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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步 下(斯路特x副手)

    (上接)

    斯路特在男人的幫助下開始處理事務(wù),雖然依舊興趣缺缺但還是認(rèn)真地做事。他推開門進(jìn)去的時候斯路特已經(jīng)趴在桌子上睡著了,旁邊是未處理完的一疊文件。

    他把那疊東西從桌上拿走一部分預(yù)備自己處理掉。斯路特最近真的太累,斯路特想要擁有更大的權(quán)力去報仇就必須要學(xué)著做事,必須往上走,不能停在半路。

    他取了一件外套蓋在斯路特背上,斯路特沒有任何反應(yīng),看上去是真的累壞了所以才睡得這么熟。男人預(yù)備拿起文件轉(zhuǎn)身走之前,低頭看了斯路特的臉一眼。

    不知道其中有沒有心理暗示的成分,斯路特真的長得和桑萊德越來越像。他的睡顏那么安靜,和平時不好相處的模樣判若兩人。安靜下來的他更像他父親了。男人想起他從十一歲到十五歲都未和桑萊德分床睡,當(dāng)時每一次他在夢中的囚籠里驚醒后抬頭總是能看到桑萊德安靜的熟睡的臉,于是安心下來。

    鬼使神差的,他低頭輕輕地吻了一下斯路特的臉頰。等反應(yīng)過來自己做了什么后他嚇了一跳,抱著文件匆匆離開這個房間。

    他走得急,沒注意到斯路特顫動的睫毛和微微睜開的眼。

    ……

    他夢到桑萊德了。

    不是那個躺倒在血泊中涼下去的桑萊德,而是那個在月光下彈吉他的男人,十來歲的羅冶坐在旁邊認(rèn)真地傾聽。那是許多年以前的情景,他知道這是他的夢,他清楚地看到那個叫羅冶的自己眼里浮動著的光亮。

    他想要沖過去掐住曾經(jīng)的自己的脖子大喊不要這樣不要這樣,但他什么都做不到,明明是在他的夢境中他本人卻像個鬼魂。

    到頭來他還是分不清,他自覺是出于雛鳥情節(jié)仰慕桑萊德,而那時還是少年的他也許混淆了愛情與仰慕,也許那所謂的愛只是性發(fā)育帶來的沖動和一點兒悸動。桑萊德太完美了,在死后形象在記憶里又經(jīng)過一遍遍美化,那個叫桑萊德的男人就這么停在羅冶的時光里。

    這時候他驚覺在夢境中桑萊德的臉是模糊的,在他的記憶中也一樣。人的大腦是會被時光磨損的磁盤,沒有什么是永恒不變的。他繼承了桑萊德的財產(chǎn),卻沒有一張照片。桑萊德不喜歡拍照,唯一參與拍的那張一家三口的合照隨他的骨灰埋進(jìn)墳?zāi)估铩?/br>
    這時候夢里的天突然亮了,那個叫羅冶的小孩隨月光一同消失,吉他也不見了。原本坐在那里彈吉他的男子站起來,朝他這邊走過來,走得越近樣貌也更清晰。那張臉分明是斯路特。

    他瘋了一般想要逃走,可挪不動步子,他被自己釘在原地了。他知道夢境里的一切源于他內(nèi)心里的渴望。可這……真的是不行的。

    明明三年前還是個瘦巴巴的小孩,三年后的斯路特已經(jīng)比他要高一點兒了。斯路特?fù)肀缓笏麄冑N近了接吻。

    斯路特不可能甘愿屈服于某個男人身下,哪怕臉長得特別好看。他明白的,早在他看到斯路特用槍打爛那個試圖實施雞jian的醉漢的尸體時就非常明白,斯路特對于男同性戀只有徹頭徹尾的惡心和憤恨。

    所以他才知道得這么清楚,這是一場夢,也只會是一場夢。他覺得整個人在云霧里浮沉,太飄渺太虛幻了。

    突如其來的下墜感籠罩了他,他驚得坐起,周圍是熟悉的臥室。他還沒來得及喘上一口氣,就看到站在自己床邊的身影。

    “做噩夢了?”斯路特的聲音傳來,黑暗隱去了他的臉,只能看到一些模糊的輪廓。

    “沒事。”他伸手按了一下放在床頭的終端,現(xiàn)在是凌晨一點鐘,“這么晚了還不休息嗎?”

    “心里有點事兒,睡不著?!彼孤诽芈柤?,“本來想隨便找點喝的,結(jié)果你這邊動響太大,過來看看?!?/br>
    動響大?他想到剛才那個夢,現(xiàn)在面對斯路特有點心虛,于是一聲不吭。

    “我有些事想不通。”斯路特似乎也不打算等他回答,直接一屁股坐在床上,“想來請教一下你。”

    “嗯,把燈點起來說么?”他伸手去夠床邊燈的開關(guān),卻被斯路特按住了。

    “不用,給我讓個床位?!彼孤诽氐恼Z氣相當(dāng)無所謂,伸手直接掀了被子一角鉆進(jìn)來。好在床鋪和被單都足夠大,蓋住兩個成年男性綽綽有余。

    “什么讓你困惑了?”他感覺到從床的那一端傳來的體溫。他躺下,重新閉上眼睛。斯路特和他回來的頭一年兩個人睡在一張床上,斯路特因為那件事差點心理崩潰,而他需要安撫這個有些癲狂的男孩,并且需要看住他防止出意外。不過后來斯路特的情況好轉(zhuǎn),也不需要和他一起了。

    “我夢到我父親了?!?/br>
    “……嗯?!?/br>
    “我不知道他長什么樣子,只能全靠我媽和你給我描述的那樣猜想,”斯路特的聲音在黑暗中擴(kuò)散開,“可她和你的說法太虛化一個人了……是個好人,但是不真實?!?/br>
    “他確實是個很好的人?!彼l(fā)覺自己呼吸聲變得急促了,“你心中的他是怎么樣的,拋棄了你們母子的不負(fù)責(zé)任的男人?”

    “確實。”斯路特的語氣聽不出情感波動,“他一走就是十幾年,我和我媽在那個地方掙扎,怎么能不恨他?!?/br>
    “桑萊德……你父親有交給你母親一盒珠寶,如果賣掉的話……”

    “那個地方有幾個人買得起珠寶首飾?賤賣倒是能夠勉強維持生計,但我媽不樂意?!?/br>
    “……”

    “他帶你去過妓院嗎?”斯路特突然翻了個身,面對這邊說。

    “去過?!彼蜒劬Ρ犻_,目光中帶著一點復(fù)雜,他聽見了斯路特的一聲嗤笑,“不過他是不碰那些女人的,他很愛你和你母親?!?/br>
    “只給你找???”斯路特挪近了些,語氣中頗有些玩味。

    他清晰地感受到斯路特的溫度和呼吸,偏偏他不能躲開,一旦躲開以斯路特的敏銳程度一定會察覺到一樣。他只能點點頭,說是。

    “有打算帶我去試試嗎?”斯路特說,語氣有些曖昧不明。

    “你想的話,我?guī)闳??!彼]了閉眼睛,忽然感覺到疲倦,不知道是在身體還是在心。

    “我才不要,我在那地方長大,裸體早就看膩了?!彼孤诽匦α艘宦?,“況且一塊被無數(shù)人剝?nèi)グb袋品嘗過的rou有什么值得垂涎的?”

