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辭錚最近心情不算太好。

    讓他心情不好的原因有很多：起因是他在Gaxy遇到了一個心儀的男人，第二日再去卻被告知男人已經離開；顧辭錚便約調了另一個男孩，男孩長得算是顧辭錚喜歡的類型，但因為顧辭錚沒碰到喜歡的那個，男孩又因為一些原因沒有滿足顧辭錚，調教不歡而散，顧辭錚之后隨意叫了個人來給自己口了一遍，疏解欲望，導致他得不到滿足，一直以來興致不高。

    顧辭錚想要的東西還未曾失手過，無論是生意還是人，他向來勢在必得，這次卻在陌生的漂亮男人身上失手，更過分的是自己明明只是淺嘗輒止地碰了碰那個男人，但這幾天以來幾乎每天他都會想起他。

    那個男人像是曇花一現，清晨便如水滴融入大海，沒有身份信息，也沒有在首都生活的痕跡，灰姑娘尚留一只水晶鞋，他卻連名字都留的是錯的，讓顧辭錚想找都找不到。

    昨晚他在Gaxy找了一個男孩，春風一度后沒有留下，將男孩留在酒店，打算自己回家。原本顧辭錚都是直接下到負一層停車場，但那天他有些累，不打算自己開車，叫了司機把車開到一樓大廳等，下到一樓大廳，電梯門一打開，顧辭錚便看到酒店門口聚著的人群。

    有服務生過來迎他，邊沖對講機叫保安，邊引導顧辭錚往外走。

    顧辭錚并不好奇聚集的人群在做什么，他目不斜視，保安很快趕到，與顧辭錚擦肩而過，不小心撞到他肩膀，顧辭錚蹙眉，往保安的方向看了一眼。

    楊斯玨原本打算花光了錢便換一個城市，找個工作生活下去，沒曾想周世陸不知何時綁定了自己的銀行卡，刷卡的時候暴露了自己位置，周世陸找上門來，在酒店門口堵住他，根本沒想過楊斯玨竟敢離開自己的周世陸暴跳如雷，當著眾人的面便給了楊斯玨一耳光。

    之后的事，便是楊斯玨熟悉的毆打和謾罵，有人拉住周世陸，有人議論紛紛，卻沒有人幫他一把，楊斯玨恍惚中被狠狠推了一下，沒站穩，往后退了兩步，手臂一緊，有人拉住了他。

    “楊？”

    楊斯玨抬眼，看到了顧辭錚的臉。

    他沒有任何驚訝或者試圖求助的樣子，而是一臉平靜，平靜而哀沉。顧辭錚扶著他站穩后，便將楊斯玨拉到自己身后，他高周世陸一個頭，周世陸看著顧辭錚，或許是被他的氣質震懾，一時停了下來。

    顧辭錚拉著楊斯玨，安撫性地拍了拍他的手臂，而后轉向保安，面無表情道：“報警。”

    “你他媽是誰啊？！這是我們倆的家事，你管得著嗎你？！”周世陸朝楊斯玨伸手，“楊斯玨，你跟我回去！”

    楊斯玨沒有看周世陸，他的眼神越過周世陸看著虛無空氣，平靜的說：“世陸，我們離婚吧。”

    “離你媽！”周世陸再次被楊斯玨激起怒火，“你今天不跟我回去，你遲早要回去，你別怕死在我手上。”

    顧辭錚失去耐心，揮手示意保安，周世陸立刻被保安鉗制住雙臂控制住，周世陸原本也只是虛張聲勢，打一個瘦弱的楊斯玨綽綽有余，面對其他男人根本不是對手，只能無能狂怒，被按在地上。

    顧辭錚看都沒看他一眼，轉身幫楊斯玨理了理被扯亂的頭發，溫柔地安慰他：“沒事，警察馬上來了。”

    楊斯玨避開顧辭錚的手，低聲說：“謝謝您，顧先生。”

    顧辭錚察覺到楊斯玨刻意與自己保持距離，與那天夜里的楊宛如兩人，顧辭錚笑了笑，繼續說：“磕到哪里了嗎？”

