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巨獸肆虐的城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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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狩獵人 海港城。 這里曾經是一個繁華的海運樞紐,深水港里停滿了遠洋巨輪。 然而,隨著第一只“海獸”從這里爬上岸,一切都不一樣了。 那本來是一個平凡而忙碌的午后,碼頭起重機的吊臂來回旋轉,不停的搬運著集裝箱。 突然,近海處掀起了數十米高的巨浪,海底深處傳來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聲。 港口的人們還來不及想明白怎么回事,“海獸”就已經出現了。 那是一只頭部形似鱷魚的巨大獸類。它從海水里慢慢的站了起來,身上全是粗厚的鱗甲,上面掛滿了海草。 巨獸足足有三十米高,通體灰藍。當它整個站穩之后,那看似笨重的腦袋轉了轉,仿佛在鎖定前進的方向。 下一秒,這只巨獸就以驚人的速度,劈開海水朝碼頭沖去。 當它粗短的前爪狠狠拍上岸時,整個碼頭塌陷了。 橋梁、吊臂,一切的鋼筋鐵骨,在它面前都變成了紙糊的模型。那籃球場般大小的利爪,如颶風般從港口接連掃過,所到之處,只剩下殘破的碎片。 海岸護衛隊迅速的聯絡了軍方。很快,殲擊機、轟炸機,編成隊展開了襲擊。但這海獸雖然體型巨大,行動卻意外的靈活。當戰斗機群飛入攻擊范圍時,它會朝空中揮舞前爪,擾動氣流,甚至直接抓住飛機,摔進海里。 至于地面的坦克,對海獸而言,簡直就是玩具。它會輕易的抬起后爪,將坦克整個踩入了地里,或者干脆用兩只前爪把坦克整個砸碎。 人類與海獸的戰斗持續了兩個整天。最后,軍方緊急調用了尚在研發中的無核金屬氫炸藥,才最終阻止了這只海獸的繼續推進。 此時,海港城已幾近全毀。 人類還來不及總結、分析這場戰斗,就驚恐的發現,在大洋的另一頭,又有一只海獸爬上了岸。 自那之后,“海獸”對沿海城市的侵襲,就越來越多。 漸漸的,人類分析出了“海獸”入侵的規律,可以有針對的進行防御了。同時,軍方還發現,海獸盡管在重武器面前異常靈活,但是對于微小物體的運動軌跡,卻反應緩慢。就好比一個頂級的拳擊手,在嚶嗡亂飛的蚊蟲面前,也會變得有些笨拙。 對于“海獸”而言,人類,就是這亂飛的蚊蟲。 軍方從最優秀的士兵當中,挑選出最擅長近身格斗的,再加以培訓,為他們配上最先進的切割型武器,由這群人,躍上海獸的頸部,背部,透過那堅硬麟甲的縫隙,擊殺海獸。 這看似送死的戰術,竟然獲得了巨大的成功。人類萬沒想到,在公元22世紀,仍然是這種最原始的狩獵技能,拯救了人類。 而這群士兵,就以自己的血rou之軀,為城市阻擋了海獸的襲擊。他們被尊稱為“狩獵人”。 一年之后。 海港城早已凋敝。那靠近海岸的地方,仍然躺著那只海獸的骨架。這只海獸倒下之后,身上所有能被切割的部位,都被切掉拉走做了研究,只剩下構造復雜的骨骼,還猙獰的躺在那里,有如一座被廢棄的大樓。 