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口中的李教授是伊甸園內部高層分裂之時被扣留下來的核心研究人員——李向風。現在烏托邦所研究出的融合異種，就是在他所創造的融合技術基礎之上做的研究。毋庸置疑，李向風是一位杰出的研究家，但他所做的研究大膽且瘋狂，毫無倫理可言。

    顧爾答應白柯帶他去找李向風，倆人從城墻上下來，往軍事基地的方向走。

    “你能讓他別跟著嗎？”顧爾往后瞥了一眼，最初攻擊他的那個蟲人正一扭一扭的跟在他們的身后，蟲身上部的嘴巴大張，稠乎乎的黏液時不時地往下墜，他看著惡心，皺了皺眉頭，沒想到蟲人竟然立馬閉上了嘴巴。

    “我不是他的直系上司，他不會聽我的話。”

    “那就讓他離遠點。”

    “喂！聽見沒？離遠點兒。”白柯故意沖著蟲人大喊了一聲，隨后嘿嘿的笑了起來。

    “笑什么？”

    “今天就能回家了。”

    顧爾明白，他說的家是指烏托邦，不是這兒。白柯靠近了他，鼻息噴在耳尖，有些發癢，“放心，我會帶著你一塊走。”

    顧爾想開口駁回，但最終還是選擇沉默。

    現在軍事基地正忙著轉移人們避難，住宅區在中央區的最后面，城墻區這邊已經一片廢墟，寥無人煙，所有人都忙著逃命，沒有人會注意到他們兩人。

    顧爾望著周圍狼藉的一片，開口問道：“以前軍事基地抓到的臥底多了去了，烏托邦從來都沒有進行過營救活動，怎么一到你出事兒，反應就這么激烈了？你還隱藏了什么身份？”

    “你應該已經知道了啊？那警報器怎么稱呼的我？”白柯莞爾一笑，繼續道：“不明生物啊，顧上校。”

    顧爾回頭看了看遠處的大白蟲，復而看了看白柯的嬉皮笑臉，道：“你們這差別有點大。”

    “功能不一樣，他是進攻型，我就是個發送信號，做指揮的。”

    “好惡心。”顧爾嘆氣。

    “惡心也沒用了，”白柯伸手摸向他的腹部，“這里吃了我多少jingzi，心里沒點數嗎？”

    顧爾推開他的手，往右手邊走去。

    白柯看了看四周，“這不是去軍事基地的路？你不會是想把我軟禁吧？”

    “好主意。”

    “保密工作做的挺好，我們探了那么多年的軍事基地，結果監獄不在里面。”

    “彼此彼此罷了，你們不也故意泄露融合產物的信息，用來隱藏更厲害的角色。”

    “不都為了活下去嗎。”

    “但是今天過后，戰爭算是點著了引線，誰也別想活了。”

    “別啊，還能再商量商量吧？”

    “商量？”

    “日后人類的生存會愈發的艱難，合作才是最好的選擇。人類適合群居，也是時候該合體了。”

    “那你應該也清楚，伊甸園和烏托邦的制度是兩個極端的存在，一個過于自由化，一個過于階級化，若是并在一起，必定有一種制度要消失。”

    “兩種制度并存呢？”

    顧爾聽完后笑了出來，“你覺得，伊甸園的平民還愿意被壓迫嗎？只要兩園合并，伊甸園除了上等人將會一無所有。”

    “那么沒辦法了，就讓伊甸園為了人類的延續而妥協吧！顧上校，再來一次演講。”

    “抱歉，做不到了。現在的上等人，比起人類的延續、種族基因的純良性，他們會毫不猶豫的選擇至高無上的地位。”顧爾頓了頓，又補充道：“比蟲子還讓人惡心。”

    他們到了目的地，是一棟很普通的樓房，表面的墻皮大部分脫落，內里依舊是灰色的水泥。顧爾走了進去，在一樓最里面的一間房子里通過指紋打開了地下通道。暗灰色的臺階一直往下延伸，白柯站在顧爾的身后往下瞧，但瞧不到盡頭。

    “走吧”

    顧爾率先下去，白柯緊隨其后。

    “我能問個問題嗎？”白柯盯著面前漏出一半的白嫩脖頸，眼睛在昏黃燈光的照耀下顯得溫柔。

    “說。”

    “你為什么愿意幫我。”

    “李向風就是個純粹的瘋子，腦袋里想的都是如何研究反人類的東西，他從來都不關心人類的存亡，我把他放出去，世界就能快點毀滅，何樂而不為呢？”

    “..........”

