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他俯下身來，伸手撫上我冰冷得麻木的臉龐。

    “你的皮膚還真不錯，讓我又想起靈靈又光滑又白皙又細膩的身體來了……”什么痛苦什么悲傷忽然通通隱去了，他臉上只剩下殘忍的笑意，“可惜啊，到靈靈死的時候，除了那張臉，她身上已經再也找不到一處光滑的皮膚了。”

    “住口！”我顫聲道，渾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在顫栗，費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勉強開口，“為什么？為什么你要做這種事？為什么？！”

    “到現在你才問為什么不覺得太遲了嗎？”他冷笑，“如果你真的關心奕靈，哪怕只消看她一眼，不就發現我的杰作了？可惜你只管自己風流快活，從來連一眼都沒有看過她！我折磨她？我折磨的不過是她的身體，而你才是那個真正讓她痛不欲生的人！”他狠狠地捏住我的下顎逼我不得不與他對視，輕柔的聲音像從地獄中飄來，“所以，害死奕靈的人不是我，而是你。”

    空氣中似乎有什么突然碎裂了，我再也沒有力氣說一句話，神志似乎已經游離出身體，墜入無底的深淵。

    耳邊聲音卻仍然在說：“靈靈她真傻，明明你一點也不愛她不在乎她，卻還是一心一意地要保護你，無論我怎么凌辱她怎么糟蹋她，都從來不吭一聲……可是她憑什么以為她死了，我就會放過你？”聲音愈來愈激怒，“她錯了，她死了只會讓我更恨你！你這樣自私無情的人，憑什么讓他們一個個為你做出這種程度？他是這樣奕靈是這樣，連優優那個蠢女人，竟也是這樣……”

    “優優？”我一震，失魂落魄地看著他，“是你……”

    “是我。毀了她的容還真是便宜了她。”他毫無表情地注視著我，一字一句地道。

    冰寒的聲音直達我心底，我驟然側過身，一頭向左邊那人肚子上撞去。

    身后兩人似乎都沒想到我會突然動手，一時措手不及，左邊那人已經松開我捂住腹部蹲下身去。 不等右邊那人有所動作，我舉起剛獲自由的左手，用盡全力一拳打在他鼻梁上。

    趁著疼痛分散開他們的注意，我轉身便踉踉蹌蹌地向巷子外跑去。

    這個瘋子！這個魔鬼！我絕不能……再讓他逍遙法外！

    剛到巷口，卻見面前烏壓壓的一排人，一模一樣的黑色西裝黑色墨鏡，面無表情地擋在我面前。

    我情不自禁地后退了兩步，回過頭，楚霄已經站在我面前——甚至沒有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已經被他打倒在地。

    “李凜教你這么幾下，就敢對我動手？”他一腳踏上我胸口，嗤笑道，“你太天真了，小貓。告訴你，就是凜本人，也不是我的對手！”

    “你、你怎么會知道……”我驚駭至極地望著他，“你究竟是誰？！你究竟是什么人？！”

    他不答，眼中滿是洶涌的恨意。“你是李凜的……”我難以置信地問。

    “是因為他，你才恨我？你才要報復我？”話音未落，胸口陡然間劇痛，痛得我喘不上氣——我卻忍不住笑了，因為我知道自己猜中了，“原來如此……你以為他是因為我才拋棄你的？哈哈哈哈……真好笑，你這傻瓜，他從頭到尾就是玩弄你利用你罷了，就像對我一樣……難道你不知道，他根本不會在乎任何人，除了他自己——”

    “閉嘴！你永遠都不明白別人為你付出了什么！”他暴怒地喝道，身體竟也微微顫抖起來，“你這個賤人，如果沒有你，凜又怎么會是現在這樣……六年前第一次見到你我就想掐死你了，你把我們害得這么慘居然還能若無其事地逛夜總會！不過我不會讓你這么輕易就死的，我要讓你比我們更痛苦，我要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最后那句話或許很可怕，但我聽了卻只想笑。實在太熟悉了，我簡直都可以倒背如流，奕坤也總是這么說，真不知道如果他見到面前這個人，如果他知道了這種種一切，會作何感想。恨我的人原來不止他一個，我卻已經再沒有一絲恐懼，因為……其實他們都早就達到目的了。

    只是——

    “好……是我對不起你，我不該搶你的愛人……”顧不得胸口的疼痛，我凄然道，“你想怎么樣都只管沖著我來啊！為什么……為什么要傷害她們？優優小靈她們都是無辜的……為什么你連她們都不放過？……”

    “不必假惺惺了，你什么時候把她們放在心上過？”他不屑地冷笑，“不過我也真佩服你，即便我把你的朋友全部調走，安排整個報社的人來跟你作對，你也總能應付過去。你這種人根本沒心沒肺、無情無義，根本讓人找不到一點點弱點！老實說我都差不多快絕望了，我曾經想還不如殺了你算了……”

    “不過，也幸虧那場車禍沒撞死你，不然靈靈她又怎么會肯跟我在一起，我又怎么能看到你今天這個可憐的樣子？”他說著又揚聲大笑起來，“我怎么早沒想到，你喜歡的其實是奕坤那小子呢？被自己喜歡的人恨，感覺很爽吧？”他低頭得意洋洋地欣賞著我的表情，腳尖用力，胸口頓時傳來骨頭斷裂的噼啪聲響，“告訴你岳陽，所有喜歡你的人都該死！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

    不知何時他已移開了腳，我趴伏在地上，猛烈地咳嗽，鮮紅的血液不斷地順著我的手流淌到地上，隨即便被雨水沖去，不留一絲痕跡。但是我的眼前依然只是鮮紅的一片，怵目驚心，如此絕望的顏色。

    滿腦子都回蕩著他瘋狂的聲音，天地都似在旋轉，瘋狂地旋轉，卷起一片猩紅。斷斷續續的笑聲忽然源源不斷地從我口中逸出，或許瘋了的人不止是他，更是我。不過有什么關系呢，這個世界本來就是瘋狂的世界——是非對錯，因果循環，誰說得清楚？誰看得明白？瘋了才好！

    “好、好、好……”我上氣不接下氣地大笑道，“你做到了——你毀了優優，你害死了小靈……你讓奕坤恨我入骨，你已經讓我生不如死了！夠了嗎？夠了嗎？！”

    “不夠。”耳邊飄來的話語平靜得像在訴說什么無關緊要的事，“你讓我不得不眼睜睜地看著我最愛的人崩潰在我面前，我也要你親眼看著你愛的那個人在你面前崩潰。”

    我愛的那個人？——“你要對小坤做什么！” 我脫口大吼。

    腦后突然一疼。我栽倒在一地冰冷的雨水中，除了頭部觸及地面發出的沉悶聲音響便再也聽不到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