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嫁】(5)
【花嫁】05 作者:後會X無期 29/8/17 一把黑色的雨傘遮擋著了烏云密閉的天空。我緩緩低下頭,看向聲音的來源。 「孫阿姨……」 「什么也別說了,先跟我回去。淋成這個樣子,保不齊就得感冒。」孫淑怡 拉住我的胳膊,也不顧我滿身的雨水,緊緊靠著我。 我就如同牽線木偶一般隨著她的步伐在雨簾里穿梭。 此時的我已經失去了所有前行的方向,孫淑怡的出現像是大海中的燈塔,帶 著我這艘伶仃小船回到避風的港灣。 進了唐家之后,孫淑怡二話不說就把我推進了衛生間,然后又拿來了換洗的 衣物。 「小遠,你先把自己收拾干凈,其他的事都別去想。等你出來,有什么事再 和阿姨好好說說,聽話啊!」 孫淑怡此刻母性爆棚,與我此時脆弱的精神而言甚是安慰。我幾乎是本能般 的就答應了。 洗澡的過程中,我真的什么都沒想,并不是真的控制住了思緒。而是這幾天 的連番波折已經讓我的精神達到了閾值。熱水逐漸覆蓋住身體,寒氣被緩緩帶走, 整個人也開始回溫。 我陷入伊甸園的幻境,短暫的獲得了救贖。 我洗了很久,但孫淑怡從頭至尾都沒有催過我。換洗的衣服有點小,應該是 唐輝的,穿在身上像是一種束縛。 「孫阿姨,唐輝和唐爍呢?」我走出衛生間,無力的坐在沙發上。 「前幾天孩子他爹帶他們倆出去玩了,估計得過兩天才能回來。」孫淑怡看 我出來,便走回廚房端出一碗漂了幾粒紅棗的姜湯。 「來,先喝了。」 我接過碗順從的說了聲謝謝。孫淑怡所有的行為都極其的熟練和自然,讓我 根本沒有一絲抗拒的心思。 「多虧了前段時間你經常來給小輝講題,這次他考的是真不錯,一分不多, 一分不少正巧壓在了縣實高的錄取線上。阿姨真的要謝謝你。」說起唐輝,孫淑 怡的忍不住的笑出了聲,臉上寫滿了驕傲。 「沒有,沒有,主要還是唐輝他自己一直都很努力,我那不過是錦上添花。」 我大口的喝著姜湯以掩飾想起他們兄妹倆小秘密的尷尬。 姜湯下肚從內到外熱起來后,我的精神狀態也隨之恢復了不少。 「行啦,你就別謙虛了,阿姨心里明鏡兒似的。你這孩子善良,有正義感, 我家小輝小爍能遇到你是他們的運氣好。」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一口悶完了姜湯,趕緊岔了下話題。 「叔叔帶他們出去玩,阿姨你怎么沒去啊。」 「我本來是要去的,可一周前我本家一位大姨去世了,雖然平時處的不近, 但人都走了家里還是得去個人,不然也不合適。所以我就跑了趟老家。結果一回 來就看到你這傻孩子一動不動的站大街上淋雨。」孫淑怡眼神里不免閃過一絲心 疼。 「對不起阿姨,讓您擔心了。」我說完低下頭,原本伊甸園短暫的救贖也終 于徹底的消散。 「別說這些了,到底怎么回事和阿姨說說吧。」 我依舊低著頭,幾次想要開口,卻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孫淑怡輕輕嘆了口氣,從我對面的椅子上起身坐到了我的旁邊,直接伸手摟 住了我肩膀,微微用力,便將我的頭毫無顧忌的靠在了她的胸脯上。 「阿姨知道你是個很堅強的孩子,如果不是出了什么大事,你不會變成這個 樣子。阿姨呢,不拿你當外人,你也別在阿姨這里有什么心理負擔,有些事,說 出來就會舒服多的。」 我靠在她柔軟的雙峰上,心里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欲望。反而有種收獲母愛般 的安寧。 「阿姨,我只是不知道從哪說起。」 