    “人類本來就在茍延殘喘，與其這么痛苦，趕快了結多好，李向風有這個了結世界的能力。我在幫我自己。”

    白柯沉默了許久才開口道：“為什么不想活下去。”

    “因為這個世界不值得我活下去。”

    “你在和我上床的時候應該沒有這種念頭吧？”

    顧爾嗤笑一聲：“那個時候...我正在感受某個人所說的‘自由’，當然得全身心的投入進去。”

    “是誰？”

    “與你無關。”

    接著是長久的沉默，樓梯到了底，推開一道鐵門，里面就是軍事監獄的內部。房間都在四周，圍城一個長方形，中間是空的，趴在圍欄上往下看，能夠清楚的看到最下面一層的房間。軍事基地建造在地下，相當于一個小型避難所，里面的人員用不著轉移，還有三兩個六等兵在巡邏，看到顧爾后，立刻跑了過來。

    “顧上校！”

    六等兵打了個非常漂亮得到敬禮，聲音清脆，還帶著點小奶音，個子有點矮，估計正在發育，還是個孩子。

    顧爾點了點頭，“我有要事，需要審問個人，你正常巡邏就好，不必跟著。”

    “是！”小孩兒臉頰通紅，眼睛看著顧爾，里面盛滿了星星。他靠墻站著，目送顧爾離開。

    倆人往下走去，白柯輕輕的笑了兩聲，“顧上校還挺受人喜歡的。你看見沒？”

    “看見什么？”

    “那小孩眼里的崇拜啊！”白柯學著小孩，睜大了眼睛一臉崇拜的看著顧爾，墻壁上掛著油燈，在那幽幽火光之中，顧爾分明看到了那烏黑的瞳仁上流轉著的歡喜，不是白柯的，是他自己不小心放出來的。

    顧爾垂眼斂了神色，“你知道嗎？”

    “什么？”白柯還在模仿剛才的小孩兒。

    “你也挺討人嫌的。”

    “騙人，你明明喜歡的很。”

    “自戀。”

    白柯抓著顧爾的手探向自己的二弟，笑的yin蕩：“你敢說你不喜歡他？”

    “............”

    顧爾停在了第三層，他打開了其中的一扇鐵門。房間窄小，但設備齊全，洗手臺，馬桶，木床，擠在一塊，坐在地上冥想的老頭聽到聲音，抬頭朝門口望去，他身上穿著條紋囚服，手腳上面并沒有鐐銬，想來也是因為他除了滿腦子的知識，并沒有什么物理方面的殺傷力。

    “哎呀呀！這不是小顧爾嘛！”李向風一臉的瘋癲模樣，看到白柯站在顧爾的左邊，他便用右手擋在嘴巴右側，故意小聲的發問：“他誰啊？你男人嘛？長得不錯，但是還是沒你好看。”

    白柯笑出了聲，他走過去，蹲在了李向風的面前，伸出了右手，“李教授好眼色，”聲音隨后壓低，模仿著他剛才的語氣說道：“我確實，是、他、男、人。”

    李向風雙手捂住嘴巴，眼睛瞪大大大的的，身體一個勁兒的往后靠，喉嚨發出吸氣的聲音，好奇興奮大過吃驚，“真的？”

    白柯嚴肅的點點頭，“真的！李教授！”

    “怎么了？”

    “你一定要保密啊！”

    李向風放下雙手，一臉嚴肅：“好！你放心！”他信誓旦旦的承諾完之后，又面露疑色，“不過，你是誰啊？”

    “我叫白柯，來自烏托邦。”

    李向風聽到烏托邦三個字，突然興奮起來，他一臉開心的抓住白柯的手，“喔！太好了！你是來接我回家的嗎？我是不是可以做實驗了，這里的那些人他們太討厭了，他們不讓我做研究！我都快難過死了，我的小白蟲肯定被他們給炒炒吃了！”

    “李教授，你的小白蟲還活著，而且，他們長大了，變得很厲害了！”

    “真的嗎！太好了太好了！咱們趕緊走吧！我有好多話想跟小白蟲說呢！小白柯，你真好，但是我還是最喜歡小顧爾。”

    白柯裝出一臉的沮喪，“為什么呀？”

    “因為他長得好看呀！”

    “嗯！我也覺得他長得好看。”

    “那我允許你和我一塊喜歡他。”

    白柯扶著李向風站了起來，老頭子還沉浸在剛剛得知的驚喜里，低著頭開心的自言自語。顧爾在這期間一直靠在門框上看著兩人。

    “這哪里是教授，分明是一小孩啊。”

    “本來瘋的沒這么嚴重，一直被關在這里，”顧爾用手指點了點腦袋，“這兒被憋壞了。”

    白柯一手扶著李向風，一手抓住顧爾的胳膊，“顧爾，你跟我一塊走。”

    “我......”

