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有數個不在這臺裝置上的登入紀錄。”

    過往的經歷浮現在眼前，曉明盯著手機，瞳孔微微放大，手心都是冷汗，滑得幾乎拿不住這個小小的機器。

    “怎麼了？”尹希察覺不對勁，拉住他的手。曉明一個哆嗦，嚇得差點後退。

    尹希皺眉。

    一碰就產生排斥，這是長年被欺凌的人，才會有的反射動作。

    他試圖往前，但曉明忍不住後退。尹希退後一步，將手放入口袋，盯著曉明看。

    曉明知道，這是尹希相當不爽的徵兆，但他沒有辦法。

    “解釋。”

    曉明背後都是冷汗，他強笑：“沒什麼。我們快點出去吧，來希臘一直待在機場，多沒意思。”

    尹希瞄了一眼曉明顫抖的手，和緊緊握著的手機，便差不多明白什麼狀況。他沒說穿，而是示意曉明跟他一起出去。

    胡子沒走，舉手道別。

    “飯店和車都已經訂好了，好好享受啊！”

    曉明：“不一起吃個飯？”

    胡子嘻笑：“不了，我的墨鏡是便宜貨，擋不了強閃光。”

    曉明一下明白對方在說什麼，他明白自己和尹希在交往。他結巴道：“呃，還是我先離開，你們兩個去……”

    尹希和胡子異口同聲：“不要！”

    尹希煩躁：“說了別管他！我們走。”

    曉明呆愣眨眼，胡子咳了一聲：“小明啊，哥哥我先走了，別太想念我。哥哥就是個送暖的小天使，需要的時候，就會出現在你們周遭哦！”

    尹希拉起曉明就走：“夠了，變態。”

    曉明回頭，只見胡子笑嘻嘻的向他們揮手，接著消失在機場人群中。

    奇妙的人，曉明想。

    既然到雅典，兩人不可免俗地去衛城繞了一圈，然後他們前往哈德良圖書館，現存最古老的圖書館遺址之一。

    尹希對這類古蹟興趣不大，主要是曉明想去。

    但曉明心不在焉，即使被衛城的美震懾一會，也馬上恢復焦慮的神色。他總是握緊口袋中的手機，不時瞥一眼，又不真正拿出來。

    像是想回復訊息，又像想扔掉，完全不管。

    曉明一直在心里重復告訴自己“忍耐”，要將注意力放在身旁的愛人身上，但實在太難。

    對曉明來說，他的手機是一個炸彈，連接另一端，他最恐懼的人。

    他面對這個人三十年，從出生開始就沒有擺脫過，和影子陪伴他的時間一樣長。

    對方是他生命的源頭，教養他長大，同時也是無從擺脫的牢籠。

    尹希看在眼里，沒說話。他在等，等曉明親自告訴他。

    所以，他只碰了碰曉明的手臂。

    “不想看了？”

    曉明驚覺自己完全沒有在欣賞古蹟，不覺苦笑。

    作為文科生，曉明一直很想親眼看看哈德良圖書館。

    它已經歷近1900年的時光，羅馬帝國皇帝建造它，將寬大的建筑空間放滿精致的圖書和卷藏。遺址即使經歷悠久的光陰，仍然看得出當年的輝煌燦爛。

    可惜現在的他無法欣賞。他想拿出手機拍照，至少留下一點可供回想的物件。手伸到半途，又改變主意：“小希，你幫我拍好嗎？”

    尹希：“我們一起。”

    曉明反應過來之前，尹希便叫住一個路過的華裔團客。

    “三、二、一──OK！再來一張吧？”

    對方是個戴豹紋粗框眼鏡的大媽，笑起來十分豪爽。她幫兩人拍了近十張，才揮手道別。

    “你們兩個都挺帥，多拍幾張才好！右邊的小弟，笑得開心點兒！”

    曉明一邊向她揮手，一邊跟尹希說：“嘿，連路過的大媽都叫你要笑一笑。”

    尹希：“從她的方向看，你是右邊。她在說你。”

    曉明震驚：“我被叫‘小弟’了？我看起來很年輕嗎？”

    尹希無語，對方轉移重點的方式能不能有點進步？

    算了。

    尹希拉起曉明的手：“走吧。”

    他們走進旁邊的Monastiraki市集，即使已經傍晚，這里人來人往，相當熱鬧。

    大概因為在觀光區，除了蔬菜水果之外，更擺滿許多紀念品：希臘香皂，天然海綿，仿古希臘風格的一些小東西，和大量的皮革制品。

    希臘皮革業興盛，皮涼鞋、皮帶、皮鑰匙圈…….，幾乎占據了半條街。

    曉明本來只覺得有趣，沒有購買的意思，直到看到一間男士皮革店。

    店外慣例的是一些希臘紀念品，里頭則掛著大量的皮帶，一架架的皮帶分類整齊，質感良好。

    其中一條深牛皮色特別優雅，配上漂亮的金屬環扣，一看就覺得很適合尹希。

    曉明有些心動，他走過去，尹希卻搶先一步拿起那條皮帶。用希臘語說了“結帳”。

    尹希動作太快，曉明急忙拉住他：“等一下！我想送這條給你，你別搶先！”