「沒事,想到哪說到哪,今天我們什么也不干,我就坐在這,聽你一句一句 的說。所有不高興的,不痛快的都說出來。」她原本扶住我肩膀的手,慢慢移動 到了背上,若有若無的輕拍我的后背。 孫淑怡的輕聲細語和一系列的動作,讓我的心情得到巨大的慰藉,我不再去 糾結那些困擾自己的想法。平靜的把這段時間的事都說了出來。 但當說到她這些年的痛苦和堅韌時,我的淚水還是止不住的往下落。 我說的很慢,花費了很久的時間,但大腦卻越來越清醒。而最后她上了一輛 路虎那件事,我猶豫了片刻還是隱瞞了下來。 說完后,我發現孫淑怡的胸前已經被我的淚水浸濕了一大片。我趕緊抬起頭, 剛想說對不起。卻發現從頭至尾一聲不吭的孫淑怡早已經哭成了淚人。 我下意識的摸了摸后腦勺,手觸之間都是水痕。 「孫……孫阿姨,你沒事吧。」我有些緊張的看著她,可孫淑怡卻直接上來 握住了我的手。 「小遠啊,你以后一定要好好對你mama。我也是一個母親,她經歷的這些雖 然我沒有經歷過,但我只要比到小輝小爍身上,我就知道有多難多痛,這個女人 的命真的是太苦了。」 我其實淚水還掛在臉上,可看到孫淑怡哭的這么慘,倒是幫我控制住了情緒。 或許是因為她站在一個母親的角度,感受到的東西可能比我要多吧。 平靜下來的孫淑怡擦干了淚水,又帶著幾分困惑的看著我。 「不過小遠,這事對你來說應該是好事啊,你mama這么偉大,不應該高興么? 難道你是以為你mama不要你了?」 我搖搖頭又點點頭,腦子里的線還是很亂,既想見她卻又有點怕見她。 「我是害怕自己把她弄丟了,但更主要的是我不知道該怎么面對她,我原本 應該保護她的不是么?而且我覺得自己也有能力保護她,可我這幾個月,我……」 想起自己面對母親時的惡劣態度,我再也開不了口。 孫淑怡笑著,親昵的揉了揉我的頭發,聲音輕快而溫暖。 「你這不是鉆牛角尖么?過去的事都過去了,還想那么多干嘛。 俗話說不知者不罪,何況這事全鎮人包括你孫阿姨我都是相信的。你才多大, 成年人都無法辨別真假的事情,你又怎么去識別。我知道你在心里一直把自己當 成了大人,阿姨也承認你不像這個年紀的孩子。但這世上的很多事陰差陽錯并不 是那么容易就能看破的。「 孫淑怡看我沒有說話,想了想突然又換了一種略帶羨慕的語氣,「其實怎么 說呢,我覺得現在這樣對你mama來說還真算是件好事。」 「啊?」我忍不住抬起頭看著她,發現她好像并沒有開玩笑。 「你想,現在你知道了你mama的為人,以后還不得拼了命的保護她,你這孩 子,聰明,又可靠。有時候真比那些所謂的大人更讓人有安全感。我相信這件事 之后,你mama以后肯定會被你捧到手心上,這對她來說不也算是因禍得福么。」 不知道為什么,聽完這段話我居然有了點面紅心跳的感覺。雖然不得不承認 孫淑怡說的很有道理,但就覺得好像哪里有點不對勁,尤其是那句捧在手心上。 「孫阿姨,我真的有那么好嗎,可我還是覺得自己蠢的不行。她心里肯定也 對我很失望吧,明明那么愛我,卻被我傷的最深。」 「你啊,畢竟還是個小孩兒,一點不知道做mama的心思。這世上就不會有記 恨自己兒子的母親,更別說你之前還被蒙在鼓里,所以你現在根本就是胡cao心。 你要想的是以后,是未來。你要怎么把現在這個殘局給收拾好。這些事對你這個 孩子來說可能有點沉重和為難,但現在你mama能指望的就只有你。你得想辦法讓 你mama過上嶄新的生活,這才是你現在最該考慮的事。」 未來,我在心里默念這兩個字,原本封閉旋轉鬼打墻的思緒突然像是開了扇 天窗,和煦的陽光沖破了陰霾照了進來,一點點驅散了我的不安和惶恐。 