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之間的氣氛劍拔弩張，雙方幾乎都被對方戳到了痛點，以至于在此刻兩人臉上居然出現了極其相似的晦暗神色。

    “現實？現實就是我花那么多聯盟幣，養著你三百人的實驗室，”江禮安表情陰沉，開口質問道：“結果就只做出一個會討好人的保姆么？”

    他帶著幾分厭惡的眼神看向還倒在地上的藍因，仿佛那只是個從回收站里撿回來的垃圾。

    “什么都學不會，什么都不懂，除了在討好人這個方面格外迅速——其他簡直是比人類還要離譜低能的學習能力....”

    “000沒有那么差，”艾君冷漠地打斷了江禮安，手上動作不停，依然在掃視著藍因的源代碼：“最起碼，在的三年里，你也見到了他接待客人的能力。”

    “其他7個首發AI的接待量加起來還沒他一個AI多，給點低級修理液就能運行的很好，哪怕是游戲時間一小時里同時接待數十位客人他都能運算過來，準確做出相應地反應并引導客人進入下一級消費。”

    “市面上，還有其他AI能和藍因一樣么？難道研發藍因所耗費的金錢，三年還沒給你掙回來么？”

    看向男人的黑色瞳眸因為身側的光屏，也染上了半分藍光，像是被她問住了，江禮安一時噎住，沒有答話，臉色卻依然不好看。

    “不夠，”沉默半晌，他簡直是有些陰惻惻的開口：“太少了，我對于000的期待超乎你們的想象，但你們只給了我——”

    辦公桌再一次分開，江禮安跨步上前，他俯下身，伸手像是有些嫌惡的掐著地上還在重啟著的藍因、露出來的薄削下巴，他力氣用的很大，于是藍因那蒼白肌膚登時留下斑駁紅痕。

    “這么個廢物玩意。”

    厭惡的一甩手，藍因被他甩出去的頭部重重的撞擊在地面上，卻因為厚重的地毯墊著，只發出一聲沉悶聲響。

    對他的行為，艾君表現得就有幾分漠然，甚至露出了有些嘲笑的神色：“你光對著他撒火干什么。”

    “江禮安，你自己是個反社會人格，體會不到藍因的好處——”說到這里的時候，她暗示意味很濃的舔了舔唇，上翹的丹鳳眼流露出幾分魅惑的欲望來，“那就別怪他身上去。”

    就連她看向藍因的目光甚至也帶上了些許癡迷：“你不喜歡，有的是人喜歡，要是你樂意賣，墨家那小子絕對愿意花錢把他買回去養著，你信不信？”

    “不可能，”江禮安像是聽到什么笑話似的，“他要是愿意買早和我提了，我看他最近找藍因的次數也不多，早晚他也會去攻略別的角色。”

    他好像是在指桑罵槐：“就和你一樣。”

    而另一邊，沒等兩人爭出個勝負來，藍因已經重啟完畢。

    他有些迷茫的睜開眼睛，柔軟的藍色瞳仁閃爍著希冀的光芒，看起來有著天真又善良的美好，銀色睫羽微微垂下，卻仍然能看到他明亮的眸光。

    爭執中的兩人同時停下了毫無意義的互相指責。

    “…總之別亂動藍因源代碼，三百人做了這么些年才弄出的程序，你稍微動了什么地方，我是看不出來的，但萬一出了問題我們都得擔責。”

    艾君一邊給藍因的重啟下達指令，一邊頭也不抬的沖著江禮安說。

    “軍部那邊為了防AI暴亂盯得越來越緊，你最好行事也給我小心一點，要是黎仞那堆事被抓到，咱們都吃不了兜著走。”

    被她懟著的江禮安冷笑一聲，沒再答話。

    不再糾結于看不出問題的代碼，艾君決定把視線重新放回重啟完畢的藍因身上，于是坐在黑色皮質沙發上的女人涂著酒紅指甲油的指尖輕點，同樣的沙發出現在藍因身后。

    “坐下。”艾君對他說。

    藍因再次順從的坐到了沙發邊上，對著艾君露出一個人畜無害的甜美笑容來，他藍色雙瞳仿佛海洋一樣深邃溫暖，令人著迷。

    “開始自我質詢，設定時間....”眼神迅速從藍屏顯示的時間上劃過，艾君雙手一同動作下達指令，“三十分鐘。”

    接下來，就是你熟悉的場景了。

    藍因原先有著溫暖神色的瞳眸再度變得冰冷，像是什么無機質的高純度水晶球一樣，漂亮，并且空洞。

    “LCER第七批次000號AI匯報：本機基礎設定是敬業與善良，次級設定是話癆和毒舌，機器人三法則已鐫刻……”

    （你小聲引導著藍因，像是平時和他對話一樣，一字一句的開口。）

    （‘我喜歡’）

    “我...我喜歡。”藍因的聲音聽上去有些不太肯定，但依然乖巧的復述你說的話。

    （‘鳶尾，橘子，藍色和大海。’）

    “喜歡...”

    “....鳶尾，橘子，藍色和大海。”

    （你的聲音甚至因為緊張而有些顫抖，但還好，藍因是個聽話的好孩子。）

    （‘我對所有人都懷有善意’）

    “....我.....對所有人都懷有善意。”

    ...

    ...

    這樣機械性的反復質詢持續了半個小時之久——到后來，都不需要你開口，藍因自己就能流暢的把那些話說出來。

    那些語句像是鐫刻在他骨子里頭似的，熟了以后他說出來不帶半點卡頓，甚至面無表情的臉上都透著一股愉悅的滿足感。

    ——愉悅到了近乎詭異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