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遇
埃爾維斯開始著手準備起宴會的事。 他似乎一下子就忙碌了起來,除卻每日必要的照顧萊爾的流程,他幾乎不再在這位年輕高傲的公爵大人面前出現,仿佛是刻意躲避著什么。 萊爾自然沒去猜他是有意還是無意,事實上他實在是懶得做這些無用功了,只覺得比起這些,還不如每日慵懶地靠在椅背上品嘗美酒,享受人生,除此之外偶爾也會去幾趟書房,自言自語般得說會兒話,而后再出來,繼續喝起酒。就這么閑了幾日,將宅邸內的藏酒消滅了不少后,埃爾維斯過來通知他,說宴會已經準備好了。 萊爾得知了進度,便放下手中拿著的酒杯,乘上車打算親自去挑選一套禮服。 禮服自然是打算在宴會上穿的,萊爾眼光不錯,更何況以他的相貌與身材穿什么都很合適,于是只挑了一會兒他便看中了心儀的款式。萊爾讓侍者將其送回宅邸,看了看時間后又覺得現在回去不免太早,于是便吩咐司機在原處候著,自己卻踏上了外面那條摩登街道。 已經入夜了,道路兩旁的小型店鋪早已在門口擺上自動閃爍的多彩招牌,緊挨著的高檔櫥窗內也向外投射出耀眼燈光,光影交織間,時髦女郎與優雅紳士們不斷從路邊停著的高檔汽車中走下來,那在角落里喝得醉醺醺的年輕人們看到女郎挺翹的胸脯和搖晃的屁股,便止不住的從嘴中發出調戲性質的口哨聲。 熙熙攘攘的人群就這么彼此交錯著前進,歡笑聲,惆悵聲以及不順耳的叫罵聲此起彼伏,充斥在萊爾耳中,卻沒能讓他停下獨行的腳步。 他一個人靜靜地向前走,然而就算是什么也不說什么都不做,卻還是免不了吸引住那些陌生視線。他實在是太好看了,在這混亂嘈雜的街道中就仿若一顆有著迷人光彩的高級明珠,即使是再不懂行的門外漢,也能一眼看出他的價值。 當然,凡事皆有例外,并不是所有人都會在他身上投注熱切的目光,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出他的身份而畏縮著不敢上前,畢竟若非如此的話,萊爾也不會在半路上被一個陌生孩子撞到,而后被他大吵大鬧地要著撞傷他的賠償費用。 小孩無禮的叫嚷聲很快就引來了正在街口巡邏的警察,年輕而富有正義感的警官當即小跑過來,并詢問起兩人發生了什么事。 本來這個臟兮兮的小騙子在看到警察時就該因為心虛而逃跑的,然而這位警官憨厚老實的神情以及舉動卻與之相反地助長了他囂張的氣焰,讓他一個勁兒地開始扮可憐,虛構起萊爾欺負他的場景來。 老實人警察在聽完小孩的敘述后便轉向萊爾,那張在第一眼看到他時不禁微微發紅的面容也變得嚴肅起來,他朝萊爾示意,似乎是想聽他的辯解。 萊爾沒有開口,實際上他也用不著開口,因為在那之前就有人在他右后方出了聲,詢問起他的同伴:“這里發生什么事了?” 萊爾偏轉過身,將視線落在那個有著熟悉嗓音的男人身上,那人察覺到他的動作后不由得也看了過來,然后僅一眼,他就愣住了。 “是你?” 男人似是有些激動,硬朗的面容都仿佛放出光來,他仍舊同那晚一樣草率魯莽,開口時都聲音都不由自主地拔高,“這他媽一定是做夢吧?” 老實人警察聽到同伴話語里夾雜著的粗魯詞匯,不由得輕咳幾聲以提醒他,男人反應過來后便趕忙將呆愣視線從萊爾臉上移開,他有些訕訕得,開口同萊爾道起歉來,“抱歉,我失禮了。” 萊爾自然也認出了這個給了他一個不錯夜晚的笨重男人,他揚起唇角露出禮貌微笑,回應道:“沒關系,這位……” 男人聽出他未完話語里的意思,而后似乎是因他記不清自己名字而怔愣了一下,他張了張嘴,有些失望地替他接了下去,“伯特,我是伯特·戴維斯。” 萊爾像是回憶起來了,點點頭,喚出他的名字,“伯特警官。” 伯特聽到萊爾重復了一遍自己的姓名,消極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登時便爽快地“嗯”了一聲表示應答。 他與萊爾重新認識,而后似乎才注意到這邊的情況,伯特將目光投向同伴以及他身旁的小孩,他甚至都沒問發生了什么事,大跨步便朝兩人走去。 小孩見他走過來,大概是以為他與老實人警察一樣,便趕緊哭喪著臉準備再次污蔑萊爾,然而伯特在小孩假惺惺地哭出聲來前重重在他腦袋上拍了一下,而后在他驚懼的眼神中蹲下身來與他平視著,他露出個微笑,語調卻是陰測測的,“小子,那新來的不懂,可我還能不知道你是什么貨色?” “你他媽毛都沒長齊就學別人坑蒙拐騙了?