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末世膽小鬼,遺言先說。
齊易哆哆嗦嗦用僅有的力氣,強忍著疼掰開狗嘴,把自己腳挪出來,犬類的咬合力驚人,齊易看著自己腳踝處冒血的窟窿,眼淚滾下來,鼻涕一把全部被嘴給吃了進去,他慶幸高興自己還活著,眼下笑不出來。 他殘廢了一條腿,在這末日,也和死差不多。 齊易慌忙脫下自己實驗室外袍,撕成布條綁住腳踝止血,他低下頭正對上那狗凸出來的雙眼,嚇得屁滾尿流,要不是他現在傷腿跑不了,他肯定會離這狗遠遠的,雖然那狗成了尸體,但是對齊易的震懾力還在。 身體動不了,齊易心中壓抑難受,在受傷之前,齊易心底都還存著僥幸,他希望末日只不過是他做的一個夢,翻身就能醒過來,所以他看到陸亮亭層次不齊,狗啃一樣的發型還能笑出來,還能安慰陸亮亭說他們總能找到食物填飽肚子,但是現在,齊易十指沾滿了自己的血,刺眼粘膩,心中的恐懼無以復加。 越是膽慫的人約沒有坦然接受自己會死的覺悟,齊易就是這樣的膽小鬼,他現在腿受傷了,沒有醫療,沒人照顧,他早晚都是死,或許是昨天齊易看多了尸體,他心底恐懼自己也會成為其中的一員,他還不知道爸媽的情況,本能的求生欲讓齊易死死抓住陸亮亭,這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陸亮亭從死狗身上拔出鐵棍,帶出一股新鮮的血,齊易聽到那血液飛濺的聲音,慘白的臉色更加難看,目光落在陸亮亭臉上,陸亮亭淡然的用手里的鐵棍戳著狗的尸體,齊易張張嘴,聲音嘶啞道:“陸亮亭....” 陸亮亭側過身,看到齊易蜷縮一團,雙手捂著腳踝,他眉頭皺了一下,想到自己剛才對齊易會救下他的性命,現在兩人暫時脫離了危險,但是一齊易腳受傷,情況也沒有多樂觀。 陸亮亭讀技校,打架是家常便飯,甚至這還是他賺外快的來源,他學校宿舍周圍也有野狗,那些狗見了他都是怕的,本來狗在人類的馴化下,攻擊性大大降低,但是今天這五只野狗,陸亮亭覺得要不是他反應夠快,還有齊易做誘餌,他也不敢保證自己毫發無損,想到這里,陸亮亭心底對齊易到底過不去。 看了看齊易,嘴唇發白,毫無血色,一張臉病態慘白,陸亮亭走過去,伸手抓住齊易腳腕看了一眼,白布條已經被染紅了,傷口很嚴重,傷到骨頭,基本就不能走路了。 陸亮亭還沒說話,齊易頓時滿手血抓住陸亮亭手臂,拽的死死的,聲音顫抖道:“不要丟下我。” “你的腳還能走路嗎?” 齊易搖搖頭,他一臉狼狽的看著陸亮亭。 陸亮亭雙眸深沉,齊易跟陸亮亭認識不到一天,他們兩人之間沒有足夠的信任,齊易知道自己現在這樣,沒人照顧肯定就是等死無疑了,他求生的欲望越大,抓著陸亮亭的手就越緊。 陸亮亭抬眼看了看周圍空蕩蕩的廢墟,空氣中飄散的鮮血味兒,連帶著,齊易身上的血腥味直接沖進他鼻子,這是死亡逼近的味道,他們得趕快趕上人流,帶著這里不安全。 陸亮亭要起身,手臂卻被齊易拽著抽不開,他目光落在齊易臉上,齊易一天沒吃飽飯了,按理說現在身體虛弱,沒有氣力,但是他現在手死死拽著陸亮亭的手臂,力氣大的驚人,他還沒得到陸亮亭的答案,就死也不會放手,陸亮亭知道他在害怕什么,無奈道:“我不會丟下你,咋們找個安全的地方。” 