    “……”

    “你沒有事兒想問問我?”斯路特的眼睛緊緊盯在身旁男人的側(cè)臉上,斯路特的夜視能力非常好,在黑暗中也能看得清東西,“難得我們有一次談心的機(jī)會,上一次還是在兩三年前。”

    “有?!蹦腥诉@么應(yīng)了,黑暗中斯路特的目光暗下去,眼底似乎有波浪翻涌。然后他聽見這個男人說:“你知道一個石頭吊墜么?”

    “大概小拇指指節(jié)大小,愛心形的。”男人似乎怕斯路特沒明白,特意詳細(xì)地描述了一下,“串著銀鏈,做成項鏈的樣子。”

    “有什么特別嗎?”斯路特眨眨眼睛。

    “那是你父親送給你母親佩特的禮物,他和我說過。”男人扯了一點被子蓋住小半張臉,隔著杯被子說話聲音有些悶悶的,“定情信物之類的東西?!?/br>
    “我知道啊?!彼孤诽毓室庥譁惤诵?,“不過那玩意不在我這?!?/br>
    “這種代表了父親的愛與浪漫的東西居然沒有留給你做個念想么?”

    “說什么傻話,要有愛與浪漫也不是給我這個不記得他的兒子吧,當(dāng)然是給我媽。”斯路特察覺到男人有些異樣,但他不知道那是為什么,這種感覺讓他不太舒服,“我媽病得快要死的時候,她讓我把那個吊墜給她,然后當(dāng)著我的面把那個項鏈吞下去了,估計和她的尸體一起入殮了吧。”

    只有吞下去了,才不會給其它人留下半點可以奪走的可能性。那份干凈的浪漫和愛,完完全全屬于那個叫佩特的……妓女。

    好半晌沒有聲響。斯路特伸手在男人的肩膀處拍了拍,沒有得到回應(yīng),大約是已經(jīng)睡著了。

    “你的手伸太長了。”一疊紙張拍到男人身上,雪花一般散了一地,說話的人臉色相當(dāng)難看,“你是做好了被驅(qū)逐出去的打算嗎?”

    男人沉默著蹲下,把一張紙撿起。上邊是羅列了一大串交易記錄,隨機(jī)抽一例出來數(shù)量都要大過往日的每一宗。他松了手,紙張滑落到地上。

    “羅冶,你到底想干什么?”說話的是組織的頭領(lǐng)賽弗,他已經(jīng)六十來歲,他的頭腦和他給每一位下屬帶來的利益是他最大的籌碼。但現(xiàn)在有人瞞著他下達(dá)行動命令,這完全是挑釁他的威嚴(yán)。

    “你以前從來沒叫過我羅冶,現(xiàn)在也不用這么稱呼我,我知道你惦記桑萊德的財產(chǎn)很多年了?!蹦腥说卣f。

    “你想怎樣?殺了我坐上我的位子?”老賽弗一攤手,以他的手段對付站在面前的這個年輕人實在是輕而易舉,“我承認(rèn)你很強,但你不是一位領(lǐng)導(dǎo)者。這個頭領(lǐng)的位子你坐不起。”

    “這一點我承認(rèn)。”男人點點頭,“但我想要你下來。”

    “你以為你是誰,有什么能耐說這話?”賽弗拔出綁在腰上的槍支,槍口對準(zhǔn)男人的眉心,像失去耐心的獅子亮出獠牙。

    “有的人被說服了,有的人還在交涉?!蹦腥擞幸饫@開了賽弗的問題,他并不畏懼那黑洞洞的槍口,“賽弗先生,你終究是老了?!?/br>
    賽弗看到男人拋過來一份文件袋,他撕開了文件,并不把槍放下。

    文件袋里的資料被故意打印在薄薄的紙張上,一扯就碎裂。賽弗看到里邊的東西時瞳孔驟然收縮,他“啪”的一聲把槍丟在地上,從口袋里摸出根煙點上,深深吸了一口:“……你想怎么樣?”

    “把位子讓開吧?!蹦腥伺牧伺囊路喜淮嬖诘幕覊m,“事情得交給年輕人來坐。我不會虧待您的?!?/br>
    “我很看好你,但你拿什么保證你能把這勢力帶下去。”賽弗緩緩?fù)鲁鰩讉€煙圈,吸煙的手法熟練得完全就是一個老煙鬼,“你的做法已經(jīng)引起了聯(lián)邦注意,他們開始派軍部介入調(diào)查了?!?/br>
    “知道塔納托斯么?那個‘黑暗星球’,我知道您認(rèn)識塔恩·唐先生,不會不知道。”男人的手指在空中畫了一個圓,“唐先生要放權(quán)給他那個年輕的外孫,這可是聯(lián)邦軍部對付塔納托斯的好機(jī)會,他們能分出多少精力來針對我們?”

    “但老唐的外孫身上流著一半聯(lián)邦貴族的血!”賽弗猛地一捶桌子,“你怎么確定他不會倒戈到聯(lián)邦?”

    “倒戈也需要時間,趁這段時間我們統(tǒng)共進(jìn)賬多少資金,您看過么?”男人把手指輕輕點在桌上,“賽弗,你老了,你以前不會這么瞻前顧后。”

    “行了,”賽弗扯了一張紙寫了一串?dāng)?shù)字,把紙揉成團(tuán)丟給對方,“錢打到我賬戶上,我有多遠(yuǎn)走多遠(yuǎn)?!?/br>
    “賽弗先生,那么提前祝您的女兒新婚快樂?!蹦腥税鸭垐F(tuán)塞進(jìn)口袋,向老賽弗鞠躬后開門離去。

    ……

    “斯路特,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了。”男人伸手拍了拍斯路特的肩膀,“頭領(lǐng)有絕對的權(quán)利決定星艦的目的地和航行路線?!?/br>
    “為什么不早一點把文件拿出來?!彼孤诽卮乖谏韨?cè)的雙手緊握成拳,“那個老東西是真的有想要斃掉你!”

    “總得讓他知道籌碼不止那一點。”男人搖頭,“賽弗不愿意把女兒賠進(jìn)去,但他明白他有能力和我周旋,如果只亮出那一張牌,他是不可能輕易答應(yīng)的?!?/br>
    “如果他開槍了怎么辦?如果他開槍了怎么辦!”斯路特發(fā)現(xiàn)自己壓制不住身體的顫抖了,哪怕拳頭捏得再緊都無濟(jì)于事,“他扣動扳機(jī)你就會死!”

