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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短篇在線閱讀 - 如愿以償(一)

如愿以償(一)

    *

    意識自混沌中醒來,辛澤看著床頂上精致的鏤空刻雕還未回過神,手掌便被人倏然攥緊。形容憔悴的貌美婦人撲到跟前,梨花帶雨的朝他喊著:“寧兒,寧兒你終于醒了!”

    寧兒?那是誰?

    仿佛話本里的故事一般,落入河中的辛澤再睜眼,便發現自己成了渠城巨賈程府的小公子程攸寧。

    從一直守在身邊自稱是自己母親的美婦人口中,他大致了解到了這具身體先前的遭遇。

    程府這位小公子自小被嬌慣,性子雖算不上跋扈,卻也是個任性的主兒。前陣子被損友慫恿著冒雨去尋什么山中神跡,結果途中踩空從半山腰山道上跌下昏迷了大半個月,再醒來身體里的芯子就成了辛澤。

    辛澤估摸了下程攸寧出事的時間,那剛好是自己落水的日子,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個緣故才導致他頂替了程攸寧。

    就是不知真正的小公子此刻是在何處,如果自己的身體僥幸未死,想來也許那小公子就應該在里面了。

    辛澤垂眸看了眼自己如今養尊處優的皙白雙手,唇角不自覺挽出了抹笑弧,若真是那樣,那他也只能給那位小公子賠聲不是了。畢竟這具矜貴的身體,他自然是要卻之不恭的接下。

    想到這里,腦海里忽地閃過自己落水時男人那張冷峻的臉上難得的慌亂模樣,辛澤心中的愉悅更甚,只覺這么多年來心情都沒這么舒暢過。

    自此之后,他就是程家的少爺,再不是任由人拿捏的賤民辛澤,郭浩昌那個叫人厭惡的莽漢也再不能糾纏他。

    身旁傳來女人擔憂的呼喚,辛澤連忙收斂心緒抬頭看向神色憔悴的美婦人。

    俊麗的少年臉上還透著大病初愈的蒼白,他的神色懵懂茫然,秀氣的眉宇微蹙著像是在顧忌什么,半晌,才小心囁嚅道:“您說的這些,我...我好像什么都記不得了...”

    聞言,女人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頓時又盈滿了整個眼眶。

    不久后,全府上下便都知道他們那昏迷大半月才醒來的小少爺失憶了。

    而同一時刻,距渠城數百里遠的濼城東南角的三進小院里,高大英俊的男人終于等到了榻上青年的蘇醒。清秀羸弱的人睜開眼的一瞬,便見著張鬢髯落拓的臉,嚇得他立時抬手一揮,不偏不倚地在男人臉上落了個巴掌。

    手臂的乏力疲軟與男人臉上溫熱的觸感同時傳來,青年倏然清醒不少,立刻擰著眉怒喝道:“你誰啊!”

    話一出口自己卻是一愣,隨即像是意識到什么,臉色倏然一變徑直翻身跳下床,腳趾碰到冰冷的地磚的一瞬他膝蓋一軟差點就跪倒下去。好在被旁邊的男人及時扶住了身子,對方似乎有些急促地說著什么,但他現在根本聽不進去任何東西。他將男人用力一推,自己踉踉蹌蹌地沖到了不遠處的桑木盆架前,低頭看向盛著清水的銅盆,就見那清澈的水面上映出了張清雋秀雅的臉。

    “阿澤?”被青年甩開的郭浩昌走到了他身邊,神色擔憂地看著死死盯著水面的人,見對方瘦削的身子開始細細發抖,不由想要伸手扶住他,然而手抬至一半像是想到了什么,俊朗的臉上倏然閃過一抹黯然,最終只是朝著人靠近了一步,關切問道,“阿澤你怎么了?”

    似乎是終于聽進去了他的聲音,死盯著水面的人緩緩抬起了頭看過來。便見那張郭浩昌熟悉的臉上此時堆滿了倉皇無措,那雙總是盛著冷淡的眸子此刻赤紅一片,淚水簇簇地從眼眶墜下,秀逸的眉宇間透出股郭浩昌從未見過的稚氣,青年撲到他身前拽住他的雙臂,惶惶地開口:“我,我怎么,這,這不是我的臉啊,這里是哪里?我要回家,快送我回家。”

    沙啞的哭腔一聲聲撞進耳中,郭浩昌怔愣地看著這樣的辛澤,心一點一點的沉了下去。

    半晌,他才漸漸有了反應,他伸手拍了拍身前抓著他不停嚎啕的人,嘴唇張了張,好一會兒才費力地擠出了一句話:“你,你是誰?”

    那哭得涕泗橫流的青年聞聲慢慢地止住了哭泣,又抽噎了一會兒,才總算止住了眼淚,“我,嗝,我,我叫程攸寧,嗝。”

    斷斷續續的哭嗝中,郭浩昌得到了答案。

    *

    辰時末,濼城南門外的港口已經擠滿了熙熙攘攘的人群,郭浩昌混在碼頭腳夫中將一袋半人高的粗布口袋扔到岸邊堆場。隨即抬手搽了搽汗接過一旁管事遞過來的今早的工錢,看了眼數額沒問題便轉身打算離開。不想剛走出兩步又被管事叫住,對方見他看過來便直言說最近有批貨要走山路,問他愿不愿意做個護衛護送,價格倒是好說。

    郭浩昌聽到對方口中十分有誠意的金額卻是搖搖頭拒絕了,濼城的人都知道他什么工都做,但唯獨不能離開濼城。

    管事有些可惜,他觀察眼前這高大漢子好些天,覺得對方沉穩踏實是個能放心的。不曾料到對方一聽要出城幾日就立刻拒絕,當即便問郭浩昌是有什么顧忌?

    男人沒有多言,只是說家中有人需要照顧,隨后便同管事告辭離開了港口。

    哪知走至東街,又被人攔了下來,只是這次不是叫他做工的人,而是附近的一位少年。那少年有些忐忑的叫住郭浩昌,臉色有些遲疑地說剛才見到辛澤進了賭坊。說著見面前男人的臉色倏然沉了下去,不由嚇了一跳,忙補充道也許是自己看錯了。畢竟辛澤向來克己復禮,怎么想也不該是進出賭坊的人。

    但郭浩昌卻明白少年說的十有八九是事實,緊跟著心中忽地閃過一個念頭,本就冷峻的神色越發凝重,甚至來不及同少年再說什么,徑直轉身朝街尾的當鋪跑去。

    而后不久,郭浩昌一身寒意的闖進賭坊將正趴在賭桌上同人對賭的青年一把拽走,那被他抓著胳膊的青年痛得大呼小叫又踢又踹硬是沒能逃出桎梏,生生被他從西街賭坊拖回了院子。

    “郭浩昌你發什么瘋!”回到院子后總算從男人的手下解救出了自己的手臂,程攸寧按著被對方掐得生疼的地方一邊呼氣一邊罵道,“沒看到我就快贏了嗎?你來添什么亂?!”