「可我現在找不到她,我甚至不知道她會去哪里。我真的害怕她會想不開尋 短見。」轉而我又心慌起來,如果她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了,那又何談未來。 孫淑怡聽了也皺了皺眉,隨后緩緩搖了搖頭,「我覺得不會,不,她肯定不 會。」孫淑怡的語氣由不確定突然就轉為了確定。 「她之前想自殺,完全是受了你畢業典禮的刺激,講真的,要是我兒子畢業 典禮出了這么大亂子,估計我也得上吊去。但后面她既然說了不會自殺,證明她 當時應該已經冷靜下來。如果是我,冷靜下來最想做的事,肯定就是去見你。但 她卻沒有來見你。那就說明,她也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你,可她畢竟是成年人,總 會準備好的。」 之后她又長嘆了口氣,「你們心里其實都太在乎對方了,越在乎反而越不敢 面對,真不愧是娘倆。」 話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孫淑怡稍動腦子的三言兩語對我來說卻如同醍醐灌 頂,讓我豁然開朗。 人不是慢慢長大的,而是一瞬間長大的。 此時此刻我能感覺到這就是那個長大的瞬間,我突然發現自己看到的,聽到 的,想到的完全成了嶄新的樣子。那些原本與我糾纏不休的惶恐和失落就像是虛 張聲勢的泡沫,一個接一個的消失了。 「孫阿姨,謝謝您,我想我知道自己該做什么了。」 孫淑怡看著我溫柔的笑著,拉著我的手又把我拽回沙發上。 「我不過是站在一個母親的立場上去看這件事,角度不同,得出的結論當然 也不一樣。能看到你重新振作起來,阿姨是打心里高興。不過你就是再知道該干 什么,也先別沖動。聽阿姨的,今晚在小輝房里好好睡一覺,冷靜的想一想。明 天精力充沛了,再去做你該做的事,明白么?」 我輕輕呼了口氣,點了點頭,現在的我的確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來思考所有 的事。 畢竟在這場博弈中,還有一個被稱為父親的男人。 「還有阿姨得說你一句,你現在的確處于比較沖動的年紀,但是帶著武器去 行兇這種事以后可千萬不能再干了。厲害的人得多用腦子,笨蛋才只想著用力氣 呢。你要是總用這種方式去解決問題,那怎么對得起你那全市第二的腦子?」 孫淑怡說這些話時表情很嚴肅,似乎非常在意我是否聽進去了。我不敢怠慢, 趕緊表明自己知錯就改的態度。 夜里躺在舒適的席夢思床墊上,我居然在枕頭上聞到了一絲唐爍的味道,臉 不禁有些紅。看來這兄妹倆在家沒少互相折騰。 之后靜下心我開始初步謀劃最簡單最有效的方式來解決目前的問題。秦武恒 的想法適時的出現在我腦中,帶她離開這座小鎮無疑是最好的出路。 她不愿意跟著秦武恒,但應該會愿意跟著我走吧。 未來,一個多么有生機,有誘惑力的詞語,不免令人生出無限的向往。 為了那個溫柔善良,嬌柔美麗的女人,我必將傾盡一切把握住彼此的未來。 第二天起床時,我一掃多日的陰霾,神清氣爽的走出唐家。照例先去了職工 宿舍,然后又回了趟家。她依舊沒有回來,雖然心里有些失望,但我已經不會再 繼續自怨自艾。 我花了一天非常仔細把小鎮上她可能會去的地方都找了個遍,問了許多人, 基本確定她已經離開了小鎮,而且沒有留下一絲的線索。 仔細想想這其實也很正常,畢竟她原本就和這鎮上的一切格格不入。 等到了晚上,張皓翔來家里找我,之前畢業典禮的事他肯定也聽說了一些。 「你放心,這個事情不會影響你什么。這個小崽子要是敢做什么不該做的, 我個不會放過他。」