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第一天。

    施亦跟在教導主任后面進了高二十六班的門。

    “給大家介紹一下，這是這學期新轉來的同學，施亦。”教導主任站在講臺上，環顧了一圈后給施亦指了個位置，“你先坐那吧，位置等你們班主任回來再排。”

    施亦應了聲，走到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坐下了。

    一路走過去，可以聽到班里女生低聲交流的聲音，原因很簡單，長的過于惹眼。

    施亦個子高，皮膚還白，臉部線條流暢精致，純黑的耳釘掩在碎發下，從某些角度看過去反射著白熾燈的光，亮的扎眼。男生單肩挎著包，耳機線隨著動作四處晃動，還帶著點沒睡醒的懶散。

    “還有十分鐘考試，大家收拾一下。”教導主任看了眼時間，走到門口又想起了什么，轉身對施亦說，“耳機收了，下次再帶手機直接沒收。”

    施亦放包的動作頓了下，看了眼前面轉過身看著他的同學，沒顧得上摘耳機，一臉難以置信：“今天考試？”

    “對，考兩天，時間表貼上面了。”夏默澤抬手往黑板一角虛指了一下，扭頭好奇地問施亦，“哥們你之前哪個學校的？”

    “職校。”施亦從書包里掏出筆袋，拉開椅子坐下了。

    “？”夏默澤訝異地看著施亦。

    職校的能轉來這？

    “開玩笑的，我之前在省外。”施亦看到石化的夏默澤，似乎是覺得好笑，眼尾輕挑了下。

    夏默澤更震驚了。

    高二轉來浙江高考，怕不是還沒經歷過社會的毒打。

    這哥們長的不錯，但好像腦子不太行。

    施亦摘了耳機，隨口問：“第一門考什么？”

    “語文。”快到發卷時間了，夏默澤轉回去前又想起了什么，“你之前是全國卷嗎？我們這教材不太一樣。”

    “沒事兒。”施亦倒是沒多在意，語文這東西，跟教材有屁關系。

    夏默澤沖他比了個大拇指，夠自信。

    等卷子發到手，也確實差不多。

    一共兩個小時，施亦還留了半個小時睡覺。

    為什么轉來這兒他怎么知道。

    施秋羽要到這邊做生意，自然就把他給一起帶過來了。

    交卷鈴響的時候，施亦搭在腦后的手指微蜷了蜷，片刻后抬起頭，起身往前收卷。

    十分鐘后考數學。

    施亦做了前三題，做不下去了。

    前后粗略掃了一遍，一大半東西學都沒學過。

    施亦看著最后一題那明晃晃的“導數”兩個字，有點懷疑人生。

    這……數學也教材不一樣？

    他怎么記得這應該是高二下學的？

    他可能還沒睡清醒。

    施亦凌亂了幾秒，接著選擇趴下繼續睡了。

    旁邊正奮筆疾書的一個同學聽到動靜轉頭看了一眼，驚得筆一抖，這才開考不到十分鐘……

    這新同學，這么狠的嗎。

    事實證明，施亦確實是個狠人。施亦交上去的卷子一共只寫了十二道題，十個選擇兩個填空，其中還有六道是隨手蒙的。

    “考試范圍是什么？”施亦上去交完卷子，回來問夏默澤。

    “就前段時間學的那些，高二上學期的。”夏默澤張口回答，隨即反應過來了什么，“哦對你應該沒學過。”

    施亦手撐著額頭，語氣莫名：“那你們這學期就準備全部學完了？”

    “嗯，差不多。”夏默澤眼里多了點同情，“現在應該是我們。”

    我覺得我這學期可能學不完。施亦從抽屜里扒拉出了手機。

    時間表上數學考完還有三十分鐘才到吃飯時間，施亦總算是知道為什么這學校開學當天要求七點到校了。

    感情是為了這開學考。

    夏默澤顯然對施亦十分好奇，話不停：“誒你選了什么？”

    “物化技。”施亦直接把手機給拿到了桌面上，點開了微信。

    “技術？你之前學過？”夏默澤接著震驚。

    “沒，你們那教導主任說這個好考。”

    “那倒是，不過這門晚上就要考了，下午是物化，你今天就可以考完。”夏默澤側身坐著，接著說，“不過你可能很多都沒學。”