    郭浩昌沒理他,黑著臉從懷里掏出先前被程攸寧當掉的一枚玉佩,冷聲喝道,“誰允許你把這塊玉當掉的?你知不知道這塊玉是辛澤的父親留給他唯一的遺物?!不過是鳩占鵲巢,你有什么資格當掉別人的東西用以取樂?你不知道什么叫禮義廉恥嗎?!”

    “我...”程攸寧下意識往后退了一步,他從未被人這般厲聲呵斥過,更何況這些日子郭浩昌雖然沉默寡言但一直對他十分照拂,以至于現在陡然面對男人的發怒,他倒是顧不上先前的惱怒,反倒是惶惶起來。

    “我,玉佩,不是...”慌亂的視線在面前人陰沉的臉龐和手中色澤溫潤的玉佩上來回游移,程攸寧磕磕巴巴道,“我不知道這個玉佩是...”他有些急,像是怕郭浩昌又發火,“我不知道這個玉佩是遺物,我,我只是想,只是想幫幫你。”

    別看是他們住的是個三進院子,但小少爺一眼就看出這院子破舊得很。除了他住的那處,其他好些屋子都空蕩蕩的不知閑置了多久,就連郭浩昌的房間,里面的陳設更是簡陋得讓程攸寧看不過眼。

    郭浩昌沒錢,他很快就有了判斷。

    雖然不知道男人為什么寧愿每天打好幾分工也要守著這么個三進的院子,但想著對方表現出的善意,自詡有恩必報的程攸寧便想著替郭浩昌分擔下壓力。

    再者,雖然郭浩昌答應忙完這陣就送自己回去,但這一路的盤纏,程攸寧還是打算自己想辦法。

    而要說賺銀子,有渠城小賭神之稱的程小公子自然就選定了濼城的賭坊作為目標。

    可是他身上沒錢做本錢,便只能把唯一值錢的玉佩先當了,想著等在賭坊賺了錢就贖回來。哪知道才玩了幾盤就被郭浩昌沉著臉逮了回來,甚至還沒等他說什么,對方的呵斥就劈頭蓋臉地砸下來。

    他哪知道那枚玉佩是原主父親的遺物,再說了,他還不是為了幫郭浩昌。

    一想到這里,程攸寧只覺得郭浩昌這個男人太不識好歹,自己好心幫他,他居然這么不分青紅皂白地把自己抓回來一通呵責。他程小公子在渠城時除了他爹和兩個哥哥,誰敢給他臉色看?如今先是自己莫名其妙成了個老了好幾歲的窮書生,又在眾目睽睽下被人從西街拖回來,最后還挨了兇神惡煞的男人一頓罵。

    一時間,程攸寧是又氣又委屈,眼眶當即一陣發燙,淚水頓時不受控制地唰唰往下落。

    這邊郭浩昌還等著他解釋,卻不想眼前的人竟毫無征兆地掉起了眼淚,眼見著那熟悉的眉眼擰成一團哭得稀里嘩啦,男人心中一跳,趕忙將玉佩收回懷里走過去,“誒,你哭什么啊?剛剛不還好好的在說話嗎?”說著見程攸寧雙手并用的扒拉著臉抹眼淚,郭浩昌越發手足無措起來,“你,你別哭了。”

    “不要你管!”程攸寧狠狠地推了靠近他的郭浩昌一把,語氣兇得要命,但襯著那張可憐巴巴的哭臉怎么看都是副色厲內荏的模樣。

    郭浩昌看他哭成這樣,不由頭疼得厲害,少年頂著辛澤那張秀雅的臉哭得這般狼狽實在是別扭。他記憶里的人雖然文弱但性子卻堅韌得很,除了早些年辛家出事時他曾看過對方在父母靈位前無聲落了次淚,在之后他就再未見過辛澤流淚的模樣。

    如今倒好,這不知從哪兒來的少年也不知道先前是被家里怎么嬌慣的,自半月前醒來起只要稍微不如他意就開始使性子鬧騰。今天不過稍微沉下臉呵斥兩句,就這般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活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簡直就是個小孩子。

    郭浩昌看著眼前仍舊淚流不止的人,心中的怒火不知何時全然變作了無奈,他深深地嘆了口氣,說:“別哭了,我不是故意兇你的。”說著見程攸寧哽咽著哼了一聲別過頭似是不想理他,不由有些好笑,越發覺得對方像個小孩,臉上的神色頓時跟著緩和不少,“先前聽你說你是大戶人家的少爺,我還有些不信,但現在看來你這性子倒真不是平常人家能養出來的。”

    “你什么意思?”程攸寧忽地扭過頭,通紅的雙眼瞪著郭浩昌,怒道,“你別以為我聽不出你是在說我驕橫!”

    郭浩昌不接他這話,只是緩聲繼續道,“我不知你去賭坊是為什么,但應該不是單單為了取樂。只是小公子,如今你頂著辛澤的身份,自然再無家族庇護,三教九流之地魚龍混雜,還是別去為好。更何況...”說到這里,男人的神色一黯,頓了頓才又道,“辛澤他,他是要考功名的人。還請小公子為了他的名聲......”

    “辛澤,辛澤,張口閉口都是他,他到底是你什么人啊?”男人的聲音特意緩和下來后倒是低沉好聽,程攸寧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他醒來后一直都是郭浩昌在照顧他,不自覺間就有些依賴對方,剛剛聽出男人話里的寬慰,滿腹的委屈和怒氣便立時褪去了一大半。只是后來聽到郭浩昌又提到辛澤,不由得又稍稍冒出些情緒,“你們倆姓氏不同長相也不像,自然談不上親戚。要說是主仆,這院子大門寫著辛府,那辛澤肯定不會是你的仆人,而你又成天做工供他讀書.....”青年頂著張淚痕滿面的臉擰著眉打量著眼前的男人,一邊碎碎念道,“難不成...”水霧未褪的丹鳳眼倏然瞠大了一圈,程攸寧指著郭浩昌震驚道,“你們是那種關系?!”

    不等郭浩昌回答,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臉色猛地一變,捂著屁股就往后連退了好幾步,“那個,我,我雖然現在暫時是用了他的殼子,但是,但是我對男的......”

    “住嘴吧你。”郭浩昌簡直哭笑不得,他實在不知道眼前的這位程小公子腦子里都裝的是什么東西,見對方仍滿臉戒備的看著自己,腦子一熱不禁沒好氣道,“就算你要捂也捂錯地方了。”

    程攸寧:“啊?”