要不想讓老子給你銬起來就趕緊滾,下次再讓老子逮住你就死定了!” 這次小孩眼里倒真的有了淚花,只是他沒敢再裝模作樣地哭泣,反而是在威脅話語落地后當即撒開腿飛快地跑掉了,伯特也沒再追究,將小孩攆走后便轉過身來面向萊爾,他臉上仍舊掛著笑容,不過倒與剛才那份用于恐嚇的笑意截然不同。 “對不起,這家伙新來的不會做事,給你添麻煩了。” 萊爾微微點頭,禮貌道:“沒關系,反倒是我要謝謝你。” 伯特似乎是在他美妙的嗓音中沉醉了,在原地愣愣地站了一會兒,直到萊爾再次開口時才回過了神,將視線重新聚焦到他身上。 “如果沒什么事的話,我就先離開了,再次向你道謝,伯特警官。” 伯特呆了一下,似乎因這剛見面就要分別的情況而有些不知所措起來,他略微慌亂,大概是想挽留萊爾,可又想不出什么好用借口,直到萊爾真要走開時他才慌忙開口,搬出了個蹩腳理由,“真要道謝的話不如就請我去喝杯酒吧,你看怎么樣?啊,當然了,讓我請你也行……” 萊爾沒說話,反而是因這莫名其妙的話語而上下打量了他一會兒,看起來大大咧咧的伯特倒似乎因這視線而羞赧了,他撓了撓頭,聲音頓時變得沒什么底氣,“我……我沒別的意思,只是想或許可以……嗯……敘敘舊……” 萊爾聽著,適時地挑了挑眉,他看著面前男人,一雙眼略微瞇了起來,“可你好像還在工作,伯特警官。” “啊,不要緊的!”伯特聽到萊爾的疑慮立刻反應過來,他趕忙將正站在一旁的老實人警察給拖了過來,像是在同萊爾推銷般得同他說道:“這小子可以替我值班,他雖是新來的,但還是很可靠的!”說著,又把臉轉向了正被他周身氣壓威脅著的同伴,直直地看著他道:“你說對吧?” 老實人警察在這樣的威嚇中自然表示自己沒有異議,瘋狂點頭應下了這無理要求。 萊爾沒什么可說的了。 于是在這種情況下,萊爾倒真的跟著伯特去了一家小酒館。 伯特也沒說清到底是誰請客,只是在進店之后熟練地向老板要了兩大杯啤酒,而后熱情地拉著萊爾在角落處的桌前坐下。許是因為他還穿著制服,因此縱然酒館中大部分人都注意到了萊爾,但為了不惹麻煩,那些魚龍混雜的人群也就沒敢上前sao擾。 兩人坐下后沒多久,服務生便將酒給送到了,一時彌漫著汗味和煙草味的空氣中又混雜上了廉價酒水味,些微不適感直讓萊爾皺起了眉。 然而伯特似乎還沉浸在能邀請到他的喜悅中,他沒注意到萊爾的表情,拿起一杯酒就遞到他面前,興高采烈道:“你嘗嘗,不錯的!” 萊爾沒能拒絕,接過杯子后便微抿著唇,似乎并沒有喝的意思,然而男人熱切的目光一直在自己手中和臉上徘徊著,他默了默,終究還是將酒湊到唇邊飲了一口, 辛辣的感覺直沖頭頂,味道就跟面前男人一樣奔放濃烈,談不上多好,也談不上多壞,只能說與他之前喝過的那些昂貴酒液完全不同,透露出一股久違的陌生感。 萊爾放下杯子,沒作什么評價,只是抬眼看向伯特,似乎對他比對酒更感興趣,“或許我能聽你說說那晚過后你是怎么出去的。” 伯特頓了一下,而后才意識到萊爾話中的“那晚”指的是什么,“咳……其實那晚我本以為自己會交代在那的,結果沒想到遇見了你…咳咳…要說我是怎么出去的,其實第二天早上就有人過來叫醒我,然后又蒙住我的眼將我帶走,我還猜著這群混蛋又要讓我做些什么,結果莫名其妙地就被拽著上了一臺車,而后莫名其妙地被拋下,等我摘下眼罩時才發現自己已經回了熟悉的地方,然后……然后也沒人再來找我,生活也就這么繼續了。” 與想象中的差別不大,只是怎么看都不覺得這個男人背后有著足以在他遇險時將他安全救出的大靠山,不過好奇歸好奇,萊爾并不會將疑惑問出口,他只是輕笑出聲,同他道:“那些人很壞,是嗎?” 伯特一聽這話,立刻就氣不打一處來,“何止壞,那他媽簡直是壞透了,這群權貴什么殺人放火的狗屁事不干?我他媽早晚將他們一個個都抓起來,讓他們也嘗嘗痛苦難捱的滋味。” 說著,他似乎是察覺到了自己話語中的不妥之處,頓了頓后便抬眼悄悄去看萊爾的臉色,他有些結巴,小心地補充道:“當……當然了,你和他們不一樣。” “哦?”萊爾沒因前面那段生氣,反而是因后面這句來了興致,“有什么不一樣?” 伯特張了張嘴,卻在開口之前率先紅了臉,沒能說下去。 萊爾津津有味地觀察著男人,唇角微微揚起,他看伯特說不出話,便又舉起杯子抿了口濃烈酒水,“我也殺過人。” 他看著伯特略微睜大的雙眼,勾了勾唇便放下酒杯。 (彩蛋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