    “那就換你接著和他說?!蹦腥诵α诵?,“我知道你會把他打成重傷,然后逼迫他在病床上和你談判?!?/br>
    斯路特松開拳頭又握緊,反復(fù)幾次。他覺得憤怒和恐懼在他身體里沸騰起來,吐出的每一口氣都是涼的。他想用手掐住這個人的脖子質(zhì)問你到底把自己的命當(dāng)什么,非常想。但他忍住了。

    “你以為你是誰,你有什么資格這樣做?”斯路特說了與老賽弗相同的話,每個字似乎都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在這件事上你只是外人,我要怎么做是我的事!你有什么立場把命搭上去?”

    “外人”。男人的呼吸一窒,把頭低下隱藏起表情,他只是說:“克萊調(diào)任的資料下來了,你規(guī)劃一下路線,我不會插手了?!?/br>
    斯路特看著男人離去的背影直到消失,他低頭看了看手掌,上邊空空如也。他攥緊拳頭,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抓住些什么。

    ……

    男人拐進(jìn)房間,關(guān)上門后他依靠在門上才勉強站住。他靠墻在地板上盤腿坐下,突然覺得很累很累。

    被人拿槍指著額頭時他并不害怕,那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就像十年前的桑萊德,那么無畏那么勇敢??伤孤诽匾痪洹巴馊恕本洼p而易舉地把他的鎮(zhèn)定自若打得粉碎。

    沒什么可指責(zé)的,自己確實只是外人。不管是對于桑萊德一家三口,還是對于斯路特和那個叫碧緹的女孩。斯路特的口無遮攔和頑固他又不是不知道,但為什么還是會這么難受?

    這并非斯路特第一次說他是“外人”。在他剛把斯路特帶回來的那段時間,斯路特總是做噩夢,夢到哭叫得凄慘的女孩。那時候斯路特精神狀態(tài)差得要命,他生怕出事,只能把斯路特看的更緊。有一次斯路特哭著從噩夢中驚醒,看到他說出的第一句話就是:“如果不是你,碧緹也就不會……”

    “是我的錯,如果我當(dāng)時同意把你們兩個一起帶走,也不會拖延到有后邊的事。”他把哭得打嗝的斯路特抱住,一下一下?lián)崦募贡?,“對不起,是我的錯。”

    他一遍遍重復(fù)著道歉,就像格式化的機(jī)械呈現(xiàn)在屏幕上重復(fù)著的指令代碼。這個時候斯路特突然狠狠地咬住他的脖子。犬齒刺進(jìn)皮rou,血珠順著皮膚滑落。他痛得倒吸一口涼氣,但他只是一下下拍斯路特的背。那時他覺得哄小孩太困難了。

    他貼著墻壁,突然覺得很冷。不只是背后墻體傳來的冰涼,渾身上下都在往外冒寒氣。他伸手撫上頸部,在喉結(jié)旁有一條痕跡,傷疤脫落后印跡還是在那里,并不十分顯眼,但細(xì)看就能夠注意到。那是斯路特咬出來的。斯路特能夠活生生把人的rou撕咬下來,他是見過的。

    后來斯路特終于松口后問他:“當(dāng)時第一次見面時你為什么不同意帶走碧緹?”

    他為什么不同意帶走那個和斯路特處境相仿的可憐的漂亮女孩兒?他沉默了幾秒鐘,能夠聽到斯路特和他自己的呼吸。

    “因為我不想。”他語氣平淡,“桑萊德沒有拜托我要多照顧一個小孩,她與我無關(guān)。”

    聽到他的回答后斯路特的表情兇狠得像癲狂的野獸,明明當(dāng)時的斯路特才十五歲:“你就那么聽我爹的話?”

    “嗯。而且我也不想把桑萊德的錢花在多余的人身上。”他垂下眼。后來他一同接走碧緹并且給兩個小孩安穩(wěn)的生活的承諾,是打算自己出錢承擔(dān)。桑萊德的財產(chǎn)他是要交給斯路特的,但斯路特不跟他生活就學(xué)不會怎么打理錢財,因為星艦上容不下一個除了打雜什么都干不了的漂亮女孩。

    斯路特一把揪住他的衣領(lǐng),力氣大得驚人。他聽見斯路特幾乎是嘶吼著說:“我才不管錢不錢的,我父親的財產(chǎn)用在哪里多不多余也不是由你說了算!要我說多余的只是你吧!”斯路特嗤笑一聲,語氣中充滿諷刺:“你不會是吞了我父親的財產(chǎn)逍遙自在了好幾年后覺得良心不安才來接我的吧?”

    他不說話了,只是伸手揉了揉斯路特的頭發(fā)。

    那時候的他不放在心上,現(xiàn)在的他坐在地上止不住地發(fā)抖。他在心里一遍遍告訴自己斯路特是個極端自我的人,但是沒用,他還是覺得很難受。

    三年,他把斯路特接走養(yǎng)了三年多,可斯路特依舊覺得他是個多余的外人。他盡力把斯路特培養(yǎng)成才能優(yōu)秀的人,在試圖使斯路特?fù)碛袃?yōu)秀的為人處世能力這一塊上失敗了。

    他想,就這樣吧,就當(dāng)是履行對桑萊德的承諾。

    ……

    自斯路特成了星盜團(tuán)伙的頭領(lǐng)后,他成了斯路特的副手。所有人都知道他這個曾經(jīng)二把手的能力以及對斯路特的忠誠。再加上斯路特的計劃確實帶來了大量的受益與賽弗的主動下臺,倒也沒人因不滿斯路特而鬧事。他們可不是正兒八經(jīng)的公司機(jī)構(gòu),需要看年齡熬資歷,誰能帶領(lǐng)大家走上通往更大更多寶藏的道路,他們就跟著誰。

    所以哪怕他們年輕的老大做出了匪夷所思的舉動也沒什么大不了的。比如現(xiàn)在,他們轟擊了一艘旅行飛船,然后強行攻進(jìn)去。

    斯路特抬腳走進(jìn)飛船里一個單間,揮揮手示意下屬們出去。副手沒有離開,只是幫他把門掩上。

    房間里綁著一個四五十歲衣著考究的男性,他被綁在椅子上動彈不得,看著斯路特的目光帶著恐慌。“你們是星盜吧!你要多少錢,我都可以讓人……”他的喋喋不休被一柄槍止住了,斯路特拔掉保險栓,槍口對準(zhǔn)那個人的臉。

    “你叫克萊·米諾,對吧?!彼孤诽氐氖种赣幸淮顩]一搭地輕輕撥動扳機(jī),只要再用上那么一點力氣子彈就會從槍口噴出,然后在臉上開個血淋淋的洞。被綁住的克萊·米諾膽戰(zhàn)心驚,他只是一個在聯(lián)邦地位算不上非常高的政官,按理說不會是這些窮兇極惡的星盜的綁架對象。可眼前這個年輕的星盜卻知道他的名字,明顯是提前調(diào)查過的。