    郭浩昌此時恨不得給自己一個巴掌。

    “什么意思?什么叫捂錯地方?啊,難道你才是...”

    “夠了。”郭浩昌黑著臉沉聲打斷了對方的追問,生硬地轉了話題,“你這幾天好好待在家里,我手下剩下的幾分工結了工錢,我就送你回渠城。”

    “哦。”小少爺倒是看出了他強裝鎮定下的窘迫,癟了癟嘴應了聲。只是心中還是好奇得緊,沉默了一瞬后又忍不住說了句,“其實你要是想那什么,我也不是不可以。”

    “程攸寧!”

    距離程小少爺醒來半月有余,郭浩昌終于完完整整喊出了他的名字。

    “哎!我開玩笑的!你別生氣!”

    *

    月影高懸,整個程府都安靜了下來。

    各個院子的燈燭都漸熄漸隱,唯有東苑的安樂軒書房仍點著燈。兩名守夜小廝打著哈欠立在門口,其中的高個聽著耳畔遙遙傳來的更夫打更聲,小聲道:“子時了,該勸勸少爺休息了吧。”

    被問的另一人又打了個哈欠,沒好氣道:“思雨那丫鬟還在那里面呢,咱現在進去要是撞上什么不該見的,有得你受的。”

    “可...我也沒聽見什么動靜啊。”高個癟癟嘴反駁道,只是轉念想到里邊紅袖添香的場景,卻也再沒提什么。只是跺了跺站得發僵的腳,訕訕轉口說,“少爺自從醒來就變了個人似的,以前夫人為了讓他進書房那是弄得個雞飛狗跳,如今倒是拒了其他府上所有的邀約,成天抱著書不撒手。前些日來府上的那位大儒,聽說就是夫人托老爺從盛京尋來特地給少爺做先生的。”

    說著,兩人都不禁有些唏噓,他倆都跟在程攸寧身邊好些年了,這程府的小公子是什么德性他倆是再了解不過,說好聽了是活潑率真,說難聽了那就是個不學無術的小紈绔。

    可誰知道小少爺從山上摔下來遭了一通罪丟了記憶之后,卻是醍醐灌頂,性子變得謙遜有禮不說,連人生目標都變得高尚起來了。直把程夫人高興得不行,這些天還準備去小少爺摔下來的那座山上的古剎還愿,居然也是信了先前那什么山中神跡,菩薩顯靈。

    這段日子府里上下那是一團喜氣,就是苦了他倆這貼身小廝,少爺夜夜苦讀,他們自然也得守在一邊。只是直到昨日他倆都還能進屋侍候,今日大少爺那邊卻送了個面若桃李的丫鬟過來。眼睜睜看著那裊娜的身影進了書房,兩人面面相覷,哪敢不識趣地進去打攪,只得站在屋外哆哆嗦嗦的吹冷風。

    而在屋內,思雨早就替辛澤點好了角落燎爐里的銀絲炭,同槅門外的寒意隔絕了徹底。

    只是與外面兩人想的不同,自從進了書房后少女不過最開始待在辛澤身邊替他研了會兒墨,隨后就被直接晾在了一邊。嬌俏姝色的姑娘似乎并不如少年手中的書冊來得吸引人,除了進屋時的照面,在那之后始終不見他再將目光把落到身旁這道窈窕的身影上。

    思雨心中實在有些急,見不遠處的人放下筆又要翻開另一本書冊,明白自己再不能耽誤下去,連忙彎腰將溫好的桂花粥捧在手里,蓮步輕移走向坐在書案后的俊美少年,柔聲道:“小少爺,歇一歇喝口粥吧,晚間您就沒吃什么。”

    安靜的室內,少女柔軟的嗓音似是蒙上了層說不出的媚意,辛澤聞聲抬起頭,就見身旁垂鬟分肖髻的丫鬟,臉上輕染薄脂,一雙顧盼生輝的水眸在燈檠的暖光下顯得分外動人。

    少年的視線終于落到了她身上,沉默了一瞬,隨即笑道:“誰派你來的?大哥還是二哥?”

    思雨神色一怔,忙頷首低眉道:“奴婢是大少爺派來伺候您的。”

    “哦,這樣啊。”辛澤將手中的書冊放下,身子往后靠了靠,看著眼前的少女,唇角笑意越深,“那你想怎么伺候?”

    “奴婢...”思雨神色變得有些遲疑,眼前少年好整以暇的模樣讓她心中倏然生出些忐忑來。但轉念想起自家主子的吩咐,心中一凜,趕忙收斂住心緒嬌笑著朝面前的人盈盈一折身跪下。見對方沒有出聲阻止,反倒是饒有興趣地打量著自己,少女內心稍安,纖指便又輕巧迅速地將自己的外衫連同褻衣一起褪了下來,露出了僅剩的素白肚兜。

    少女圓潤白膩的肩頭在燭火的映襯下閃著誘人的光澤,辛澤垂眸看著少女雙手撐地一點點挪到自己腳邊,纖細的手指沿著袍踞下擺的銀絲繡線一點點摩挲往上。

    然而燭火搖曳間,那纖長白嫩的手指卻漸漸變成了另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掌,那只手微微發著顫,又不得不朝著他的身下探去,待尋到那半硬炙熱的器物不由又是一抖,像是想逃卻立刻被什么遏制了一般,只能再顫巍巍地圈住柱身笨拙地開始擼動。

    “少爺...”耳邊是少女甜膩的嬌吟,然而辛澤腦海中卻響起男人沙啞低沉的呻吟,“阿澤,求你,輕...啊。”

    “啊疼!”突如其來的痛呼攪散了辛澤腦中rou欲翻涌的畫面,他粗喘著睜開眼,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捏住了丫鬟伸出來的手腕。

    眼看著少女臉色倏然變得扭曲起來,辛澤深吸了口氣平復了下心緒松開手,淡聲道:“出去。”

    “少......”乍然被驅趕的丫鬟顧不及自己發疼的手腕,連忙想要補救,然而先前一直帶著笑的少年卻陡然間收起了所有笑意,面沉如水地睨了眼慌亂的少女,語氣森然,“滾。”

    簡簡單單一個字,但不知為何,竟聽得思雨突然一抖,直覺背脊一陣寒意。她再不敢多說什么,連忙撿起衣物匆匆往身上一套惶然地站起身跑出了書房。

    辛澤聽到門牖被推開后門外小廝詫異的驚呼,隨即是有人探進來小心翼翼的詢問。冷聲讓人將門重新關上,待書房里又回歸靜謐,少年繃著下顎看了眼自己身下衣袍的那處異樣,再忍不住情緒,猛地抬手將案上的杯盞硯臺連同筆架書冊統統揮落。

    阿澤......

