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
“唔.....”伊里森跪坐在污濁的地毯上,嘴里發出微弱的呻吟,他的手臂上黏著一團濕漉漉的東西,聞起來像是他剛剛的嘔吐物,腐臭與陰冷在密閉的船艙內交織,窒息的透不過氣來,他仿佛毫不在意,赤身裸體平躺著,撫摸自己光滑凸起的肚皮。 突然之間,腹部一陣翻攪,他咬著牙忍受著饑餓,和魚崽啃食血rou的疼痛,懷孕后他時常孕吐,吃得多,吐的也多,半夜常常餓著肚子醒來。 周遭一片漆黑,高處的天花板透出微弱的光亮,疼痛不斷加劇,魚崽餓極了只有咬他的rou,為自身補充養分,直到把他一點點吃掉,撕開他的肚皮竄出來。 而現在還不到中午,他不能讓船停下捕魚,因為船得按時到達港口,他才有錢養活自己,養活船上一群水手,現在他沒什么能給喂給它的,他不得不從身側抓住酒瓶狠狠的灌了一口,肚子里的魚崽才能安靜上一會兒。 他的家族拋棄了他,將他放逐在這艘船上,永遠不得下海,包括他的孩子。他本信仰神明,日日夜夜做禱告,他是如此的信任海神,可他與自己的家人一樣,任由他這樣死去。伊里森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么,他只是想留下這個孩子,想回歸大海的懷抱。 而現在絕望正在毫不留情撕裂他的靈魂,五臟六腑被烈火焚燒,奄奄一息,隨時可能被自己的孩子吃掉。 他愛這個孩子,也害怕被他吃掉,恐懼擊潰了他,他腦袋里唯一的念頭就是詛咒那個從未謀面的神明。 “該死的,海神,去死吧。” 詛咒上了癮,他無力的倒在地上,雙目緊閉,仿佛看見傳說中的海神正在屋頂上凝望著他,海神輕蔑的笑著,露出嘴下尖銳的獠牙,伊里森如同瘋了一般,細啞的嗓子一遍遍發出惡毒的詛咒。 “你們都去死吧,母親、父親......” 突然之間,一道聲音傳來,輕若細絲:“我可以幫你。” 伊里森瞪大了眼睛,他直起身體坐起來,一切的發生都在眨眼之間,他面前寬長的穿衣鏡漸漸出現一個帶著兜帽的黑袍男人,一個陌生的鏡中人,男人的帽檐壓的很低,加上他有意低著頭,根本看不見他的模樣,伊里森疑惑的目光里盡是不可置信,他低聲道: “你在和我說話?” “這里除了你還有其他人嗎?”男人低低笑著。 酒精上頭,讓他有些神志恍惚,連神都遠離了他,惡魔還有什么可怕的,無所畏懼的問道:“你是誰?” “幫你的人。”他嘆息著,“我知道你的怨恨,你的無辜,你心地善良,虔誠忠貞,本不該承受這些暴力,一切都是因為神的意志太過無情,他以折磨信徒為樂,將善良之人踩在腳下,一邊看著你們受苦,一邊心安理得享受你們的崇敬。” 伊里森喃喃低語:“你說的對,為什么我要遭受這些,我的孩子要遭受這些,我根本沒做錯任何事。” “只要你愿意,我能夠幫你打碎枷鎖,我會繼承你的苦難和一切。”鏡中人像他伸出手,只要伊里森一抬手,就能握住那雙帶著黑皮手套的手。 此時的伊里森卻猶豫了,他緩緩站起來,撫摸著肚子,黯淡的眼里倒映著不舍和留戀:“包括我的孩子嗎?” “當然,它會得到應有的善待。”鏡中人低低笑著,從鏡面伸出手,緊緊抓住他胳膊,一團黑氣從鏡子噴薄而出,將伊里森團團圍住,黑霧中伸出的手捂住了他驚恐的臉,猶如不停生長的枝藤,連同他的呼喊一齊裹了進去。 伊里森再次睜眼時,離剛剛那一幕才過去十分鐘,他平靜的模樣似是什么都沒有發生,他轉過頭看著鏡中蒼白的面孔,開始一點點撫摸自己的臉,從眼睛到鼻子,小心細致,觸碰到身體上的污漬時,他隱忍的皺了下眉頭。 肚子又開始攪動,光滑的肚皮搖晃出波浪般的痕跡,那是魚崽發出饑餓的信號,咬住父親的血rou,祈求喚回他的注意,他瞪大了眼睛,難堪的臉色像是頭一次感受到這種烈焰灼燒的疼痛。 手足無措一會兒后,伊里森不重不輕拍了拍肚子,說道:“安靜點,小東西。” 肚子瞬間安靜了下來,仿佛受到某種驚嚇,乖巧的一動不動。 疼痛消失了,他松了口氣,隨后他走到隔壁的淋浴室,將自己沉在池底。 +++++——————++++ 塞爾斯覺得今天的船長有些奇怪,他開始打扮起了自己,不像前幾日那么邋遢,披著銀色花紋的白披風,左耳掛著綠寶石流蘇耳墜,一頭金發柔軟的垂在背后,軟的像幼崽的茸毛。 一向自視甚高的他甚至開始同她搭話,比如她端著午餐從甲板上走過時,他喊住了她: “你還是穿白裙子最好看。”他真誠的贊美道。 “謝謝。” “中午你就吃這個嗎?”他盯著盤子里的一小口面包,微微皺著眉。 “我不是很餓,這塊面包足夠了。” “你太瘦了,應該多吃點rou。”他不由分說的把她的餐盤奪了過去,那雙白皙的手比女孩還要細膩,手勁卻不小。 塞爾斯的手里多了一碟剛烤熟的牛排,在伊里森的注視下,她不得不吞下那塊rou。 期間他一直同她找著話題:“在船上還住的習慣嗎?” “挺好.....” “我想了想你的艙位太潮濕了,或許你可以搬到樓上來。” “沒關系,我喜歡住底下。” “可我.....” 塞爾斯打斷了他:“謝謝你的好意,船長,但我得去干活了。” 隨后她飛也似的逃離了甲板,躲進了自己的臥室,阿林斯躺在床上,還保持著她離去時的姿勢,裸露出胸膛大片的肌膚。 他睜著迷蒙的眼睛,說道:“這是誰回來了呀?” “你的女王。”她走到床邊坐下。 阿林斯順勢倒在她的腿上,摟住她的脖子:“快吻我,陛下。” 她俯下身,對著他粉色的唇咬了下去,他低低呻吟著,熾熱的呼吸從他張開的口氣鉆進她的鼻息之間,舌頭舔著她的唇,扭動的仿若條靈敏的蛇。 直到嘴里的呼吸被他掠奪殆盡,她才氣喘吁吁的推開了他,他仍舊半啟著唇,深深的望著她,輕聲說道:“你不是說要等到晚上干完活才能回來嗎?” “我進來躲一躲,伊里森總是纏著我說話。” 他笑了笑:“他看上你了吧,得在生產前給孩子找個mama。” 她被猝不及防的嚇了一跳:“我可不是值得托付終身的好女人。” “人魚會照顧好自己,你只需要帶著他去光明神殿立下誓言。” “我寧愿跳進冥河里。”她發著牢sao,“我jiejie警告過我,剛開始人魚只是想要你一根頭發絲,等到最后,你會發現你丟掉的其實是重要的肝臟。” “她說的不錯,你應該離我遠一點,我是個怪胎,食量特別大,你的肝還滿足不了我,讓我想想,我們之中就只剩個瑟蘭因算個正常人。” “你真是天真的可愛。”她忍不住抱著他的臉親了一口,“小心瑟蘭因這條狼把你的尾巴咬爛。” “你太過分了,瑟蘭因對你不錯,你竟然說他是一匹狼。”他忍不住笑了起來。 塞爾斯認真的盯著他,并嚴肅的點了點頭。 而這一切,被站在門外的伊里森聽的一清二楚,他悄無聲息的離開這里,渾身冷的沒有一絲生氣,他扶著樓梯扶手一點點的挪上去,穩住幾乎顫抖的身形,在人看不見的地方,眼神里的悲哀深不見底。 他一個人躲進了臥室里,面對著那面碩大的穿衣鏡,眼神死灰對著鏡子里的自己,亦或是別人,向前一探,異常冰冷的說道:“你在和別人鬼混的時候,認為我是條狼對嗎?” “我永遠都沒想過你會這樣看我。” “可笑嗎?我一直以為自己表現的不錯。” “如果下一刻我站在你面前,你是不是要對著我大喊,滾遠點,你這惡心的畜生。” 隨后他沉默一會兒,平靜的說道:“我今天只是想來看看你,并不想做點別的什么,如果我傷害了你,請原諒我,寶貝兒。” 月亮初升之時,伊里森從房里走了出來,與往常不同的是,他的手里多了一把漆黑的匕首。 此時水手們在甲板上干活,他來到塞爾斯的房間,沒有敲門,而是用手里的鑰匙插進鎖孔里直接擰開,他看見了屋內神色凝重的男人,赤裸著身體只披著一件薄薄的外衫。 紅色的頭發長及腰間,惡魔的顏色,引誘神明墮落,犯下罪孽。 阿林斯臉色的表情略顯僵硬,輕輕說道:“跟她無關,我可以解釋這一切。” “晚上好啊。”伊里森走到阿林斯的面前,只是簡單的打個招呼,趁他分神之時,不過是將藏在袖子里的匕首捅進他的胸膛里。 ————+++++++———— 塞爾斯在船頭干活,先是聞到了一股nongnong的煙味,似乎有什么東西燒焦了,直覺向她發出了警報,她隨著味道望過去,隨即發出一聲低嘆:“天啊。” 眼前的情景如噩夢一般,貨船的底部濃煙滾滾,平直的船身開始彎曲,火光四射,伴隨著木頭灼燒時噼里啪啦的聲響,紛紛折斷,就在這時船搖晃了起來,她聽見有人大喊著: “船著火了,趕緊放下小船。” “水!水!我們需要水!” 連接在一起的木頭斷裂開來,火花落進了水里,船身向下傾斜,所有人都東倒西歪,驚恐的哀嚎著,奮力抓住身側的東西站穩,貨物緩緩從甲板上滑落,相繼落入海中,有好幾個水手支撐不住,率先跳進了海里。 湯姆向她大喊道:“我去放小船,你和我一起。” “不,你先走。”她一搖一晃向船艙里跑,視線在甲板上來回移動,到處都是掙扎的人和牲畜,唯獨沒有阿林斯的影子。 他不會丟下自己先逃的,可她心中飄過一陣無名的恐慌,拼命的跑進濃煙滾滾的船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