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夏天的泡泡

    噴泉廣場邊上是片綠地小公園，地方不大，但是和綠林市其他植物一樣生長旺盛的綠蔭樹林郁郁蔥蔥，給正午烈陽和鬧市中心里帶來了一絲清爽的氣息。

    商場大樓的廣告屏上正在播放偶像莉莉絲的演唱會廣告，幾對情侶手拉手慢慢走著，低頭碰在一起親昵私語，行道樹兩旁的公園長椅上兩個正在交談的路人，亞沙和洛伊在路邊的快餐車上買好午餐，從他們身邊走過，抱著漢堡薯條和可樂在不遠處還空著的長椅上坐下，開始享受他們鐘愛的垃圾食品。

    幾只鳥被他們打擾，撲騰著翅膀飛上樹冠，亞沙掃了眼，確定其中沒有麻雀，不自覺的舒了口氣。

    啃了一口漢堡，他放松著身體，毫無形象的癱坐在木制長椅上，一邊嚼著塞滿嘴的食物，一邊含含糊糊道：

    “洛伊你怎么知道我在警備局？我還以為你已經離開綠林了?！?/br>
    “沒，有其他任務還要在綠林留幾天?！甭逡烈皇譂h堡一手rou卷，沒手拿飲料的他低頭湊到亞沙手里的可樂吸管上猛吸一口，亞沙抬起手肘撐在他下巴上推開，瞪了他一眼。

    “別這么小氣啊亞沙，人太小氣會長不高的?！甭逡另槃莅严掳蛿R到亞沙肩膀上，一邊抓緊rou卷，一邊奮力用小拇指去勾亞沙的那份薯條，差點將rou卷上的醬料蹭到亞沙的袖子，被瞪了回去。

    “去你的！你也就比我高一厘米——還是踮腳作弊高出來的一厘米，我小氣長不高，那你就是精神上的侏儒?！眮喩硰娬{道：“而且我還在發育，還會再長高的，再看看你，手小腳小身上不長rou，可見是沒有發育空間了?！?/br>
    “別打岔，你還沒說，你怎么知道我在警備局的？”

    “很簡單啊，我未雨綢繆，你在巡游司可是名人?！?/br>
    “——咳？咳！”亞沙一口可樂嗆住。

    洛伊揚起秀氣細長的眉毛，一臉得意神氣，笑窩在嘴角堆起：“我早就料到你這種討打的作風早晚被人群毆，扭送警備局或者醫院，所以把你的照片貼冰箱門上，讓司里的大家日夜瞻仰你的偉岸面容，誰要看見你進去就第一時間通知我來看熱鬧?！?/br>
    “今天這就派上用場了，一大早他們就興沖沖跑來說你嫖娼不給錢被抓了，正在警備局里蹲著——也有說你是因為援交被抓的?！?/br>
    “——噗！”亞沙的可樂徹底噴了出去。

    “胡說！！你們這是誹謗！”手一揚準確將可樂杯丟進對面的垃圾桶，拿起紙巾擦了下嘴邊的可樂，亞沙扭頭狠狠瞪了眼正在幸災樂禍，憋笑給他看的洛伊，他泄憤一般狠狠咬了口洛伊手上的rou卷，憤憤道：“我明明是早上——”撞上分尸案現場才被帶回去協助調查。

    亞沙話到嘴邊一頓，看向洛伊溢滿歡快笑意的淡金色眼眸，他想到那個黑墨鏡今天早上什么都沒有發生的話，他朝洛伊擠了擠右眼，故意拉長強調轉口道：“——早上什么事都沒有，是吧，巡游司的代行者大人？”

    “領悟的不錯，同學你很有前途嘛，你要是報考巡游司，本高貴的代行者會在你的推薦書上簽字的，一個字一頓飯?！?/br>
    “喝你的可樂吧！”亞沙搶過洛伊那杯可樂，把習慣塞進他嘴里，沒好氣道。雖然對早上的事和那個疑似的鬼王無比好奇，但他默契地沒有繼續追問下去，巡游司的保密條例嚴格，亞沙從來都不想因為自己讓洛伊為難甚至犯錯。

    他看得出來，洛伊在巡游司待的很開心，雖然洛伊剛被巡游司特招走的時候，亞沙承認自己有過寶物被搶走的短暫怨氣和孤獨，但是再見到洛伊時，對著洛伊快樂的笑容也瞬間煙消云散，洛伊的快樂比他的孤獨重要。

    幾個男孩和女孩玩鬧著跑過，手中舉著玩具泡泡槍邊嘻嘻哈哈亂笑，邊互相“射擊”，一串串五彩紛亂的泡泡被噴射出來，隨著林間細風飄蕩散開，然后一個個破碎成細小的泡沫，消失在空氣里。

