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被愛是稀有,不被愛是常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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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未睡,愿安有些萎靡,外表看不出來,但其實他反應有些許遲鈍。 小郎又鼓搗出新玩意,完全看不出前一晚難過的樣子。下過雨的泥土濕軟,他挖了坑把兔子埋了,順手就用泥巴捏了只小兔子,不太可愛,但有幾分神似。他兩只臟手捧著泥兔子給歸棠獻寶,歸棠說得很直接,“丑死了。” 小郎喪氣地耷拉著臉,“可是我覺得我捏的挺好的。” 歸棠挑眉:“本座可以捏得更好。” 然后不知怎么的,林居行、華尋、小郎、歸棠再加愿安,蹲在院子里玩起泥巴。 林居行猶豫地蹲下,小心翼翼地避開泥潭,華尋又和小郎嗆起來,叫嚷著誰捏得更好,歸棠兩只白凈的小手正認真地搓著圓球。愿安蹲的位置有些偏,背對著大家,手里捏著一大坨泥。 小郎舉著手里捏的一只狗,“看,這只怎么樣,可愛嗎?”歸棠點頭,“比那只兔子好。”小郎得意又挑釁地看向華尋,華尋舉起手里做的一個杯子,“我這個最實用,一會兒烤干還可以接水喝?!绷志有行Γ斑@種泥烤出來會漏水的。”歸棠好奇地看著林居行手里捏著的扎兩小辮子的小人,問:“這是誰?”他笑,“我meimei。”他是罪奴,meimei也不知被貶到哪里去了,這話一出,便顯得傷感。 歸棠舉起手中的東西:“看,我的大不大?”小郎被口水嗆到,林居行一愣,華尋扭捏地問問:“教主討厭,怎么做這個?大是大,就是太長了?!毙±裳a充,“太細了。”林居行說:“太……太好了?” 歸棠莫名,你們在說什么,“我做的是寶劍?。 比丝聪蛩种械膶殑?,一根長條,下方兩個圓球,這是……劍? 小郎指著圓球,“這是什么?” 歸棠理所當然回答:“劍柄啊。”她看著自己手中的劍,“你們以為是什么?” 三人臉色一言難盡,小郎心直口快,“我們還以為你做的,做的,那個呢?” 歸棠問:“哪個?”話一出口,就反應過來,氣得跺腳,“你們簡直有眼無珠?!彼D頭:“愿安,愿安!” 沒人應聲,小郎挪過去看了眼,回來笑:“教主,你昨天玩得很激烈吧,愿安在打盹?!睔w棠皺眉,抓起地上的泥巴往他后腦勺扔去。作為殺手的本能和直覺還在,感到身后有風,愿安下意識地低頭躲開,但卻沒躲開手里的泥,胸口和下巴都沾上了。 他回身,“教主?” 歸棠舉起手里的東西問他,“我做的,好看嗎?” 他看了眼,“好看?!?/br> “我做的什么?” “冥府?”冥府是歸棠的劍。 歸棠終于笑起來,露出一排牙,看著剩下三人:“你們就是有眼無珠?!彼齼刹缴锨?,用衣袖擦他下巴上的泥點,“還是愿安識貨?!?/br> 她看著愿安手里的泥巴,“快捏,我要看你捏個什么出來?!?/br> “是?!痹赴岔斨娜说哪抗饽笃饋恚涂此陙泶耆ィ髞砟笕?,捏出一個……窄窄的長方形的,下端是錐形的,東西? “這又是什么?”小郎問出三人共同的疑問,歸棠打量一番,也看不出個所以然,“這是什么?” 愿安舉起,指了指歸棠手里的劍,“冥府的劍鞘?!?/br> ……三人無語,是他們輸了,捏早了,愿安這廝真會溜須拍馬,怪不得教主這幾天都不召他們了。 