    “我呢,對你的錢沒什么興趣?!彼孤诽鼗瘟嘶螛尶?,“我來這就是問你一件事兒?!?/br>
    “什么、什么事……”克萊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問。

    “知道一個叫碧緹的女孩么?”斯路特臉色如常,好像在一場進(jìn)行日常的閑談,“現(xiàn)在的話她也該有十八歲了吧?!?/br>
    “什么碧緹?”克萊見斯路特的態(tài)度不太像殺人尋仇的樣子暗暗松了一口氣,再聽他說什么根本不認(rèn)識的“碧緹”,顯然就八竿子打不著,多半是要從他這順藤摸瓜對付別人,“我不認(rèn)識這么個女性?!?/br>
    “不認(rèn)識?”斯路特頭一歪,“四年前,‘流放星’,一個金發(fā)的小姑娘,還是不認(rèn)識么?”

    聽見他的話,克萊一驚。四年前他還在那個資源貧瘠的流放星熬資歷,熬夠了他就升上去,他這一趟就是升遷到A-18星系做事,結(jié)果被星盜攔截了飛船。他突然想起來似乎真的有這么個女孩子,金發(fā)碧眼小小的那么一個,是個叫“金盞”的雛妓。

    “你買下她,然后把她接走了?!彼孤诽匕芽巳R連人帶椅踹翻在地上,一腳踩在克萊的胸膛上,克萊覺得那力道壓得他喘不過氣,“人呢?”

    “我、我不知道!”克萊大聲喊到,那個惡鬼一般的青年幾乎要把他的肋骨踩塌下去,他的語速飛快,生怕下一秒自己就被殺死,“她失蹤了,司機(jī)說她逃走了!”

    “哦?”斯路特嗤地一笑,“還有十四歲的小女孩能輕易逃出當(dāng)時是星球管理者的你的追捕么?”

    “我真的不知道!她被人帶走了——”

    斯路特狠狠踹了克萊的臉一腳,那一下的力道讓克萊的臉腫得老高?!氨皇裁慈藥ё吡??”

    “是一群士兵……”克萊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里邊混著一顆牙齒。

    “挺好,她還活著?!彼孤诽貙χ巳R的腿開了兩槍,克萊凄厲的慘叫在房間里回蕩。他哀求的話語被塞進(jìn)他嘴里的槍口堵住,斯路特雙手持槍,一邊止住克萊的慘叫,一邊飛快地在這個人的四肢上分別開了血洞,克萊徹底成為殘廢。

    克萊扭頭看向站在房間里的第三個人,那個裹在黑風(fēng)衣里的男人靜靜地看著這邊,黑色的眼睛平靜地注視著這一切的發(fā)生。

    “你不該垂涎她的。”斯路特似乎很滿意,裂開嘴露出一個笑,那笑容混著周圍濃重的血腥味顯得有些瘋狂。斯路特把槍隨手拋給站在旁邊的副手,從口袋里取出一柄匕首。他一邊笑一邊把玩著匕首,說:“猜猜你要被我切成幾塊?”

    接下來克萊的慘叫是無論如何都堵不住的了。斯路特用槍塞在克萊口中強迫他的口腔不能閉合。副手看到斯路特眼底閃動著的激動的光,還有沾到斯路特臉上的飛濺起的血液,他移開目光,轉(zhuǎn)身走到窗戶旁向外眺望。

    宇宙依舊那么炫麗那么美,外邊有隕石略過,有群星閃爍。副手立在那兒發(fā)了好一會兒呆,轉(zhuǎn)過身時撞上斯路特的胸膛,斯路特不知何時站在他身后。副手對上斯路特的眼睛,斯路特的眼中有情緒翻涌,有欣喜和激動也有殺意。副手聞到他身上濃郁的血腥味,聽見他比起往日快了不少的呼吸。

    “把衣服換了吧?!备笔终f,“這樣不衛(wèi)生?!?/br>
    “……沒帶衣服出來?!?/br>
    副手把外套脫下來遞給斯路特,他們倆身量相仿,衣服換著穿完全沒問題。斯路特瞥了那件黑色風(fēng)衣一眼,莫名想起他們初次見面的那一天,斯路特撇嘴:“你把我當(dāng)小孩?還怕我著涼怎么的?”他伸手把風(fēng)衣接過來披在副手肩上,“你自己穿。”然后轉(zhuǎn)身走出房間。

    “要處理么?”副手跟著斯路特出去,始終保持落后一步的距離。

    “留給聯(lián)邦自己去處理吧?!彼孤诽財[了擺手。

    “我調(diào)用權(quán)限搜查過那個女孩的下落,可是這么多年都沒有消息。那個星球上的居民根本沒有身份登記,根本無從下手。”

    “那是我的事,不是你的?!彼孤诽鼗仡^看了副手一眼,他說出那句話后看到他的副手表情一頓,“碧緹是死是活也不用你cao心,做好你自己就行了。”

    “嗯。”

    斯路特收回視線后皺了皺眉,至始至終介入這件事的只有他和副手。他殺了克萊,那就意味著這件事翻篇。他每次回憶起那時候的事就痛恨那個沒有能力的弱小的自己。而他斯路特最崩潰最無助最弱小的樣子都被這個現(xiàn)在是他副手的男人收入眼底。他不喜歡這樣。

    還好,他現(xiàn)在很厲害,不再是之前那個無能的樣子了。斯路特用眼睛的余光瞄了身旁男人的側(cè)臉一眼。

    降溫后外邊下起了雪,羽毛般輕柔的雪花紛紛揚揚飄落,城市里銀裝素裹。為了迎接飛雪季節(jié)的來臨,這個城市被妝點起來,人們往被枝椏上壓著積雪的樹上掛上彩燈。天色暗下去,彩燈們亮起來。

    初雪降臨的那一天的夜晚,許多人都在外邊觀賞這座城市一年中最漂亮最熱鬧的時候,去外邊逛逛,賞夜景,這是這個星球上特殊的習(xí)俗。

    斯路特踩著地上薄薄一層積雪前進(jìn),副手跟在他身旁。兩個大男人的組合在這以家庭或者情侶為單位的人群中確實有點罕見。他們正往市中心那棵松樹走去。那是這個星球上最大的松樹,足有三十米高。樹頂用直升機(jī)掛上了一顆發(fā)光的五角星。據(jù)說只要在那下面誠心許愿,愿望就可能成真。

    斯路特相信這個?副手反正是不這么認(rèn)為。大概只是入鄉(xiāng)隨俗,想要嘗試那么一兩天普通人的生活。他向前走著,這時有個提著花籃的小姑娘站在他旁邊。

    “買朵花嗎?新鮮的玫瑰哦?!毙」媚镩L相甜美,笑起來很可愛,“大哥哥長的這么帥,好看的人配漂亮的花會讓女朋友很開心的吧?!?/br>
    “我沒有女朋友?!备笔致犚娝脑捄笮α诵?,“不過我不介意買一些?!?/br>
    “沒有女朋友也總會有的嘛?!毙」媚锇彦X接過來后嘻嘻一笑,“長這么好看的單身男性很搶手的喔。”

    “嘴甜的姑娘也很討人喜歡。”副手接過那只玫瑰,姑娘還在掏零錢,他笑著搖搖頭,“不用找了?!?/br>
    他轉(zhuǎn)身,斯路特站在不遠(yuǎn)處看著他。以斯路特的長相和身高不管站在那里都很引人注目,他的五官集合了樣貌優(yōu)越的父母所有的優(yōu)勢。副手聽見有女孩悄悄地討論那個站在那兒的漂亮青年。

    他走過去,斯路特指著他手中的玫瑰問:“你買花做什么?”