姜夢麟,26歲,在海港大學的建筑學院畢業之后,原本在當地有一份收入尚可的穩定工作。但隨著整個城市的荒蕪,他淪為了需要政府救濟才能勉強過活的流浪人。 他以前的同事們,如果僥幸存活下來,早就離開了。但姜夢麟不愿意走。他寧肯每天在救助站排隊領取一片面包,在斷水斷電的宿舍里凍得瑟瑟發抖,也不愿意離開。 因為他已經完全的被那個“秘密”所迷住了。 當海獸倒下之后,姜夢麟所在的事務所,曾經被派去協助研究海獸的骨骼。這海獸的骨骼非常奇異,即使是用最先進的能量切割器,也無法在上面留下印記,更別提肢解了。迄今為止,這海獸的體內仍然有一部分是被骨骼嚴密的包裹住,沒有任何人確定里面到底是什么。 當姜夢麟第一次站在那灰白的骨骼內,窺視著那層層疊疊交錯在一起的繁雜結構時,他心里升起兩個念頭:其一,無需借助暴力,這個結構一定可以被拆掉;其二,在這么精密的結構之下,一定隱藏著重要的東西。 但調查組里的生物學家很快做出了推論,認為那骨骼里面只是無用的氨氣。即使強行打開這部分骨骼,對于如何擊退怪獸,也毫無幫助。 于是,政府迅速的放棄了對這部分骨骼的研究。而姜夢麟的事務所,就此失去了最后一個案子,很快走向了倒閉。 姜夢麟不顧親朋勸住,咬牙留了下來。他每天都會偷偷的跑去那骨骼內,一點點的記錄,研究,分析。 也許是因為姜夢麟本身就是這個行業的頂級人才,又或許是他天生就比別人更能堅持,更不愿意放棄。在連續碰壁了三個月之后,他真的摸出了一點規律:那不同骨骼指向的方向,如果全都被建模到同一個空間,再用數字表達出坐標,應該能構成一道排序整齊的數列。而現在這個數列,會在某些地方被突兀的中斷掉,意味著這些骨骼可能是錯位的。 姜夢麟猶豫了很久,是要把這個發現報告給政府,還是自己默默研究?鬼使神差的,他選擇了后者。他一邊偷著電,用自己僅存的一臺電腦推演著數列走向,一邊一點點的把那些可能錯位的骨骼復位。 而今天,他已經沿著那骨骼,戴著頭燈,往前匍匐了二十米,來到了原本應該是海獸心臟所在的位置。 海獸的心臟自然是早已被取走了,那原本容納心臟的空闊腔室,同樣有一部分空間被扇狀的骨骼完全遮蓋住。 姜夢麟提心吊膽,又滿懷期待的,扳動了腔室里最后一塊需要被復位的骨骼。 什么也沒發生。 姜夢麟心中又驚訝又難過,他咬著唇,回想著自己是哪一步算錯了。 然而很快,他的腳下傳來了輕顫。他心中一緊,本能的要往外撤,卻發現前面那扇骨骼自行挪動了位置,露出里面的一點藍色閃光。 來不及細看,那道閃光已經沖出了那扇骨頭,直直的對著姜夢麟的腦門撞了進來。 一瞬間,姜夢麟只覺得頭顱如炸裂般疼痛,整個腦漿都像要沸騰起來了。他痛苦的蜷縮起身體,大聲的干嘔著,眼淚和鼻涕一起往下流。 更糟糕的是,即使隔著這厚厚的骨骼,他也聽見了城市里傳來的刺耳警報:“警告,警告,海獸來襲,海獸來襲。非戰斗人員立即撤離,非戰斗人員立即撤離?!?/br> 為什么?為什么這座已幾乎是廢墟的城市,還會有海獸來襲? 可姜夢麟已經沒有任何時間可以思考了。在求生本能的驅使下,姜夢麟忍著劇痛,一點點的往回爬著。 但他爬得是如此緩慢,以至于當他身下的骨骼都已經被海獸那震耳欲聾的轟鳴聲引起了共振,他離出口還有10米的距離。 姜夢麟并沒有放棄,他咬著牙,手腳并用,拼著全力的往前挪動。 