張皓翔氣的牙咬咬的,可反觀我卻是相當的平靜,他皺 著眉盯了我老半天。 「白風遠,你沒什么事吧,我怎么覺得按你的性子,不該這么冷靜啊。」 我笑著低下了頭,隨后發自內心的說了一句,「可能是因為我長大了吧,再 說他不是還躺在醫院里么。」 他有些迷惑的點了點頭,隨后拿出了一個文件袋,「你要的東西已經辦好了, 從此以后,我侄子張寧就是你為期三年的哥哥。這些是你去市一中報道要用的東 西,一中教導處羅主任和我還算熟悉,以后你有為難的事情可以去找他。」張皓 翔把東西鋪開,一個個給我看,接著又從包里掏出幾本教材。 「哦對了,我聽說他們會把你編入什么火箭班,挺傻的名字,不過里面的學 生各個都是一頂一的厲害,你暑假沒事先看看教材,到時候別掉了隊。你要是在 這一中火箭班里挑起大梁,那我這原校長臉上也是有光,你自己好好加油吧。」 張皓翔笑著囑咐道,我鄭重的接過東西。 「放心吧,張校長,我會努力的,別的不敢說,學習這事我還是比較有自信 的。」 「嗯,要的就是你這份信心。」他說著又開始掏口袋,隨后拿出一串鑰匙放 到了桌上。 「這是那套房子的鑰匙,地址我寫給你。那房子位置還是很不錯的,離你學 校也不算遠。」 我看著那串鑰匙,微微皺了眉,「張校長,這房子的事,不太合適吧,要不 然還是算了。」 張皓翔一把抓住我的手,把鑰匙和地址塞了進去。 「小子,我告訴你,這些都是小事,借你住又不是送給你了。你就當是你這 次的成績換來的。房子不過是死物,有人住才有人氣,比起這個以后三年你可能 遇到的其他挫折就都得靠你自己,那才是你要關心和注意的事。」 我看著手里的鑰匙,想了想,隨后便握緊了手掌,我的確需要一間房子。 「謝謝張校長,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張皓翔一副我相信的表情點了點頭。 「行了,你早點休息吧,我回了。」 從頭至尾他都沒有對我家空無一人的狀況問過一句,我知道他是在維護我那 可憐的小自尊。不虧是教育行業待了這么多年的老工作者,各種分寸都拿捏的極 好。 送走了張皓翔后,我看著滿滿一桌的東西還有手中的鑰匙,心里感慨良多。 雖然這五個月我過得有些壓抑,甚至還犯了大錯。但至少我還是遇到了許多 愿意幫助和關心我的人,孫阿姨,唐家兄妹,張校長乃至曼文。 他們的出現讓我在這五個月里飛速的成長,這副十四歲的身體里如今跳動的 已經是一顆更堅強更沉穩的心臟。 我想我永遠也不會忘了他們。 mama,你回來吧,我已經快準備好了。 次日,我早早就坐上了去往市里的汽車,下車后便直奔市圖書館。在那些枯 燥的書籍里耐心尋覓著我要的東西。這些與我年紀完全不符的書籍,讀起來真的 不輕松。 耐著性子在市圖書館待了大半天,結果總算是不枉此行。出圖書館時已經是 下午四點多了。 剛準備回家,我突然發現周圍的路好像有些熟悉。憑著記憶走了幾分鐘,百 惠酒店四個字的大招牌果然出現在了不遠處。 我又想起了那張金色的房卡,她會在那里么? 就在我發呆的功夫,一輛白色的路虎緩緩從酒店停車場駛了出來。 這兩天我一直在思考白色路虎的事情,所以對于眼前的一切,注意力自然非 比尋常的高。 車開的很快,在馬路的對面瞬間疾馳而過。因為副駕駛的窗戶沒有升起,我 敏銳的視覺一眼就看到了上面那個讓我這些天朝思暮想的人。 雖然只是一個側臉,但我確定自己并沒有看錯。趕緊撒開腿一邊大喊一邊追 了過去。現在是下班高峰期,周圍的環境太過噪雜,而她離我隔了整整一條三車 道的馬路。因此面對我的追逐和吶喊,那輛車沒有任何的反應。 