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M
放下電話后,李高登滿腦子想的都是那張“M”鬼牌。 money,mason,mask,Mass,master……他瞬間想到許多單詞,與此同時,簡單的合同被慢吞吞地謄寫好了。 第一條 合伙人平分任何盈利和虧損,共擔風險 第二條 合伙人需要尊重對方意愿,否定對方設計需有理有據。 第三條 經營期初定兩年,如合伙經營的事業已經完成或無法完成,合伙人雙方協商同意,合伙終止。 對于李高登來說,東野賜,是個半路出現的人,而建筑事務所的合伙人,一向都是知根知底的戀人或朋友。 所以他暫時只擬定了三條協議,一共寫了兩份,同時簽了名字,隨后他抬起頭,想要交給東野賜簽名。可是東野賜卻不在小辦公室里了,狗子在外面叫喚了幾聲,李高登放下手中的協議走出去,見snow在東野賜身邊熱情地蹭著,畫著方案圖的白板下有很大一坨排泄物,東野賜拿起掃帚正清理著狗屎。 東野賜見他出來,眼睛瞇著笑說:“和你一起工作,還送狗呢。” 空氣中有股狗狗排泄物的臭味,李高登很是尷尬,紅著臉一把揪起狗的耳朵,一邊嚴厲地訓了它一頓,一邊道歉:“對不起,snow以前是放養所以不大習慣城里,不過你相信我,它真的很乖。” “狗嘛,不打不乖,輕點打。” 收拾完狗的糞便,東野賜走到旁邊的洗手池,洗著手說:“小狗餓了,我來的時候看它在外面跟公司里的人討吃的,跟乞丐一樣,要不是你的狗,都被保安趕出去了。” 經他這么一提醒,李高登這才想到自己沒拿狗糧就出來了。東野賜洗完手逗起了狗,似乎看到了他的尷尬,說道:“沒吃早飯吧,走吧,順便去遛遛狗,賣點狗糧。” 高夫人很快要來了,李高登只得搖了搖頭,“你先去吃,我這還有事。對了,你看看合同,有什么需要補充的?” 本以為東野賜會追問下去,可令李高登意外的是,他什么都沒有說,只是拿過了合同的A4紙,僅僅三條協議,他卻看得很仔細,認真地說:“加一條,要是合伙人離職或吵架,不能砸對方電腦,實在忍不住要砸電腦,也等對方把電腦資料備份再說。” 李高登一時沒反應過來,摸不著頭腦,“什么?我不會砸人電腦的……” 東野賜突然繃不住嚴肅的神情,咧著嘴笑出了聲,靠著白板解釋道:“我就開了個玩笑,據說一對很有名的情侶合伙人開事務所,后來男人找了辣妹,分手散伙的時候,女朋友氣不過把他做設計的電腦砸了。好像很多合伙人是戀人,生怕對方砸自己電腦,這個故事就流傳開了。” 李高登也想到這個梗,被戳中了笑點一般笑得停不下來。 李高登說:“故事真假不重要,不過確實,大家向來一般都是和親密的人合伙開事務所,比如設計鳥巢的赫爾佐格和德梅隆,他們從小學起就認識了,一路同學到開事務所,一起拿了雙人的普利茲克獎,像我們這樣的倒是少。” “赫爾佐格和德梅隆啊,用一棟建筑甚至就可以改變整個城市。” 兩人靠在同一塊白板上,東野賜轉過頭,看著他瘦削的側臉輪廓,像雕塑一般雕刻得精美,接著說道:“但我最佩服的是,他們兩人從小到大在一起五六十年,居然能這么契合,可以說是超越性別的靈魂伴侶,我是很難理解這種親密關系,李商隱那句詩怎么說來著……” 東野賜想了想,“心有靈犀一點通。” 李高登收起笑容說:“我認為我們還沒到特別了解對方的地步,所以我給東野先生的時間是兩年,如果兩年之期還沒過,東野先生與我合不來不想留下,我尊重你的意愿,不會強求什么。” “說起來,你最好的朋友是鄴辰吧,我可以越過工作的界限,問一個私人問題嗎?” 