然而,上天似乎完全不屑于他的努力,在他還有5米時,那堅不可摧的海獸骨骼,像薯條一樣的被折斷了。 能折斷海獸骨骼的,只可能是另一只海獸。 姜夢麟近乎絕望的趴在地上,看著前面那逐漸靠近的巨大腳掌。 就在這時,一道黑色閃電落在他面前。 下一秒,他整個人被抱了起來,在倒塌的高樓大廈中,穿梭飛行。 姜夢麟知道,那是“狩獵人”的技藝之一,憑著一根延展性極強的碳纖維吊索,在高處肆意跳動攀爬,有如飛翔。 姜夢麟并不知道這抱住自己的人是誰,但在那呼嘯而過的風聲中,他緊貼著這人的胸膛,隱約聽見了強有力的心跳聲,是那么的讓人安心。 2.2 面罩下的臉 在空中飛了不過十幾秒,這人便減緩速度,穩穩落到地上,把姜夢麟放到一處墻角,命令著:“來不及去避難所,自己找下水道躲起來?!笔遣蝗菘咕艿恼Z氣。 這種危急時刻,姜夢麟自然不會多問,只點頭稱好,同時忍不住仰頭望向那人。 可那人已經轉過身去,姜夢麟只看見一個獵豹般的身影,躍上倒塌了一半的大樓,沖著那只海獸奔去。 姜夢麟不敢有一刻松懈,環顧四周,在斷壁殘垣中摸出一截鋼筋,準備撬開最近的一處井蓋。 然而,那井蓋似乎從里面鎖死了,他再怎么變換角度使力,那井蓋也巍然不動。 姜夢麟當即決定換一個井蓋,直起身來正要往另一處跑去,卻被眼前的景象完全震撼住了: 只見那一身黑的狩獵人,已跳到海獸側面。他伸出左手,朝著海獸的龐大身軀擲出飛索,隨著那飛索收縮,再輔以腳下輕蹬借力,幾秒鐘不到,這人已如蜻蜓般立在海獸頭部。 緊接著,狩獵人右手啟動了什么裝置,手中閃出一柄炫目光劍,直朝海獸右眼插去。 看著那束強光,姜夢麟心中一驚——那是舉全世界之力研發出來的手持式等離子劍,由一個彈匣大小的可控核聚變反應堆提供能量,目前只有一臺原型機,配備給了最強悍、擊殺海獸最多的狩獵人——一位代號“若麒”的亞裔,傳說中可以單人阻擋一頭海獸的戰士。 海獸被刺中的右眼登時閉了起來,里面不斷滲出亮藍色液體。這巨物應是感到了疼痛,張開滿布獠牙的巨口,發出驚天動地的咆哮聲。 第一次海獸來襲時,以及在后來的新聞報道里,姜夢麟都聽見過海獸的嘶吼。但他從未像這次一般,被那嘶吼聲震得四肢顫抖,大腦更是痛得像是在被千斤巨錘錘擊。 離海獸最近的那名狩獵人似乎沒有受到任何影響。他身影一閃,跳進海獸口腔里,扶著那足有一人高的牙齒,往海獸喉嚨里扔了個什么。 姜夢麟猜測,那應當是一枚微型熱熔炸彈,足以炸沉一艘巡洋艦的頂級武器。 狩獵人把炸彈扔進去之后,一個后空翻,躍出海獸的巨口,同時左手再次向半塌高樓射出飛索,在空中硬是轉了個角度,最終如雀鳥般從斷壁處掠過,向姜夢麟這邊飛來。 “怎么還在地上?”那人大吼著,同時一把伸出右手,把姜夢麟整個撈了起來,單手摟在懷里。 姜夢麟這才看清,這人臉上罩著全黑的合金面罩。狩獵人為了在高速移動時還能自由呼吸,都會佩戴面罩,看來連傳說中的“若麒”也不例外。 由于突然增加的重量,狩獵人被迫中斷了滑行,只能在地上急急躥了幾步,才勉強站定。而這時,身后那只海獸已經發出撕心裂肺的巨吼,那小山般的身軀中,隱隱傳來爆炸的轟鳴聲。想來是那枚熱熔炸彈已經轟碎了海獸的內臟。 姜夢麟原本痛得已快要意識模糊,可隨著那海獸的嘶吼,他腦中漸漸出現了一副畫面。先是散亂的點,然后是線,接著是一個個的方塊,組合起來——那竟然是這條街的立體俯視圖!