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濤捧著一大束鮮花走上舞臺，送到白燁明手中后，又狠狠抱了下他。

    白燁明的淚水更加洶涌了！

    每個演員的最后一場戲結束后，導演都會送上一束鮮花，表達兩句感謝，然后在劇組所有工作人員的注視下發表感言，這算是這個演員拍攝的正式結束。

    白燁明想過的最后一場戲結束后，姜濤會捧著花束送到他手里，也想過自己要說一些什么話來感謝那么多工作人員這三個月來的照顧。

    在第一天進這個劇組時，他還在擔驚受怕自己會不會被半途換掉。而實際上每個人都是那么友好和善，經過這三個月完全就變成了一家人。

    面前姜濤的笑容特別的耀眼，他拍了拍白燁明的肩膀，說：“三個月辛苦了！接下來就交給我們！一定會做出一個讓人驚喜的莫羽的故事！”

    聲音通過麥克風傳出，被放大了無限倍，把那份情緒也放大了無限倍。

    有鮮花，有導演感言，但白燁明萬萬沒想到的是，這個最后竟然會以那么盛大的方式進行！

    演唱會、煙花、捧花、幾千人的觀眾、排山倒海的歡呼與掌聲。

    太多了！真的太多了！

    這一刻，白燁明突然產生了一種強烈的“結束”感。

    明天開始，他將不再是莫羽，并且也沒有機會再成為莫羽。這股情緒在他胸中翻江倒海，熱意上涌，淚水止也止不住地往外流。

    他的大腦已經宕機了，似乎除了哭以外找不到任何其他的表現方式，思維也被感動淹沒。

    他隱約聽到臺下的驚呼聲又漲了一潮，下一刻，自己的手中被塞了另一樣東西，是一個墨色的長型盒子，他也無暇去思考那里面裝的是什么，抬頭，模糊的視野中映出的是另一張臉，是許青云。

    方才的驚呼正是許青云的登場所引發的。

    現場所有的觀眾都想著同一件事，今天真是超值了！

    平日里哪那么容易見到這等國際大影星的？

    周興宇你還能買演唱會的票去看他，許青云出現在公眾面前的也就只有電影首映會以及電影節紅地毯了。就連片場蹲點那也得看運氣！

    許青云的嘴角勾起淺淺的笑容，抬手摸了摸白燁明的頭，對著麥說：“我們家的莫羽就請你們多多支持了！”

    臺下掌聲雷動、呼聲震天，“莫羽”Call此起彼伏，最后融成了一個聲音。

    “莫羽！莫羽！莫羽！”

    白燁明幾乎泣不成聲。

    姜濤把話筒還給了他，示意他說些什么。

    那些原先想好的感謝的話語早就不知道跑哪兒去了，他拿著話筒，大腦一片空白，只憑著本能不停說著：“謝謝，謝謝……”

    無數雙眼睛匯聚在他一人身上，白燁明調整了下呼吸，好不容易穩下了氣息，開口道：“我真的沒想到會這么……”太讓人意外了！

    姜濤笑著說：“我們本來就在想要不要借最后的舞臺做些什么，正好星星也答應來演出，順帶征求了下他的意見。他就說難得露天的演出，不如放個煙花，也能討個大吉大利，開門紅嘛。”

    白燁明斷斷續續地抽泣著：“謝謝大家！謝謝導演，謝謝許哥，謝謝所有到場的粉絲們。不好意思我太激動了，完全不知道說什么。粉絲們可能不知道，這個劇組真的超級超級溫暖，這是我第一次擔當主角，也是我第一次跟一個劇組從開始到結束。一開始有很多不懂的、做得不好的地方，姜導從來不會指責我，每次都很有耐心地告訴應該這樣做，那樣想會好很多。

    不只是姜導，我從每個人身上都學到了很多東西，尤其是許哥，他一直是我的偶像、我的目標，每次對角色的理解有困難時，許哥都會教我怎樣換個角度去看他，不光是這部戲，我還從他身上學到了作為一個演員的必備素質，并堅定了我在這條路上走下去的信心。

    還要感謝在場的每一位觀眾，我明明還是個什么都沒有的演員，你們卻能從一開始就用熱烈的掌聲歡迎我。第一場live的時候我真的超級擔心自己表現不好現場反應冷淡該怎么辦？但是沒有，你們用最熱情的歡呼替我暖了場，也給了我莫大的鼓勵和堅持下去的勇氣。今天也是，不遠萬里為了聚集在這里，真的非常感謝你們！希望電影上映時，我們的努力能夠得到你們的認可！相信我，我們劇組所有的人都是最優秀的！

    最后，感謝今天特地趕過來的周興宇，沒有他的莫羽是不完整的。

    真的，謝謝大家！謝謝所有人！”

