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沛狠狠皺眉，沉聲道：“你這是不準備讓我走了？”

    “章卓崢。”

    章卓崢突兀開口：“你一直戴著口罩……為了躲我嗎？”

    裴沛冷靜了一下，面無表情語氣強硬，一股腦道：“……我不想和過去的任何一個人有任何交集。章卓崢，你過好你的日子，做好你的章總就好了，我現在胸無大志，只想安安穩穩地，別倔了好嗎？就當看在我過去對你也算可以的份上……”

    章卓崢眼珠一轉，黑眸冷厲，眼風像利刃罡風刷過裴沛身體，這陌生的強硬氣場竟叫裴沛也微愣住。章卓崢拳頭捏得咯吱響，突然站起來走到裴沛對面，臉色陰沉聲音淬冰，陳述說：

    “裴沛，你鐵了心要和我一刀兩斷。”

    裴沛被激，聲音高了幾度，兩人再次爭鋒相對：“我和你就沒他媽合過，說什么斷不斷！兩個男人別他媽這么矯情。”

    章卓崢偏頭看裴沛，像是不懂他這話的意思，仔細思考了片刻才說：“你覺得這是矯情……裴沛，你是不是真的要把我忘了？”

    裴沛默了一瞬，撇開眼冷淡開口：“我沒老年癡呆。但如果你不提起，我本可以不去想那些煩心事。”

    章卓崢：“煩心事……哦……”

    章卓崢跟關公變臉似的，瞬間冷淡起來，整個人沒動，嗓音平平地說了句：“進來。”

    裴沛：“什……”

    就聽見門外傳來腳步聲，兩個彪形壯漢走進來，站在精瘦的章卓崢身后像兩只大猩猩，把本來就容貌絕塵的章卓崢比成了人間天仙。

    雪山的仙。

    裴沛表情雖裝得冷硬，但對他來說，章卓崢到底還是不一樣的。

    眼睛觀察著現在的處境，腦子卻還抽出塊很小的地兒神游著，小卓幾年不見，氣質被沉淀得越發深沉了，光這變臉的功夫，都比自己強了不知多少倍。

    裴沛冷冷看了眼倆保鏢。

    腦子里卻一直回旋著章卓崢的話帶來的記憶回旋。

    他想起許多事…

    某些事不能回憶，一旦憶起來，感情難免就會受回憶影響。

    在他心中，章卓崢不管變成什么樣子，那也還是自己當初看著長大的小可愛啊，哪怕長偏了一點點，但毫不影響裴沛對他“善良純真隱忍樂觀積極向上”這個評價。

    章卓崢會傷害他？

    裴沛潛意識里覺得那是決計不可能的。

    自己當初對他多好啊，心窩子都給他掏了。

    而章卓崢，哪怕皮子再冷，可他骨子正。感情上溫柔別扭，是裴沛心中最可愛良順的愛人。

    所以日久天長地，才會在他心里扎得那么深，長成了他的皮rou血骨。

    現在也就被自己這態度氣到，氣氣也就過去了。總要過去的。

    畢竟現在的自己……要說再想和章卓崢有點什么交集，那也只是想明明白白把五年前沒來得及說的“一刀兩斷”四個字講明白，斷干凈，而已。

    他真的沒想舊情復燃，五年前發生的事，到底還是在他心里劃開了一道天塹。

    他度不過去的，只能自欺欺人地懦弱一次，只要龜殼夠硬，他就能少受些痛楚。哪怕時間無法抹平這道坎，也至少不會讓它更深。

    在一起只會是互相折磨。

    所以只要章卓崢還抱著復合這個念頭，就注定無法善了，就注定會心緒難平，所以他態度必須明確。

    裴沛堅信章卓崢不會真的把自己怎么樣。

    揣著他經久的經驗和對自己看人眼光的自信，在過往鋪滿陽光的記憶里軟化了精神，他連先前的警惕都逐漸放下了。

    在聽到章卓崢一句輕飄飄的“把他帶走”時，一時間還有點沒反應過來。

    以往很多時候，章卓崢和裴沛的相處模式，大概就是裴沛說“一”，章卓崢就絕對不會躺成“大”字，只有床上偶然例外，那也算是情趣。

    現在情況陡然扭轉，被山一樣的保鏢騰空架起來那一瞬間，裴沛猛地抬頭看向昂首闊步走在前方的章卓崢的后腦勺，他從沒如此清晰地感到幻滅——章卓崢和過去的小卓，是真的被殺豬刀一刀切斷了？

    “小卓，五年前發生那樣的事，我以為你已經很明白我的態度了。”

    “……”

