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發喵星人綁架事件(下)
薄荷剛回到座位上,就聽得遠處驚起層層兇駭的渾厚號角聲。 ——以及一道凄慘的虎嘯。 她不假思索就奪門而出,路達亦緊隨著謹慎變作獸身越去前頭做偵查。 遠遠的,兩人就聽見前方傳來的激烈爭執聲,她同路達對視一眼,悄悄移步至石后。 “你做什么!生怕那頭殺神不知道我們在這里嗎?!”媯安嚇得魂都要飛了,連要在朝廷前維持人設的叮嚀都忘得一干二凈。 少女百無聊賴摳摳耳朵,“您也不瞧瞧,這是能瞞住的規模嗎,我吹個響振振精神怎么了,那么多小貓咪一宿沒睡呢。” “你...你!”媯安氣炸了,“這些就算了,你搶我rou怎么回事!” 少女一彈指甲蓋,“這不是沒吃早飯沒有力量嗎,確實還挺香,不錯。” “啊啊!”媯安崩潰抓狂,“銹斑官怎么會是你這種人,土匪!強盜!還不講衛生!” “管太寬,能干活就行了。”少女無謂聳肩,轉身時似在對空氣說話,“雖然很想和你們進行友好的交流,但是時間不等人,我只能速戰速決了。” 她瞳孔一瞬間收縮,聲旁的媯安甚至都抓不住打斷她的時間,空氣與風凝聚成她的最佳助力,只是一呼吸她就已經閃現在石后,那緊繃的雙掌攜帶著凌厲的氣勢直朝路達襲來。 路達當機立斷高跳,獸身堪堪躲避她的掌扼,落地時有些狼狽。 少女撲了個空也不惱,反而好整以暇地扣了扣耳后,“分明聽到了兩道動靜呢,另一個躲貓貓到了哪里去呢。” 她視線一轉,笑嘻嘻,“在樹后面嗎?還是說在石頭后面,哎呀...” 她戲耍式躲避著路達的攻擊,嘴里依舊喋喋不休,“再不自己出來的話,我就要失手把他殺了。” 她分明知道薄荷躲藏的地方,卻依舊要去戲弄她的精神,媯安沉下臉,厲聲呵斥她,“禍從口出!我來應付他。” 他虎身抵住路達,以蠻力牽制住他,銹斑礙于體型的先天限制發不出猛攻,一旦失了先手優勢迎來正攻局面就只能打迂回,她善使精神戰,但媯安不能讓她這么做。 說了一聲“對不住”,媯安將路達狠狠反制在地。 微涼的手指自后撫在薄荷脖頸,海水的氤氳霧氣將她的眼眸蓋去。 “好孩子,睡一會吧。”少女輕柔將薄荷托起,舔去嘴角殘留的rou腥氣,“被怨恨也是暗人工作的一部分呢。” 路達唾棄媯安,“她一輩子都不會愛你的。” 媯安看路達咬牙切齒,但言語中隱隱透出的那一抹仿佛認定自己勝者的泰然自若,叫他心中涌起一股深沉的惡流,叫他遏制不住嘴角揚起的卑劣,如同一條心胸狹隘的毒蛇,“她會的,因為我懷孕了。” 路達一瞬瞪大眼。 銹斑官見媯安暴起將路達打暈,吹了個口哨,“真不錯。” 她讓出位置給媯安,指節嗒嗒敲在手臂,“但是先斬后奏和撒謊要記得找個把柄呢。” 媯安一頓,抱著薄荷大步離開,“這不會成為一個謊言。” 銹斑官挑了挑眉,她掐算著時間,大抵三分鐘后媯安心虛折返,“咳、還是把他...一起帶走吧。” 天冶接到通報時正手持一副女式半面仔細把玩,那是副最基礎不過的半截,采用的游絲陰刻絕技法不會搶眼更不會廉價,適宜各個場合,也確實屬于國貢級,不知原本是要進貢到棧外哪個番皇族,現下被他截了過來。 “不錯。”天冶將它放回匣中蓋好,“今年就這樣。” 任金樓的人感恩戴德,天冶也俱默不作聲,他兀自獨坐許久,最終是立下決心,將了另一方小盒貼身保管。 他仰倒在榻,如今萬事具備,只差一個恰到好處的時機。 他會舉辦至今為止最宏大的饗宴,而后帶著他認定的王后鄭重出席。 當她帶上面具,她就是這里的女主人,當她摘下面具,她就可以去當她天地的女兒,這樣就足夠了。 至于她如何看待他... 天冶不自覺攥緊扶手。 侍從突然跪見,天冶散漫撇去目光。 “戰船啊...”他無所謂勾唇,“那個王子哥總算是怕了,知道早走早惜命。” 他一點也不懷疑那是沖著他來的,船有船的局限性,何況這種小規模,即便有樓船又如何,弓箭一射,他沒死,這個鎮的人先死一半。 ——另外一半是他殺的。 不過既然是官家的東西,他肯定是要去瞅上一瞅的,正好順路再去一趟那女人家。 天冶一躍變作花豹,疾速往河岸潛伏而去。 出乎所有人意料,薄荷竟在登船前醒了。 媯安嚇得差點打鳴,但怎么說還是放任了她清醒,沒有再試圖迷暈她。 