得到肯定回答后,東野賜問:“合伙人的位置一直空著,是不是給更熟悉的鄴辰留的?” 他的猜測無疑是對的,李高登不說話,當是默認了。他比李高登想象得更敏銳,但是同時,李高登感到他心中好像有一道嚴格劃分的界限,外人不能輕易觸碰到他的另一面。 東野賜又是笑了笑,“我說過,建筑師都是拿圖紙說話的,我們已經聊了許久,都認為合伙是可行的。我可是很有契約精神的,如果真有散伙那么一天,一定是我挽留你吧。” 盡管還未能深入了解,東野賜的態度卻很真誠,李高登暫時接受了這個突然出現的合伙人,他迫不及待地想和他探討更多,可狗子卻咬著他的衣服,餓得直叫喚。東野賜露出無奈的神色說回來接著聊,牽起狗走出去后不久,高夫人也來了。 高夫人的膚色很白,她穿著一件墨綠色的大衣,更是顯得皮膚雪白,一抹紅唇像雪中點綴的嫵媚梅花,與一雙明艷的眼睛相得益彰,看上去比實際年齡年輕很多。 她站在打量著四周,然后坐到了沙發上。李高登連忙擦干凈她眼前的茶幾,又拿出一瓶礦泉水。 高夫人看著礦泉水卻不動,仿佛昨天什么都沒有發生過,淡淡地說:“我聽高琪說你要自己創業了,這么招待mama可以,招待客戶可不行,至少得把瓶蓋擰開。” 李高登低著頭不做聲,伴隨著一陣窸窸窣窣的塑料袋響動,他又聽到母親溫柔的聲音,“按時吃藥,這里太差了,睡沙發太軟對腰背不好,附近我倒是有房子,不住家里就去那兒住吧。” 今日的母親,和昨日的母親判若兩人,跟他記憶中不管事的母親也不太一樣了。 想不明白的事情太多,李高登拿出小丑鬼牌,擺在礦泉水邊,問她:“這是什么意思?” 高夫人將小丑鬼牌收回包里,“這件事交給我處理吧,我只是提醒你而已。” “不,你們一定有事在瞞著我。”李高登說,“爸爸和你有事從不和我說,可我是這個家一部分,有權知道。” 高夫人沉默了許久,李高登等著她開口,可她一開口,卻問了一個似乎不相干的問題:“你聯系蕭鄴辰了嗎?” 李高登立馬搖頭,她抿嘴笑了笑,“在醫院那天,你哥趁著蕭鄴辰不在,要強行帶你回去,你一定要等他,我就知道你們倆肯定站在了一起。你哥掌握了太多事,按照你和蕭鄴辰的計劃,在他身邊裝傻,占不到便宜的。” “所以你打我,是要趕我出去?”李高登也坐上了沙發,握住了高夫人的手腕,“媽,我必須得知道實情,否則我直接去問李高琪。” 高夫人嘆了口氣,側過身子,摸著他頭上的亂發說:“我可以告訴你,但你要答應我,不能介入這件事,安心做你自己的事業,這也是老李希望的。” 李高登心里著急,嘴上答應了母親的要求。高夫人沒有直接說出實情,首先問他:“你知道社會是由什么控制的嗎?” “法律?” “不,再猜。” 李高登接連說了國家、政府、科技等等,都被高夫人否定了,他最后給出的答案是經濟,高夫人終于點了點頭。 “很相近了。”高夫人說,“具體來說,資本和財富始終是被掌握在少數人手上的。就算剔除掉海量的地下財富,只拿世界上公開的數據,前二十個富豪的財富已經相當于一半人了,沒有人想讓自己的財富被搶走,他們會獲得源源不斷的財富,直到被人推翻才停止。” “然后呢?”李高登立馬追問道。 “這就是M存在的根基,由世界幾十個頂級富豪組成,用手上的資本來cao縱世界,從各方面改造全世界,砍掉下層人能拿刀的手,建立有利于他們的秩序。” 高夫人再度從包中拿出紙牌,展示在目瞪口呆的李高登面前,“你抓的是鬼牌,處境很危險。而你的大哥,已經拿到了M的入場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