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喘著氣，他的雙手被鐵鏈束縛在頭頂，腳下則是為了困住他而特意設下的法陣。

    他抬頭看著面前的少女，眸中是被背叛的失望與痛苦。

    “華柔，”他沙啞著聲音開口，一字一句道：“我從沒有對不起你。”

    被喚作華柔的少女微微笑了笑，她向前走了幾步，抬手撫摸青年的臉頰，語氣溫柔道：“我知道……”

    “哥哥。”

    聲音沉入識海。

    他猛地睜開眼，入目的是精致華美的帳頂。是了，華柔背叛他之前，他是一直住在這里的。

    這里是魔宮——魔域為他們的尊主所建造的宮殿……魔宮之中的主子，除了他之外，便只有華柔了。

    華柔……

    他默念著那個少女的名字，心里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觸。

    十余年前他親自將華柔帶回魔域，給了她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尊榮，更是親自為她取了“華柔”這個名字，但他從不曾想過，華柔會背叛他。

    尚在思索間，殿門處傳來了響動，幾乎下一瞬，他懷里便多了個人。容色姝麗的少女親昵地依偎在他懷中，笑意溫柔地喚道：“哥哥。”

    是華柔。

    他下意識地推開了她，只見少女眸中立刻浮現(xiàn)出失落，她又湊過來，緊緊摟住他的腰，連聲問道：“哥哥怎么了？是柔兒惹了哥哥生氣嗎？”

    她說著，那雙美目里就盈了淚，似是下一刻就要落下來一般。

    他以前最見不得華柔這般神情。

    “沒事。”他忍住安撫她的沖動，聲音冷淡道：“過幾日魔道聚首，你代我前去。”

    華柔愣了一下，追問道：“哥哥不一起去嗎？”

    她離他極近，幽蘭般的吐息打在他的肩頸，他有些不自在。

    以往的魔道聚首他都是要親自帶著華柔去的，華柔雖是魔域尊貴的公主，可那些魔頭卻不會顧忌她的身份，他總是放心不下。

    “你……”他剛想說你一人前去，話到了嘴邊卻說不出口，只好改成：“你與鳳玦一同去。”

    他到底放心不下這個疼寵了十多年的meimei。

    華柔有些失落，一雙秀眉微蹙，她的聲音又輕又緩，“我想與哥哥去。”

    “鳳玦實力強勁，那些人少不得要顧忌他，你不必擔心。”他以為華柔認為鳳玦不可靠，便開口解釋了一句。

    少女聽了卻微紅了眼眶，她將頭埋進他頸間，悶悶道：“要好一段日子見不到哥哥了。”

    他剛有動容，腦海中則浮現(xiàn)出華柔刺傷他時的畫面，到底狠下心腸，“我有些事要做，抽不開身。”

    華柔性子溫柔而體貼，她聽言也沒多說，只在兄長頸間親密地蹭了蹭，“那哥哥等我回來。”

    隱約間似乎有什么柔軟微涼的觸感在頸間蹭過，他沒多想，只又將華柔推開，淡淡道：“你且去準備吧。”

    華柔的美目中看不出什么，她輕聲應了句好，這才起身離開。

    他目送華柔離開寢殿，在原地坐了一會兒，突然出聲道：“閣下既然來了，何故不現(xiàn)身？”

    寢殿里響起少女清脆的笑聲，身著黑衣的少女站在他面前十尺外，那是個極美的少女，比起素有魔域明月之稱的華柔來說也不遑多讓。

    黑蝶繞著她周身隨她動作而動，她笑盈盈地走近，隨手勾起他的下頷，稱贊道：“素聞魔主莫殤姿容世無雙，如今看來倒非虛言。”

    莫殤對她的稱贊只做未聞，他平靜地看著少女，“鬼蝶閣下為何而來？”

    “我倒是不喜歡這個稱呼。”少女松了手，隨意地拉過一張椅子坐下，她把玩著腕上的白骨手串，“我瞧著你神魂有異，想來是有些機緣的。”

    他自知瞞不過這少女，未曾隱瞞說了實話：“我非此時之人。”

    “原是如此。”少女了然地點了頭，轉而道：“方才那是令妹？”

    莫殤神色微動，他嘆了聲，聲音不自主的低了下去，“是，我……也是因她。”

    見他似有憂思，少女笑了一聲，“何必自擾，且順其自然便是。”

    “何為自然？”他問道，又忍不住苦笑，“我自認待她不薄……”

    少女并未接話，她伸出手，一只黑蝶停留在她指尖，下一息這黑蝶便融入了莫殤的發(fā)間。

    “鬼蝶閣下，你……”他心里一驚，雖知少女沒有惡意，但被人施了手段，自是難安。

    “我并無惡意。”少女站起身，她點了點落在她肩上唯一不同色的血蝶，才看向莫殤，語氣平常地像是在閑聊，“我若有惡意，你也活不到現(xiàn)在。”

    莫殤自然深知，他身為魔域之主，為此界大能者，縱非一界之人，然“鬼蝶”之名也是有所耳聞，若她當真飽含惡意，此界無人可擋。

    “此物能為你替一次命。”少女輕描淡寫，珍貴的替命之物在她眼中不值一提，“姑且當做是報酬吧。”

    “報酬？”他眸底疑慮頓生。

    少女卻未曾解釋，起了個新的話頭，“你該是多看一看她的，她終歸是你meimei。”

    她話音剛落，似乎并不期望莫殤的回答，轉瞬之間，那道曼妙的身影便化作無數(shù)黑蝶散去了。

    “終歸是我meimei嗎？……”他重復了一遍，想起華柔將劍送入他身體時的樣子，越發(fā)困惑起來。

    他親手將華柔帶大，比起華柔背叛，他更愿意相信她有所苦衷。

    華柔秉性單純，說不得便是被正道那偽君子給蒙騙了去，他一手帶大的meimei，豈會傾慕那偽君子。那偽君子手段極多，若說是他控制了華柔，也是說的通的。

    莫殤想通了不少，他終究不忍責怪華柔，哪怕明知是華柔……仍忍不住為她開脫。

    可鬼蝶最后那句話……鬼蝶會如此說自然有她的道理，如她那等大能者，早已不同尋常修士，只一眼看出因緣并非難事。

    鬼蝶也沒有坑騙他的必要。鬼蝶恣意妄為，性情桀驁，可也因如此，她不會既要保一個人，又要害這個人。

    莫殤心下稍定，打定主意要對華柔更上幾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