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的往事
塞爾斯終于潛進了日思夜想的這個房間,里面的陳設布置皆是證明了這是個女性的臥室,房間有個小陽臺,陽臺的木門已經隨著年久失修而破損腐爛,月光靜靜的灑進屋內,照射在陰暗的家具上時發出詭異的微光。 家具的角落結滿了蜘蛛網,粉紅色的帷幔被蟲子咬的只剩下幾塊破布,空氣中散發著木頭腐朽的氣味,她猜測伊萊亞曾經在這居住過,她見到了放在墻角的油畫,畫上的少女正是伊萊亞。 她果然如傳言那般傾國傾城,讓人見之一面就會驚嘆,既有貴族少女的矜傲,也有鄰家少女的婉約,畫中的她嫻靜的坐在椅子上,紅潤的嘴角揚起純潔無暇的微笑,甚至在她身上找不到一絲陰暗面。 不愧是男人夢想中完美的妻子,塞爾斯若是個男人只怕也會心儀于她,能與此等尤物共度良宵也不枉此生了。 她打開每個柜子一一翻找,手指全是厚粘的灰塵,她把所有的鏡子,書籍,工藝品,還有珠寶全都堆放在一起,林林總總差不多加起來有百八十件,但一點有用的信息都沒有。唯一能瞧出來的是,阿林斯當年的確很迷戀這個公主,買了這么多小姑娘的東西討她的歡心。 難道只能撬開阿林斯的嘴?她自認為這可不是個合適的方法。怎么看阿林斯都像是一個要把秘密帶進墳墓里的男人。 塞爾斯舉著油燈枯坐在地上,她眼角的余光突然撇到了床底下有一團毛毛的東西,她趴伏在地上,舉著油燈湊了過去,燭光把眼前的景象照的明亮無比,漂浮在空中的灰塵在強光的照耀下緩緩浮動,她把這這團毛茸茸的東西捏在手心里,仔細的摩挲,最后默不作聲的緊盯著手里的這團毛,這是埃普索小惡魔的身上掉下來的毛。 她與小惡魔生活幾萬年,又是親密無間的伙伴,每次她一有心情就會為它梳毛,然后梳子上就會沾滿它掉下來的茸毛,與現在看到的這團一模一樣。 她沿著地板一點點搜尋,又從其他陰暗的角落找到相同的幾團茸毛,難道伊萊亞住在這的時候,有一只小惡魔與她為伴? 正當她準備離去的時候,她突然發現一本書籍里夾著一疊東西,打開一看是個泛黃的信封,封口用蠟密封著,用裙子擦干凈信上的灰塵,封面用漂亮的花體字寫著“艾諾拉”。 她把這封信和埃普索小惡魔的毛藏進了空間里,與烏洛安的項鏈放在一起。 隨后她站起來伸伸懶腰,畫像中的伊萊亞正憂郁的微笑著,塞爾斯對這個可愛的女人送去一個飛吻,又重新為這扇緊閉的房門上好鎖,光溜溜的腳丫無聲的溜到溫泉邊,纖細蒼白的背影走進夜晚的濃霧中像施了魔法沒有意識的鬼魂,她洗凈身上的灰塵和裙子,才踏著月色回到了被陰森包圍的房子里。 ++++++++++++++++++++++ 塞爾斯趁著阿林斯不在的檔口,從兜里掏出一把水果糖攤在小人魚的大眼睛下,他用力的吸了吸水果糖上飄來的甜味,好奇的問道:“這是什么?” “糖,各種口味的都有,比如我就喜歡橘子味的。”她從中挑出橘子味的水果糖,撕開包裝紙,扔進了嘴巴里,“你要不要嘗嘗。” 小人魚在她掌心挑選了一會兒,最后撿出一個紫色包裝的糖果。 “這是葡萄味的?!彼緡佒?。 “我沒有吃過葡萄。”小人魚學著她的動作,慢慢的撥開包裝紙,試探的用舌頭的舔了舔,圓圓的大眼放出興奮的光芒,然后迅速的含在了嘴里,鼓鼓的腮幫子緊繃著,似乎在用力的吸舐里面的甜漿。 “真好吃?!彼蛱蜃齑?,又從她手中拿了一個。 他吃了一個又一個最后吃光了塞爾斯掌心的糖,他扯著塞爾斯的袖子,戀戀不舍的問道:“你還有嗎?我還想吃。” 她面露狡猾的笑容,甩甩鼓囊囊的小兜:“里面全是糖果,還有巧克力,你若是喜歡都可以給你?!?/br> 小人魚可憐巴巴的望著那個小兜,呆呆的大眼滿是渴望的神色。 “不過嘛,小鬼你要答應幫我一個忙,事成之后這些都給你?!彼Z氣溫和的說道。 他頻頻咽著口水,猛地點點頭。 ++++++++++++++ 小人魚扭扭捏捏的走到阿林斯身邊,又緊張的回過頭看了一眼躲在大樹后面的塞爾斯,塞爾斯對他使了眼色,雙手按住太陽xue,仰頭靠在樹干上無奈的嘆氣,把這項任務交給一個不靠譜的小鬼,她腦子肯定進水了,這只人魚還是個沒被厄運鞭打過的幼崽呢,怎么和活了幾千年的老人魚斗智斗勇。 “早……早上好?!毙∪唆~呆愣的看著阿林斯綠如寶石,清澈如水的眸子,他的五官突出,有棱有角,卻始終親善柔和,掛著溫柔的笑容。 阿林斯揉揉他的腦袋,笑道:“早上好,小東西,等會我就帶你回大海?!?/br> “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小人魚仰著頭,似是享受著他的撫摸。 “你想知道些什么呢?” “為什么只有二樓最里面的那個房間上了鎖呢?”小人魚面對他溫柔的注視,身體飄然,像是被柔軟的海草撫摸著。 塞爾斯捂著臉,絕望的用手指抓著頭發,這孩子把她交給他的問法忘得一干二凈,這么直接的切入正題,阿林斯肯定會察覺到有貓膩。 阿林斯微微驚訝的看著他,隨后嘆了口氣:“你為什么想知道那個呢?” “我不想知道,是那個jiejie想知道,如果我幫她問,她就給我糖吃。”小人魚面露難色,拽著他的袖子,低低懇求道,“我……我實在不會哄騙人,而且也不想騙你,我喜歡你,只有跟你實話實說,如果jiejie要揍我,你要幫我啊?!?/br> 塞爾斯冷著臉從大樹后走出來,語氣冰冷:“我記住你了,你這只臭魚,總有一天你落單的時候,我就把你抓回來做成咸魚干?!?/br> 小人魚躲在阿林斯的身后,氣鼓鼓的說道:“你是個壞蛋!” 她低笑一聲,快步朝他逼近,小人魚飛快的躲進了大海里,消失在層層疊疊的浪花之中。 塞爾斯大大的嘆了口氣,沮喪的踢著岸邊的泥沙。 “塞爾斯,如果你想知道可以當面問我的?!卑⒘炙姑碱^緊皺。 她面色一喜,露出好奇的目光:“那你為什么要上鎖?” “很久以前一個女人住在那里,她走了后,我就上了鎖,再也沒打開過?!彼拖骂^,刻意回避她的目光。 “你喜歡她?” 他抬起頭來,以哀傷的眼神望著她:“喜歡?或許吧,她本來是一個國家的公主,是我強行把她擄來這的,因為我不想讓一個蠢貨毀了她美好的人生?!?/br> “那后來呢?” “她想回去,發了瘋想回到她父母身邊,她覺著這里是個囚籠,而我是個失去理智的瘋子,我雖然舍不得她,但還是愿意尊重她的想法,打算放她自由,讓她從我的身邊解脫,她可以就此擺脫我,我也會就此從她面前消失,可等我去找她的時候,她就從房間里失蹤了,后來才知道她已經回到了城堡里。” “我想象不出你還會囚禁別人?!比麪査谷嗳嘧旖?,迫使自己憋住了笑容。 他綠眸里閃過一絲羞怯和難堪,懊惱的說道:“我沒有囚禁她,她每天都有寫信給她的奶媽,我也會按時把她的信件送到?!?/br> “你還記得奶媽叫什么嗎?” 他沉思一會兒,說道:“艾諾拉?!?/br> “你把她抓過來的時候會不會送她寵物討她的歡心呢?” “沒有過,我不太喜歡養寵物。” 塞爾斯又問道:“那又是誰幫助她逃跑的呢?” “我不知道,也沒有調查過,或許是她還認識某個魔法師,寫信轉告艾諾拉請求他的幫助?!彼睦湫?,“多么像一個被巨龍囚禁的公主啊,等待著她命中注定的騎士?!?/br> 塞爾斯欲言又止,最后定定的注視著他:“你是不是對她又愛又恨?”