在跑了大概200米左右,最后一個紅綠燈及時變綠將車放過,那輛路虎終于 還是慢慢消失在了街道的拐彎處。 我站在路口彎腰喘著粗氣,突然發力的極限奔跑幾乎讓我的腎上腺素飆到了 最高。以至于猛然停下后,我的身體呈現脫力的疲憊。 我撐著膝蓋,努力恢復著各個器官的供氧,但腦中卻還想著剛剛那一抹的倩 影。 她的精神應該好一些了吧,至少衣服已經換成白色的了。由于角度關系,我 沒辦法看到坐在駕駛位的那個人。 氣息平定后,我沮喪的回過頭,看著百惠酒店四個字。 所以說,這幾天她一直都是住在這里的么! 回家的公交車上,我的心情著實有些復雜,她對我而言仍然籠著層薄紗,在 發生那樣的事情之后,我自認為再不應去懷疑她的忠貞。 可心底某一個柔軟的地方只要想起剛剛的一幕就會陷入失落,那是種與我而 言非常陌生的酸澀感,同時還夾雜著幾分恐懼。 所以其實她在我心里已經重要到這個地步了么?應該是吧,畢竟她是我的親 生母親。我絞盡腦汁只能想到這個理由來自我解釋,自我安慰。 進了自家院子的那一刻,我全身的血液立刻就沸騰了起來。因為我聽見了來 自家里的說話聲,這個已經空了多日的屋子終于又響起了其他人的聲音。 會是她么? 我快速走到門口,剛準備掏鑰匙,就聽到了那個讓我這段時間無比厭惡的聲 音。 「你行行好吧,就當放了我和兒子成不成?」這是父親的聲音,那對話的另 一邊難道…… 「我承認送走兒子是我不對,我也后悔。所以當時也沒提過離婚這事,可你 我都知道這婚遲早要離。之前你說兒子回來才肯離婚。等兒子回來了吧,你又說 不想影響他中考。現在考也考完了,還是全市第二,這回你還想找什么理由拖下 去?咱們也老大不小了,這互相耽誤有意思么。」 我握著鑰匙的手緊了又緊,但卻沒有插進去,因為我也想聽聽父親到底是怎 么想的。 她似乎沒有任何反應,沉默了片刻,父親終于忍不住咆哮起來。 「你不會還在想著撫養權的事吧,你覺得我可能把他的撫養權給你么?」 「我……我為什么不能要兒子的撫養權,我可以養活他。」這是五個月來我 次聽見她面對父親時的實質性反抗。我隱約覺得她這幾天似乎也貯備了不一 樣的心理力量。 「養活?是養活的事么?用別的野男人來養活他,你還嫌給他丟的臉不夠多 么。」父親招牌式的惡語終于還是出現了。可這次她卻并沒有后退,反而如同殊 死一搏般的開始了抵抗,是為了我的撫養權而做出的抗爭。 「我早和你說過無數次,我根本沒有做過那些事。」 「你省省吧,別說全鎮人都知道了,就算沒人知道,你覺得我還能相信你說 的話么?」 「當年那件事我也解釋過了,你為什么就不能相信我一次呢?」她的語氣越 來越激動,已經失去了以往的優雅,聲調也越來越高。 「因為你他媽編的故事太假了,老子都快四十了,你當我是小孩子呢,那么 蠢的謊話我都能信?是不是在你心里我就一直是個傻逼,不然為什么偏偏找我去 接你的盤子!」父親這句話為了壓蓋住她的聲音,基本已經是從嗓子里喊出來的。 「你接什么盤子了,他本來就是你親生兒子!」 屋內震耳欲聾的爭吵戛然而止,安靜了半分鐘后就在我準備開門時,父親的 聲音又傳了出來。 「行,那些破事反正說也說不清,我們就不提了。咱們還說現在,你想要撫 養權,我就問一句你怎么要,兒子如今因為你成了天大的笑話,你覺得他會選擇 跟你一起生活?你他媽到底是哪里來的信心。」 「我會和他解釋清楚的。」她的聲音突然就落了下去,語氣也開始變的極不 自信。 「解釋,用你騙我的那一套鬼話再去騙你兒子?你覺得他會相信么?在你眼 里,兒子也是傻逼是不是,我們整個白家都是傻逼?」 隨著一陣跌落的聲音后,她終于說不出話來了。 