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箏抽了口煙，光點亮了亮。他一手夾著煙，一手在鍵盤上碼字。煙霧飄散在空氣中。

    紅彤彤的鈔票像雪花一樣，散落在陸一凡家精致的地毯上。

    秦箏在電腦前驚醒，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何時撐著頭睡著了。窗外已是魚肚白。

    陸一凡穿戴一新，準(zhǔn)備今天的訪談節(jié)目。

    秦箏打開陸一凡的作者后臺，一一回復(fù)粉絲、讀者的留言。

    娛記把麥克風(fēng)給一旁的陸一凡：“給大家介紹一下，這是坐擁無數(shù)粉絲的暢銷書作家，也是的作者——綠洲！”

    陸一凡笑容滿面地對屏幕前的觀眾打招呼。

    窗簾密密地拉著。秦箏在黑暗的房間里，沉入更黑暗的睡眠中去。

    水晶燈點綴明亮的屋子。唐潔躺在陸一凡的懷里撒嬌：“我又看上一個新包......”

    秦箏合上電腦，癱在沙發(fā)上，疲憊地閉上眼。

    陸一凡打開一瓶香檳，和編輯笑著鬧著，香檳噴了一身。

    轉(zhuǎn)眼間，秦箏已當(dāng)陸一凡的槍手兩年。期間寫完了兩本長篇，寫一本爆一本，陸一凡也成為最炙手可熱的網(wǎng)絡(luò)作家。

    秦箏就像有如神助的天降之才，陸一凡對這塊吸金石簡直愛不釋手。

    陸一凡電話響起來，他看了眼手機，趕忙推開唐潔。

    “誰啊？那么緊張。”唐潔不爽地看了眼他的手機。

    “工作上的事。”陸一凡從沙發(fā)上起來，走到一邊接電話。

    “喂？”

    秦箏的聲音：“我有事想找你談?wù)劇！?/br>
    秦箏坐在保時捷副駕上，陸一凡問他：“安全帶系好了吧？”

    陸一凡一踩油門：“那我就要加速了。”

    車如離弦的箭疾馳而出。

    “什么時候換的車？”

    “上個月。除了我女朋友，你還是第一個乘客。”

    秦箏笑。風(fēng)從洞開的車窗里呼呼地灌進(jìn)來，吹起兩人的發(fā)。

    舒緩的音樂搖曳在高檔餐廳里，窗外是一望無際高闊的海景。

    “大早上的，有什么事？”陸一凡吃了口牛排，“你跟我打電話那會我還沒起呢。”

    “沒什么。”秦箏躊躇半晌，“想跟你談?wù)劙鏅?quán)......”

    話說到一半，陸一凡的手機又響起來。

    他看到屏幕上的唐潔，有些不耐地掛斷。

    “你接著說。”

    秦箏看了他手機一眼：“是不是打擾到你跟你女朋友了？”

    “不。”陸一凡笑道，“你比較重要。”

    秦箏頓了頓，喝了口奶茶：“我聽說你打算賣掉的版權(quán)？”

    “對。我還正想問你——”陸一凡擦了下嘴，“你這本什么時候能寫完？”

    “以現(xiàn)在的更新速度，大概年前。”

    “行。我編輯跟影視公司認(rèn)識，你寫完之后把的版權(quán)也賣出去，改編成IP，到時候版權(quán)費我會給你提成。”

    秦箏舔了舔嘴唇：“能不能不賣？”

    “什么？”陸一凡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說——”秦箏又重復(fù)一遍，“那是我的心血，能不能不賣？”

    陸一凡愣了半晌，而后失笑：“你寫不是為了盈利嗎？”

    “不是。”秦箏如實道。

    “你這么好的才華不拿來變現(xiàn)，做慈善？”

    “對。”秦箏還點了頭。

    差點把陸一凡給氣吐血。

    “你知道如果把版權(quán)賣了，那些影視公司會把我的改編成什么樣嗎？”秦箏毫不讓步，你知道他們會往里面加多少亂七八糟的東西嗎？你知道我創(chuàng)造出來的人物——會被他們毀成什么樣嗎？更可怕的是，有不明真相的觀眾會覺得...我本來就是那樣寫的。我不能容忍任何人踐踏我的心血。”