說著,陸亮亭把錢季拽著自己的手掰開,彎腰撿起來插在那只狗身上的鐵棍,再走到齊易身邊道:“拿著鐵棍防身,趴在我背上,我背著你。” 說完這話,陸亮亭便蹲下來后背對著齊易,齊易看到陸亮亭展現在自己眼前的背,恐慌總算是下去一大半,還好只是傷到腳踝,齊易上半身還能動,他雙手抓在陸亮亭肩膀上,借力整個身體趴了上去。 齊易體重將近120斤,份量不小,但是在齊易趴穩當之后,陸亮亭很輕松的就站了起來。齊易看到的視線,頓時開闊不少。 陸亮亭背著齊易,齊易胸口貼在他背上,陸亮亭只穿著一件襯衫,齊易的心跳透過這件薄襯衫被他感受到,跳的飛快,很明顯是緊張和不安。 陸亮亭手稍微松開一點兒,他便能感受到齊易環著他脖子的手力氣收緊,齊易是那種骨架偏瘦類型的人,一雙手也是骨節分明,陸亮亭仔細看了看,齊易的手跟他不一樣,沒有老繭,纖細柔軟,跟他偏白的皮膚一樣。 陸亮亭是混混,他讀技校一年,做汽修學徒,一雙手天天拿著扳手擰螺絲和壓千斤頂,一雙手老繭磨破了又長新的,導致他雖然年紀比齊易要小,可是這雙手確是比齊易要老。 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但是陸亮亭家境并不窮,他爸媽雖然離婚了,但是陸亮亭跟著他們其中的任何一個人都能過上吃穿不愁的生活,可能是少年叛逆的心占據上風,陸亮亭偏偏跑了出來,他爸媽各自組建了新的家庭,他又處于極度敏感的青春年紀,后爸或者后媽的一個不對勁的眼神兒,陸亮亭就覺得自己是被嫌棄的那個,他索性就跑出來,自己一個人生活。 剛才齊易抓著他手的時候,陸亮亭看到齊易眼眶發紅的眼圈,心底就不會把齊易扔在這兒自己逃走,他一覺醒來便是末日,要不是齊易發現叫醒了他,沒準到現在他尸體都硬了。 齊易心臟跳得飛快,陸亮亭怕齊易這么緊張下去,腳上傷口失血更快,他一邊加快腳步,一邊試圖說話轉移齊易注意力,“你往火車站走,你老家在哪里?” “南市。”齊易回答,隨后他強顏笑了一聲道:“我爸媽在南市開了一家火鍋店,味道可好了,我保證你吃了就忘不掉。” 齊易說著吃的,他口腔都濕了,腳上的傷疼已經沒一開始那么鉆心疼了,相反,他失血過度,又接連一天沒有吃東西,血糖供應不足,腦子昏昏沉沉的要暈過去,但是齊易又害怕,他叫了一聲陸亮亭。 “什么事兒?”陸亮亭道。 齊易手又用力的抓了一下陸亮亭肩膀,深怕自己掉下去,他用自己最后僅有的力氣道:“我腦子有些暈,可能是失血過多,我要是暈過去了,你別把我一個人扔在路上,好不好。” “你要是累了,先趴著睡一會兒,趕到人群聚集處,我會叫你的。” 齊易耳朵貼在陸亮亭脊背上,陸亮亭的聲音就悶悶的,齊易聽到這話,即使是騙人的,他也能安心睡一會兒了,齊易本來的性格就不親近人,要不是他現在真的沒辦法一個人逃命,肯定不會把自己性命安全托付給一個認識不到一天,比他還小的人身上。 所以齊易說這話,純粹是圖一個心里安慰,他盡力睜開眼睛讓自己保持清醒,就怕萬一陸亮亭把自己扔在路上,精神高度緊繃,又受了驚嚇,齊易最后還是心有余力不足,睜著眼睛也不知不覺的睡過去了。 四十分鐘后,陸亮亭順著馬路來到了一棟棟居民樓排列的地方,太陽光底下,數百人聚集在一起,中間是拿著大喇叭的中年男人,靠近一些,陸亮亭聽到了那人說的話。 “我們已經想盡辦法往外界聯系了,你們有家的,都回自己家,逃命的繼續往火車站走,待在這里也不安全。” 一個中年婦女抱著扎著羊角辮的小孩子道:“我家就在這里,現在孩子餓哭了,沒東西吃,我們在家里也是死啊。” 高度現代化的城市,鋼筋水泥覆蓋的地面,根本長不出稻谷或者食物,周圍大型的超市,都被一伙惡勢力給搶占了,弱勢點兒的人根本沒機會靠近。 那婦女只差抹眼淚了,在這里找不到辦法,她只能抱著孩子去超市再碰碰運氣,陸亮亭背著齊易站在不遠處看著,她轉身一眼便看到陸亮亭,陸亮亭臉蛋臟兮兮的,只有一雙眼睛閃著光。 陸亮亭二十歲,接近一米九的身材,臉上雖然臟,但是少年的稚氣還有,那婦女是做母親的人,眼下所有人都自顧不暇,人人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婦女看到陸亮亭第一眼,還是糾結了一下,但是當她看到陸亮亭背后的暈睡過去的齊易,她抱著孩子走上去道:“小伙子,你打哪里來啊?你背后的是誰?受傷了嗎?” 陸亮亭道:“他是海大的學生,要去火車站。” “火車站離這里太遠了。”大媽驚訝,她目光落在齊易包扎的腳踝下,說道:“可不得了,他腳流了這么多血,是暈過去了吧,繼續趕路他身體受不了的啊。” “mama,這大哥哥怎么了?”那婦女懷里的小孩子才剛三歲,一雙眼睛滴溜溜的看著趴在陸亮亭背上的齊易,聲音軟糯糯的問道。 “大哥哥受傷暈過去了。” “受傷就去爸爸的醫院。”那小孩腮幫子動了動,隨后又是很驕傲的對陸亮亭道:“我爸爸是醫生,他一定會讓大哥哥醒過來的。” 婦女慈愛的看著自己孩子,她心里不禁悲涼,這傻孩子還不知道現在出了什么狀況,她老公死了,只留下她們母女,要不是舍不得這孩子,那婦女在這末世也沒活下去盼頭了。 她擦了擦眼淚,對著陸亮亭道:“我丈夫開了一家診所,家里還有一些藥物,現在外面亂的很,不能去醫院,醫院早成了太平間,正常人去了都會被嚇死,你要是信得過我,跟我回去,先處理好他的傷口。” 陸亮亭沒猶豫,跟著在婦女后面,那孩子知道陸亮亭要去自己家里,心里開心的不得了,她雖然年紀還小,但是對周邊突如其來的變化也感知到了,她不能再去幼兒園跟小朋友玩兒耍,心里可無聊了,于是絮絮叨叨的對陸亮亭道:“大哥哥,我家對面有游樂場,我mama說不準我一個人去,我爸爸出差沒回來,你明天陪我去玩兒好不好?” 陸亮亭不會哄小孩兒,沒說話,那婦女拍了拍自己孩子,“瑤瑤,我不是跟你說過嗎?現在外面不安全,不能去再去公園玩兒。” “我是帶大哥哥去玩兒。”瑤瑤嘟著嘴道。 “大哥哥也不會去公園玩兒,他們都聽mama的話,你也要聽我的話知道嗎?” “知道了,我等著爸爸回來帶我去玩兒,mama,爸爸出差什么時候才回來啊。” “不著急,等著他忙完了,就會來看我們了。”那婦女說這話,重重的嘆了一口氣,走了五分鐘的路,四人在一家獨門獨戶的房門前停了下來。 這邊兒的居民本來少,所以動亂比市中心要輕,婦女拿鑰匙開了門進屋,推門而入,屋子客廳收拾的干干凈凈,跟外面一路走來的雜亂街景相比,這才是人住的地方。 那婦女進屋就把孩子放下來,轉身讓陸亮亭進來道:“你把他放在我家客房,我去給你拿藥。” “大哥哥,客房在這邊兒,我帶你去。” 