「行了吧,看看你自己的表情,你明明就知道兒子不可能會原諒你,不知道 還在這里犟個什么勁。聽我一句好聚好散,以后你想看兒子,只要他沒意見,我 也不會太攔著,這也算是我對你最后的讓步了。」 「不,不……我……」 我不忍再聽她艱難而痛苦的聲音,深吸一口氣后,用力推開了屋子的大門。 是時候給這場鬧劇劃上休止符了。 進門后,父親正叉腰站在茶幾前,眉頭緊鎖,啤酒肚挺的老高。 她軟軟的癱在沙發上,看見我的那一刻,眼神里的光芒頓時大盛,她掙扎著 想站起身,可動作到了一半,突然卻停了下來,雖然沒有移開視線,但眼中的光 芒卻在逐漸消散。 我愣了一下,突然發現自己好像用了一個很不好的表情進了家門,因為父親 剛剛話語的刺激,我的臉色自然是好看不到哪去。 我這原本擺給父親的臭臉,結果他們兩個居然都以為我是擺給她的。 我只好慢慢舒緩下眉頭,然后慢步走了過去。 「你們在說什么呢?吵得房頂都要掀了。」我故意站直了身體立在父親面前, 有點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我們……」 「我們能下次再說么,不要在兒子面前談好不好。」 父親還沒說完,她突然站起身,神色凄涼,語氣里都是滿滿的乞求。 父親不耐煩的白了她一眼,「早說晚說有什么區別,他這么大個人了,還能 瞞著。」父親說完又看著我,語氣輕松的說道。 「我和你媽談離婚的事呢,家里發生的事你也都知道,之前也讓你吃過虧, 受過氣。放心吧,等她走了以后,咱們爺倆以后好好活著,再不用受這些個鳥氣 了。」 我沒有理他,伸手拿起了桌上的離婚協議,和之前在她宿舍看到的那份完全 一樣。 她在一旁盯著我的每一個動作,像是要把我整個人都刻在腦海中。 「離吧,早就該離了,我支持你們。」我把離婚協議甩到桌上。順手把自己 的書包丟到一旁。 她聽完這句,靈魂瞬間被抽走,默默坐了下來,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似乎連 眼淚都忘了流。 「你也聽到了吧,這都是必然的結果,你爬上別人床的時候就應該想到會有 這一天。」 因為父親的話她似乎又大受刺激,呼吸變得越來越急促,四處張望后費力的 爬起身,就往飯桌走。 我趕緊兩步踏到飯桌前,在她剛伸手時把桌上的黑包搶了過來丟到了一邊。 她死灰一般的大眼睛帶著一絲的疑惑看著我,但此時我的眼神應該已經變成了溫 柔。 我沒有說話,輕輕扶著她的背,把她帶回到沙發上,并且坐在了她的身邊。 我看著父親,盡量穩住自己因激動而微微顫抖的聲線,「我剛剛話沒說完, 我支持你們離婚,但是我跟mama!」 「什么?」兩個人的聲音突然重疊在了一起,像是高低音部。我感受著兩股 來自于親生父母的灼熱視線,心里早就有所準備。 于是我時間轉頭看向她,然后輕聲重復道,「我說,我跟你!」 「不是,不是,剛剛最后兩個字!」她長大嘴巴搖了搖頭,眼神里的期盼簡 直要滴出血來。 我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喉嚨立刻就開始發緊,眼眶也忍不住的酸澀。在吞 咽了幾次口水后,我看著她的眼睛,用我平生最溫柔也最真摯的語氣喊了一聲, 「mama!」 「風遠!」第二字被濃厚的鼻音所擋,已經聽不太清了。她沒有絲毫猶豫一 把將我扯了過去,緊緊的抱住了我。我的雙手穩在半空靜止了幾秒,別隨著本能 的意志逐漸合攏了。 她的身體很柔軟卻很單薄,我甚至懷疑她172的身高體重可能還沒有90斤。 「你們……你們!」父親站在一旁看著我們母子深情相擁,氣的話都說不出 來,他根本沒想到原本已經板上釘釘的劇本因為我的回來完全走向了另一個方向。 