    “我帶你去感受真正的自由”

    顧爾愣住了，他看著白柯的眼睛，感受著對方炙熱的視線，身體仿佛被看穿，胸腔里的那個行動緩慢的器官，突然被注了生命，一下一下的跳得人生疼。

    時間好像靜止，他突然又想起了母親，在貧民區那棟矮小的房間里，母親一絲不掛，身上還粘著jingye，他就那么呆愣愣的站在門口，看著母親赤裸著走過來，蹲在他面前，眼睛里溢出來的是他從未見過的溫柔，直到嘴唇疼了一下，有腥甜味在嘴里彌散，他才反應過來，自己沖母親微笑了。

    他被母親眼里的溫柔征服了，并為此沉淪。

    “mama。”

    母親抬手撫摸他的臉，顧爾聞到了一股腥味，隨后，母親的話讓他如墜冰窖。

    “顧爾，我真的好討厭你。”

    “因為我生下了你，所以我無比的討厭你。你一定要記住，你身上流的血是臭的，人是腐爛的。”

    “你阻擋了我的自由。”

    母親笑了起來，眼神更溫柔了，他睜大了眼睛，里面蓄滿了淚水。

    “你是個男孩，又是個女孩。但是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你這樣的異類存在呢，你知道你為什么會變成個畸形兒嗎？”

    母親咯咯的笑，他被母親抱在懷里，定制的服裝上面被蹭上了jingye。

    母親的嘴唇貼在他的耳邊。

    “因為，你被我詛咒了。”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

    “但是現在我找到了自由，剛才真是太快活了。”

    “顧爾，你想不想感受自由？那就祈禱這個世界快點毀滅吧。”

    自由嗎？母親沒有找到自由，她只是弄臟自己向中央區下達戰書，她贏了，也輸了，子彈貫穿了她的頭顱，把她的靈魂釘在地獄。

    “有異種！！！”

    一聲叫喊喚醒了顧爾，白柯抓著他的手往外沖，蟲人不知何時爬了進來。那個滿眼星星的小兵沖顧爾跑來，擋在他的身前，握槍的手一直在顫抖。

    “上校！我掩護你離開！”

    普通的子彈打在蟲人的身上，毫無殺傷力，小兵急的淚都飚了出來。

    明明毫無干系，小兵就算死了也無所謂，但顧爾還是伸手揪著小兵的后領，把他拎到了身后。

    小兵淚眼汪汪，但依然擋不住眼里的星星閃閃，“上校......”

    “上校！”

    林小六從連接軍事基地的那條通道里沖了出來，身后還跟著米克。蟲人已經挪動到了白柯的身后，白柯握著顧爾的手臂，這一幕落在林小六眼里就是“拉扯”——白柯有異種相助，想要把顧爾劫走，顧爾正在拼死抵抗。

    他大叫一聲，舉起了手槍瞄準白柯，“我草你媽！就知道你這人不簡單！”

    開槍的瞬間，屁股被人一踹，子彈飛到了房梁上，手槍也被甩了出去，林小六趴在地上，疼的出現了痛苦面具。

    “cao！米克你干嘛？是不是有病？”

    米克沒有理他，徑直跑向了白柯，“快走！”

    “我cao你媽！”

    白柯拉著顧爾像出口跑去，林小六撿起地上的手槍，跌跌撞撞的向前沖，“上校！”

    “嘭”的一聲槍響，白柯悶哼一聲，他抓著顧爾的那只手臂中彈了。

    是那名小兵開的槍，米克眼神犀利，果斷舉槍射擊，顧爾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甩開了白柯的手，擋在了小兵的面前。

    白柯的嘶吼和槍聲一同響起，他朝顧爾跑去，卻被蟲人緊緊的抱住，黏液變成束縛捆住他的身體，他紅了眼，拼命的掙扎，謾罵，最后消失在顧爾的視線里。

    “上校。”

    “上校！”

    小兵渾身都在顫抖，抱著顧爾的身體，眼淚“啪嗒啪嗒”的砸在他的臉上，林小六沖進雜物間翻出了繃帶，胡亂拆開，想堵住傷口。

    子彈打在左腹，明明應該很疼，顧爾卻什么都感覺不到，他滿腦子都是白柯的模樣。

    意識有點模糊了，他嘆了口氣，望著灰白的天花板，承認了自己對白柯的感情。

    我喜歡白柯。

    所以，別讓我下地獄，帶我去找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