那個角度,那個方向,正好與海獸望向這邊的角度一致!而那畫面還在不斷搖擺,扭曲,似乎立刻就要崩壞掉。 姜夢麟腦中有如雷電炸過,瞳孔緊縮,轉頭沖狩獵人大吼道:“去十點鐘方向!十點鐘!只有那里安全!” 狩獵人遲疑了不過半秒,就撈著姜夢麟,流星般沖向左前方。 狩獵人還在滑行,身后便是天崩地裂的聲音——那內部被炸了個稀爛的海獸,整個朝前撲倒下來,除了左前方的一處空地,方圓五十米內的建筑物,全都被壓成碎片,地面先是震顫不已,接著成片的開始塌陷,連狩獵人用來勾住飛索的矮樓,也因為地基震動而開始傾斜。 狩獵人還來不及收回飛索,就失去了著力點,帶著姜夢麟直直往下墜。眼看著就要撞到地面,狩獵人一個側身,硬是把姜夢麟護在懷里,自己左胳膊重重落到地面。 此時四周已經沒有高樓可以借力,而海獸引起的劇震還沒有停歇,腳下的地面隨時可能開裂,爬起身的狩獵人毫不遲疑,右手扛起姜夢麟,在漫天灰沙中奔跑起來。 終于跑出那片塌陷處后,狩獵人把姜夢麟輕輕放下,右手掀掉面罩,冷聲問:“你怎么知道應該去十點鐘方向?” 此時姜夢麟的頭已經完全不痛了,但整個人大汗淋漓,像是從水里撈出來似的。他就那么淌著汗,瞪著眼,直勾勾的看著眼見那張略有些蒼白的臉,心中只有一個念頭:狩獵人的顏值,需要這么高嗎? 2.3 “幫我脫衣服” 姜夢麟眨了下眼睛,半真半假的解釋著:“我之前是做建筑設計的。當時我看著那海獸要倒下了,就想起之前看過的這片區域的圖紙,就……就賭了一把。” 其實姜夢麟并沒有“看見”海獸要倒下,他也沒有看過這片區域的圖紙。在那一瞬間,他腦海里的那張立體圖崩壞的時候,只有左上角的一小塊地域,沒有立刻碎成粉末。 但狩獵人并未再追問,只點了下頭,冷淡的“哦”了一聲,似乎就這么輕易的被敷衍過去了。 姜夢麟看著狩獵人垂在一側的手臂,擔心的問:“你的胳膊……?”剛才那么直接的沖撞到地面上,不可能不受傷。 狩獵人舉起右手在左側胳膊輕輕按了按,面無表情的給出了結論:“骨折了?!?/br> 姜夢麟看著那張蒼白的臉,和明顯已經干裂的嘴唇,心里不知怎的一陣心痛,再加上想著這人是為了救自己才跌到地上的,更是內疚的厲害。 可他又什么都做不了——包扎?他那點兒急救知識,遇到這種看不見外傷的情況,根本派不上用場。送藥?首先他身上沒有藥,其次,他相信狩獵人隨身都帶著藥。 最后,他臉憋得通紅,心虛的問:“你是……’若麒’?你要不要喝水?,可以去我的宿舍,那里還有一些飲用水?!?/br> 在廢墟般的海港城,飲用水已經成了按需配給的物資,姜夢麟也是每天都會省一點下來,才能有些富余。 狩獵人的眉毛挑了挑:“你知道我?”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明明這句話沒什么起伏,但姜夢麟總覺得這話里藏著笑意。 姜夢麟趕快說:“看到你用的武器,立刻就猜到了。真沒想到,居然會被傳說中的狩獵人救了。”還有一句話,姜夢麟沒敢說出來:更沒想到,傳說中的狩獵人,會長得這么好看。 若麒點了下頭,平靜的說:“這次的海獸來襲,沒有提前預警。我是恰好有任務在這里,否則不知道這只海獸會推進到哪里?!?/br> 接著,他臉上露出些許尷尬,對著姜夢麟,遲疑的說:“你好,我姓沈,沈若麒,你可以叫我‘若麒’?!?