    “有個女孩兒問我買不買,照顧一下人家生意?!备笔值皖^輕輕地嗅了一下花朵,“聽說玫瑰很香,但我不太能聞的出來?!?/br>
    斯路特把花拿過去深吸一口氣,也沒能聞出有什么名堂:“完全沒味道。”

    “要四五噸的玫瑰花瓣才能提取出一滴玫瑰精油?!备笔趾舫鲆豢诎讱?,“玫瑰精油的香味很突出,玫瑰花的香味卻沒有幾個人能聞出來?!?/br>
    “有的人比較特別。”斯路特把那朵花握在手里,完全沒有還回去的意思,“你有想把玫瑰送給誰么?”

    “玫瑰要送給愛人,尤其是紅玫瑰。但我沒有。”副手抬頭看向夜空,星星在上邊閃爍,雪花從上邊降下。

    “有考慮過找一個嗎?”斯路特不自覺握緊了那朵玫瑰的花莖,語氣沒有半點波動。他想象了那種畫面,副手身邊站著一個女人。這個男人有了家室之后就不會一直跟在他身邊跑了吧,總要給愛情騰出空擋。斯路特皺眉,他不知道在心底翻涌的是什么,但這種滋味讓他很不舒服。

    “有合適的話會考慮的。”副手說。他有意別開臉不讓斯路特察覺他的異狀。他也不是沒找過炮友,可單純的性欲和愛情是兩碼事。他到現(xiàn)在都沒有理清他的心。

    他們走到那松樹下,頂端的星星閃閃發(fā)光。走來的人們都低下頭雙手合十默念自己的愿望。副手轉(zhuǎn)頭看向斯路特,斯路特并沒有許愿,而是也在看著他。

    副手把視線挪回來,學(xué)那些人雙手合十,閉上眼睛在心底訴說心愿。

    希望桑萊德在天之靈能夠安惜,希望桑萊德和他的妻子在另一個世界過上幸福的生活,希望斯路特從過去的陰影中解脫出來能夠快樂一點……

    那么他自己的心愿呢?他有什么愿望是想要為自己實現(xiàn)的呢?他這個許愿者做出許愿的姿勢,心里卻空空如也。

    他抬頭看向高處的星星,那顆金色的五角星很亮很亮,無數(shù)人對著它許愿,它的光輝已經(jīng)蓋過夜空中的無數(shù)星辰。

    他突然感到寂寞了,他的心和他為自己的愿望一樣空白。他不到三十,還很年輕,但他已經(jīng)感覺到寂寞了。

    “希望有人愛著這樣的我。”他的腦海中飄過這么一句話,云朵般輕柔的飄渺的輕輕的話。

    副手坐在客廳里,開了一瓶紅酒在高腳杯里滿上。他聞到酒液的芬芳,目光隔著酒看向坐在身邊的人。

    坐在身邊的是個年齡二十一二的青年,眉眼精致得像精心畫出來的,配上偏白的皮膚和略顯嬌小的體型,說他未成年完全不為過。

    “隔了這么久才來找我,我還以為你不會聯(lián)系我了呢?!鼻嗄甑恼Z氣頗有些哀怨。

    副手笑了一下,把酒杯遞給他,又滿上一杯:“這段時間抽不出空?!?/br>
    “那現(xiàn)在有空了?想我啦?”他把酒杯接過來喝,酒水浸得他的嘴唇濕潤,殷紅殷紅的,看得出來是特意抹了口紅。

    副手晃動酒杯,里邊的紅酒貼著杯壁移動,帶起一串串水珠。他在酒吧里認(rèn)識的這個人,副手喜歡長相漂亮的男性,恰好自己也是對方喜歡的類型,于是一拍即合,做了彼此一夜的情人。

    副手的性經(jīng)驗并不十分豐富,但技術(shù)還算不錯。他很溫柔,并且很在乎對方的性體驗,再加上他英俊的外貌和成熟男人穩(wěn)重的氣質(zhì),和他做過的人基本上對他念念不忘。

    副手忽然想到斯路特。斯路特去處理事情,并沒有待在家里,此時這個宅子里只有他還有這個一夜情人。雖然斯路特的五官并不女氣,氣質(zhì)更是全無柔弱一說,但這不妨礙斯路特是副手見過最好看的人,比他的父親桑萊德還要更漂亮一些。

    副手抿了一口酒。今天斯路特恰好有事外出,平時他是萬萬不可能把人叫到家里來的。男人有欲望沒必要憋著,情感上拿點糾結(jié)可以和性欲割裂開,射精的時候除了快感什么都不用考慮。那可真是太好了。

    “你還要喝嗎?”青年的手伸過來按住酒杯,副手目光移過去對上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喝多了酒硬不起來的哦。”

    “也對。”他把酒杯放到一旁,伸手?jǐn)堊∏嗄甑难?,青年笑著環(huán)住他的脖子和他接吻。唇舌交纏帶起曖昧的水聲,分開后的兩人微微喘著氣,臉上浮起一些欲望的潮紅。

    “你硬了。”青年扯開副手的皮帶,語氣很有些輕佻,“這么精神,是有多久沒做了?”他一笑,把手探進(jìn)去,握住里邊的器物。

    “禁欲了一段時間?!备笔执⒅焓置锨嗄甑哪?,然后湊近交換了一個吻。那家伙的技術(shù)很熟練,副手很快在他的手中射出來。是真的太久沒做了,不然他絕不會這么快繳械。

    “很舒服吧?”青年把手抽出來,舔了舔指尖的濁液,刻意引誘的動作配上那張臉誘惑力十足,“要在這里,還是去床上?”