    白燁明朝著觀眾深深鞠躬，姜濤、許青云和周興宇一同，四人站成一列，朝臺下鞠了一躬。

    掌聲又一次響了起來。

    “夜夜你是最棒的！”一個尖銳的女聲冒出來。

    胖妹暗自給高妹翹了個拇指。

    四人離開舞臺后，呼聲還持續了很久，為了回饋這份熱情，四人又一次上臺謝幕。

    白燁明的心情已經平復了一些，但要把今天這份刺激完全消化還需要一些時間。

    他的眼睛還是紅紅的，氣息也依舊不穩。他用力地想要把眼前這樣一個風景深深印刻進大腦之中，在多年之后還能記得有那么一天，自己收獲了那么多的溫暖和感動，像那星星點點的手燈在心中永遠不滅。

    的拍攝全部結束，每天的時間一下子空了出來，白燁明突然覺得很不習慣。

    韓皓楠那兒正在談幾個新的劇本，還沒有確定，只讓白燁明先休息一陣。

    白燁明先是把好久沒有收拾過的家給里里外外做了個大掃除。他習慣性地放了張塵哥的CD，聽著聽著覺得不對，越聽越想周興宇，干脆還是不聽了，換了張其他的音樂碟。

    整理客廳的時候就看到了許青云送給他的那個墨色長盒，打開一看，里面躺著一支派克的鋼筆，純黑色的筆身、筆帽上鑲了一條金線，高貴大氣。

    白燁明受寵若驚，有種受之有愧的感覺，趕忙給許青云發去了一條感謝的消息。

    提到許青云，白燁明想到他曾經建議過自己多多了解每個行業，學習一點技能這事兒，好像還給他介紹了一家體術教室，他琢磨著哪天可以去看看問問。

    周興宇這些天依然在忙他的那些通告，一周能回來一至兩天已經算是很好的了。不過這次為了避免白燁明再中途逃避，兩人幾乎每天都要微信一小時，有時候周興宇忙到很晚，發消息的時候白燁明已經睡了，第二天他肯定也會回一條消息。兩人就像是所有剛剛戀愛的情侶一樣，每天都好像有說不完的話。

    這個周五有的總決賽，白燁明正好從體術教室回來，順道去超市買了些菜。周興宇說他傍晚會到S市，賴著要吃白燁明做的飯。某個心很軟的人只能去買那人愛吃的菜，這些天白燁明也閑，還是挺愿意下下廚的。

    于是周興宇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有一桌的美味等著他了。

    他進門第一件事就是把人撈到懷里狠狠親了一通，然后若無其事地坐到餐桌旁，等人伺候吃飯。

    白燁明都被他的理所當然給氣到了！

    但想著一周也就那么一天，還是隨了他吧。

    電視上正放著的廣告，再過十分鐘就要開始了。

    白燁明一邊吃飯，一邊問道：“你在到底是干什么的？”

    周興宇埋頭啃著雞翅，聽到問題，放下手中餐，嘴巴邊上一圈油膩。白燁明看不下去了，抽了張紙巾給他。

    “一對一指導一冰改編和唱歌，還有舞臺演出什么的。”周興宇答，“倪倪事件”后，他叫回了倪一冰的名字。

    倪一冰在半決賽中強勢勝出，沖進決賽。

    因為是錄制的節目，所以比賽結果其實已經出來了，白燁明沒問，周興宇也沒說，兩個人很有默契地等著今天的播放。

    白燁明說道：“我問的不是你，是塵哥。”

    “哦，他的話每期就做一些重新編曲的工作，嘉賓和選手會給到一個改編的Idea，有時候會錄一個小樣，就根據這個來編曲。那節目特別認真，說24小時還真的就是24小時，有時候拿到小樣都已經凌晨四五點了！做那個節目的時候我完全沒法睡覺！一冰不上還好，有他的那幾期到演出的時候我都快吐了。”

    白燁明心想你就非得那么折騰自己嗎？

    “那這活你還接，不要命了？”

    然而周興宇的一句話讓他啞口無言。

    “你不覺得很有挑戰性嗎？”

    是啊，他們都懂，一旦有了一件想做的事情，廢寢忘食又算得了什么呢？

    然而不一樣了，他們現在是兩個人，不是一個人。

    白燁明淡淡說道：“我可不要照顧一個病人。”

    周興宇的心一動，想著真是個不坦率的家伙，關心人家的身體直說不會嗎？他嘻嘻笑道：“彼此彼此。”

    白燁明想說他現在閑得發慌，韓皓楠還沒有給他派活，想去冬笙看看，每次會發現每個人都忙得不可開交，時隔好久，白燁明也幫不上什么忙，又悻悻地回來。

    “說來，一冰那事兒是真的？”

    “他哥哥？真啊！”

    “你認識他哥哥？”

    “以前學吉他的時候認識的一個前輩，很有天賦，那時候我們都覺得他一定會名揚樂壇，有幾個同學還悄悄問他要了簽名。”

    “他的確成功了，只是……”白燁明終究沒把“死”字說出口。

    周興宇嘆了口氣：“都是命。所以啊人太完美不好，天賦異稟、闔家歡樂、事業有成，不僅人要嫉妒，天也要嫉妒。”說完，周興宇沖白燁明調皮地一笑，“我們沒關系。”