    施亦打著字的手一頓，這不是廢話。

    “沒事，選擇題還是可以蒙一下的。”施亦看著很淡定。

    不過就是750分考個300分，也算創記錄了。

    縱橫學業這么多年，也是個難得的經歷。

    中午施亦沒去餐廳，點了個外賣。

    他實在是不想去擠餐廳，光聽那和鈴同時響成一片的桌椅摩擦聲，他就知道這學校餐廳不簡單，肯定得是人山人海。

    吃完外賣熟練的毀尸滅跡完，施亦去領了書。

    趁著中午午休的那點時間粗略翻了遍課本，接著開始下午的考試。

    一天一共考了十個半小時，施亦睡了六個小時。

    最后一科考完，施亦單手按著脖頸，往教室外走。

    今天也不能說沒有收獲，算是把昨晚熬夜的覺給補的差不多了。

    夏默澤發現這個新同學很有意思，因為第二天，施亦直接曠了一天的課，哦不，考試。

    施亦看著桌上依次排開的課本，正頭疼，手機震了一下。

    夏默澤：你怎么沒來？

    S：我昨天不是考完了？

    S：今天還要去？

    夏默澤靜了幾秒，你說的好有道理。

    夏默澤：沒考試的得來自習。

    S：那幫我請個假。

    S：就說發燒吧。

    nb。夏默澤默默豎了個大拇指。

    要知道二中紀律一向管的嚴，遲到早退但凡被抓到輕則念念檢討，重則直接勸退。

    不過好在班主任這幾天去教研活動了，考試也沒人來查人到齊沒，施亦曠課曠的異常順利。

    施亦上午去了趟附近的書店，買了幾本教輔資料，和全新的課本壘到了一起。

    接著拿出昨天的試卷依次找出知識點對照課本圈劃出重點，再找題對應著練習，還有些連題都看不懂的就直接小猿搜題。

    到中午的時候好不容易弄完了數學，施亦感覺自己已經快不行了。

    這都是什么要命的東西，而且這難度，明顯不太正常。

    中午點外賣，下午做物理和化學。

    晚上還是點外賣，吃完拿出了技術卷子，施亦做不下去了。

    臺虎鉗，平口鉗，銼刀……

    這難道不應該是技工學的東西？？？

    還有這電子題，擱這畫迷宮呢。

    施亦正想摔筆不干的時候，放桌上的手機震了下，屏幕上彈出一個私信通知。

    Z：可以。

    Z：時間。

    S：下周六？

    Z：OK

    不錯，釣到手了。

    二中的老師改卷很有速度，第三天早上成績已經全部出來了。

    并且直接貼在了黑板旁邊。

    圍在旁邊的人把前門給堵了，施亦走過前門，腳步頓了頓，隨即接著往前走從后門進了教室。

    施亦對看成績沒什么興趣，反正也就那么點分，徑直走到自己座位上坐下了。

    倒是夏默澤看到他，從前面的人堆里擠了出來，沖到了他面前。

    “嘿哥們！”

    “你……別激動。”施亦被夏默澤一撲，直接往后坐到了剛拉開的椅子上，只來得及抬手扶了下夏默澤，沒讓人跟著摔到自己身上。

    “你知道你考了多少分嗎！”夏默澤單手撐著桌子，語氣激動，“只比我低了兩百分！”

    “……”施亦有種把夏默澤摁桌上的沖動。

    還沒來得及有所動作，一道聲音和上課鈴同時響了起來，完勝上課鈴。

    “后面兩個干什么呢？要抱出去抱。”

    “老師不是，我們……增進同學感情。”夏默澤飛快退回了自己的座位。

    “最后面那位同學，施亦是吧。”張靖沒理夏默澤，視線直接鎖定在了施亦身上。

    “對，老師好。”施亦站起身。

    “你的情況昨天我聽說了，但是150的卷子，”張靖從一沓卷子里抽出了一張，前后看了兩眼，“沒必要做的跟你人一樣白吧。”

    施亦指骨抵著桌，算是知道這是數學老師了，就是聽不出這話到底是在夸他還是在損他。

    “行了坐吧，下課到我這來領張卷子。”張靖把卷子遞給了第一排的同學，讓施亦坐下了。

    施亦從書包里拿出了卷子和一本教輔資料，剛翻開桌上就多了個紙條。

    夏默澤扔過來的，上面寫著施亦的各科成績和年級排名，末了還有句話。

    ——哥們兒你語文第一！！！

    施亦挑了挑眉，沒多少意外，不過這總分有點出乎他的預料，竟然有四百多。

    趁著張靖轉身寫板書的空擋，施亦手里的筆輕敲了一下夏默澤的肩，低聲問：“你們這選課怎么算的分？”