    “去我房間?!备笔中α艘幌拢醋∏嗄甑牟弊佑H吻。他對在沙發(fā)上zuoai沒什么興趣。

    曖昧和情欲的氣氛在客廳里彌漫,他們太投入太忘我了,以至于他們沒人注意到開門的聲音。

    副手突然感覺腿上一輕,原本青年是跨坐在他大腿上與他調(diào)情擁吻,可現(xiàn)在被挪開了。他轉(zhuǎn)頭看過去后瞳孔一縮,旁邊站著臉色陰沉到極點的斯路特。

    斯路特揪著那漂亮青年的衣領(lǐng)丟垃圾似的摔到地上,他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塵。一腳踩在茶幾上,轉(zhuǎn)頭看了副手一眼。

    副手被他那如針刺的目光看的很不舒服,這種情況是他沒料到的。不過既然發(fā)生了那也沒有辦法。他站起來,走過去想要扶起那個摔在地上的青年,卻被斯路特拽住手臂猛地按回沙發(fā)上。

    他直覺斯路特現(xiàn)在的狀態(tài)非常不對勁,但把人帶回家是他的錯,他明明知道斯路特厭惡同性戀,心虛讓副手轉(zhuǎn)頭避開斯路特的目光,也因此沒有看到斯路特眼底的狼一樣的兇狠目光。

    “地上那個,爬起來,給我滾出去。”斯路特瞥了那個漂亮青年一眼。青年被那仿佛下一秒就要暴起殺人的目光嚇得直哆嗦,他下意識瞥了一眼副手的方向。斯路特注意到他的視線,更加怒火中燒,把腰上的佩槍拔出,槍口對準(zhǔn)那青年:“滾!”

    等那家伙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野后斯路特才收回視線。他低頭,被他死死壓制在沙發(fā)上的男人沒有掙扎,只是坐在那里,和往日里一樣很安靜。斯路特把手撐在沙發(fā)上,居高臨下地打量這個男人,他的副手:平時一定會把紐扣扣到最上邊的襯衫現(xiàn)在開了一小半,可以輕易看到露出的皮膚;腰上的皮帶也拽開了。斯路特聽見這個男人有些急促的呼吸,嗅到空氣中一點兒散開的男性jingye的氣味。

    “你沒告訴我你喜歡男人?!彼孤诽赜X得煩躁至極,胸中那股無名的怒火燒得愈發(fā)旺了。是因為這個男人的欺瞞?還是因為對同性戀的反感?斯路特直覺都不是。激烈洶涌的情感咆哮著,他用平生最大的定力去壓制那莫名的激烈的東西,他卻猜不到那究竟是什么。

    副手閉了閉眼,心說果然。應(yīng)該再謹(jǐn)慎點的,那樣就不會引起斯路特的反感。可他還要幫斯路特處理事務(wù),暫時沒法抽身,二人少不得要面對面接觸……會很尷尬吧?會不會在斯路特心里他是和那個已經(jīng)死透了的強jian未遂的醉鬼是一邱之貉?但他沒法反駁,也沒必要去反駁不爭的事實。斯路特的手像鐵鉗一樣按著他的肩膀,力道之大讓他覺得有些不適,也無法掙脫開。于是副手只是從放在旁邊的抽紙盒中取出一張紙巾,擦去剛才親吻后沾在嘴角的津液,盡可能讓自己顯得體面些。做完這些后他說:“你覺得惡心,所以我沒打算告訴你?!庇幸凰查g他覺得自己太畏縮了,說話都不敢直面斯路特的目光。

    “沒打算告訴我?”斯路特干笑一聲,松了掐著男人肩膀的手,手指按在那人的脖子上。他清楚地感受到手掌下的皮膚傳過來的溫度,和頸動脈血管的跳動,“你還有什么別的沒和我說?”他看著副手云淡風(fēng)輕的模樣感覺整顆心臟都要爆開?!安淮蛩愀嬖V”,什么叫“不打算告訴”?意思是如果他沒有恰好回來這么一趟,他就一輩子都被蒙在鼓里,一輩子都不知道他的副手喜歡男性,永遠(yuǎn)不會知道這個人在什么地方和他不知道的人接吻和上床……上床!

    “那家伙不是我男朋友,只是炮友。”副手說,他覺得此刻自己有些口不擇言,但其實也沒什么可說的。他伸手想要摸斯路特的頭,每次斯路特和個刺猬似的發(fā)怒他都是這么安撫對方,“別生氣,是我的問題,我不該把人帶回來……”

    “啪嗒”一聲,斯路特腦里的某根線徹底斷了,他的呼吸因為怒氣變得粗重,眼睛氣得發(fā)紅。他想抓住這個男人的領(lǐng)子怒吼,可他有什么立場?他只是這個男人的“恩人的兒子”罷了。這種詭異的死循環(huán)讓斯路特的思維一團(tuán)亂麻,怒氣攻心導(dǎo)致他說出的話完全沒有經(jīng)過大腦:“你想和那種男人zuoai,有想過和我zuoai嗎?”

    這話丟出來,他們倆都怔住了。副手抬頭對上斯路特的臉,斯路特的表情里有驚愕和茫然。他很想笑一下然后輕描淡寫地說不是,但不能夠。那話語像炸彈炸開,彈片割入血rou,把心臟刺得鮮血淋漓。副手覺得氣氛壓抑得快喘不上氣了。也許是斯路特?zé)o意中說出的話語,卻精準(zhǔn)地把他的那點齷齪心思完全戳破。斯路特口無遮攔慣了,可說出這種話是什么意思?羞辱他么?他在這個人心里就是這樣的形象?副手咬緊打顫的牙關(guān),強迫自己說話不要猶豫不要顫抖:“沒有?!?/br>
    “沒有”?“沒有”!斯路特想起剛才連滾帶爬滾出去的那個孬貨小白臉,長得非常娘炮,還磨磨唧唧的。這個男人寧可和那種玩意兒上床都看不上他?斯路特想起那一天他趴在桌子上歇息,聽見門打開的聲音和走近的腳步聲,往后是翻動整理文件的窸窣聲,一段沉默后是一個落在他臉頰上的輕輕的吻。當(dāng)時斯路特覺得自己應(yīng)該睜開眼跳起來,但他選擇了趴在那里裝作酣睡的模樣。他聞到空氣中淡而清爽的剃須水的味道,還有很淺淡的沐浴露的氣味,從那個人走近他就知道那是他的副手。等腳步聲遠(yuǎn)去后他悄悄地睜開眼,恰好看到那個男人走出門的背影。

    “你騙我!”斯路特咬牙切齒地揪住副手的領(lǐng)子,“你之前趁我睡著的時候親我了!你要是不喜歡我怎么可能會親我?”說完,斯路特俯身吻上男人的唇。斯路特對于接吻完全沒有經(jīng)驗,這是他的初吻。比起情人間的曖昧情濃,這個吻反而更傾向于野獸的撕咬與掠奪。

    副手被迫接受了這個吻。他的靈魂似乎與他的身體割裂開,rou身的那個他空白而且呆滯,靈魂的那個他頭痛欲裂無法思考。等他反應(yīng)過來時斯路特的舌尖正在笨拙地探入,和他的舌頭糾纏在一起。他不輕不重地咬了斯路特一口。斯路特吃痛,這才結(jié)束了那個并不算十分美好的吻。