歸棠心底一軟,他最近怎么這么乖,又想,她剛才不應該擦他臉上的泥,她應該把他弄得更臟…… 幾人的作品被擺在院子里,等著風干。歸棠的劍柄和劍鞘挨在一起,雖然都看不出是什么東西,但都很奇怪的東西看起來也很相配。 晚上,歸棠不出所料地又召了愿安。歸棠什么都沒做,二人并躺在床上。直到半夜,歸棠睜開眼,喚他:“愿安?!?/br> 愿安睜開眼,“教主?” 歸棠起身,“你果然沒睡。昨天你也沒睡?”她語氣不明,愿安以為她生氣了,爬下床跪好,忐忑地看著她,“愿安知錯?!?/br> 歸棠看他,“為什么不睡?”他沉默不語。 她想了幾秒,頓悟,“你怕再在夢里說出些什么?” 愿安回答,“我不想讓你不開心。” “那我要是夜夜召你,你便夜夜不睡?” 他肯定地點頭,“是?!?/br> 歸棠難以描述自己的心理,她既覺得他可笑,又覺得他可愛;既覺得自己應該生氣他的自以為是,憑什么覺得她會因為這種事不開心?又覺得自己應該高興他一切以她為首的馴服。 萬種思緒,最終化為她的一句話。她俯下身,單手抬起他的臉,摸了摸他柔軟的唇,半玩笑半真心地說道:“愿安,我好像有點喜歡你了?!彪S即,吻了上去。 這是他們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個吻。 曾情到濃時,他只是情難自已地牽了她的手,小心翼翼地吻了她的額頭。她也曾突然地,莽撞地突襲他的臉頰,然后羞得跑掉。 再后來,他吻過她身上千百處,卻不敢亦不被允許觸碰她的臉。 他從不敢期待,更不曾想象過,她會主動吻他,在這一個普通的夜晚。他更想不明白,她忽然的舉動,是何緣由。 他震驚地眨了眨眼,然后閉上眼睛,克制地捏著拳頭,感受她軟得如同棉花的唇,品嘗到他吃過最甜的蜜。 我好像有點喜歡你了,我有點喜歡你了,我喜歡你……她的話在他腦海里回蕩,終于,他壓抑已久的蠱毒發作了…… 他捏緊拳頭忍著,胸口血氣上涌,直到渾身開始顫抖。歸棠松開他,左手腕傳來熟悉的熱度。 她看著他,眼里是破碎的光?!澳阍趺茨?,怎么敢!”怎么能在此時此刻,對她妄動殺念!眼睜睜看著手腕新增的紅線,她感到難堪和恥辱,感到受傷和破滅,感到憤怒和崩潰。 愿安痛得倒在地上,鮮血從口中吐出?!安皇牵皇沁@樣的……”他要解釋,他應當解釋,他不要讓她在此時誤解,只說蠱毒不是因為殺念,而是因為愛意,只說這個,應該不會讓她想起過往的回憶,也不會讓她受傷,可她會信嗎?會懷疑嗎?會因此問他種種答不上的問題,激起她的記憶嗎?他害怕的太多,顧慮的太多,所以他滿腔心事無一件可說,無一件能說。但至少,讓他再試一次吧。渾身撕裂般的疼痛讓他吐字艱難,“蠱毒發作不是因為……” “啊!”一把劍刺穿他的胸膛,又狠狠拔出,是冥府。歸棠披散著頭發,眼睛通紅,“我早該殺了你,養不熟的狗就該抽筋扒皮,扔進十八層地獄?!?/br> 為了哄她開心,他今天穿了件白色的寬袖長衫,交領開得極大。此時,肩膀的血噴涌而出,嘴角還帶著血,他成了可怖的血人。 她是真得想要殺了他,愿安眼中悲痛,“是因為……”歸棠手中的劍忽然落下,她半跪在地上,捂著腦袋,緊閉雙眼,痛苦地慘叫。 “教主?”愿安擔憂地叫她,撐著身子爬像她。她惡狠狠地怒吼,“閉嘴,閉嘴??!”腦子里快速閃過各種片段,總有一個聲音在她耳邊喚著一個名字,阿溪,阿溪,阿溪……平和的,高興的,難過的,吵得她頭痛欲裂,都是愿安的聲音,都是他的聲音!