    耳邊似乎又響起了那仿佛夢魘般的呼喚。

    “我是不會再回去的,絕不。”

    與此同時,距離渠城十里外的一處民驛中,一道尖叫陡然劃破了安靜的夜色。

    榻上的男人猛地睜開雙眼翻身下床,幾個箭步趕至房門口剛準備沖出去,門板卻被人從外先一步撞開。一道瘦削的身影連滾帶爬地撲到他懷里,手腳并用地盤在他身上。

    郭浩昌被程攸寧硬生生撞得往后退了兩步才穩住身子,只是還未等他開口,就又被對方懟著自己耳廓的嚷嚷給吵得陣陣耳鳴。

    “郭浩昌!!!!”青年雙手掐著男人的肩膀叫道,“我他娘剛剛有只老鼠爬到我床上了!!!就在我枕頭邊上啊啊啊啊唔——”

    頂著震耳欲聾的噪音忙不迭將程攸寧這要命的叫嚷給捂住,郭浩昌探出身朝左右被吵醒的住客們道了聲歉,隨即連忙又退回屋里把門關上。擰著眉將掛在自己身上的人扯下來,男人冷著臉沉聲道:“小公子,你是個男人。”

    “男人怎么了?男人就不能怕老鼠了!”聽出郭浩昌話里的嫌棄,程攸寧秀氣的眉宇擰得比他還深,眼角還掛著剛才被嚇出來的淚花,一邊趿拉著鞋走到桌邊抓起桌上的茶壺仰頭灌了幾口,啪地一聲把茶壺拍回桌子上,沒好氣道,“你找的這地方又破又臟居然還有老鼠!我不管,你要么現在去把我屋里那幾只老鼠給我解決了,要么就讓我跟你睡。”

    聞言,郭浩昌臉色更難看了,“小公子,這床窄。”

    “這一路上比這更窄的又不是沒睡過,我不都熬過來了。放心我不嫌棄你。”程攸寧揮揮手,他先前睡意朦朧間被突然出現在自己枕邊的老鼠嚇得夠嗆,現在驚懼退下,洶涌的睡意就緊跟著冒了出來。說著見男人還站在門口似是做著無聲的抗議,不由有些氣結,“這可是你相好的身體!你舍得它被老鼠咬嗎?!”

    這話聽得男人眉頭一跳,當即無奈的嘆了口氣,“你又在胡說些什么。”

    不過他是看出了今晚如果不遂了這小少爺的意,怕是指不定還要鬧出什么幺蛾子。于是也不再堅持,松口答應了程攸寧要和他一塊睡的要求。

    目的達到的小公子臉上郁色一掃,立刻笑逐顏開地跳上了床躺到里側,隨后拍了拍身旁的空位朝郭浩昌招呼道:“快快,趕緊睡覺,明天還得早起呢。”

    黑暗中郭浩昌看不清對方的神情,但僅僅是那雀躍的口氣就讓他又深深地嘆了口氣。

    離開濼城快有一個多月,他倆手頭的錢只夠跟著順路的商隊緩慢前行,一路上程攸寧倒是沒怎么因為條件艱苦而抱怨,但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總覺得對方越來越得寸進尺地粘著自己。

    算上今天,這已經是小少爺近幾日第三次跑來和自己同睡了。

    郭浩昌隱隱察覺到了什么,卻又拿對方沒辦法。只得在心中安慰自己明天就能到渠城,到時這位小公子應該就不會再這般肆無忌憚地纏著自己了。

    “喂!你怎么還不過來?”榻上,等了半天沒見郭浩昌動彈的小少爺忍不住催促道,“快點,你不睡我還要睡呢。”

    “來了。”無奈地應了聲,男人終于如程攸寧所愿躺了上來。

    “小公子,麻煩您今天管好您的手腳,別再把我當您的抱枕了。”躺進被窩察覺到緊靠著自己的溫熱軀體,郭浩昌不抱希望地囑咐道。隨即便得到了對方一如既往地信誓旦旦的答復。

    被程攸寧深夜的一通鬧騰,即使習慣性淺眠的郭浩昌,這天夜里也不自覺地沉沉睡去。

    待到翌日陽光透過窗欞灑入照亮了整個房間,郭浩昌才若有所覺地蘇醒過來,隨即便察覺到自己胸前和腿上的桎梏。他伸手將青年搭在自己身上的手腳一一放回對方身側,這才抬眸看向面朝自己的那張睡顏。溫柔的秋陽下,對方本就不甚硬朗的臉部線條越發柔和,清俊秀逸的眉眼間透著股安寧恬靜,郭浩昌忽地心神一恍,他已經記不得有多久沒見過這張臉上露出這般恬靜的神情。

    思緒洄游間,他卻沒察覺到酣睡的青年眼睫顫了顫,悄然睜開了一只眼。程攸寧小心地偷瞄著眼前兀自出神的男人,又等了會兒,終于按捺不住開口道:“怎么?你不是要偷親我嗎?”說完,見男人倏然回過神立時沉下臉,他索性兩只眼睛都睜了開,眸子里泛著好奇和些許的期待,興沖沖地說,“難不成你害羞了?”

    郭浩昌忍了又忍,到底還是忍不住,一腳將正躍躍欲試打算湊上來的青年踹到了地上。

    *

    過了冬至,天氣越發的冷了,今日前來燒香拜佛的信男信女也沒往日多,山路上稀稀拉拉地只有幾個人。

    郭浩昌在到達渠城后先去鋪子給程攸寧買了件棉衣,這才帶著人循著打聽到的消息上了山。

    面色沉靜的男人步履平穩地走在山路上慢慢往上走,越接近山頂古剎,四周越發安靜,漸漸地他的心緒也放得平緩起來。只是這寧靜的氛圍很快就被身后一聲長吁短嘆給攪碎,郭浩昌幾乎是本能地嘆了口氣,轉身回望道,“又怎么了?”

    “歇歇,我走不動了。”裹得跟個粽子似的青年揮了揮手喘著氣坐到路旁的大石頭上,隨即從身上掏出包油紙包,打開了朝不遠處的男人招呼,“糖炒栗子吃嗎?”

    “...不吃。”郭浩昌道。說完見對方自顧自地開始就地剝板栗,不由有些氣悶,“你這么耽擱,還想不想找你娘了?”