    “按比例賦分，我們學校自己賦的，參考價值一般。”夏默澤往后靠著施亦的桌子，眼睛依舊看著黑板，“真實分數應該比這個低。”

    所以我應該更菜。施亦看著后面仨數字，有點無言。

    “我們年級一共多少個人？”施亦覺得這個排名也不太對勁。

    “一千不到，這張卷子是和隔壁附中一起考的。”夏默澤頓了頓，補充道，“隔壁附中實驗班。”

    “他們跟我們一樣是四個實驗班，三個偏理一個偏文，和我們一起一共不到四百個人吧。”夏默澤說完這句，在張靖注意到這邊之前直起身坐好了。

    也就是說，他大概是倒一，不過這成績也只能排倒一了。

    不過怎么連個開學考也要湊團一起，還區別對待？普通班的人不配嗎。

    施亦感覺自己有點迷茫。

    這個世界好神奇。

    更神奇的還在后面。

    最高分716，比他高了整整250分，隔壁附中的，直接甩了第二二十多分。

    他后悔了，他腦抽了才來這破實驗班。

    同一時間，附中理化十七班。

    大屏幕上打著這次開學考總分和各科前五，班主任撐著桌子在瘋狂輸出。

    “看看你們考的都是什么東西，一個暑假都能放成這樣？再過幾天是不是給給我上天了？！”

    “前五我們班一個第一一個第五，其他三個都在二中，我不知道你們心里怎么想的，反正我面子上是過不去。”

    “都把筆給我放下！抬頭看看你們考出的都是什么垃圾，天天刷這么多題都刷哪兒去了？”

    幾聲輕微的筆桿敲在桌上的聲響過后，是突然起來的私語聲。

    各科前幾那幾個名字根本不用抬頭看，無非就是那幾個人，大多數人隨意掃了一眼就又拿起了筆，但還是有眼尖的發現了不對勁。

    “施亦？這是誰，之前怎么沒聽過？”

    “cao是個狠人啊，這分怎么給他考出來的？”

    議論從一角開始，很快擴散到了全班。

    “誒棧哥，這人你之前聽過嗎？二中新來的？”楚洛偏頭低聲問陸棧。

    陸棧抬頭看了眼，目光在那兩個字上停留了兩秒，輕挑了下眉又低頭接著算題，開口回道：“不認識，應該是的吧。”

    “nb啊，長這么大第一次知道語文還能考到這分。”楚洛看著那個分數，有點不知道該怎么評價。

    “那是因為人家有腦子。”陸棧寫下最后答案，把卷子翻了一面。

    “……你不也比人家低了十幾分。”

    “但是我總分肯定比他高了不止十幾分。”陸棧不為所動。

    楚洛：“……”

    行吧是我太菜。

    “都給我安靜。其他幾科就沒什么好說的了，這是施亦的語文答題卷，都好好看看。明天每個人給我交份反思上來。”步子到門邊又停了，“陸棧就不用寫了。”

    第一的特權。

    真是羨煞旁人。

    楚洛生無可戀臉。

    復印的卷子從第一排傳到最后，左邊的姓名處寫著兩個大字——施亦。

    筆鋒凌厲，字形很漂亮，還有種答題線壓不住的灑脫和張揚。

    “這哥們的字……有一手啊，但是真的不會被扣卷面分嗎？”楚洛拿著卷子，前后粗略掃了遍。

    “你試試就知道了。”陸棧抬手從前面接過卷子，放在了桌上。

    “……我要能寫得出來我也想試試。”楚洛視線掃到第一面右下角，再次被驚到，“他默寫還扣分了？！”

    原文是——弦弦掩抑聲聲思，似訴平生不得意。低眉信手續續彈，說盡心中無限事。

    施亦寫的是——弦弦掩抑聲聲思，似訴平生不得志。低眉信手續續彈，說盡心中無限事。

    默寫還錯這種低級錯誤怎么看也不像是會出現在這種人身上的事。

    楚洛盯著那個“志”看了幾秒，反應過來了什么。

    “人教版是不是就是這么寫的？”楚洛轉頭看著陸棧，“他該不會是省外來的吧？”

    陸棧看著卷子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左手食指輕叩在施亦的名字上，過了片刻才說：“大概吧。”

    施亦，高二，轉校生。

    S，十七歲，二中在讀。

    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