/br> 這句自我介紹的話十分普通,但就因為太普通了,由沈若麒說出來反而顯得怪異?!安幌袷轻鳙C人會說的話,倒像是我面試新人時會說的話呢?!苯獕赭氚底韵?。 但姜夢麟當然不會把這話講出來,只接著他的話說:“我叫姜夢麟。之前是個建筑研究院的,調查過海獸的骨骼。當時給我們配的宿舍就在這前面500米?!彪S著調查組的解散,這宿舍也早就被荒廢了。只是這里離海獸的骨骼最近,姜夢麟為了方便仍是偷偷住著不挪窩。 沈若麒并未多問,只點點頭,說:“好?!?/br> 見姜夢麟呆立在那里,沒有要帶路的意思,沈若麒又補了一句:“我是說,我要喝水。” 姜夢麟這才反應過來,趕緊領著沈若麒往宿舍走。 兩人一路都沒有說話。姜夢麟覺得有些尷尬,沒話找話著:“若麒竟然是你的真名?” 那人只“嗯”了一聲,并不接話。 于是氣氛又陷入了尷尬。 好在這條路確實不長。兩人很快就進了姜夢麟的宿舍。狹小,簡陋的宿舍。 里面只有一張單人床,一個書桌一把椅子,和一個簡易的柜子。墻壁上密密麻麻貼滿了各種演算紙,書桌上擺著一臺筆記型電腦,連著一根黝黑的電源線。 見沈若麒的目光在電腦上停留了1秒,姜夢麟趕緊解釋著:“那個,這里之前停電了,我……我用了點方法,從外面,呃,接了電進來……”他越說聲越小,越說越覺得自己卑劣——在這個連飲水都要配給的年代,所謂“接了電進來”,不就是“偷”么? 不過沈若麒似乎對這個并不關心,只四下看了看后,自己坐到了床上,說:“這里有水?” 姜夢麟拉開柜門,小心翼翼的取出一個半透明的瓶子,擰開蓋子,遞到沈若麒面前,說:“有。” 見沈若麒皺了皺眉頭,姜夢麟有些心虛,馬上說:“這水不是借的,是我每天從配給的分量里省下來的,很干凈,你放心喝。” 沈若麒用右手接過瓶子,稍微晃了晃,里面大概有半瓶水。 “你們現在一天配給的飲用水有多少?2公升?” 沈若麒問。 姜夢麟笑了:“怎么可能。我現在是無業游民,每天只能領800毫升的水?!?/br> 沈若麒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他把瓶子遞到唇邊,淺淺的沾了沾,潤了下嘴唇,就遞給了姜夢麟,道:“不新鮮了,我不要喝。你喝?!?/br> 姜夢麟捧著那珍貴的半瓶水,狐疑的放到鼻子下嗅了嗅,心說不可能不新鮮啊,我都是避光避熱保存的,而且從來沒有對著瓶子直接喝過水,要不是因為你受傷了,我還舍不得……等等,姜夢麟突然回過味兒來。 他看著沈若麒那故意繃緊的臉,和抿在一起的嘴唇,明白過來:這人大概是舍不得自己喝掉,所以要留給我吧。 姜夢麟覺得心里軟軟的,也不去拆穿沈若麒,也只沾了沾嘴唇,就擰上瓶蓋,放到沈若麒身旁,說:“那你要喝的時候,我再幫你打開。” 沈若麒點點頭,直直的望著姜夢麟,說:“幫我脫衣服?!?/br> “啊?!”姜夢麟下意識的脫口而出。那什么,哥們兒你是顏值非常高,身材氣質都很好,換成以前我肯定很樂意給你脫衣服,可是現下……這進度是不是太快了點? 沈若麒憋著氣,一字一句的說:“我的左胳膊需要噴藥。這件戰斗服我現在自己脫不下來,需要你幫忙?!?/br> 姜夢麟這才明白過來,心里開始痛罵自己剛才的想法怎么這么無恥,同時坐到沈若麒的身旁,按他的指示小心的松開了幾個活扣,再去拉背后的拉鏈。 戰斗服的造型有點像潛水時穿的濕衣,只不過材質是某種柔軟的合金,據說抗熱、抗冷,還吸震。