我冷靜了片刻,輕輕拍了拍她的背,有些不舍的離開了她的懷抱,并給了她 一個堅定的眼神。 「你可真是個狐貍精,沒想到連兒子你都迷啊。」父親氣急敗壞的左右跺著 步子。 我面色重新恢復清冷站起身走到他面前。 「你看見她偷人了么?」 父親抬頭看著我,眼神里的疑惑已經全部都轉為了怒火,他想都沒想,順勢 給了我一個耳光! 「你怎么和我說話呢,我看你是昏了頭著了這女人的道!」 我還沒來的及作出反應,她原本無力的身體瞬間彈了起來,沖到父親面前一 下把他推了老遠,要不是扶住了桌子,估計就得摔個四腳朝天。 「你憑什么打我兒子,有什么事朝我來,不許你打他!」她的身影明明是單 薄而羸弱的,聲音也是輕柔帶點甜的那種。可就是這樣的她卻總能突然迸發出這 種令人畏懼的力量來。 我趕緊抓住她的胳膊,往自己的懷里帶,小聲的在她耳邊囑咐。 「沒事的,別激動,一切交給我,相信我。」 可能是那句相信我讓她暴怒的靈魂暫歸平靜,她回頭看了我一眼,眼神復雜 至極。我拉著她重新把她按回到了沙發上。 父親也被她剛剛那一擊嚇了一跳。可能在他的印象里,這算是母親的次 「家暴」。 「你畢竟是我親生父親,打我一兩下并沒什么。不過我還是希望你能回答我 的問題,你看見過她偷人么?」 我早已經比他高了半個頭,再加上我故意做出的架勢。這場交鋒已經朝著我 預想的方向前進了。 我希望可以讓他感覺到一種壓迫,這種壓迫不是來自于一個十四歲的孩子, 也不是他的兒子,而是一個無論智力還是武力都超過他的男人。 他狠狠刮了我一眼,坐到了我旁邊的凳子上,路過我時還故意用肩膀撞了我 一下以宣泄自己的不滿和憤怒。 「還用看什么,別人說的還不夠惡心么,我還非得自己去看。那不是犯賤嗎。」 我走到他的身前,絲毫不顧及他此時的表情。繼續用鎮定自若的語氣說道。 「那如果都是謠言呢,都是假的呢?她其實是這世上最貞潔的女人怎么辦? 你會后悔你這些年來的所作所為么。」 「不可能!她被姓秦的老婆拖下來的時候,誰沒看見。」父親梗著脖子對我 吼道。 「那如果是栽贓呢?或者她是被強迫的呢?你有聽過她的解釋,想過這種可 能么?」 「你小子今天是不是吃錯藥了,跟你老子在這叫板,這婊子到底給你灌了什 么迷魂湯。人家老婆栽贓她干嘛,全廠那么多女職工為什么就偏偏栽贓她。」父 親的語氣隨著他這種鳥籠邏輯變的振振有詞,不容置疑。 我被他這段話里的某個詞瞬間激怒,原本控制良好的情緒也無法再延續。不 由的跟著他放大了聲音怒吼道,「因為她是這個鎮上最漂亮的女人,漂亮到你甚 至沒有自信她會是你的妻子!」 「媽了個逼的,你瘋了吧。」父親再次惱羞成怒,又給了我一個耳光,這次 下手明顯比剛剛重的多。 我的臉被甩到了一邊,身體也隨著慣性差點摔倒。恢復平衡后,我時間 伸出了左手擋在她的面前,示意她不要沖動。 「我還是那句話,你是我爸打我可以。但是我必須跟你強調一點,她是我媽, 你剛剛描述她的那兩個字我非常不喜歡。如果你特別希望我們父子關系破裂到無 法挽回的地步,那就盡管說。」 我轉過身繼續死死的盯著他,絲毫沒有因為他剛剛的暴力有任何的萎縮。他 用眼神和我僵持了很久,來自于父親應有的尊嚴讓他很難做出實質性讓步。可此 時的我心態遠比他更加堅韌。 因為他是為了面子,而我是為了愛。 他移開視線重新坐下的那一刻,氣焰就已經消失了大半。即便他仍就嘴硬般 的念叨著。 「你別扯那些沒用的,她是什么女人我早就知道,無風不起浪,說她和姓秦 的沒事,簡直是騙鬼。」 我失望的搖了搖頭,咬著他的話尾說了下去。 「我也不想再和你兜圈子了。