    “唔,不急嘛。”程攸寧咬著板栗含糊道,“反正上山下山就這一條路,我娘要是下山也能碰上咱們的嘛。”末了又剝了一顆遞給郭浩昌,“吃一顆,李伯的板栗攤在山腳擺了十多年了,味道好著呢。”

    郭浩昌不接,只是壓著兩道濃眉不悅道,“要吃趕緊吃,等會兒不許再耽誤了。這從進城到上山,你嘴就沒停下來過,真是一點兒看不出你著急回家。”

    “我還在長身體啊,餓得快怎么了?”見男人拒了自己好意,程攸寧頓時也不高興起來,“就知道兇我,有本事兇你相好去。”想起早些時候在程府受的氣,他立刻就將嘴里的板栗狠狠地咬了幾下,“要不是他不肯見你,我們用得著這么辛苦爬山?”

    “明明是那門衛不肯通傳,阿澤他...”

    “不聽不聽王八念經!”程攸寧忽地將眼睛一閉,捂著雙耳大聲嚷道。

    郭浩昌的話說到一半,硬生生被他這副作態給氣得憋了回去。心里默念了好幾聲對方是個沒腦子的紈绔少爺,結果還是沒能止住情緒,黑著臉徑直走到兀自呶呶不休的青年跟前,一把將對方懷里的油紙包搶在了手里。

    程攸寧倏地睜開了眼,“我的板栗!”

    男人側身躲開他伸過來的手,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也沒說話,自顧自地轉身繼續往山路上走。

    “郭浩昌你不是人!”看著那道挺拔的身影快速地走到了自己勾不到的地方疾步往前走,程小少爺氣鼓鼓地站起身喊道。

    然而男人理都不理他,只是背著身抬起捏著油紙包的手朝他晃了晃,腳下往前的步子越發快了。

    程攸寧又嚷了兩嗓子,見對方是真的不會回頭,這才橫眉瞪眼地追了上去,“你慢點啊!腿長了不起啊?!”

    沒了先前的消極怠工,程攸寧一路追著郭浩昌很快來到了寺廟門口。好不容易就要抓到男人的衣袖,結果對方邁步就跨進了廟門,徑直往里走去。程攸寧無法,只能繼續跟著。好在郭浩昌這次總算沒再跟他耗,見他氣喘吁吁地靠過來,隨手就把油紙包甩給了他。

    “你,呼,你說你,呼,至于嗎?”手忙腳亂地接住對方扔過來的板栗包,程小少爺喘著氣替自己抱不平,“一說,呼,一說辛澤不好,你,呼,你就生氣。”氣息漸漸平緩下來,嗓音也重新恢復了清悅,程攸寧瞪著雙清凌凌的眸子憤憤道,“好歹也相處這么些時候了,你怎么還沒最開始的時候對我好了。”

    “但凡你能少說點話。”郭浩昌瞥了他一眼,旋即就收回了視線,他還是不習慣那張熟悉的臉上如今時常露出的陌生的神態表情,“那位夫人,是你娘嗎?”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程攸寧蹙眉看了過去。就見一身著月白色束腰軟紗長裙,梳盤桓髻的貌美婦人正在丫鬟的陪伴下從大殿中緩步走出。

    青年神情一滯,方才的怒意盡數化作了忐忑。他抿了抿唇,望著朝他們走進的婦人輕輕點了點頭,“是我娘。”

    郭浩昌頷首應了聲,“你想好怎么跟她說了嗎?”

    “大概吧。”程攸寧說。

    郭浩昌又看了看他,臉上閃過一絲遲疑,隨即抬手拍了拍青年瘦削的肩膀,緩聲道,“別怕,好好說,那是你娘,肯定會認出你的。”

    “嗯。”似是被他鼓勵到了,程攸寧臉色緩和了不少,“那我過去了。”

    “去吧。”男人冷峻的面容上難得帶了絲笑意。

    耳邊傳來三聲悠揚的鐘聲,郭浩昌看著身旁的青年一步一步走向前方不遠處的貌美婦人。

    那道背影他本再熟悉不過,但今天這樣看著,卻不知為何覺得是那樣陌生。恍惚間,他似乎看到那消瘦的身影正漸漸與另一道稍矮一些的修長身影重合,然后慢慢地,徹底變成了另一個人。

    心中在那一剎那忽地生出陣陣寒意,郭浩昌突然想起自己從不愿去深思的那個問題——如果,程攸寧跟辛澤換不回來?或者,如果辛澤不愿和程攸寧換回來?

    他想起先前打探到時聽到的消息,想到那些人說程府小少爺醒來丟了記憶。

    丟了記憶,卻變得勤奮好學......

    那叫人不安的寒意快要將郭浩昌的身體都凍僵了,他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了。自己,是不是不該將程攸寧送回來。

    也許,也許辛澤,并不想換回來。

    一瞬間,腦海里乍然翻涌出曾經的一幕又一幕,他看見青年面色蒼白地跪在靈前無聲落淚,看見對方在昏黃的油燈下翻閱一本本殘舊的書冊,看見那道瘦削的身影被人從橋上踹入冰冷的河水。最后,出現在眼前的一雙盛著冷淡嫌惡的眸。

    “郭浩昌。”他甚至還聽到了他清冷的聲音。

    “郭浩昌!”

    那聲音倏然變得響亮又清透,沉浸在自己思緒里的男人身子陡然一震,渙散的眸光漸漸重新凝聚起來。郭浩昌看著自己面前的人,喉結滾了滾,聲音有些沙啞,“...澤。”

    “嗯?你說什么?”俊秀的青年蹙了蹙眉似是沒聽清,隨口問了句后轉而又抱怨起剛剛自己受到的冷落,“你發什么呆呢?叫你半天了。”

    對方鮮活靈動的表情讓郭浩昌徹底清醒過來,黑眸霎時間一黯,跟著神色一正沒理會程攸寧的問題,掃了眼身旁,見沒見著方才的程夫人,不由心生疑慮,旋即開口問道:“你和你娘...”

    “她走啦。”程攸寧答。

    “走了?你跟她說了什么?”

    “我同她說,聽聞貴府小少爺安然蘇醒,今見夫人如此誠心禱告,想必是夫人的愛子之心感動了菩薩,這才降下神跡。”

    “...還有呢?”郭浩昌等了會兒沒見他繼續,又問。

    “沒了啊。”誰知對方給了這么個答案,“我說完這句之后我娘就感動得哭了。然后就拉著我翻來覆去地說他那大難不死的兒子如今有多好多好,讓她如何滿意如何喜歡。末了還說從此之后每年都要給這寺廟捐一大筆香油錢,以示對菩薩誠摯的感謝。”說到這兒程攸寧像是也覺得好笑,“我娘以前明明都不信這些的,我爹和我哥他們拜關公都還經常被她在私底下數落。”

    郭浩昌沒有再開口,只是靜靜地看著身邊的人,聽著他一沓沓地講著母親以前的瑣事。

    “你...”半晌,那清亮的聲音慢慢停了下來。郭浩昌看著突然沉默的青年,一時之間竟也找不到什么話可以說。

    “其實我娘挺不容易的。”半晌,程攸寧臉上的笑意淡去,明亮的眸子漸次染上了層灰蒙,他遙遙看著之前婦人離去的方向,嘆了口氣輕聲道,“她是續弦,比我爹小了得有一輪,嫁進來之后好些年才有了我。我頭上有兩個異母哥哥,家里的生意都是我爹和哥哥們在打理,我只負責吃吃喝喝。我娘一直想著我能去考個科舉什么的,但是吧,我不是那塊料,氣走了好幾位先生之后,她也就慢慢放棄了這個念頭。”

    說到這里,他又沉默了下來。

    山風拂過,陽光一點一點染上青年的發梢,也照亮了他通紅的眼眸。

    郭浩昌聽見身旁的小少爺吸了吸鼻子,聲音哽咽起來,“郭浩昌,你是不是也很嫌棄我這種人啊?”