只是這么先進的衣服,也解決不了狩獵人劇烈運動時的出汗問題。等姜夢麟把那衣服的上半身完全剝下來之后,才發現沈若麒身上早已覆了層薄汗。 姜夢麟接過沈若麒掏出來的噴霧,對著他左胳膊的紅腫處噴了過去,一邊噴一邊問:“這個噴霧只能消腫止痛吧?里面的骨頭怎么辦?” “我已經聯絡過總部了,會有人來接應。在總部,這種小傷24小時內就能痊愈?!鄙蛉赭枰贿呎f,一邊遞了一張簡易繃帶貼給姜夢麟。 姜夢麟把繃帶貼好之后,端詳了一陣自己的“作品”,但是眼光卻不由自主的往這人身上其他地方去看:沈若麒的肌rou自然是緊致結實的,每一束似乎都蘊含著力量——可這絲毫不耽誤他的皮膚白皙,以及,胸前兩點嫣紅,怎么看怎么可口。 一直都只喜歡男人的姜夢麟,暗自吞了口口水,同時再次在心中痛罵自己無恥下流。就在這時,沈若麒繼續命令道:“繼續脫,下面也要?!?/br> “好。啊?!”下面也要?要什么?姜夢麟覺得自己冷汗又要下來了。 “膝蓋,膝蓋也需要噴霧。剛才落地時的沖擊力比較大,可能會有挫傷?!苯獕赭脒@時沒敢抬頭,怕被沈若麒看見自己那漲紅的臉,因此,自然也沒有看見,沈若麒臉上那一閃即逝的淺笑。 姜夢麟費勁的拽掉了戰斗服的下半身,把沈若麒扒了個精光,強迫自己不去看沈若麒白色的平角內褲,和內褲中間那不容小覷的一團,不斷念叨著:“色即是空,色即是空……”,總算完成了噴藥這一艱難的工作。 幫著沈若麒把衣服穿回去后,姜夢麟再次沒話找話道:“你右手為什么一直戴著手套?”連戰斗服都脫了之后,光溜溜的沈若麒手上還是戴著手套,看上去賊……色情。 沈若麒舉起右手,握了握,遲疑了一下,說:“這個是特制的……手套,用了特殊的生化材質,輕易不能摘下來。”他頓了下,又解釋道:“那個等離子劍,使用時的熱量超過了人類rou體能承受的極限,所以會需要這個?!?/br> 姜夢麟點點頭,想再問下他海獸的事,沈若麒卻右手在耳骨處摸了一下,接通了通訊裝置。半分鐘以后,沈若麒切斷通訊,說:“直升機半小時后到剛才那片空地,我們準備走。” 姜夢麟心里咯噔一下,反問道:“我們?” 沈若麒跳下床,拿過姜夢麟的電腦,說:“我想你需要分享一下你的研究成果,姜先生。” 2.4 吊橋效應? 姜夢麟看著沈若麒的動作,瞪大了眼睛,心里慌成一片,身體不由向后退了一步,同時嘴上仍然在裝傻:“什么研究成果?我……我只是個無業游民……” 沈若麒右手揚揚那臺電腦:“姜夢麟,26歲,22歲加入R&H事務所的海港城分部,23歲就獲得了建筑行業的紅點大賞。25歲,參加當地政府組織的調研組,調查海獸骨骼。同年,拒絕了R&H事務所調往總部的邀請,情肯在海港城做個無業游民——其間一直住在調查組廢棄的宿舍,在1年中,潛入海獸骨骼231次,通過非法手段接入了軍用電源,還嘗試調用軍方的“混沌”系統——” 聽著沈若麒用報菜譜一樣的語氣,把自己的過往抖了個底朝天,姜夢麟臉色愈發灰白,知道今天遇見這人,恐怕根本不是“偶遇”;去狩獵人總部這件事,多半也是逃不掉了。 果然,沈若麒最后說:“姜夢麟,我這次的任務目標,就是你?!?/br> 姜夢麟苦笑了下,并未說話,心里把剛才還懷著點兒旖旎心思的自己,狠狠嘲笑了個遍。 