你突然踏云而上,浮在空中,一句詩訣后爆出萬丈金光,金光所到之處妖族俱化為膿血灰燼。我趕回時,只見你從半空中掉下來,便上前去接住了你。” 黃十三更加驚愕了,他消化了一下裴浩瀚的話:“我真的發(fā)金光?” “城中百姓都是如此說的。” 黃十三又問:“我發(fā)出的金光真的把妖族都滅了?” 裴浩瀚仍是答:“城中百姓都是如此說的。” 黃十三默了許久,許久之后,他的表情審慎肅穆:“那我可太牛逼了。” 裴浩瀚還點頭:“確實,所以知府大人親來瞧你,只因你昏睡未醒,我才替你去拜見了。” 黃十三砸吧了下嘴:“原來市長是來看我的,我現(xiàn)在覺得自己更牛逼了。” “知府不僅來看你,還贈了許多的禮。” 黃十三一聽:“可把我牛逼壞了,叉一會兒腰。” “叉腰?” “哦,我是說我現(xiàn)在醒了,可需要去拜謝知府大人?” 裴浩瀚想了想:“倒不用現(xiàn)在立刻特意地去,晚上知府大人在縣衙設(shè)宴,請了縣里的幾家大戶,我已叫家中管事按知府的贈禮備了同規(guī)格的回禮,屆時帶去便行了。” 這種安排,黃十三向來是放心裴浩瀚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