    “能和別的男人做,那和我也可以做吧?!彼孤诽氐皖^看著被他抱在懷里微微喘氣的男人,伸手摸上副手的臉,露出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容,“我不信我jiba沒他大,不能把你cao爽。”

    還沒等副手消化掉斯路特話里的信息量,斯路特已經(jīng)伸手撈過旁邊茶幾上的酒瓶,擰開蓋后把紅酒盡數(shù)傾倒在副手身上。斯路特看著酒液把這個男人的白襯衣浸透。他伸手一扯,那件襯衫被撕裂成兩半。斯路特低頭舔舐滑過在他身下的這個男人鎖骨線條的紅酒,然后吻了上去,他迫切得像是要在自己的領(lǐng)地上烙下屬于自己的印記。

    副手反應(yīng)過來后試圖把斯路特推開,但無濟(jì)于事。斯路特則因他的抵觸心中的不滿到達(dá)極點,從笨拙的別扭的吻變成了一邊舔一邊咬。他感受到斯路特的下巴蹭過他的胸膛,就像是夢里。他喝過一點酒,微醺,思緒有些飄忽不定。他幾乎要以為這就是他的夢,含著他難以啟齒的渴望。

    “不行……斯路特,不行的……”他的理智還在,他呢喃著,一字一句地輕輕地說。斯路特根本沒聽進(jìn)去,只是一邊啃一邊扒他的褲子。男人的欲望壓過了理智,更何況面對的是日思夜想的人。

    他硬了。

    他依靠在沙發(fā)上,用手擋住自己的臉。他不知道該怎么面對斯路特。他覺得自己很丟人,明明他比斯路特年長了六歲還多,卻完全被別人拿捏在手心。酒勁和潑在身上的酒味讓他有些頭暈,他干脆自暴自棄地閉上眼睛,任由斯路特的手在他的身體上滑動。

    斯路特打量著男人的身體。副手并沒有因為事務(wù)疏于鍛煉,肌rou線條流暢且漂亮。斯路特看著他在那具rou體上留下的或青或紫的咬痕,舔了舔嘴唇,他覺得很滿意,也很回味。然后他分開了男人的雙腿。

    副手感覺到斯路特的手指試圖擠進(jìn)他的身體,他覺得很別扭,感覺非常奇怪。他移開手后恰好對上斯路特的眼睛。斯路特非常認(rèn)真地注視著他,這是難得一次的專注。

    他突然覺得害臊,潮紅在臉上擴(kuò)散開一直蔓延到耳根。但下身的狀況并沒有隨著手指的插入而好多少,那里依舊干澀。他忍住羞恥,開口說:“我房間抽屜里……有潤滑劑?!?/br>
    斯路特直勾勾地看著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把手抽出后站起來,轉(zhuǎn)身往他的房間去了。這讓副手有了喘一口氣的時間。

    他癱軟在沙發(fā)上,上半身的衣服被扯得粉碎,余下掛在他身上的那一部分已經(jīng)不能稱作衣服了,下半身則什么也沒有穿。真難堪啊。他想。

    他突然想起曾經(jīng)的性事。同性圈子里零多一少,他偏好長相漂亮的男性,而這類一多半是零號,于是他從來都在上面占主導(dǎo)地位,何況他也犯不著找人來cao自己。但斯路特不一樣,斯路特是不可能甘愿臣服于某個男人身下的。他曾想過,如果斯路特想和他zuoai的話,他愿意在下面。

    他撐著手臂坐直身體,這時他發(fā)覺自己有些脫力。他伸手把那瓶紅酒抓過來,斯路特倒了半瓶子在他身上,估計是為了洗掉其他人的味道,現(xiàn)在里邊還有小半瓶子。副手?jǐn)Q開瓶蓋,仰頭把里邊的酒液一飲而盡。

    酒精麻痹了他的神經(jīng),一切就像是在夢里發(fā)生的,飄渺而又虛無,于是他終于可以不顧忌了。他希望自己能夠肆無忌憚。

    斯路特走回來后看到依靠在沙發(fā)旁的男人一手提著空了的酒瓶一邊發(fā)呆,酒精讓他的皮膚泛起微微的紅色,看上去非常誘人,就像等著他去采摘的熟透飽滿的果實,仿佛輕輕咬上一口就能品嘗到甜美芬芳的汁液。

    男人打了個嗝,把空酒瓶放回茶幾上。他看到斯路特后往斯路特的方向走了一步,重心一個不穩(wěn)差點摔倒在地上。斯路特上前摟住副手的腰把他扶起來,然后把他重新按回沙發(fā)上。

    在潤滑劑的作用下一切進(jìn)展都很順利。第一根手指順利進(jìn)出后放進(jìn)第二根第三根。男人摟著斯路特的肩膀與斯路特接吻。他的吻和斯路特的咬是不一樣的,帶著洗不脫的nongnong的情色。斯路特被牽引著回應(yīng),頭一次體會到接吻也是件很舒服的事情。斯路特把手指抽出,指尖指腹上全都濕漉漉的,他抬高男人的腿,然后把自己的性器頂入。

    哪怕前戲還算充分,在被進(jìn)入的那一刻副手疼得直抽冷氣。堅硬火熱的性器像是一把刀刃,把他硬生生劈成兩半。斯路特發(fā)育得太好,連尺寸都天賦異稟,也因此推進(jìn)得很艱難。等斯路特完全進(jìn)入后發(fā)出一聲滿足的喟嘆,濕熱緊致的rou壁把他完全包裹住,讓他感受到極致的快感。

    副手喘息著看向斯路特,他的視野由于酒精的作用有些模糊了,其實他并不特別能喝酒。酒精能夠讓他暫時丟掉理智,除了索求快感什么都不必要思考。他盡力放松身體試圖適應(yīng)斯路特進(jìn)入他體內(nèi)的性器官,但不管怎么說那感覺都很怪異,他清楚地感受到自己正在被另一個男性上,甚至能夠在腦海中勾勒出那插在他身體里的東西的輪廓——那埋在他體內(nèi)的東西完全就像一條guntang的粗壯的蛇,這感覺太yin邪了。

    周圍的空氣伴隨著純男性的喘息聲變得熱起來,斯路特?fù)ё∧腥说难刂鳖i往下親吻。他看見男人脖頸側(cè)的痕跡,那是曾經(jīng)的他留下的,他用牙齒咬開了這個男人的皮rou,在他身上留下永久的痕跡。“想要讓他徹頭徹尾的、完完全全地屬于我,想要讓他渾身上下都是我的印跡?!边@個想法讓斯路特興奮起來,但現(xiàn)在的他舍不得讓這個男人遍體鱗傷,所以就只好把欲望加注到入侵上,徹底的占有。