    “沒關系的。”楊斯玨始終與顧辭錚保持著距離，“謝謝您幫我報警，這是我的家事，不好拖累顧先生，顧先生請回吧。”

    如果換做是別人，敢這么明目張膽地趕顧辭錚，顧辭錚早就把他扔了，但因為對方是楊斯玨，所以顧辭錚異常的有耐心，他懶得解釋太多，俯身貼著楊斯玨耳朵，在周世陸暴怒的罵聲中溫和地說：“楊，你看，我真的很喜歡你，想要你留在我身邊，你就接受我的幫助，如何？我向你承諾，一切后都會很快結束，你不會再痛苦了。”

    你不會再痛苦了。

    楊斯玨抬眼，看向顧辭錚。

    顧辭錚那雙能夠溺斃人的藍色瞳孔莫名讓楊斯玨感到安心，楊斯玨覺得自己無依無靠，實在沒什么能讓顧辭錚騙的地方，顧辭錚或許因為一些關系喜歡自己，想要出手幫忙，楊斯玨也想掙脫周世陸，那乘一次美意有何不可？

    楊斯玨沒再躲開顧辭錚伸過來的手，他看了眼地上的周世陸，臉主動貼上顧辭錚的手指，自我放棄地說：“……那我先謝謝顧先生。”

    “乖。”顧辭錚揉了揉楊斯玨頭頂。

    那天發生的一切都像是一場夢——警察來了，做了簡單筆錄后將周世陸拘留，楊斯玨從筆錄室里走出來時，顧辭錚和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坐在外面聊天，看到楊斯玨出來，顧辭錚招手讓楊斯玨過來。

    “這位是嚴律師。”顧辭錚攬著他，“這就是楊斯玨。”

    嚴律師向楊斯玨伸手，“楊先生您好，我是您離婚案的律師。”

    楊斯玨握上嚴律師的手，“您好，麻煩您了。”

    “顧總開口，不麻煩，您放心吧。”

    顧辭錚注意到楊斯玨只穿著一件襯衫，夜里溫度降低，顧辭錚脫了自己的外套披在楊斯玨身上，楊斯玨身子晃了晃，靠向顧辭錚。

    顧辭錚接住了他，“怎么了？”

    楊斯玨一整天都沒怎么吃東西，又被打了一次，現下感覺頭暈腦脹，站都站不穩，眼前慢慢變得五彩斑斕，失去重心，倒進顧辭錚懷里。

    很多時候楊斯玨都認為黑暗是他往后余生的唯一色調。

    他一開始會喊痛，會哭，后來疼也喊不出來了，也不會哭了，哭只會讓周世陸打得更重，周世陸不愛他，也不會心疼他，楊斯玨將自己縮在角落，盡力避免惹到丈夫，他幾乎不出門，活動范圍只有小小一隅，疼痛是上帝給他的教訓，或許他上輩子做了很多錯事。

    然后他醒了。

    首都是他曾經向往的城市，在這幾天里，楊斯玨想過重新開始。

    如果不是顧辭錚在，他或許不會對周世陸說出“離婚”二字。

    他潛意識里覺得，顧辭錚在，就能說，周世陸打不到自己。

    “醒了？”

    楊斯玨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一間寬敞的房間，顧辭錚坐在床邊，守著藥水架，楊斯玨掛著藥水，身上有些地方很痛。

    “這是我家，你營養不良暈倒，嚇了我一跳。”顧辭錚笑了笑，“這里很安全，你好好休息。”

    “顧先生，”楊斯玨叫住他，“周世陸……”

    “他被保釋了。”

    楊斯玨垂下眼，又聽顧辭錚繼續說：“我讓人去保釋的，打了一頓，扔了。”

    楊斯玨抬眼。

    顧辭錚被他的小動作惹笑，“害怕？”他往后一靠，“我說了幫你，就會處理妥當，你不必擔心，先養好身體。”

    楊斯玨感覺自己的身體被包裹在柔軟的云層里，家里的床沒有這么軟，這么暖，但是睡在哪里都是一樣的，他的心都是冷的。

    無所謂了，楊斯玨惡毒的想，周世陸是死是活，都無所謂了。

    他只希望不要再看到他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