    吃完午餐無所事事的亞沙和洛伊一起看過去，幾個泡泡被氣流帶到他們面前，透明的表面流淌著彩虹。洛伊伸手，輕輕點了下，泡泡瞬間炸開、湮滅，激起細微的氣流驅散了附近的泡泡。

    “喂，亞沙你還記得嗎？以前在孤兒院，”洛伊淡金色的眼眸發亮，仿佛也倒映著虹光，“你為了自制泡泡槍跑去洗衣房偷材料做實驗，被當場逮到關了好幾天禁閉?！?/br>
    “你還敢說，明明是你非要往里面‘注入魔法特效’才把洗衣房給炸了，你倒是跑得快，就我留下替你挨罰?！眮喩硾]好氣地沖著金發少年翻了個白眼，嘴角卻不由自主的上揚，眉目舒展神色柔和，眼前仿佛跑過十年前的兩個孩子，明明一無所有，卻總能湊在一起找到快樂。

    “我那是為了保存有生力量，我要是一起被抓了，誰給你這個被關禁閉的小可憐偷渡漫畫和布??？”洛伊眉飛色舞，滿臉的洋洋得意：“亞沙同學搞清楚啊，是我一直在救你，昨天我還救了……你……”

    洛伊的聲音忽然輕了下去，最后幾不可聞。隨著他的話，昨天那些被他們兩個有意無意忽略的荒唐事幾乎同時浮現在兩人的腦中，然后迅速下沉成臉上赤紅的熱度。

    亞沙盯著一個落在地面，幸運的沒有破碎的半圓氣泡，臉上泛著不太明顯的紅暈，他僵著不敢扭頭去看洛伊，原本毫無自覺，自然而然賴在一起的身體忽然整個不自在起來，不聽使喚地無所適從，無處擺放。

    他忍不住用眼角去瞥洛伊，洛伊也紅著耳尖，眼神游離著悄悄瞥過來，兩人視線正好斜斜對上。

    “那個，我就是幫幫你，沒什么……”洛伊試圖讓自己聽起來說的很瀟灑隨意，但是磕磕絆絆，前言不搭后語的話效果聽起來可不怎么樣，“記著你又欠我一頓飯了?！?/br>
    “啊——去……??？哦，哦，好，我記著呢?！眮喩沉晳T性就想嗆回去一句去你的，說一半又覺得仿佛不對，他含含糊糊應著，心里暗罵自己難道真的被詛咒了嗎，他和洛伊有什么好不自在的？然而隨著慌亂無措一起浮現的，還有被他有意無意忽視的隱約恐懼——對于自己可能會失去洛伊的恐懼。

    “亞沙，你要知道，”洛伊頓了頓，他斜著眼睛，視線盯著木椅上的年輪紋路入神，他說話順暢起來，眼神卻撇的更開，避開亞沙：“你還是你，我還是我，這點是不會變的?！?/br>
    仿佛隨著這句話下定了決心，洛伊呼出一口氣，轉回來對亞沙嬉皮笑臉道：“所以欠我的飯一頓都不能少，還有我要鬼禍里無名者的新皮膚，最近我沒時間上線，你幫我刷?！?/br>
    他笑的輕松隨意，亞沙眨了眨眼，慌亂的心隨著洛伊一如往常的笑容而瞬間安定下來，和洛伊相處時理所應當的放松舒適重新回到他身上，張口就道：“灰撲撲超土氣那個皮膚？”

    “去去去，那么帥的皮膚你什么土氣眼光。”洛伊沒好氣地錘了他肩膀兩下，兩人正要打鬧，洛伊的手機響了起來，他看了眼屏幕，眉頭微皺。

    “出事了？”亞沙不由自主問道。

    “是啊，”洛伊嘆氣，收起手機，“我們那位老大，又翹班跑去約會了，明明才被——”他頓住，起身朝亞沙拜拜手道：“總之我先走了，別忘了我的皮膚啊?！?/br>
    亞沙目送洛伊離開，他走上?？吭诼愤叺囊惠v黑色汽車，駕駛座上鼻孔看人的黑墨鏡沖著亞沙偏了偏頭，就當是打過招呼，車門一帶絕塵而去。

    他繼續靜靜坐了會，回想著剛剛和洛伊的打鬧，沒有意識到自己嘴角一直掛著傻氣的笑意。

    “好甜蜜呀，像看了部愛情電影哦?！币粋€有些熟悉的聲音忽然響起，笑嘻嘻地假裝嘆氣，“好讓人羨慕，嗯，鳥也羨慕?！?/br>
    亞沙頓時僵住，他慢慢扭頭，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的麻雀正坐在洛伊原本的位置上，一邊舔著餐車的廉價冰淇淋，一邊笑嘻嘻地靠過來攬住亞沙的胳膊，他眨眨眼，故意用甜到發膩的語調撒嬌道：“好巧呀亞沙同學，人家正在想你呢，你就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