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裝可憐
期末考試終于結束,萬眾期待的寒假來臨,平時充滿人群的學校也瞬間孤寂下來。 春運也緊張進行,大家都無一例外,忙著回家過年。 一家人喜氣洋洋的坐在一起吃頓年夜,大人湊著看個春晚,小孩一邊鬧騰放個炮仗什么的。 夏眠家卻很慘淡,他爸和他媽終于鬧到了離婚的地步。 父母中年離婚,那就勢必要面臨著相同的問題。 “夏眠自己說,你跟誰吧?”許久未見,女人看起來更年輕了,身姿也變得愈加妖嬈,唯一不變的則是那抹大紅唇。 男人坐在沙發上,穿著一身破破爛爛的黑色棉衣,臉上皺紋很多,根本看不來是個三十多歲的人,倒像是五十多歲。 和女人天差地別。 夏眠摳著手指,抿嘴不發一言。 女人惱怒道:“你個小死孩子,這還有什么好想的,你老子天天打你,你還打算跟他?” “你娘我天天不著家是不著家,可哪次少給你買東西了,你身上穿的那件不是我給你買的?” 男人不滿道:“用自己身體換來的東西,也不嫌惡心!” “呵——”女人譏諷一笑:“那也比你天天打孩子強。” 兩個人爭搶夏眠的戰爭進行的如火如荼,夏眠在想,你倆我誰不都想跟。 他如坐針氈,在男人要動手抽女人耳刮子的時候,也沒拉架,視而不見聽而不聞,起身離開戰場。 女人立刻哀鳴的吼叫:“夏眠,我是你娘,你從我肚子里出來的,你老子打我,你也不護著我!” 夏眠繼續往外走,假裝聽不見女人被打的哭嚎的聲音。 你說他們生我是為了什么呢? 夏眠坐在村子后面的大水庫邊上,天寒地冷,水庫已經結冰,上面還有幾個有大人領著的小孩在滑冰。 他看著小孩跟爸爸撒嬌似的吼:“太滑了!我不想玩了,屁股都摔的要碎了。” 中年男人立馬把小孩抱起來,安撫說:“爸爸抱著你滑……” 眼眶的淚還是出來了,掛在兩頰,被風一吹,扎心的涼。 開年三月左右,陳靜和夏敬皖離了婚,夏眠跟父親。 夏敬皖說:“乖兒子,有眼識,你媽她畢竟是女人,回頭一嫁人,再生一個孩子,你在那個家是多余的。” 夏眠卻想,你如果二婚,我恐怕比這更慘吧。 陳靜真的消失了,再也沒有回來,就仿佛當初那個爭兒子的人,從未存在。 夏眠依舊在上初中,溫長衡依然不和他說話,只偶爾周五回家,會過來問一句:“我媽來接我,你一起吧?” 夏眠會先搖搖頭:“太麻煩你們了。” 在溫長衡不悅的瞪向自己時,再說:“那好吧,麻煩你們了,謝謝。” 他在用自己的方式去氣溫長衡,可是溫長衡再也沒有給過他小時候那種回應。 “你是討厭我嗎?”每次不接受他的好意時,溫長衡總是這么說夏眠。 初中過的很快,班里的排名表大變。 有人從正數跌到了倒數,還有人從倒數爬到了正數。 最后一次中考模擬考試排名。 溫長衡,班次第一,校次第二;緊隨其后的是夏眠,班次第二,校次第六。 所有人都在說溫長衡進步好大,初一的倒數,到如今的第一,七嘴八舌,但沒有一個人說他作弊。 他的努力有目共睹。 早讀本來就很早了,他卻自從扎根努力,就總是比大家早到半個小時;課上雖然不會總是回答問題,聽課卻比大家都要認真——每次老師猝不及防choucha,一個班幾乎只有他完整說出答案。 夏眠看完成績單走下講臺,他的座位此刻被圍堵的水泄不通,原因無他,溫長衡坐在他的前座。 每日看著熟悉又漸漸變得陌生的背影,夏眠總是控制不住的回憶,那張清雋的臉,那修長的手指,還有少年隱忍到極點,又爽到失神,憋不住趴在他的耳邊,爆發出的悶哼聲。 你有沒有想過我?溫長衡。 夏眠站在走廊,等人群散去,似乎是即將中考,大家學習的氣氛反而沒有那么緊張了,連老師上課也不再講題復習,還說起幾句閑話。 “那就祝你們前程似錦。”女老師眼眶里rou眼可見充盈了不少水光。 初夏的微風徐徐吹進教室,頭頂的風扇吱嘎吱嘎的響,陽光從葉隙間漏出,掠過少年清瘦的脊背,耳邊盡是同學的低語。 這就是青春嗎? 溫長衡。 夏眠勾起嘴角,熱淚溢出,滿懷期待。 那我們就……高處相見吧。 緊張的中考在蟬鳴中度過,又在雨水中終結。 