    “嗯。”

    白燁明懂周興宇是在說他們各有缺陷，家庭恐怕也都不是那么和滿。兩個人就像兩個半圓，只有合在一起時才是完滿。

    說話時，已經開始了，他們也吃得差不多了，把碗先那么一扔，轉移陣地并肩靠在客廳沙發上。

    共有四位選手進入決賽，采用兩輪決勝負的形式。第一輪依然是24小時歌曲改編，與前幾場不同的是，這次的表演是嘉賓和選手一起。四組人兩兩對決，勝出者進入下一輪。第二輪是選手間的對決，歌曲可以自由選擇，勝出者即為本季的冠軍。評選依然是由現場觀眾投票進行。

    周興宇和倪一冰第一輪的對手是鄭波和朋克系的酷酷女孩。

    他們的曲目是。

    電視上正放到兩組人的24小時集錦，周興宇和倪一冰幾乎形影不離，一起聽歌、一起商量、一起和聲、一起演奏、一起上舞臺試音設計動作。

    白燁明看著電視上專注的周興宇有些感動，他下意識往他那兒靠了靠，周興宇的手立馬攬上了他的腰，那溫度讓白燁明很安心。

    “沒睡？”心疼。

    “沒時間睡。”

    “一冰怎么樣？”

    電視上的倪一冰聚精會神地在聽周興宇給他講舞臺要注意的地方，看得出他很重視這場比賽。

    “這是他第一次參加唱歌比賽，你知道，他是小演員。這些比賽說是什么海選、自由報名的，其實里面還是會有很多審查的，一冰有點難。”

    “因為經紀公司？”

    “嗯，他是瞞著公司報名的，我讓陳哥托了點關系。這叫先斬后奏？他是個會唱歌的人，你聽過，很驚喜吧？”

    白燁明回憶倪一冰初賽和半決賽的表現，確實可以用驚喜來形容。他從沒想過在那個小小的身體里竟然能有那么大的爆發力！他也從沒想過那輕輕柔柔的聲音竟能飆到那么高！

    “他的聲音表現力很豐富，我們用樂器來比喻就是長笛，特別適合那種情緒高亢的搖滾，或者婉轉悲傷的情歌。這其實是兩個極端，但他能平衡得很完美。”

    “你很喜歡他？”白燁明脫口而出。

    周興宇忽然笑了起來，答道：“是啊，我很喜歡他。”

    “哦。”白燁明應了聲，再沒其他反應。

    周興宇有些索然，想你怎么就不會吃個醋！

    “他應該也很喜歡你。”白燁明看著電視上互動的兩人。音樂他不懂，但人他是懂的。一個人的表情、動作可以看出很多事情，尤其是下意識的表現。

    倪一冰自始至終一直呆在周興宇身邊，寸步不離。看著周興宇的眼神也是崇拜和信任，自己提出意見時第一個去看的也是周興宇，在得到人的肯定時，笑得比任何時候都開心。

    “葉子？”周興宇側頭，發現白燁明目不轉睛地看著電視，眼中流露的還是羨慕，他就笑了，把他的頭往自己這邊一掰，吻在了他的發上，輕聲道，“一家人只要一個唱得好的就夠了。”

    白燁明沒應聲，他也不是真的嫉妒，只是職業病把自己代入倪一冰，有一些悲傷。

    “十年之前，我不認識你，你不屬于我，我們還是一樣，陪在一個陌生人左右，走過漸漸熟悉的街頭。”

    電視上倪一冰深情凝望著周興宇，唱出那么一句傷感的歌詞。

    白燁明問：“你們小時候認識嗎？”

    周興宇：“見過吧，有時候他會來找他哥哥，那時候很小了，總是躲在門后面，像個小姑娘一樣。”

    “十年之后，我們是朋友，還可以問候，只是那種溫柔，再也找不到擁抱的理由。”

    周興宇與倪一冰對望，鏡頭從周興宇疊化至了倪一冰，白燁明都能見到倪一冰眼中閃爍的光芒。

    人類就是很奇怪，在自己幸福的時候會想要全世界的人幸福。

    當別人的幸福被自己阻礙之時，有些人會坦然自若，有些人會幸災樂禍，有些人則會自責內疚。白燁明無疑是屬于最后一種。

    臺上兩人表演完畢，倪一冰的真情演繹獲得了一片掌聲，更有妹子感動落淚。

    周興宇主動上前和倪一冰擁抱，后者在抱住的那一瞬眼淚奪眶而出。

    周興宇動了動唇，沒被收進麥中。

    白燁明問：“你說了什么？”

    周興宇沒有隱瞞：“告訴他，他很棒。”

    倪一冰也動了動唇，看口型并不是“謝謝”。

    “他說了什么？”

    周興宇這次卻有點懵：“他有說話嗎？我不記得了。”

    看他那樣子也不像是裝的，恐怕是倪一冰真沒把話說出口。白燁明認出，那應該是以“我”開始，以“你”結束的四個字。

    至于究竟是什么，只有倪一冰自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