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小高真是太慘了
這是一次冒險的試探,李高登本以為鐵游會翻臉拒絕,但他答應得很爽快。 “行,我帶你去市里買衣服,還有去游樂園玩,再遠我不去,別問。” 市里的游樂園,已是鐵游最大的退步了。李高登心領神會,腦袋枕在枕頭上僵硬地點了點頭。他閉起眼睛時,鼻頭一酸,忽然又想到了家,僅是每日千次萬次想家的其中一次。 他最擔心的是爸爸,在這個消息閉塞的農村,連電話都只有一臺,掛在村長的小賣部。李高登心里自責,不知道爸爸到底如何了,他本以為爸爸會去國外養病,但很快否決了這個想法,自己現在下落不明,爸爸在找到自己之前不會出國的,肯定留在佘山湖畔的李宅休息。 李宅建于郁郁蔥蔥的山坡腳下,清澈碧綠的湖泊圍在象牙白的別墅前,這前臨水后倚山的架勢,是招財納庫的好風水。他的家遠遠望去像一顆發光的圓潤明珠,被孕育在光滑的貝蚌中。 家本來不是這般生機煥發的,李父曾擔心有歹徒從后山鉆空襲擊,本將圍墻建得很高,李高登在花園中見不到外面的天空,只覺得一片死氣沉沉,破壞了建筑與自然的美感。于是他重新設計改造,將整個家宅區細分為五個區智能化管理,更新了安保設施和人員,外人一通過入口,攝像頭掃描自動存儲信息,通過智能手段換掉了圍墻,兼顧了安全與優雅。 烈日當空,一輛黑色轎車在湖畔停下,蕭鄴辰從轎車上下來,抬頭仰望著珍珠般的房子,盡管李父已經去世,這房子沒有衰敗破舊的趨勢,仍然顯示出了非凡的生機。 盡管人會死去,但是自然卻不會,蕭鄴辰一看,便知道這是李高登的作品。那個很有自身風格的朋友,將溫馨的自然美感,融入到了這座府邸的每一處,流露出對家庭十足的珍惜。 房子并不等于家,在李高登這兒,家就是房子。 在外面悄然站了一會,蕭鄴辰低下頭,發覺深藍色的西裝有些褶皺,稍微撫平了褶子后,才拾級而上走到了別墅的正門入口,李高琪早已等候在一扇大開的玻璃門口了。 “鄴辰,沒想到你來得這么快,我看你傻站在下面想事情,還不敢打擾你。” 說著,李高琪微笑著走了上前,熱情地握手擁抱了蕭鄴辰。此時的李高琪,和平日帶有十足攻擊性的模樣不同,在家沒有穿正式的西裝外套,只穿了一件白色襯衫和寬松的灰色喇叭褲,一副圓框黑絲眼鏡架在鼻梁,整個人都顯得十分舒適隨意。和他擁抱時,蕭鄴辰聞到一股淡雅的檀木香味。 “麻煩哥親自來接我……” “越長大反而越客氣了,跟我客氣什么。”李高琪打斷了他,保持著笑容領他進門,兩人坐在樓下的會客廳沙發上,李高琪又問他想吃些什么。 蕭鄴辰沒有回答,他打量著四周,看到客廳被劃分在一個圓形空間內,這一層并不高,甚至相比于大多數裝修得富麗堂皇的客廳還有些低矮了,故意做舊的低飽和度紅木鋪在地板上,米白色沙發和幾把桌椅看似很隨意地擺放在角落中,紅黃為主的暖色主色調卻不顯俗氣,恰好被客廳盡頭冷色的窗欞減掉了幾分艷麗。 蕭鄴辰心情沉重,又想到了李高登,他曾經嘲笑庸俗的建筑師和室內設計,總喜歡迎合顧客建造寬敞明亮的客廳,裝修成高大巴洛克宮殿的模樣,洋不洋土不土,恨不得將一切華麗元素堆積上去,營造一種高端大氣上檔次的奢華感。 李高登的話回響在耳邊,“都是暴發戶,我看把屎殼郎的糞蛋涂層金光,還傻乎乎地接著呢。” 午間的陽光正好從穹頂漏下來,透過雕刻著復雜玫瑰花瓣形制的鏤空窗欞,將一朵巨大的玫瑰雅致地投在了地毯上。會客廳的透明推拉門外,蕭鄴辰看到紅綠交替,湖畔的波光粼粼地倒映在門上。 “我很久沒來拜訪過了,本說要來看看,可是這些工作太忙了,沒想到現在出了這種事。”蕭鄴辰心里堵得慌,他感到自己頭腦正在被情緒影響,便從沙發起身,徑直走向了推拉門,隨即推開了門,站在了外面空曠的露臺欄桿邊。 “現在那么熱,等會晚上才涼快呢。”李高琪在室內叫住了他。 一股熱風吹了過來,蕭鄴辰聽到李高琪的聲音,依舊一動不動,隨后身后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李高琪也起身走到了他的身邊,兩人肩并肩站在烈日的毒辣里。 李高琪湊到他身邊,這才發現蕭鄴辰到底在看什么。外面并不是簡單的陽臺,而是大跨度懸臂式的露臺,素色混凝土像真正的山石一樣,邊緣似狼牙般凌亂不齊整,潺潺流水從這山石縫隙流出至花園,彎彎曲曲地越過花園再次回到湖泊中。 蕭鄴辰說:“小高做得很好,他喜歡能流動的水,還有可冷可暖的光線,以新材料打造自然也是他在研究的方向。” “原來是這樣,難怪在家總能聽到些水聲,感覺家就像個泉眼。”李高琪遠眺著湖泊,又說道,“其實我工作忙很少在家,住在市區的高層公寓里。平常都是爸媽還有小高住在家里,家中有些東西我都沒注意過。” 蕭鄴辰忽然轉過頭問:“阿姨呢?怎么沒看到她?” “我爸走了,在這個家里呆著難免會傷心,所以回老家和外公他們住了。” “不是在美國嗎?” 蕭鄴辰的話一出口,立馬就看到李高琪轉過頭盯住了自己,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冷酷感。 顯然,蕭鄴辰是有備而來,李高琪則慢慢收起了笑容。 兩人對于彼此來說,都是盲盒,都在盡力摸清對方的底細。 蕭鄴辰解釋道:“哥你別誤會,我只是最近聽到一些緋聞,這也都是我媽跟我聊天恰好聊到的。” 李高琪與他站在烈日下,影子縮成一個黑色的圓投在他們腳下,李高琪先是盯了蕭鄴辰一會,之后嘆了一口氣躲開了他的目光,“圈子太小,有什么事大家都知道了。倒是有這回事,外面太熱,進來說吧,順便說說小高的情況。” 話音剛落,李高琪便走進了客廳,他一經過門框,地上的玫瑰花頓時被他踩得支離破碎。 兩人再度回到沙發上,李高琪先是拿出紙巾擦去額頭上的汗水,再是喝了一口傭人上的冰鎮酒,玻璃酒杯被他在雙手間把弄轉了幾周。 似乎是下了很大決心,他沒有看向蕭鄴辰,反而一直盯著酒杯中冒出的氣泡,嘴角一撇自嘲似的說:“就是你知道的那樣,爸他尸骨未寒,媽就去了美國,那個男的是彈鋼琴的,也就跟我差不多大……” 李高琪放下手上的酒杯,頓了一會才說:“不是什么好事,既然你知道了,我也不瞞你。我們家只是看上去很幸福,至今網上和大家嘴里還流傳我爸白手起家,我媽慧眼識英雄資助的故事,都說他們是神仙眷侶什么的……唉,可是早幾年前他們就各玩各的了,還不是為了小高才做樣子,唉,小高……” 說到小高,李高琪除了長長的嘆氣,甚至掉下一滴眼淚。他拿手掌捂住了眼睛,等他再次放下手掌時,眼眶已經紅了。 “對不起,我失態了,小高真是太慘了。” 李高琪言辭真誠且悲傷,蕭鄴辰聽著他說話幾乎滴水不漏,逐漸皺著了眉頭。 李家的事,蕭鄴辰在來之前已經打聽清楚了。從結果上看,無論是李高琪,還是李高琪的mama李夫人,都是最大的嫌疑人。此案可以說是李夫人出軌情殺,卷走財產出國;也可以說是李高琪為了獨攬大權,故意來了一出買兇殺人。 一切始終是推斷,沒有任何證據。但風過留聲,雁過留痕,蕭鄴辰不相信真的沒有任何痕跡。 從李高琪這兒暫時套不出什么話來,蕭鄴辰只能說上次的消息有誤,是警察的失誤。 “你工作忙,我知道過些日子你要當市長了,我送你去酒店吧。” 眼見著蕭鄴辰無話可說,李高琪本都準備送客了,蕭鄴辰卻突然提出了另一個要求: 去小高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