    那根在體內(nèi)蟄伏的性器開始抽動,每一次抽出進(jìn)入都要頂?shù)阶钌钐?,每一次都狠狠撞擊在最深處。副手被斯路特的力道頂著,一瞬間覺得整個人都被貫穿。性器重重地刮擦著rou壁,每一次摩擦帶起強烈的深入骨髓的快感。他嗚咽著承受斯路特的進(jìn)攻,漸漸壓制不住從嘴里溢出的呻吟。

    “慢一點……嗯……太快……”

    “不要?!彼孤诽貝毫拥匾恍Γ炊涌炝顺樗偷乃俣?。

    副手在朦朧的視線中看到一滴汗水從斯路特的額前滑下,滑過斯路特的下巴。這一刻斯路特性感得要命。他勾住斯路特脖子和他接吻,兩個人分開時唾液拉出銀絲。

    斯路特看著身下的男人被欲望完全侵襲的臉,他深深地忘進(jìn)那雙黑色的混沌的眼睛,他從里面看到自己的倒影。斯路特笑出來,他覺得這樣很棒,非常好。

    “叫大聲一點。”斯路特輕輕地吻上男人的唇,刻意壓低了聲音說,“我喜歡聽?!?/br>
    “不……嗚……!”有時候斯路特故意加了力道頂進(jìn)去,副手沒能適應(yīng)斯路特多變的節(jié)奏,被反反復(fù)復(fù)來回折騰了好多遍。斯路特樂此不疲。

    這注定是個曖昧而且火熱的夜晚。

    ……

    隔天副手難得沒在清晨六點準(zhǔn)時起床。

    他睜開眼睛后看到斯路特近在咫尺的臉后一愣,混沌的大腦意識回籠后才記起他們昨天做了多么瘋狂的性事。先是在客廳的沙發(fā)上,然后他被斯路特抱起到臥室的床上接著做,斯路特的體力好的驚人,到最后他已經(jīng)完全射不出來了斯路特還能夠繼續(xù)。

    他伸手摸上斯路特的臉,那是真實的有溫度的,不是夢里沒有真實觸感僅有一個外形的概念。他嘆了口氣,然后湊過去在斯路特額前落下一吻。

    副手掀開被子的一角預(yù)備起床,可他才剛站起腿一軟又坐回床上。他的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是酸痛的,尤其是他的腰和私處。副手扶著床沿勉強站起身,他從斯路特的衣柜里摸了一件寬松的T恤套上,恰好能夠遮住他的大腿根。

    副手推開門出去,注意到走廊地板上白濁的液體痕跡時整個人都僵住了。他扶著墻走出去,客廳里更是一片狼藉,沙發(fā)上尤其糟糕。他這時候才意識到室內(nèi)濃郁的味道,地上的jingye根本分不清是他的還是斯路特的。

    他覺得不妙,這種慘狀請人來清理房間,有嗅覺和腦子的都能看出發(fā)生了什么。副手覺得頭疼,這時候腿一軟直接跪在地上,下面有什么沿著大腿根部流下。他伸手去摸,沾了一手白色的粘稠的jingye。

    副手的表情徹底僵住了。

    ……

    斯路特起床后發(fā)覺床單和被褥在他還沉睡的時候換過了,他掀開被子隨手抓過幾件衣服套上,走出臥室,正面迎上從浴室走出的副手。

    男人穿著浴袍,渾身濕漉漉的帶著水氣。斯路特從浴袍敞開的前襟把副手身上青紫的痕跡完全收入眼底,昨晚的記憶涌上來,斯路特的眼睛亮起光,整個人蠢蠢欲動。

    “記得去洗澡?!备笔肿⒁獾剿孤诽匮鄣追恐挠滩蛔⊥坪笠徊?,他扶著墻才能不讓自己隨時有癱倒下去的可能性。他繞過斯路特走過去,然后被斯路特一把拽到懷里。

    “昨天shuangma?”斯路特把副手死死圈在懷里,不讓他有機(jī)會掙脫。

    “……你的技術(shù)很差?!备笔直凰@么一問臉上燙起來。其實zuoai不需要經(jīng)驗只需要跟著本能走,就這一塊來說斯路特確實很有天賦。但以他的性格不可能說出“確實很爽”這種沒羞沒臊的話。

    “沒事,以后你教?!彼孤诽貞醒笱蟮卣f,像是被喂飽了的獅子,他突然想起來什么,表情變得兇狠起來,“你以后不許和別人做!”

    “嗯。”副手推了推斯路特,斯路特并沒有松開他的意思,他干脆靠在斯路特身上,把一片狼藉的房間收拾干凈后他渾身累得快要散架。

    得到肯定的回應(yīng)后斯路特打了個哈欠,然后抱著副手往浴室走去。

    “……干什么?”

    “洗澡啊,既然是你說的干脆就一起咯。”

    “……”

    他曾經(jīng)是“C3-25”,后來是“羅冶”,現(xiàn)在是“副手”——羅冶是桑萊德的羅冶,而副手只是斯路特的副手。

    桑萊德拉了他一把,于是他踉踉蹌蹌地跟在桑萊德身后跑了一路;他拉了斯路特一把,現(xiàn)在斯路特和他并肩前行。

    命運好玄妙啊。他想。

    “大哥哥,買支玫瑰花么?”穿著紅裙子的小姑娘向他露出甜甜的笑,“有女朋友的送給女朋友,沒有的送了花也會有的哦?!?/br>
    “不用勞煩,他有男朋友了?!彼孤诽貜暮筝厯ё∷难?/br>
    “呀!”小姑娘捂著臉叫起來,“你們、你們是去年……”

    “噓。”斯路特對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你的花我買一朵?!比缓蟀彦X遞過去。

    “先生,您給的太多了?!毙」媚飺u頭不收那筆錢,斯路特把鈔票塞進(jìn)玫瑰花籃的一角,從花束的最中心抽出一支玫瑰,那朵花是所有玫瑰中綻放得最艷麗的。

    斯路特把玫瑰遞給副手:“就當(dāng)是上回你送我玫瑰的回禮?!?/br>
    “我……送過你花嗎?”副手把玫瑰接過來,疑惑地問。

    “當(dāng)然?!彼孤诽芈柤纾叭ツ?,就在這兒。”

    還沒等副手反應(yīng)過來,斯路特就牽起他的手把他拉著往市中心的大松樹那邊去。隔了老遠(yuǎn)就能看到樹頂端那顆閃亮的金色星星。

    據(jù)說只要在初雪落下的夜晚,到這個星球上最高的松樹下誠心許愿,松樹頂端的星星就會實現(xiàn)你的愿望。

    “我希望我的副手只屬于我。”一年前,十九歲的斯路特把視線從男人那兒移開后,雙手合十,輕輕地、輕輕地說。

    今年,那閃耀著的星星會聽見什么樣的愿望呢?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