“閉嘴,閉嘴啊!” 忽然,世界靜了,她腦海里浮現一個畫面,一個完整的她能捕捉到的時光碎片。她一襲紅衣,滿手鮮血,懷抱一個兩鬢白發、目光慈愛的男人,他握著她的手,詞不成句地說道:“跑,活下去。”然后在她懷里閉上了眼睛。她抬頭,愿安站在不遠處,手中的劍尚在滴血。 睜開眼,右眼落下一滴淚,她伸手緩緩擦干,看向愿安,“你殺了他們,你該死?!?/br> 她并不是一開始就恨愿安的。有記憶以來的第一眼,她看到的是在山洞里一襲白衣的愿安。他雙手被鐵鏈銬在墻壁里,渾身狼狽,但扔難掩風采。 她問的第一個問題是,“你是誰?” 他眼神難過,答道:“愿安?!?/br> 她又問:“我是誰?” 他尚未回答,洞外傳來女人的聲音,“歸棠,你叫歸棠。” 崖妒把她帶出洞外,告訴她,洞里的男人是她的仇人??伤洃浺黄瞻?,既無悲喜,也無愛恨。她只知道,洞里有一個很好看的男人,他叫愿安。 崖妒每日帶她去洞里,重復那一套說辭,“你看,這個人就是你的仇人。為了保護你,我給他種了蠱毒,以后他但凡想殺你,就會全身劇痛,而且殺了你他也會死;不用擔心他逃跑,他離開你超過三天,就會暴斃而亡。你要殺了他還是慢慢折磨他,都可以。他是你的。” 她日日聽得厭煩,他反正也殺不了,光想想而已,就隨他去唄。 崖妒教她武功,又很嚴厲。她覺得好累,偷跑到洞里。她問他,“師傅說,你殺了我全家?為什么?因為你喜歡的人?可是你喜歡別人為什么就要來殺我和我的家人呢?”她還是那么多話,噼里啪啦地砸向他?!拔矣X得我也挺好的啊。” “是,你也挺好的?!彼f。然后他看起來很痛苦,然后吐出血來,她感到手腕發燙,然后浮現出一條紅線。她摸了摸,有些受傷,“你為什么現在想殺我,我做錯什么了嗎?” “不是……”他剛開口,崖妒到了,“還不快出去練功。”她隱隱聽到崖妒說些什么,“你想,恢復記憶,痛苦”之類的話,她揣測,是說她恢復記憶會很痛苦嗎? 她又一次偷跑到洞里,懷揣一個饅頭進去,她揪成小塊喂到他嘴里,炫耀:“我新學了一個招式,師傅說我有天賦。”然后,他又吐血了。歸棠把整個饅頭塞進他嘴里,“你是殺人魔嗎?我好心喂你吃饅頭,你也要殺我?”她跑走了。 再后來,她很久沒去。再一次去時,她手上是血,抱著膝蓋坐在洞口,露出的手腕有鞭痕。她哭了,“崖妒打我,還逼我殺了大胖,大胖是我養了很久的貓。” 愿安掙扎了下,鏈子嘩啦作響,她抬頭問他,“你今天不想殺我了嗎?”他沒有說話,眼里滿是心疼。她想,還好這個人沒想殺她,不然她就要難過死了。她打定主意,站起身掏出一把匕首,砍斷了他的鎖鏈,“我們走吧,我帶你逃跑,我不要再聽崖妒這個臭女人的了?!彼娓芰耍麄円宦放馨∨?,跑了不知多久,不知多遠,然后停下。 她說,“你以后別想著殺我,我帶你混。”愿安理了理她額前的亂發,沒有說話。她看著他溫柔的眼睛,有一絲心動。等他不想殺她了,她會待他很好很好,比對大胖好一萬倍。 崖妒很快找到了他們,把他們帶回了山。這個女人太強了,她失策了,她應該努力練好武功,打敗她!崖妒把他又關了回去,對她說:“你以為他是喜歡你嗎?他只不過是利用你逃跑罷了,要不是你們之間有蠱毒的束縛,他就不僅僅只是動了殺念,而是會真得殺了你?!?/br> 歸棠不服,“要是他有一天喜歡我呢?” 崖妒看她許久,“你要知道,被愛是稀有,不被愛才是常態?!毖露视挚聪蜻h處,小聲低語,“就算他愛你,我倒要看看,這愛能持續多久。” 