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蘇人安靜無聲地行走在一片廢墟之中。

    翻卷的肢體像是怪物的觸須，伸出又收回，所到之處便將那里的東西壓成一片齏粉。

    在不被打擾的情況下，他們行動起來，就是毀滅本身。

    這片廢墟曾經是人類的住地，在人類與克蘇人的戰爭當中已經被摧毀，經過了掃蕩的斷壁殘垣里沒有一個活口。

    拾荒并沒有想象中那么容易啊……

    他用觸手卷起一具殘破不堪的人類尸體，又輕輕放到了一邊。

    克蘇人是第一次來做“拾荒”生意——之前他不過是一個普通的二道販子，專門從戰爭前線轉賣一些戰利品到后方，有生命的無生命的無所不包；而這一次他在自己朋友的慫恿下，第一次踏足已經結束戰爭的星球，開始嘗試拾荒。

    “救你那樣還想淘到什么好東西？最好的可都被沖的最快的拾荒者們拿走了！”

    雖說他目前的行動方式，多多少少像個拾荒者，克蘇人卻并沒有膽量直接前往剛剛結束戰爭的星球——在還未經過徹底清剿的地方，可能還會藏著殘存的具有戰斗力的人類，或者沒有排除危險的武器，他并沒有很強的戰斗天賦，在那種地方可討不了好。來到這個已經經過了一輪掃蕩的星球，能夠從廢墟里再翻出點好東西，他已經很滿足了。

    好東西確實還是有的。

    觸手卷起坍塌的屋梁，瓦礫伴隨著粉塵簌簌跌落，血液濃腥的氣息逐漸蔓延開來。細長的觸須輕輕拂去漫天飛舞的粉塵，克蘇人的觸手激動地顫抖了一下。

    他發現了一個人類。

    從體型來判斷，那大概是一個還未完全長成的雄性人類，他的身上臟污不堪，身體瘦得皮包骨頭，喉間還有一個橫亙的巨大傷口，不斷有血沫從那道傷口當中涌出。

    克蘇人也倒賣人類，他知道對這種生物而言，喉嚨是他們的要害，人類與外界的氣體交換全靠這條管道和底下細長的分叉。

    他還沒死，但是也活不了多久了。

    既然他已經找到了這個人類，那么沒道理把他扔在這里，但是能不能活下來，卻要看這個人類自己了。他用觸手將瀕臨死亡的雄性人類卷起，小心地托著他往飛船的方向走去。

    人類的傷實在是太重了，甚至耗盡了他飛船內攜帶的治療儀的全部能量也沒能完全治愈，等到克蘇人帶著自己的戰利品回到戰線后方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人類喉部的可怖傷口被治療了一半，最終只好保持在了那個不完美的狀態，留下了巨大的疤痕。

    人類是在他回到自己家中之后才醒過來的。

    他有一雙黑色的眼睛——在克蘇人的審美里，他們并不特別喜歡深暗的顏色，而是偏好那些較淺的、熾烈明亮的色彩，但是當這雙黑眼睛注視著克蘇人的時候，他卻從對方的眼瞳深處看到了光。

    溫暖的，依賴的光芒。

    真是見鬼。克蘇人完全無法抗拒那種光芒，他忍不住伸出自己的觸手，將瘦骨伶仃的人類抱了起來。

    人類被他卷起的時候看起來有些驚慌，但是并沒有掙扎反抗，溫馴得像是什么好脾氣的小動物，而那一份驚慌也在克蘇人用另一根觸手托住他雙腿的時候消失殆盡。

    他距離克蘇人很近，近得能讓他從人類漂亮的黑眼睛里見到自己的影子。

    “喂，聽說你拾荒的時候好運氣找到了一個人類，他怎么賣？”消息靈通的朋友給他發了通訊消息。

    “我……”人類乖巧地坐在他的身邊，正用兩手抓著他的一根觸須尖尖。

    “是個殘次品，算了，不賣了。”猶豫只是一瞬間，他很快就拒絕了。

    “真是沒想到，你不是號稱從前線撿回來的每一塊垃圾都要打包出售的嗎？”朋友失笑，“而且，我記得你并不是人性戀。”

    “從今天起，我就是了。”他又低頭看了一眼人類，堅定地說道。

    也是從那一天起，冷酷無情的二道販子從零開始學習如何照顧一個脆弱的、不會說話的人類。不知道他之前經歷過什么，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出于恐懼，人類對克蘇人的一切舉動都沒有異議，這卻間接給克蘇人帶來了不小的麻煩。

    “你應該告訴我的，而不是一聲不吭。”在他又一次因為投喂過量導致人類生病之后，克蘇人守在他的窩邊，語氣有些不滿。

    和克蘇人一起生活了足夠長時間，能夠聽懂一部分外星詞匯的人類怔怔地望著他，黑亮的眼睛里蓄起水汽。

    “好好好我錯了我錯了……”克蘇人根本無法抵擋這樣的攻勢，觸手不受控制地伸了過去，將人類抱了個滿懷。

    人類的第一次懷卵是一個意外。

    那個時候克蘇人正好進入了排卵期，他按照拿到的號碼牌與一個陌生的同族配了卵。隨后要做的事情本應該是找一個合適的產卵地，將卵排出，讓它們在那里吸收養分，自行發育成熟。

    然而不知怎么的，等他清醒過來的時候，他就看到自己的觸手死死地纏抱著被他精心飼養的人類，粗大的交接腕插在對方的下體，肛口被撐到極限，而人類那灌入了大量卵塊的小腹早已微微凸起。

    “我……”沒等他做什么，人類卻動了動。

    他伸出一只手，輕輕按在剛剛從他體內抽出、還沾了黏液的交接腕上。

    隨后跟上的是人類的唇，因為長時間的暴力交配，那雙嘴唇血色淺淡，翹起的皮劃過他敏感的觸腕，像是在他的身體里也搔了一下。

    人類抬起眼睛，神色信賴又溫柔。

    他……情愿把自己獻祭給異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