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感情,她沒留下只字片語離開后,我是恨著她,所以后來她寫信向我尋求幫助的時候,我也沒有理會.”他深吸一口氣,現在回想起來心臟仿佛仍然如螞蟻啃咬著,“如果我當初愿意傾聽她的苦惱,哪怕是一分鐘她也不會死掉?!?/br> 塞爾斯默默的看著他,這副模樣像極了愛神神廟里那些飽受情欲煎熬的人,而他似乎還遭受著良知的煎熬。 “她到底發生什么了?” “她在信上只是隱晦的提起有個人似乎在監視她,并控制著她周圍所發生的一切,因為那人在暗處,她害怕信件是否會被人窺視,希望我能去城堡看望她,聽她一五一十的說給我聽,可我沒有,我還在記恨著她,所以等錯事釀成之時,我是如此的痛恨自己?!?/br> “她是怎么死的?” “對外宣稱是因病離世,可我的直覺告訴我,有人謀殺了她,但我對她的死因沒有一點頭緒,我想去被世人遺忘的亡靈之殿,所有被冥神遺忘的靈魂都會在那聚集,我希望找到她的靈魂,告訴我她所知道的一切,但是那里被舊神下了禁制,我用盡了辦法也進不去?!?/br> “所以你才會暈倒在海邊是嗎?” “是……” 神明生來就是無懈可擊,無所不能的,任何挫折都無法摧毀他們,至少在她的認知里,舊神便是如此堅毅冷酷的存在。 她從未見過任何一位神明,甚至是她自己,像阿林斯這般哀傷過,蒼白脆弱,任由懊悔折磨著自己,她不知道此時該做些什么,說出安慰的話,只能伸出手緊緊的擁抱著他,輕輕撫摸著他的紅發,希望他漸漸平靜下來。 阿林斯向她擠出一絲苦笑,脆弱的似乎只需要說上一句話便能令他碎裂。 塞爾斯輕聲拍著他的背脊:“事情已經過去了,如果我是你早就忘得干干凈凈。” 他凝視著她的藍眸,下一秒出乎意料的吻住了她的雙唇,他全身仿佛燃燒的木頭,嘴唇顫抖灼熱,含著她的唇瓣激烈的吮吸。 塞爾斯被他吻的不知所措,但還是阻止了他:“阿林斯,我覺得現在不是個好時候,你是不是把我當成她了?” 他幽幽的說道:“對不起,塞爾斯,可我從來就不會認錯人?!?/br> 她微微一笑,不甚在意的說道:“現在你好些了嗎?” “是吧。”他低著頭看著她,拉過她的手放在胸口,“塞爾斯,原諒我剛剛對你的冒犯,我對你所作的一切都是出于真心,請你相信我好嗎?” “我當然相信你,但我對你可是心懷不軌,別忘了我還在北口海岸為你種上了水仙花呢?!彼戳艘谎墼谂吭诎哆呁悼此麄兊男∪唆~,“你該送他回家了,不過你送他之前能不能把我送到附近的城市,我不想一個人待在這?!?/br> “當然可以。”他輕輕吻了一下她的手背,摟著著她瞬移來到陰暗的角落里,四周是白色的高墻,遠處傳來教堂的鐘聲,她似乎聞到了烤面包的香味。 “太陽落下的時候我在廣場上等你?!卑⒘炙乖谒~頭上落下一個吻,“今晚我會給你一個驚喜?!?/br> 塞爾斯漫無目的的在大街上游蕩,來往的行人匆匆,把她隱沒到人潮中,隨著他們的步伐穿越在古老的石墻拱頂之下,修道院附近一隊整齊的修士捧著書本路過,一名修士瞥見了她茫然的目光,對她微笑致意。 她走到一條街道的轉角處,在一個小販那買了一包糖果,明亮的日光籠罩著這座城市,她站在一家古董店的櫥窗前,里面十分暗淡,還點著幾盞油燈,宛如這座城市白日之下的另一面,她悵然的望著里面愛神的雕像。 她看到店里那位上了年紀的老板抬著一摞油畫走到柜臺那,輕柔的擦拭上面的灰塵,第一幅是風景優美的鄉村城鎮景象,溫馨的令人感慨,第二幅則是放置很久的畫作,金色邊框上的油漆已經脫落……她突然怔住,這是一幅普通的人像畫,上面的男性她恰好也認識,是黑暗之神——厄休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