沒想到,這沈若麒見姜夢麟不說話,自己也沉默了半天,連臉都憋得有點紅,最后把電腦又塞給姜夢麟,同時含含糊糊的擠出來一句話:“我剛才說的……不清楚。你別嚇著了。夢麟,我的任務是,保護你。” 這話對于一個戰士來說,可能只是對任務內容的一個復述。可是配著沈若麒臉上轉瞬即逝的紅暈,和那過分鄭重的語氣,以及極不自然的語調,姜夢麟覺得自己心跳又不受控制的加快了。剛剛才被打得粉碎的心思,居然又卷土重來,而且勢頭更猛。 “等等,難道在吊橋效應之下,我變成了——花癡?”姜夢麟絕望的想。 姜夢麟深吸一口氣,搖搖頭,把腦海里的種種畫面全都趕出去,擺出一副“被軍方調查的平民”應該有的模樣,小心的問:“我留在這里研究海獸骨骼的事,軍方一直都知道?” 沈若麒搖搖頭:“正常情況下,你的資歷和行為都不足以引起軍方的關注。只是最近,有些奇怪的變化。所以’統領’注意到了你?!蓖瑫r,沈若麒專注的盯著姜夢麟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問:“夢麟,你最近,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嗎?” 姜夢麟被那雙黑沉沉亮晶晶的眼睛看得呼吸急促,被那聲“夢麟”喚得腿都有些發軟。他一邊怒罵自己花癡,一邊猶豫著要不要把那藍色光點的事,那腦海中圖像的事都一股腦告訴這人。 “要不還是告訴他?”姜夢麟這么想著,剛要張嘴,卻聽見外面已經傳來了嗡嗡的螺旋槳轉動聲,想來是直升機已經快到了。 這么一來,沈若麒也不再追問,只簡單問了問姜夢麟還有沒有什么別要帶的,得到一個否定的回答后,兩人就往空地走去。 看著沈若麒雖然半邊胳膊不能用,仍然靈巧的閃進了后座,姜夢麟嘆口氣,跟在后面手腳并用的爬了進去。 在戴上耳機之前,姜夢麟隨口問了句:“是直接去狩獵人總部嗎?”沈若麒竟然笑了下,說:“當然不是。直升機去不了總部。我們先去龍城的分部。” 這是姜夢麟第一次見著沈若麒笑。那一瞬間,他覺得自己的心臟快要爆掉了。腦海里,浮現出一句古老的詩:我見著那微笑,耳里傳來春天第一朵花綻放的聲音。 “完了,這一定是吊橋效應!”姜夢麟自暴自棄的想著。 隨著直升機從海港城上方掠過,姜夢麟第一次從這個角度俯視這座城市。 這座曾經高樓林立的現代都市,在海獸的肆虐,和人類為了阻擋海獸的狂轟濫炸下,已經找不出幾分往日的景象。 靠海的地方,是不折不扣的廢墟。由于海獸毀壞得太徹底,再加上全球海運已幾乎停滯,這個曾經風頭無兩的深水港,已徹底被拋棄。 靠近內陸的地方,能看出小規模重建的痕跡,但是失去了海運這一支柱產業的城市,又能走多遠呢? 其實,不光是海港城,整個人類的世界,在這來歷不明的海獸威脅下,又能走多遠呢? 姜夢麟頭靠在舷窗玻璃上,看著這個自己生活了4年內的城市,內心涌起一陣陣的憂愁。 但他今天實在是太累了。身體和精神都有些透支的姜夢麟,很快就擰著眉睡了過去。 他身旁的沈若麒,這以迅猛矯健著稱的狩獵人,單手從座位下掏出張薄毯,笨拙的展開,小心的蓋在了姜夢麟身上。 看著那帶著愁容的睡臉,沈若麒的手向姜夢麟的額頭伸了過去,最終卻只停留在半空中,虛虛的按了按,似乎這樣就能撫平那片緊鎖的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