    與程攸寧相處已經兩個多月,期間郭浩昌見過他哭過不知多少次,一開始他還會哄一哄,到后來索性懶得再理會。小少爺的眼淚來得快去得也快,他若是去哄了,反倒會沒完沒了。

    而如今,看著癟著嘴拼命想要止住眼淚的小少爺,郭浩昌心中忽然涌出一股從未有過的情緒。

    又過了半晌,遲遲得不到回答的程攸寧委屈巴巴地轉過頭看過來。

    對上那雙淚眼朦朧的眸,男人常年緊擰的眉宇忽地舒緩開來,他嘆了口氣,近乎算得上溫柔地沉聲道:“不嫌棄。”

    *

    得到郭浩昌肯定的回復程小少爺情緒稍霽,哼哼唧唧了幾聲后不多會兒止住了淚水。用手抹了把眼淚,程攸寧轉身嫻熟地從男人懷里掏出一方手帕狠狠地擤了擤鼻涕,然后又將手里的帕子遞回去,悶聲道:“郭浩昌,我餓了。”

    眼神復雜地看了眼他手中的深色帕子,男人沒有去接,只是掃了眼天色回道:“那先下山吧。”

    “噢。”程攸寧應了聲,隨即就跟著他往外走。只是剛走出兩步,像是想起了什么,“你等我一下。”青年說完轉身就朝著大殿跑去。

    郭浩昌疑惑地看著他急急地跑進殿內的背影,心中正納悶,卻不想緊跟著就又聽見了悠長醇厚的鐘聲。

    當——當——當——

    代表著福、祿、壽俱全之意的古樸鐘聲悠遠又寧靜,郭浩昌站在原地沒有動,只目光沉沉地望著大殿的方向。想到那沖進大殿的身影,向來銳然冷肅的眸光忽地像是被什么打碎一般,寸寸散開,一時間他竟有些無所適從。

    鐘聲漸漸消散,又過了一會兒,就看見程攸寧興沖沖地從大殿里跑出來,眉目間再不見先前的頹靡,整張臉重新恢復了往日的活力。他沖到男人面前,一把抓住他垂在身側的手,開心道:“我剛剛替你抽了個上上簽!”

    他的手跟他的人一樣溫暖,郭浩昌被手中的溫度一燙,下意識就想要掙脫。只是剛要抽手,卻聽見身邊的人似是有些羞赧地唔了聲,跟著又遲疑地開口道:“你照顧我這么多天,我還是懂得知恩圖報的,來都來了好歹還是替你求個簽嘛。”

    說著,程攸寧的神色忽然變得有些恍惚,跟著便聽到他輕輕地說了句:“畢竟除了我娘,好像也就只有你對我這么好了。”

    郭浩昌的動作停了下來,他由著青年拉著他的手往寺外走,緘默了片刻,才沉聲道:“你是程府的小公子。”

    “對啊,我是程府的小公子。”程攸寧點頭道,隨即微一偏頭,瑰色的唇角噙著笑,眸子盛滿了漂亮又璀璨的日光,“可是,對‘程攸寧’好的,只是我娘跟你呀。”說到這兒,他似是也不想就這個話題再多說什么,旋即又將話頭轉到了自己剛才抽得好簽上,“雖然我也不怎么信這些,但是我身上這些個古怪的事都是從這座山上摔下去開始的,想來這廟多少也有些本事。它既然給了上上簽,想必你之后肯定會如愿以償的。”

    肯定會如愿以償的。

    眼前霎時間又浮現出那雙清冷的眸。郭浩昌聽著身邊小少爺言辭鑿鑿地斷言他一定能夠心想事成如愿以償,卻是不著痕跡地苦笑了一下,嘆息道:“你還是祈禱自己接下來能順順利利地回家吧。”

    “車到山前必有路。”程攸寧的心情好像真的很輕松,他晃了晃自己和男人交握的雙手,“現在,先跟我回府一趟。”

    “回府?早前不是試過嗎?那門衛......”

    “誰說要走正門了。”青年臉上閃過一絲狡黠,“我程小少想進去,誰都攔不住。”

    郭浩昌蹙著眉看了看眼前一臉嘚瑟的家伙,按他對這小少爺的了解,總覺得有些不靠譜。只是想到對方到底是土生土長的渠城人,而且也是程府的小主人,即使心中不甚相信,但他最后還是沒說什么地任由程攸寧一臉蕩漾的拉著他往山下走去。

    一下山,郭浩昌便裝作無意地抽回了自己的手,程攸寧倒也沒在意,仍興致勃勃地跟他說著渠城哪家飯館的哪道菜最好吃。那些個菜名聽上去就不便宜,郭浩昌忍不住打斷他,“接下來不知道還要在城里待多久,我們的盤纏沒那么多。”

    “慌什么。”程攸寧擺擺手,不以為意道,“這不就回府里取銀子嗎?”

    聞言,男人的眉頭擰地更緊了,“你到底......”

    “哼哼哼,天機不可泄露,跟我來就行了。”

    郭浩昌沉著臉同他對視半晌,最終敗下陣來,沒好氣道,“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要做什么名堂。”

    見程攸寧如此有恃無恐,他也不由得有些好奇起來,心里想著也許這從不靠譜的小少爺是真的有辦法不驚動任何人回府。

    只是當跟著程攸寧來到程府所在的長街附近,眼看著對方輕車熟路地繞過大門,躲過偏門,彎彎繞繞了一圈,最后走到東南角的一處偏僻地停了下來之后。郭浩昌冷漠地望著青年彎下腰撩起墻角的爬山虎,指著墻垣上的一尺來高的狗洞滿意地抬起頭朝他招呼:“愣著干嘛,快跟上。”

    “我就不該對你抱有期待。”不僅如此,郭浩昌甚至覺得相信程攸寧跟著他來到這里的自己也是愚蠢非常。

    “嗐,這看上去是寒磣了點,但是我跟你保證,這地方除了我絕對沒有第二個人知道。”程攸寧信誓旦旦地打著包票,“這后面是我特地種的一片竹林,沿著竹林的小徑走,不一會兒就能到我那院子。到時候神不知鬼不覺地回我屋將我的小金庫鑰匙拿出來,咱們不就有錢了嗎?”