    “你瘋了吧。”陸一凡忍不住道。

    秦箏平靜地看著他：“你才知道？”

    “我跟網(wǎng)站簽了約，版權(quán)就是拿鐵的，就算我不賣編輯也會給賣出去。你做了這么長時間槍手，不會不知道吧？”陸一凡氣不打一處來，“你只是個代筆，能不能做好你的本職工作？”

    跟他的激動不同，秦箏自始至終很平靜，甚至有種勝券在握的高傲。

    “我在跟你談判。我們可以再簽份合同，你去跟編輯說——我不要任何報酬，無償做你的代筆，唯一的條件就是，不準(zhǔn)毀掉我的。”

    陸一凡自認(rèn)見過很多人，他是第一次見到秦箏這種一根筋的愣頭青。除了腦子有問題，他不知道怎么形容他。

    陸一凡好氣又好笑，指指自己腦袋：“我覺得你應(yīng)該去這兒的醫(yī)院看看。”

    “如果你不同意，那我們的合作到此為止。”秦箏非常強硬。拿起餐步擦了擦手，轉(zhuǎn)身就走。

    陸一凡也被激怒：“站住！”

    他冷笑：“你是在威脅我是嗎？你覺得我沒了你，就找不來槍？”

    秦箏攤開手：“隨你便。”

    陸一凡蹭的站起來指著他：“我告訴你，別仗著自己有點小本事就敢跟老板叫板！我他媽給你點好處你還真蹬鼻子上臉了？”

    飯店里的人都看著爭吵的兩人。

    陸一凡對著秦箏的背影喊道：“你去看看還能不能找到我這樣的老板！除了我根本不會有人要你！”

    秦箏停住腳步，他回過頭，沸騰的情緒聚集在他眼中，幾欲爆發(fā)：“你的意思是我沒你不行是嗎？”

    “難道不是嗎？”陸一凡諷笑，“如果不是我，你死在出租屋都沒人知道。你寫一輩子也不會有出息，你就抱著你的文學(xué)夢餓死吧.......”

    話沒說完，秦箏就沖上來一拳把他掀翻。

    人們尖叫起來。

    飯店老板趕忙過來拉開扭打的兩人。

    秦箏狠狠瞪著陸一凡，雙眼通紅，倔強的眼中泛著淚光。

    “我不干了。”他聲音顫抖。說完就摔門而出。

    編輯把一篇篇試稿發(fā)給陸一凡，陸一凡走馬觀花地看著，沒看幾眼就全部點×。

    有個詞叫什么來著？曾經(jīng)滄海。雖然他不想承認(rèn)，但用過秦箏后，才發(fā)現(xiàn)這些跟他比都差遠(yuǎn)了。

    他和秦箏合作了這么長時間，彼此都了解了對方的工作習(xí)慣和節(jié)奏，如果換個槍，還要重新磨合，況且頻繁換文風(fēng)，難免惹人生疑。

    思來想去，陸一凡覺得自己還是不能沒有秦箏。

    “都不行嗎？我覺得這個寫的可以。這也是之前給其他寫手當(dāng)槍的......”

    “別再找了。都不行。”

    陸一凡雙手撐著頭，靠在沙發(fā)上。眼前仿佛還能浮現(xiàn)出那天跟秦箏鬧翻時，他像兔子一樣通紅的眼。

    真奇怪，他不要一分錢，卻能因為一句話歇斯底里。

    陸一凡對秦箏身上那種天真、赤誠，甚至有點病態(tài)的孩子氣感到既可笑，又好奇。

    編輯又發(fā)來消息：“你怎么就認(rèn)準(zhǔn)秦箏了？他都不干了。”

    陸一凡想起什么：“違約金他賠了嗎？”

    “正在催。他說他會賠。”

    “他能賠出那么多錢嗎？”

    “誰知道。雖然秦箏寫得好，但又不是不可替代，他不干了也沒辦法。我再跟他談?wù)勥`約金的事。”

    陸一凡思索片刻，給編輯打字：“我去搞定他。”