薄荷堪堪穩住虛浮就趕忙去探查路達的情況,她質問媯安,“你想做什么。” 媯安對上她警惕的雙眼,鼻頭一酸,“你跟我回去,就不用再過苦累的日子了。” “我不覺得那些經歷是哭累。”薄荷摟緊失去意識的路達,對媯安非常失望,“我不會愿意跟你走的,那不是我情愿待的地方。” 媯安急紅了眼,還想再說什么,桅桿上的銹斑官鎖定出花豹的身影,當即吹了兩聲急促號角。 剎那間,岸上的士兵全部歸船,彎弓搭箭如臨大敵。 媯安一看知道不能再拖,單手抱起薄荷拽上路達就是一個百米沖刺。 花豹遠見薄荷被挾持 直接紅眼襲沖而上,銹斑官當機立斷下令,“開頭!掩護主船,雁行陣預備——” 媯安鉗抱著薄荷飛快踏上鳥舟,鳥舟前后各有掛鉤,是登樓船必不可少的交互,只要上了巨大樓船哪怕花豹長著六條腿還插兩根雞翅也奈何不了這千人精銳。 薄荷看花豹要對著萬千弓箭橫沖直撞,慌亂到破聲高喊,“別過來!” 花豹獠牙直露,獸瞳中猩紅完全遮蓋了理性,薄荷急了,語氣甚至帶上勒令,“天冶!——天冶!你給我站住!” 聽到她的叫喊,天冶總算是理性回籠,咬牙在百米外剎住了腳。 四周都是民船與漁家,雖然已疏散人群,但這都是平民的基業,不到萬不得已銹斑是不會開戰的。 她呼喊一聲“起——”,鳥舟左右便鉤上掛鉤,頂樓的士兵協力搖著轉舵將鳥舟轉達一樓。 薄荷甩開媯安的禁錮,往后退開。 媯安怕極了她交雜的眼神,不敢再去靠近,士兵們就負責護送薄荷去中心處的主房。 薄荷杵在原地沒有動。 她凝視著如黑點般的翼船脫離碼頭,耳際聽見弓箭緩緩收攏的聲響,瞳孔印著花豹一路追隨至直海中。 “不要再跟了。”她撕聲大喊,花豹卻始終緊跟在百米開外。 薄荷于是再度呼喚他的名字,“天冶,回去!” 海流越來越湍急,怪不得薄荷撕心裂肺,她甚至不知道他能不能看見,只是一昧搖著頭。 那因痛恨無力而緊抓著扶欄的雙手此刻泛出血紅,并不尖銳的指甲嵌在她掌中留下道道深邃的凹痕。 天冶浮在潮面中,最終目送一干戰船越行越遠,直至消失在海岸線。 他帶著一身沉重回到岸棧,默聲沉面去往了一趟薄荷家,她桌上擱著的那些菜肴甚至還殘留著微弱的余溫。 花豹坐到她的位置上——她的碗筷最干凈整齊。 他舀了一口那早粥,明明是清甜的苞谷,他卻只嘗到一嘴的腥甜。 無知無覺重復著機械性的咀嚼,當他卷走所有菜肴,終于有人回稟他,“王,您的船已經備好了。” 天冶沒有做聲,學著那女人獨來獨往的每日洗著碗筷,他撥楞著碗架,瞧見一只明顯不同于其他瓷具的碗,那明顯嶄新還帶有隔紙的艷麗瓷具,腰間的花紋和他耳環的鴿血近色。 天冶慢條斯理清晰了所有,“裝上所有貴物偽裝成商船,一切金飾寶珠全部暗處變現,理好糧商與鐵礦的價格,鐵匠下落都給我藏嚴實了。” 侍從心頭大驚,“王您...” 天冶神色莫測。 “我,可得提前去會會那位孤獨的小朋友了。” 他雙唇勾起殘忍的冷笑。 皇城最中心的丞相府邸,冷肅的女人翻閱起密報,同左右近臣會談,“陛下有意叫我放權,押送叛黨的功勞便放給出去,我黨近期不再參與要事,嚴避帝諱。” 親侍皆應聲而退,當周遭陷入寂靜,一襲黑影至暗處走出,徑直下跪。 丞相并未抬頭,“三十一,將結果呈予我。” 三十一便高舉密報膝行向前,他頭顱低垂,即便面覆黑布,也依稀得見他清俊的棱角。 丞相眼一掃,大致知道了那人的近況,便叩了椅扶叫三十一歸隊領賞,三十一緊抿的唇方一松,卻聽來自身后似無意的提醒。 “同女人廝混的氣味瞞不過銹斑官,慶幸你并未撞見她。” 三十一如墜冰窖,丞相斜視他一眼,聲無情感起伏,“念你苦勞且為初犯,此番我不追究,下去吧。” 三十一進入暗門,才驚覺自己早已滿身冷汗。 與此同時,皇宮。 侍從如常通報太君后的動向,說他在行宮夜夜難眠,日晨就望著湖岸枯坐,整日都不愿多發一語。 黑虎皇帝掐著眉心,“此次遣去的人可有瞧上一二?” 侍從搖頭。 皇帝頓了一下,就道,“再選一批侍人送去。傳好口諭,兒臣心際憂慮,不論如何,只希望父后能有一絲眷戀。” 侍從領命離去,皇帝兀自愣神去瞧天頂上的蛇刻,終是疲憊捂住雙眼,低微的自語泄露出他此時的脆弱,“你...到底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