    “是,除了你這偌大的程府想必也沒第二個人會愿意鉆狗洞。”郭浩昌面無表情地夸道,“不愧是程小少爺,真是太機智太聰明了。就是不知道這狗洞是你哪次想要偷溜出府時發現的?”

    “郭浩昌!”小少爺有些不高興了,佯怒著喊了聲他的名字,頗為恨鐵不成鋼,“大丈夫不拘小節。再說了,不從這兒進去,除非你能讓你那相好出面放我們進去。”

    見話題似是又要往辛澤身上引,郭浩昌頓時收斂住了情緒,看了眼青年跟前黑黝黝的狗洞,又抬頭掃視了下面前布著爬山虎的粉墻,臉上閃過一絲猶疑,隨即眸光一定,朝著程攸寧招了招手,“你過來。”

    小少爺不愿意,“干嘛?”

    “你過來。”

    見男人的神色越發嚴肅,程攸寧明白對方是有點不耐煩了,這才磨磨蹭蹭地靠過來,“你......”他剛要開口,卻不想腰間一緊,隨即整個人就凌空飛了起來。眼前一花,還沒等他反應過來,腳就又重新回到了地面。

    看著眼前一片蔥郁的竹林,程攸寧瞪著眼睛愣了好一會兒,跟著眼中光芒大作,整個人忽地撲到男人跟前,“哇!郭浩昌!看不出來啊?!你居然還會這手?”他像是第一次認識他一樣,興奮地拍著對方結實的臂膀,“輕功誒?!你居然會輕功?好家伙,藏得這么深!你到底是什么人啊?!你唔——”

    “閉嘴。”郭浩昌徑直伸手捂住了快要湊到他臉上的青年的嘴,沉著臉提醒道,“你想被人抓住送官嗎?”感覺到面前的人慢慢安靜下來,他才松開了手,“好了,你的院子怎么走,趕緊帶路。”

    程攸寧聞言指了指左邊那道不明顯的青石小徑,“喏,沿著那條路走。”說著就轉身領著郭浩昌往那處小徑走去,只是走了兩步他又忍不住,退到男人身邊,拉著他的衣袖壓低了聲音疾道,“你到底怎么回事?我之前就覺得你不該是尋常人,但想不到原來你還會功夫。怎么,難不成你就是說書的口中的那些江湖俠客?你那相好是不是也是有什么背景?我就說嘛,你們這么窮怎么還非要守著那個三進院子,看來是有很深的隱情呀。誒,你跟我說說唄,我保證不跟別人說。相信我,郭浩昌,你跟我說......”

    全然無動于衷地往前走的男人突然停了下來,程攸寧絮絮不休的聲音也跟著頓住,“怎么啦?”他似有所覺地抬起頭順著男人的目光往前看去,就見小徑的盡頭,站著一道姿儀秀逸的身影。

    竹影搖曳,襯得少年的身姿愈發秀美挺拔。他緩步朝著呆愣的二人走來,矜貴俊美的面容越發清晰,直至走到距離郭浩昌與程攸寧數步時,少年才停下了步子。

    形狀好看的桃花眸里像是盛著潭清澈的幽澗,視線淡淡地掃過青年拽著男人袖口的手,少年對上程攸寧呆滯的目光,臉上泛起抹疏離而又禮貌的微笑,“你到底還是來了。”

    自始至終,他都沒朝僵在一旁的男人身上看上一眼。

    *

    安樂軒主屋裝飾得清貴雅致,案上香爐里燃著裊裊熏香,燎爐的銀絲炭就沒熄滅過。推開門牖,一股溫暖的氣浪撲面而來席卷了全身,程攸寧只覺身上的棉衣裹得他都有些發悶,不由扯了扯身旁的人,低聲嘟囔道:“這得燒了多少炭,也不嫌熱得慌。”

    “抱歉,自醒來之后,這副身子就有些畏寒。還請小公子見諒。”不想走在前邊的少年聽見這細碎的聲音忽地轉頭朝他歉意地笑道,倒是讓在人身后抱怨被發現的程攸寧臉頰有些發燙,連忙擺擺手,“啊沒什么,我就隨口一說。”

    說話間幾人已經走到明間的寶相面圓桌旁,辛澤彎腰主動替程攸寧倒了盞茶,拉開一旁的軟凳,“小公子,請坐。”

    神色復雜地看了眼桌邊立著的辛澤,對方臉上溫和有禮的笑意讓程攸寧遲疑了會兒還是沒入座。他撓了撓頭,側眸瞟了下身旁一聲不吭的男人,忍不住道:“你,你能別這樣笑嗎?看著自己的臉露出這種表情怪別扭的。”

    少年唇角的笑意淡了些,跟著就聽見他又說:“而且你從剛剛就無視郭浩昌,我覺得這樣很不好。你知不知道,他這些日子有多擔心...”

    “小公子。”

    略帶喑啞的聲音忽地打斷了程攸寧未說完的話,自見到少年后就陷入緘默的男人像是終于回過了神。郭浩昌沖著向他看過來的青年輕輕搖了搖頭,“我沒事。”

    眉宇間閃過絲不甘的郁色,但看著男人臉上平和的神情,程攸寧嘴唇動了動,到底還是沒有就這個問題繼續說下去。怏怏地收回了視線,撇嘴哼了聲,“不領情算了。”

    只是話雖如此,拽著對方衣袖的手卻仍然沒有松開。

    將二人的互動看在眼里,少年清冽的眸光有一瞬變得幽暗深沉,掩在袖中的指尖不自覺地顫了顫,似是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煩躁自心底漫了上來。

    真礙眼。

    “......小公子誤會了。”強壓下情緒,辛澤唇角重新挽出抹笑弧,緩聲解釋道,“我只是想先與小公子就你我身上發生的這些事先做討論。浩昌他不是外人,自然不會介意這點冷落。”

    聽出他話語中對郭浩昌的親昵,小少爺的臉色頓時一僵,遂又想起方才自己替男人打抱不平也沒被領情,心中的煩悶霎時間化作了層厚重的陰云籠罩上了整副清雋的眉眼。

    “是,就我是外人。”程攸寧終于松開了一直拉著男人衣袖的手,陰沉著臉走到圓桌旁坐下。抬眸看了眼隨著他入座的辛澤,眉頭一皺,故意不去理會還站在門口的郭浩昌,語氣生硬地開口道,“既然要說清楚,那么首先我得問問你,為什么要裝失憶?”