    章卓崢不理他。

    走廊長得像鯨魚的喉道，明明開著燈，可越往里越黑，裴沛心里生出一股莫名的不踏實感，臉上卻沒顯出半分，說：“小卓，有什么話就在這兒說吧，不用換地兒。”

    “……”

    章卓崢這幅高高在上的模樣刺激了裴沛，他雙臂用力掙動，但到底敵不過猿臂的保鏢。

    裴沛窩火，壓低聲音怒道：“章卓崢！你有話就說有屁就放，還想跟老子玩綁架那套！你敢強迫我？！”

    章卓崢的聲音像暴風前風平浪靜的海面，輕輕傳來：“哥要說的不都說得差不多了，哥說什么就是什么，我無話可說。”

    章卓崢這態度終于給了裴沛一點底氣，讓他把小卓和章卓崢聯系起來。

    裴沛：“那好，說也說了聽也聽了，我的態度就是這樣，我也沒醉，你讓他們放下我，我自己會走。以后……你跟我別再見面了。”

    章卓崢輕輕吐了口氣，“呵。”

    像河豚對著水面吐出的一個孱弱的水泡，輕得一出口就破散了。

    進入電梯，往上通到十八樓，章卓崢熟門熟路地打開套房的門，保鏢十分自覺地跟進去。

    章卓崢這表現，看來問題暫時不能解決。裴沛逐漸冷靜下來，放任保鏢把自己提著，臉上陰晴不定。

    等三人終于停下腳步，裴沛這才把一直低垂的腦袋抬起來，冷若冰霜地嘲道：“果然長大了。”

    章卓崢不咸不淡：“曾經太幼稚，不招人喜歡。”

    裴沛：“現在也不見得討喜。”

    章卓崢聞言神色一沉，定定看了裴沛一眼，隨后下巴朝某處一點，涼聲道：“我哥學過武術，力氣大……記得綁緊些。”

    保鏢點頭，制著裴沛后退。

    裴沛猛然回頭，就看見一根起碼兩米高的鐵桿，正中間嵌著一個扣環。

    保鏢把裴沛的手銬解開抬起，重新拷在那根橫杠上。

    裴沛的雙手被迫舉過頭頂，手銬鏈子穿過橫杠上的鐵環。

    裴沛給這cao作給驚到了，他剛覺得章卓崢像塊冰，現在才發現對方是真的狗。

    要說剛剛還自詡章卓崢的半個哥，可現在自己這姿勢，他是再也不敢自大了。

    “你把我當什麼了？”

    章卓崢見裴沛用力往下扯鎖鏈，鎖鏈和橫桿不斷發出冰冷的碰撞聲，他走上去，牽起裴沛左腳踝上圈著的鏈子，將它拷在支撐橫桿的鐵柱上。

    裴沛劇烈掙動，惡狠狠罵道：“章，卓，崢，你敢！你敢這麼對我！”

    章卓崢去茶幾邊倒了杯水，背著裴沛望向窗外，整個人像是被劃開在異空間，對裴沛這邊的各種動靜完全不聞不問。

    裴沛目眥欲裂地盯著章卓崢的背影，手臂上全是隆起的青筋：“你拷我？章卓崢，你的良心給狗啃了嗎？老子不求你像以前一樣聽話，可你他媽好歹也喊我一聲哥！你還是人嗎？章卓崢！你他媽瘋了？你說話！”

    裴沛掙扎時瘋狂踢動那條自由的腿，力氣雖大，卻只能踢到空氣，鎖鏈滑動的聲音卻不絕於耳。

    章卓崢轉過身。

    裴沛抬眼惡狠狠盯去，本想以目光震懾章卓崢，卻反被震住了——章卓崢手里用棉帕擦著一只泛著冷光的剪刀，眼睛正打量著裴沛的身體，似琢磨著從何處下手更方便，那認真審視的模樣讓裴沛膽寒。

    而章卓崢的西裝褲，更是毫無掩飾地被撐起一個帳篷，裴沛越是掙扎，章卓崢眼里洶涌的欲望就越深沉越雄厚。

    裴沛怔怔地望著那帳篷，動作一滯，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章卓崢，想上他。

    裴沛眉心狂跳，不由閉眼，難受道：“章卓崢，今天之前，包括此刻，我都沒恨你。”

    章卓崢點點頭，云淡風輕地嗯了聲。

    那模樣像是對裴沛口中的愛恨毫不在意。

    裴沛胸口一堵，自己先前不該把話說得太絕……他只想著說清楚，卻沒想著小卓他……

    裴沛心里要炸了，火氣燒的他臉頰發紅，不知跟誰堵著一口氣，悶聲道：“小卓，最后一遍，放了我，我明天有工作。”

    章卓崢涼薄一笑，道：“我是老板，幫你請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