最后一場考試,落筆,風停,雨順勢而下,雷聲轟鳴。 天邊烏云密布,黑壓壓一片,教室內打開了燈,監考老師擔憂的看向外面一眼,又回身拿起卷子羅列好。 走出考場時,雨勢正到高潮,站在臺階上都被濺濕褲腳。 夏眠想了想,干脆冒雨離開。 不過瞬間,渾身上下悉數浸透,頭發軟趴趴黏在額前,夏眠仍舊在人群里慢慢的走。 有同學打著傘被撅了頂,看神經病的眼神這才轉向自己的傘。 夏眠對此視而不理,既不生氣,也不竊喜對方成了落湯雞。 他在等,等一個人,一件事,或者, “夏眠!” 一句話。 溫長衡今日穿了白色襯衫,短袖,可以想象的出,如果不是這場雨,他出來時得是多么奪目。 “你腦子進水了?”溫長衡握住夏眠單薄的肩膀,把他拉進自己傘內。 夏眠昂起點頭,茫然的看向他,又低下頭,小聲說:“我爸媽離婚以后,我爸就沒怎么回家了,我中考這幾天,他也沒回來。” 溫長衡嗯了一聲,似乎是來不及思考,雨實在是大,這把傘是單人傘,他應該在打量怎么才能讓兩個人都安然無恙。 不過顯然失敗了,他的肩頭已經濕了大片,夏眠早就淋透,當下直接跟他說:“不然你先走吧,我反正已經淋濕了……” 后面的話沒說口,夏眠看見了溫長衡瞪他的眼神,立馬噤聲,改口:“那我們快點走吧。” 估計是思考了一會兒,這種姿勢最能減輕兩人淋雨的面積,溫長衡微不可聞的摟上了夏眠的肩膀。 這兩年,溫長衡身高長勢迅猛,目測已經突破一米八五,比夏眠高了不止一個頭。 兩個人深一腳淺一腳的走,溫長衡的右腿還是瘸,不過仍舊不借助外力也可以走的還算平穩。 到了門口,人群烏壓壓一大片,喇叭聲亂響,根本找不到自己的家長。 夏眠既然說了他爸沒回來,那也就沒有人會來接他。 所以溫長衡帶他去找自己家長的時候,他并不意外,反而悄悄翹了翹嘴角。 只是讓他意外的是,來接他不是溫阿姨。 “少……長衡,這兒。”高大的男人打著一把黑傘,在輛車子面前朝他們招了招手。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在這么多人中,準確無誤看見他們的。 夏眠只管老老實實跟著溫長衡。 “你先進。”男人給溫長衡開了車門,溫長衡把夏眠拉了過來。 夏眠局促的沒動,抿了抿嘴,說:“我身上都是水。” 溫長衡白他一眼,很嫌棄似的:“上不上?” 知道人要見好就收,不能太貪心,夏眠便沒再說什么,彎著腰上了車。 片刻,溫長衡也上來了,就坐在他旁邊,兩個人幾乎緊緊挨著。 男人繞到前面去。 溫長衡從座椅下的抽屜拿出一條毯子,看也沒看,直接丟到了夏眠身上:“把頭發擦擦。” 夏眠小心拿下蓋到臉上的毯子,說:“就弄臟了……” “你怎么那么多事兒?”溫長衡面露不悅,牙齒在口腔內估計已經咔嚓咔嚓磨起來了,他哼了一聲,又把毯子拿回來,在夏眠驚詫的目光里,粗暴的揉起他的頭。 男人上了車,看見后座的慘烈場景,失笑,道:“長衡你小心點兒,別把你朋友玩壞了。今早來之前不是還提前告訴我,你要帶個人回去嗎?怎么這一帶上車,就這么對人家。” “……”溫長衡的動作頓時僵住。 夏眠從毯子里露出頭,嘴不受控制的咧開,他看向前座的陌生男人,說:“叔叔,溫長衡早就打算要帶我一起嗎?” 男人視溫長衡的眼神于無形,一邊開始打著方向盤往外開車,一邊跟夏眠說:“對啊,對啊,少……長衡一早就說了。哎,你可不知道,我們家長衡就這樣,死鴨子嘴硬,喜歡也不說喜歡。他以前來過這里一次,回家后就嚷嚷著有個小姑娘……” “溫榮!”溫長衡臉紅的要命,身上的衣服又濕透,白色襯衫直接變成rou色貼著他的身體。 溫榮被警告后非但沒有住嘴,反而笑得更加歡快,跟夏眠說:“說那個小姑娘好看,結果那天我跟他聊起來那個小姑娘,他氣壞了,跟我說那是個長得好看的小男孩兒。” 溫長衡警告幾次壓根沒有用,溫榮一點不會看眼色似的,把他干的蠢事都賣了一遍。 夏眠在笑聲里偷偷瞥向旁邊的人,溫長衡筆挺的坐直身子,嘴巴抿的很緊,嘴唇都擠成了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