    “自然是為了自保。”少年緩聲回答,“我醒來時就見令慈神情憔悴地守在床邊,從她口中我大致了解到自身處境。為了不刺激那時羸弱的她,也為了不讓人將我當做妖異誅殺,我只得裝做失去記憶。”皙白修長的手指端起茶盞輕抿了一口,辛澤微垂下眼簾,目光斂在鴉睫下看不清神色,“總歸,你若是無事,必然會如現在這般尋來不是嗎?”

    “那你現在就同我一起去跟我娘說清楚。”程攸寧冷聲道。

    聞言辛澤唇角的笑意更深,手中的杯盞重新被他放回桌上,發出了聲輕響,“小公子,你太急躁了。”抬眼對上那雙含著微慍的鳳眸,少年輕嘆了口氣,“靈魂互換這種事,除了你我這有切身經歷的人,說出去大致只會被當做是精神失常的胡言亂語。甚至說不準還會連累令慈,畢竟程府的其他兩位公子似乎同你們隔閡頗深.....”

    屋子倏然間安靜下來,程攸寧忽地攥緊了手心,他下意識地回頭去看身后的郭浩昌,卻見對方面色冷峻,垂著眼站在原地似乎并沒有在意他們的談話。

    眼中飛快閃過一絲難過與無助,小少爺將視線轉回面前正一臉微笑看著自己的少年,半晌,才啞聲道:“那你想如何。”

    “不如小公子先以客人的身份住進府里。你與令慈才是真正的血脈相連,若是時常接觸,興許她會慢慢覺察到什么。甚至在那之前,說不準我們就已找到換回身份的方法,如此自然是皆大歡喜不是嗎?”

    皆大歡喜。

    程攸寧心中默念了遍,臉上立時泛起抹嘲諷,“那如果我娘沒能發現,如果我們始終換不回來呢?”他問道,隨即倏地站起身俯視著少年,眸中怒意翻涌,“你是不是就可以一輩子頂替我的身份,成為真正的程府少爺了?!”

    “小公子。”辛澤的聲音也忽地冷了下來,他不去看他發怒的模樣,只淡淡地說,“不然,你還有別的法子嗎?你也可以現在就去同程夫人、程老爺、甚至跟所有人說,你才是程攸寧。”少年慢條斯理地站了起來,視線略過眼前人直直地看向站門口的男人,側眸笑道,“可,有人會信嗎?”

    程攸寧的身子僵硬得厲害,滿心的怒氣像是頃刻間被澆滅一般。

    這樣的人就是你喜歡的人嗎?

    他很想回頭問問男人,但最終卻是一言不發地轉身進了一旁的暖閣。隨即就聽見一陣翻箱倒柜的聲響,緊跟著青年透著寒意的身影走了出來,他看也沒看桌旁的辛澤,徑直走到郭浩昌面前停下,神色冷凝,“你要跟我走嗎?”見對方抬起頭看向他,程攸寧又道,“我有錢,我們先尋個地方住下。之后,之后你與我一起想辦法,等我回到程府,我......”

    他的聲音忽然頓住了,眼前的男人沒有說話,但看著他的那雙黑眸里卻盛滿了歉意的眸光。

    一瞬間,就什么都明白了。

    “......也是。”俊秀的臉上血色盡退,小少爺點點頭,神色再次變得嘲諷,只是這次嘲笑的對象卻是自己,“你怎么可能會跟我走呢。”

    他沒像往常那般跟郭浩昌哭著撒潑打諢,只是留下這句仿佛自喃自語的話后便垂著眼沉默地從男人身邊擦身而過,一步一步朝外走去。

    郭浩昌沒有回頭去看,他像是生根一般地僵在原地,直到房間里的另一人再次開口:“舍不得你就去追啊。”

    辛澤又坐回了他先前的位置,手中的瓷杯被他扔到男人腳邊,啪嚓的碎裂聲伴隨著四分五裂的陶瓷碎片在地面炸開,杯中殘留的茶水濺落到男人深色的褲腿上,洇出道道水痕。

    郭浩昌看著自己腳邊的狼藉沒有回答,只是緩緩地彎下身,將散落的碎片一一撿拾到手中。

    然而剛拾了兩三枚碎片,視野里便忽然多了一抹月白色的衣角。少年重重將他正要探向瓷片的手踩在腳下,手背的重壓與手心的刺痛霎時間讓郭浩昌僵在原地。

    “我見程攸寧十分在意你?”淺色的鞋面與底下骨節分明的深色手掌成了鮮明的對比,辛澤用腳細細地碾著,視線落在男人緊鎖的眉心,想起這人先前在那程小少爺面前眉目舒展的模樣,眼中的神色越發陰鷙,“…怎么,讓他cao過了?頂著我的殼子,他cao你cao得shuangma”

    手上的疼痛遠不如這冰冷的問句來得讓郭浩昌難堪,向來冷肅的面孔在這一瞬變得黯淡頹唐,他的聲音低啞,透出一股綿軟的卑微和討好,“阿澤…你不要這樣。我沒有...”

    “沒有哪樣?這不是你擅長的嗎?”外人眼中溫柔寬宥的少年在面對眼前的男人時徹底換了副模樣,冷淡與嫌惡幾乎溢滿了整張臉,辛澤聽著身下人的辯解,只是繼續冷嘲道,“當年我爹把你撿回來,你說你要給我家當牛做馬。結果你有做到過什么嗎?我爹娘被害的時候你在哪兒?我被人踹下橋時你又在哪兒?你除了會爬我的床,還會做什么?”像是想到了什么,少年的眸色愈發深暗,猶如驟然昏暗下去的凝重黑幕,幾乎要把人吸進去。他看著顫抖著嘴唇似是開口的男人,忽地放緩了聲音,“郭浩昌,你若是真要讓我相信你對我是真心的,那么,你就替我去做一件事。做到了,我就相信你,從此便允許你待在我身邊。”

    允許他待在他的身邊。

    辛澤想著,晦暗的視線沿著男人寬厚的背部滑落至末端那挺翹的臀rou上,瑰色的唇角抿了抿,忽地便覺得將郭浩昌作為個暖床的物件也不是不可以。

    而聽到少年的話,郭浩昌卻是隱約意識到什么,渾身肌rou瞬間緊繃起來。沉默了許久,直到頭頂再次傳來對方不悅的催促后,他才遲疑著開了口,“阿澤你,你想做什么…”

    “我要讓‘辛澤’這個存在徹底消失。我要你,為我親手除掉他。”那清冽的聲音這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