她腦子有病,歸棠總結。 她后來再不能去看他,被監視著,日復一日,她越來越厲害,也越來越麻木。崖妒帶她看到世間許多虛偽,也讓她經歷了許多背叛。一同出行的戰友可能下一秒就是反手要殺她的敵人。與此同時,她手上的紅線越來越多。 崖妒看到她逐漸浮現的紅線,“他又想殺你。”她沒有說話,她沒有去找他,他在山洞里一遍一遍想置她于死地。 “為什么?”她問。 崖妒憐愛地摸了摸她的頭,“他再也見不到遙遠的心愛的人了,而你還活著。蠱毒使他殺不了你,離不了你,他只能恨你?!?/br> “我不可以嗎?不可以被愛嗎?” “你哪里值得被愛呢?”崖妒這么問道。歸棠迷茫了,對呀,她哪里值得被愛呢?她好像,一無是處。 崖妒嘆息,“我們都一樣?!?/br> 她終于變得,和崖妒一樣。不相信愛,不值得愛。 再一次走進那個山洞,他清瘦了,也憔悴了。見到她,他扯起嘴角,擠出一個笑容。難看死了。 她第一句話是,“崖妒跳崖了。”說完,她笑了笑,她名字里注定有一劫啊。他眼里閃過一絲驚訝。 她沒有告訴他,是她殺了崖妒,那個女人臨死前露出如釋重負的模樣,她說,“你終于和我一樣了,和我一樣可怕,一樣不被人愛?!?/br> 她問愿安,“你想活還是想死?” 他回答,“活。” 她便帶他上路。既然他停止不了殺念,她也不奢求什么愛與不愛。她不要愛,只要恐懼。反正她現在已經足夠強大了,她可以慢慢折磨他,讓他再也不敢生出一絲絲那種念頭。 歸棠撿起地上的劍,對愿安重復了一遍,“你殺了他們,你該死?!本薮蟮谋椿\罩全身,僅一個記憶里的無聲畫面就讓她痛不欲生。她怎么會忘記這種血海深仇,她怎么會忘記他每一次的殺念和自己每一次的失望,她怎么會允許自己犯了同樣的錯誤,放任自己陷入他制造的虛假的幻境里!一次蠢,害得她全家被殺;兩次蠢,她心如死灰。崖妒說得對,被愛是稀有,不被愛才是常態。 愿安無力地倒在血泊之中,感到無力和絕望,“你想起了什么?” 歸棠冷笑,“想起什么?你怕我想起什么?想起你殺了我家所有人嗎?” “我沒有?!痹赴矒u頭。到底哪里出了錯,她到底想起了什么。 “你沒有?你沒有殺了我爹,殺了我全家嗎?” 愿安啞然,他真得沒有嗎?他只是沒有親手殺死他們,可他們確因他而死。他無從辯解,不敢不認。 歸棠將他的沉默視作一種默認?!胺判?,我不會讓你這么輕易的死,我會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高聲叫人,“來人,把他帶下去關起來,找個大夫給他看病,別讓他死了。” 隨著她的“求生不能”,愿安暈了過去。 歸棠緊急叫了四大堂堂主集合,四人面容緊張,不知所為何事。只見她下半身沾滿了血,眼中狠厲,如同厲鬼。 她看向四人,“讓你們去查‘生離蠱’,為何到現在還沒有消息?” “這……教主,我們已經在胡國將所有懂蠱術的人都問了個遍,均無人知道這個‘生離蠱’?!?/br> 歸棠抄起手邊的茶杯砸去,“廢物,一群廢物!” 四人紛紛跪下,“教主息怒,我們會再加派人手,連其他國家一起查?!?/br> “查!查不到我就殺你們!”她揮手,“滾!” 她看著手腕,她一定要解了這該死的蠱,她要記起所有的事,她要看看過去的自己是如何愚蠢被騙,她還要看看,沒了蠱毒的束縛,愿安準備如何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