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區，是M419星系文明的恥辱。”

    不論性別是alpha、beta、omega，每個孩子在接受社會歷史常識教育時，都會被這么告知。

    “我們現在使用的可完全轉化太陽能能源技術，來自于宇宙聯盟的首都星系，也就是遙遠的太陽星系，人類最高文明發源地。

    “在M419星系廣泛使用太陽能前，核能是主要驅動來源。然而，由于臨近的星系大爆炸，輻射、行星撞擊引起的連鎖反應導致星系內大部分核能驅動的星球毀于一旦。僅剩8個未曾開發核能、有化石能源的星球可供居住生存，于是為了爭奪所剩不多的能源，人們開始攻擊彼此、爭搶機會，與此同時，同樣受災的周邊星系流民到M419星系尋求著生存空間……于是M419星系漫長的戰爭年代——黑暗時代，就此開始。

    “在八個主要星球中誕生了八位星際將軍，他們在各自星球上都占據一定管理地位……以林家為首的軍事聯盟、科學家構成的白塔星系技術中心、以平民意志集合的議會，最終組成了我們的現有行政體系：三方議事堂。構建出完整政治體制之后，我們才與宇宙聯盟取得聯絡。接受他們傳送過來的一切文明，并將文明提升致現有水平：

    “以安全無隱患的太陽能為能源，機器人全面替代人類工作。資源均等化，不需要再爭搶，有任何需求只需要提交相關信息，想要私人和個性化只是需要等更久一些而已，警察和軍隊成為擺設，吉祥物。比起地球文明那種原始野蠻的生存方式，簡直沒有比這更烏托邦的地方了。

    “我們擁抱文明，接受最先進的科技，擁有最完美的生活，人民安居樂業，再沒有人犯罪，只要認同我們的公民宣言，就可以建立檔案成為光榮的M419星系的一員。

    “但總有一些人，是天生的反社會者。他們拒絕公民宣言，以大規模殺人、擄掠人口星際倒賣、綁架公民、jianyin為榮——他們公開對星系內一切犯罪活動負責。

    “軍方逐步將每個星球上的反社會分子消滅、驅逐，但從各個星球逃脫的犯罪分子找到一顆廢棄已久的資源星球，在那里建立了基地。廢棄星球存在許多廢墟、垃圾與城市，環境易守難攻，每一次軍方試圖把犯罪分子抓捕歸案，派出的精英軍隊無人生還。久而久之，那里就有了名字：無人區。那里也成為臭名昭著之人最后歸宿。”

    軍方提供的照片顯示著廢棄星球的各個細節：陸地紅外透視圖，90％的人口集中在無人區最大的城市，廢土鎮。通緝令滾動播放在無人區茍且偷生的犯罪分子的照片、姓名、主要罪狀。

    “相信未來的某一天，我們一定可以把無人區收復。對公民犯罪者，雖遠必誅！”

    對普通人而言，那些存在于教科書中的慷慨陳詞，會隨著平淡生活在記憶中被抹去。偶爾想起無人區這個存在，也是因為新聞報道某些特大犯罪案件。

    對于軍方，無人區是恥辱，是頭號目標，是最終的光榮。

    少年時的林允無數次對軍校的友人發誓：“我一定會干掉無人區的！”

    成為警察的林允無數次看著被擄掠的人口檔案，暗暗咀嚼著他不再有資格研究卻早已熟背的無人區資料。

    唯獨沒想過，進入會是這種方式……

    他在無人區衣，食，住。

    光明正大地行走。

    林允跟在路德身后，暗暗打量著走過的長廊。

    走出房間大約有100米，路德仍然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不，不如說這棟無人區樞紐建筑比想象來得更奇怪。巴洛克裝修奢靡又墮落的味道，倒還蠻符合銷金窟定位……

    但事情怎么會變成這樣。

    走廊盡頭左轉，路德終于頓住腳步，微微側過的臉上還有紅痕，眼睛淡漠地瞄他一眼，禮貌地叩響門扉，接著就開始等待什么。

    看什么，有什么可看的。

    林允不禁白眼上天。

    幾分鐘前在浴室做完休整預備睡覺的林允，出浴室門就看到路德像根安靜的鯨頭鸛一樣，無論他做什么都盯著看，而身形一動不動，懶得作出許多反應一般，只轉眼球。

    換衣服。

    ——被盯著。

    喝水。

    ——被盯著。

    擦頭發。

    ——被盯著。

    “你要干什么？”忍無可忍的林允爆發道，這回該脫衣服睡覺了。

    “要開會。還剩10分鐘。”

    路德不緊不慢地說。

    “……什么？”林允懷疑自己耳朵。

    “你也要去。”

    林允氣笑了：“我被抓來強jian三回，還得匯報業績？真把我當什么職業出去賣的是嗎？”

    路德眉頭微蹙，沒幾秒發出“哦”的聲音：“這里只有你是被抓來的，其他人都是聘用制。不過，法勒管家沒特意說你不用去，意思就是你也去。”

    草。

    林允無言半晌，無視掉眼前這個精神疾病患者，躺上收拾過的床。

    古典掛鐘咚咚咚地響，過去的記憶在腦海中攪成一團，還沒來得及理清頭緒，一個聲音做鬼似的響起：

    “還有5分鐘，再慢就來不及了。”

    林允忍無可忍坐起身，抽出腦袋底下的枕頭就扔向路德，卻被后者穩穩接住。情緒頃刻間被平靜的表現引導爆炸，林允跪坐在床上怒號：“——你有病是嗎？”

    路德依舊平靜地說：“4分鐘。”

    琥珀瞳孔凝視著那抹灰色，幾秒過后，林允敗下陣來。

    門吱吱呀呀打開，縫隙中涌出滿目的翠綠與迎面灑下的陽光，路德如出入自家那般熟稔地走了進去。留下訝異打量內部的林允站在門邊。

    鮮花與樹木包圍著大理石雕刻的庭具，精致甜點擺放成任人采擷的姿態，正中間甚至有小型雕塑噴泉，隨小提琴與鋼琴的音樂撒播不同的形狀。

    這是花園？

    只在歷史書插圖中見到過的花園？

    “來了？”

    穿著舊時管家制服，掛飾頗為考究的法勒笑吟吟對路德說。

    “我想吃布丁。”

    路德打了個哈欠，小聲說。

    “當然，我的小主人。”

    法勒的輕吻落在路德耳邊，接著表情不變地轉向林允：“小少爺來點什么？”

    比中指，林允嘴角輕蔑地翹。

    這反抗的姿態不禁叫周遭哄堂大笑。

    法勒微微笑著將他的手指曲回：“那您可得努力了，針什么的，不痛不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