    手機又震一下，正穿衣服的陸一凡看到編輯發(fā)來的消息——

    “你還真專一啊。”

    陸一凡上樓，看到秦箏家門口有個男人正在拍門。

    “老子把你養(yǎng)這么大，連自己親爹都不管？快給我開門！我打死你個兔崽子！”

    聽到腳步聲，秦爸看到過來的陸一凡。

    “你是...秦箏的爸爸？”

    “你是來找秦箏的吧？”秦父火冒三丈，“這小兔崽子，連自己親爸都不開門，你看，把我關(guān)到外面！”

    陸一凡敲了敲門，對里面道：“秦箏？是我，我是陸一凡。”

    里面?zhèn)鱽砟_步聲。秦箏打開門，看了一眼陸一凡，又冷冷地看了一眼憤怒的父親。

    “你來干什么。”

    “找你有事。”陸一凡拎起來兩大兜零食和夜宵。

    秦箏默認(rèn)他進(jìn)來，秦父在后面也進(jìn)來。

    “這是你朋友？”秦爸笑瞇瞇地看陸一凡，“也不跟我介紹介紹。”

    “叔叔好。”陸一凡很有禮貌地點了下頭，“這有吃的，你吃吧。”

    “你看，你朋友都比你懂事！”

    “介紹什么？”秦箏冷笑：“讓所有人都知道我有一個賭狗爹嗎？”

    秦父臉色立刻變了。但當(dāng)著外人的面，他不好發(fā)作。他尷尬地看了眼陸一凡。

    陸一凡看這架勢，心里已經(jīng)明白怎么回事。

    “我沒錢。”秦箏直接道，“你愛怎樣怎樣。”

    “我......”秦父欲言又止，開始賣慘，“我連飯都吃不起了，我親兒子都不管我，我還能怎么樣？讓我在外面餓死算了......”

    一旁默默看著的陸一凡掏出一張銀行卡：“叔叔，我這還有點......”

    “你別給他！”秦箏呵斥，“我們家的事，用不著你管。”

    “好。”陸一凡碰一鼻子灰，“我不管。”

    秦爸上下打量了陸一凡，斷定他是個有錢人，開始攀親道故：“你是箏箏的朋友吧？箏箏有你這樣的朋友真好......”

    “他不是我朋友。”秦箏直接反駁，“我跟他不熟。”

    陸一凡笑著對秦父道：“我們吵架了。”接著，他把那張銀行卡給秦箏：“這是我上次欠你的錢。”

    秦箏驚訝地看著他。秦父的眼神一直追隨著那張卡。

    “我就是來還錢的。”陸一凡起身，“沒別的事我就先走了。”

    陸一凡溜到秦箏家門口，點了根煙。過了一會秦爸就春風(fēng)滿面地出來，看到門口的陸一凡嚇了一跳。陸一凡對他笑了一下。

    陸一凡再進(jìn)去的時候，秦箏正趴在沙發(fā)上，低聲抽泣。

    陸一凡愣了一下：“沒事吧？”

    秦箏很快擦干眼淚，坐起來看著陸一凡，但聲音還有哭腔：“你怎么還沒走？”

    “我來是想說，你上次跟我說的我仔細(xì)考慮過了。可行。上次的事我跟你道個歉，是我太沖動，說錯話。如果你一直給我當(dāng)槍手，你爸的錢就不用還了。”

    秦箏抽了抽鼻子，起來拿出陸一凡買的零食，撕開倒進(jìn)嘴里：“餓死了。”說著還打了個哭嗝兒。

    陸一凡噗嗤笑出來。

    秦箏瞪他：“笑什么？”

    陸一凡看到他臉邊還掛著淚珠，鬼使神差地伸手擦去。秦箏如觸電一樣，往后躲了一下。他怔怔地看著陸一凡。

    陸一凡收回手。

    氣氛莫名有些曖昧。

    “我這回真走了。”

    陸一凡剛轉(zhuǎn)身，秦箏叫住他：“等下。”

    秦箏嘴里咬著面包，不看陸一凡。不知是不是燈光照耀的原因，陸一凡竟看到他的臉有點紅。

    “你吃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