瑤瑤手扯著陸亮亭褲腿,主動帶路。 陸亮亭進了客房,他要把齊易放下來,齊易一雙手卻把他勒的緊,坐在床上費了一些氣力,陸亮亭才把齊易的手指頭一根根掰開,然后把人平躺的放在床墊上。 “藥都在這箱子里,麻煩你看著我女兒別讓她亂跑,我給他處理一下傷口。” “麻煩你了。”陸亮亭道謝,便帶著小孩出去了。 齊易躺在床上,他從陸亮亭身上感受到的體溫漸漸褪去,慢慢張開眼睛,入眼看到陌生的天花板,他動了動干裂的唇,眼睛轉了一圈兒,落在了床尾的婦女身上,齊易視線還沒完全聚焦,他只模糊看出面前的人輪廓,婦女虛胖的身材,齊易下意識的開口,叫道:“媽.....” 那婦女聽到齊易的聲音,手里動作停下,湊上去道:“你醒了?” 齊易看清楚了眼前放大的臉,這婦女比他媽要年輕,齊易意識回歸,這里不是他家,陸亮亭也不在,他抓著婦女問道:“我在哪兒?” “這是我家,一個小伙子背著你來的,他是你弟弟嗎?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齊易。”齊易說話,環顧眼前收拾干凈的屋子,他昨天跟人群在路邊睡了一晚上,眼下有床干凈的屋子,齊易不出去,頓時忘了自己是在末世,他從那婦女聽到陸亮亭的名字,記憶一閃而過,五只兇神惡煞的野狗,還有他鮮血淋漓的腿,疼痛一下喚醒了他。 齊易只有在夢里,才會忘記被咬傷皮rou的疼,齊易后背冒冷汗,耳邊傳來大媽的話。 “我姓唐,你才醒身體弱,先躺著休息一下吧………”唐阿姨說完這話,有些扭捏,齊易臉色發白,眉眼間的擔憂顧慮,看著就讓人于心不忍,可是這幾天,唐阿姨體會到吃不飽是多么難受,她家里還有一些余糧,但是那都是給自己和女兒準備的。 眼下人人自身難保,同情心就是個多余的東西,唐阿姨咬咬牙,還是把接下來的話說完了道:“我家里也沒吃的了,也不可能長久收留你們,你的傷我看了一下,傷到骨頭了,但是血也止住了,我看帶你來的人還挺有力氣,你明天讓他帶著你繼續往火車站走吧。” 齊易血色全無的躺在床上,頭陷阱枕頭里,他看到了陽,但是現在他強顏歡笑只會更難看,齊易試著動了動腿,還是疼,現在已經由疼變成麻了,齊易覺得時間拖得越久,他自己就更虛弱,沒有吃的,他一個傷員,眼下末世,誰都不會多施舍給他一點兒同情心。 所以齊易聽到唐阿姨的話,心里只是無助了一會兒,就恢復了過來,他不能走,只能依靠別人。 陸亮亭這時候進來了,大長腿邊上還有一個小不點兒。 齊易支撐著從床上坐起來,他眼睛褪去了光澤,沒有血糖供應,齊易稍微動一下就眼花,他緩和好一會兒,眼前晃動的雪花才沒了,他干著嗓子對陸亮亭道:“陸亮亭,你想留下來嗎?” 陸亮亭聽著齊易的話,又看看抱著女兒的唐阿姨,唐阿姨雖然心里愧疚,眼神躲閃,但是她沒說讓齊易留下來的挽留話,陸亮亭從齊易眼神讀懂了一些話,他開口道:“你要去火車站,我就送你過去。” 瑤瑤雖然舍不得兩個大哥哥走,可是她小小年紀也無可奈何。 唐阿姨家里拿不出能吃的東西,她還是裝了兩瓶水塞給齊易道:“我家只有這個了,你們兩個人找不到吃的,就喝水頂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