    尹希：“你買我買有什麼區別？況且，我也想送這條皮帶給你。”

    曉明：“這條和我風格不合，配你才好看。”

    尹希：“我倒覺得挺好看的。”

    曉明正要開口反駁，尹希卻突然貼近他耳畔：“無論綁還是抽打，在你身上留下痕跡，一定好看。”

    曉明一愣，然後臉頰爆紅。

    ──這人在大庭廣眾下說什麼呢！竟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曉明沒臉管尹希買什麼了，他走到店外裝做看紀念品，可尹希還沒完，他和老板用英文愉快的聊天。

    他們似乎聊得很投機，沒說幾句，老板又拿出幾條皮帶，得意洋洋的比劃。

    如果曉明沒聽錯，他似乎聽到“cuple”、　“master　sve”、“masochism”幾個字眼。

    老板拉扯其中一條純黑色細皮帶，并且做出簡單的揮打動作。

    沒跑了，這世界太巧，這老板居然還是個SM愛好者。

    曉明還能說什麼，只能裝做什麼都沒聽到，盯著展示架看。

    不可否認，他有點被那條皮帶挑起來。但他實在沒臉看，也沒臉想。

    過了好一會，尹希挑了一整袋，鼓鼓囊囊的不知放些什麼，才悠哉的出店門。他站到曉明旁邊：“你還喜歡這個？”

    彼時曉明正在研究一系列彩色皮革鑰匙圈，其他的鑰匙圈都是貓、牌子等容易理解的形狀，但這家店掛的鑰匙圈，卻像一根園棒子一樣，前端還有點微妙的凸起。

    這系列鑰匙圈有大有小，最小的也有十二公分長。作為一個鑰匙圈，它真心太大，一看就不好用。

    但上面布滿各色幾何圖案和有趣的希臘風設計，色彩斑斕，十分好看，曉明想買一個當裝飾品，但實在看不出是這是什麼圖案。

    曉明問尹希，尹希露出微妙的表情：“你真不知道？”

    曉明還在疑惑，尹希湊到他耳邊：“每天插在你里頭的那個。”

    曉明愣了幾秒，轉頭看看鑰匙圈，又看看尹希。

    ──尹希的表情不像騙人。

    ──仔細看，那東西還真像？！

    現在轉換視角一看，這東西怎麼看都是yinjing，連前端傘狀突起和冠裝溝都做得一清二楚，難怪這東西不做小，哪個男人承認自己的小？

    曉明發現自己太小看希臘了，丁丁之國不是叫假的。

    居然！就在路邊！明目張膽的賣假丁丁鑰匙圈！而且自己還盯著看好久！

    太羞恥了。曉明拉著尹希就走，尹希卻拿了最大的一個，用希臘語向老板說了句什麼，然後放下一張鈔票。

    鑰匙圈是小東西，不值這個錢。

    老板大笑：“Too　much！”

    他動作極快，一轉身就從儲物柜里拿出幾樣東西，裝袋扔給尹希。曉明回頭一瞥，只見尹希手上是一根約半公尺長的，巨大木制彩繪yinjing。

    曉明：“…….”

    他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晚上，他們入住一間頗為低調精致的旅館。曉明很少住旅館，不過房間曖昧的燈光，和半透明的磨砂浴室，他馬上就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這是一間高級炮房，俗稱蜜月套房。

    他以控訴的眼神看著尹希，對方聳肩：“不是我。”

    曉明想起胡子曾說：“飯店和車都已經訂好了，好好享受啊！”不禁一陣頭痛。

    尹希則毫不在意，他將行李一放，便直接坐到床上，朝曉明勾了勾手指。

    曉明：“你在叫狗啊？”

    說歸說，他還是乖乖過去，坐在尹希腿上。誰讓對方好看，還喜歡他呢。

    尹希環住他，溫暖的手臂，讓曉明一整天緊繃的神經，稍稍放松了些。

    他回抱尹希，感受對方身上的溫度和氣味。

    尹希：“累了？”

    曉明悶悶的“嗯”了一聲。

    尹希：“那你先去洗吧，早點睡。”

    曉明驚訝的眨眼：“你不做？”

    行走的按摩棒今天不干活了？明明訂了這麼適合打炮的房間？

    尹希不知道這貨腦子里想什麼，不然非得把他干到虛脫為止。他只是平靜的說：“因為你累。”

    曉明：“……即使你下面快爆炸也一樣？”

    尹希：“對──但是，你再說下去，我就要改變主意了。”

    他捏住曉明的臉，看似威嚇，實則寵溺。

    曉明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血糖太低，一點溫柔就讓他覺得甜的要死，嘴里發苦。對方捏這一下，他就幾乎哭了出來。

    尹希見對方眼眶紅了，他很少遇見這種狀況，有些手足無措，抱著曉明給他擦眼淚，一邊笨拙地拍他的背。

    這個動作，讓曉明想起小時候。

    曉明突然推開尹希：“小希，你改變主意吧。”

    尹希：“……你在說什麼。”

    曉明笑了，盡管眼眶通紅。他說：“你今天不是買了很多東西？我想要。”

    “綁住我，然後打我。”

    他想要疼痛，能讓他安心的東西。

    尹希沉默半晌。

    “可以，但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