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在皇后宮里與他說話。兩國元首互贈禮物，而在可汗和王后送來的東西里面，也包括了順妹的家書。而其中一些東西，也是順妹特地挑選，列了清單挨個送給故鄉的親人，包括母親、父親、幾個兄弟，還有幾個叔叔和其他近親。

    “看了順妹的家書，我也放心了許多。”皇帝看了給自己的那一張布帛，又把其他幾張布帛放在一邊。

    “三皇子重情重義，不僅惦記著我們和孩子們，也記掛著別人。使臣帶來的一堆禮物里面，他的幾個叔叔有份，連二長公主和世子也各有一份。”皇后說。

    “禮物倒不是要緊的，重要的是心意。不遠萬里都要送禮物，這份心最難得了。”

    “那么多孩子里面，屬他最懂事。”

    “五個皇子都已經出嫁，如今只剩下無妹了。他今年都十六了，也到了該婚配的年紀。”

    “臣有一問，不知……”

    “我們在一起那么多年了，你還要這么客氣。”

    “陛下是打算下嫁六皇子，還是讓六皇子娶夫呢？”

    “他不是真正的皇子，為何要下嫁別人呢？至于結婚人選，我心里已經有數了。”

    “陛下思慮周全，想來也是某家的翩翩公子。”

    “我看中了諫議大夫唐氏的兒子。”

    “那孩子是六皇子身邊的贊善，在增成宮那邊服侍多年，品性上我們也是了解的。但他今年都二十了，在年紀上與六皇子不太相配。”

    “這倒沒什么，我只怕唐諫議不愿意割愛，舍不得獨子嫁過來。”

    “唐諫議是明理之人，想必不會推辭。”

    “但愿如此。”

    皇帝對無妹的婚事自然是關心的，沒幾天就召見諫議大夫說話。唐諫議不知原因，還以為是商議尋常的朝中之事。

    “妾身參見陛下。”唐諫議行禮問安。

    “唐諫議起來說話，賜座。”皇帝說。

    “謝陛下。”

    “我今天叫你來，也沒什么大事，就是有件家事想和你說說。”

    “難道是陛下看中了哪家的公子，想要妾身幫忙說和？”唐諫議在朝多年，說話倒也不至于那么拘謹。

    “唐諫議聰慧，倒是說中了一半。不過我看上的那家公子，不是為我，是為我的小兒子。”

    “六皇子之身倒不是什么秘密，但陛下一直將殿下當作兒子撫養，如今是……”

    “在他的成婚之日，我會改他的封號為公主。”

    “陛下圣明，倒是不知道哪家公子那么有福氣，能成為陛下的女婿。”

    “我看中的女婿就是唐諫議你的兒子唐勝女，不知諫議大夫對這件婚事是否滿意呢？”

    “這……妾身之子愚鈍魯莽，根本不配成為駙馬，還請陛下三思。”唐諫議離開座位，跪地求情。

    “你這又是做什么？難不成是嫌棄我的孩子不是真正的公主？”

    “妾身萬萬不敢，只是妾身膝下并無子息，只有勝女一個兒子。妾身還指望他找個入贅媳婦，承歡膝下，延續香火……”

    “唐家又不是什么小姓，找個同宗的女兒過繼也是一樣的。”

    唐諫議知道皇帝是什么性子，她一旦決定了什么事，是沒有人能阻止的。唐諫議只是后悔，早知如此，還不如早點讓唐勝女辭去贊善之職離宮成婚。

    這時候，唐諫議突然想起，她之前也說過要唐勝女考慮離宮的事情，那個孩子總是百般推辭。他們兩個到底有沒有做逾越規矩的事，現在倒是有些難說了。唐諫議相信自己的兒子是懂事的，但心里面存下了一份疑惑。

    唐諫議沒辦法再推辭，只能說：“妾身替勝女謝陛下賜婚。”

    “這就是了。勝女在增成宮服侍了好幾年，等他嫁過來，自然是沒有什么好不習慣的。”

    “陛下是說勝女將來住增成殿？公主成親，不是要離宮居住嗎？”

    “我的五個皇子都嫁了，增成宮只剩無妹一個，繼續住著也沒什么不好的。”

    “這……恐怕不合規矩……”

    “規矩是以前的皇帝定的，現在我是皇帝。”

    “是。”

    “沒什么事了，跪安吧。”

    “妾身告退。”

    唐諫議離開皇宮回到自己家里，才感到一陣輕松。皇帝言下之意，是屬意葉無妹成為太子。說起來也沒什么，如果他是真正的女兒，按照立嫡以長的規矩，出生時就會是太子。

    皇帝只是在等一個時機，她想讓自己的女兒成為下一任皇帝，即使他根本不能算真正的女兒。兒子嫁給皇帝長女，這是多少人家修不來的福分。但唐諫議本就無意于此，如今也只是感嘆命運離奇罷了。

    “兒子給母親請安。”唐勝女回到家里，按照慣例請安。

    “坐。”唐諫議說。

    唐勝女坐在母親身旁，他不知道母親要自己做什么，只是沉默不言。

    “你在六皇子身邊做贊善，好幾年了吧。”唐諫議說。

    “六年。”唐勝女說。

    “在增成宮六年，你有沒有做出格的事情！”

    “宮規森嚴，兒子自然是不敢的。”唐勝女起身，低頭站在一旁。

    “表面上沒有，不代表心里面沒有。王公貴族那么多，陛下給六皇子選駙馬，為什么挑中了你？”

    “六皇子？駙馬？”

    “很快他就是大公主了。勝女，你還真是長本事了，大駙馬，還真是不錯。”

    “兒子一直謹記母親教導，不敢有違。兒子的婚姻大事，自然是全憑母親做主。”

    “算了，陛下主意已定，你只等著賜婚的圣旨。我累了，你回去吧。”

    “是。”

    皇帝到增成宮看望葉無妹，發現他趴在桌子上看著窗外發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皇帝沒讓人通傳，是自己進去的。葉無妹發現她的時候，也有些驚訝。

    “參見陛下。”葉無妹說。

    “不必多禮。”皇帝說。

    “陛下過來，臣本該去迎接。”

    “是我不讓他們說的。我兒最近是怎么了？”

    “沒什么。”

    “五個哥哥都嫁了，增成宮倒是愈發寂寞。誒，唐贊善呢？”

    “他回家了。”

    “告訴我，你喜歡唐贊善嗎？”

    “臣不敢說。”

    “直說，無妨。”

    “喜歡的。”

    “那我讓他一直在你身邊陪著你好不好？”

    “真的嗎？那太好了。”葉無妹當然是高興地答應了。那時候，他還沒想透那一層，后來才知道封公主和娶駙馬的事情，當然是喜不自勝。

    “嬤嬤，我什么時候才能見到唐哥哥？”葉無妹說。

    “殿下，按照規矩，新人正式結親前的幾天是不能見面的。等殿下和唐公子成親，以后就能天天見面了。”嬤嬤說。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大后天就能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