我可以在這里非常確定的告訴你,她和姓秦的 從頭至尾都沒有發生過任何事,這所有的一切都是以訛傳訛,都是那些用心不良 的瘋子為了滿足私欲的意yin!」 我的話剛剛說完,左手就被她雙手牢牢握住了,她握得很緊,像是生怕我會 溜走一樣。 我依舊盯牢了父親,但卻用手反握回應了她心里的不安。 「你確定?你一個小屁孩,你能確定什么。全鎮人都認定的事,到你這就確 定了?是不是考了個全市第二,你連自己姓什么都忘了。」 面對他戲弄般的語氣,我冷冷的笑了一聲,瞬間將客廳的溫度拉了下來。 隨后右手伸進口袋,抽出了早就準備好螺絲刀,用盡全身的力氣順著老舊茶 幾裂開的縫隙狠狠插了下去。「噼啪」一聲,榆木茶幾的表面不甘的蜿蜒出一條 長長的裂縫。而螺絲刀則硬生生被我插進去一多半。 「啊!」她被我這突然動作,嚇得捂住了嘴,眼睛瞪得像兩個鈴鐺,但其中 一只手依舊緊緊握住我。 父親也受了驚嚇,從椅子上跳起來,連退了好幾步。 「你小子想干嘛,你他媽真的瘋了?」 「我已經用這把螺絲刀問過秦武恒了。他把自己這七年做的所有事都告訴了 我。」我松開握住螺絲刀的右手,豎立在桌上的利器輕微震動彷佛在呻吟吶喊, 宣告著命運的不公。 「你……你真的……」父親死死盯著螺絲刀,完全不敢相信。 「他應該還躺在醫院里吧,和他那傻逼兒子一樣,都是我打的。」 我一邊說著,一邊湊到父親面前,帶著幾分少年的挑釁問道,「怎么樣老爸, 你兒子還算是個男人吧!」 父親啞口無言的看著我,腳下都有些不穩,四處摸了半天才找到椅子癱了下 去。 我沒去理睬他的失態,繼續說道。 「三年前是秦武恒他強jian未遂,他老婆嫉妒mama漂亮故意散播謠言。后來因 為你的無動于衷甚至是助紂為虐,導致越來越多的好色之徒想來占她的便宜。你 送走她唯一的兒子,讓她做不成你妻子的同時又做不了一個母親。你知道她這幾 年怎么過來的么?你在外面風流快活的時候知道你妻子我mama天天都揣著一把匕 首,要么防身要么自殺嗎!」 父親被我真情流露卻近乎于咆哮的聲音驚的滿臉通紅,他不斷閉合嘴唇,吞 咽口水卻都無法掩蓋他此時所表現出來的慌亂。 而原本聲色沉靜的我,則早在說了一半時就開始夾雜根本無法抑制的哭腔。 我的表情依舊冷淡,但右手早已激動的緊握成拳。如果他不是我的父親,我真想 狠狠揍他一頓。 當前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獲取最新地址發布頁! &24403;&21069;&32593;&22336;&38543;&26102;&21487;&33021;&22833;&25928;&65292;&35831;&22823;&23478;&21457;&36865;&37038;&20214;&21040;&100;&105;&121;&105;&98;&97;&110;&122;&104;&117;&64;&103;&109;&97;&105;&108;&46;&99;&111;&109;&33719;&21462;&26368;&26032;&22320;&22336;&21457;&24067;&39029;&65281; 而她在聽完我的話后,沉寂了數十秒,最后終于忍不住抱緊了我的后腰嚎啕 大哭起來。 「你要是還不信,我可以現在就帶你去醫院,和秦武恒當面對峙,順便看看 他當年被mama差點咬下一塊rou的傷口。你敢么,你敢去面對這一切么。如果你真 的到現在都不相信的話,那我對你就真的太失望了。」 「這……不可能的,全鎮人都傳遍了,他們都說的詳細的很,都是有聲有色 的,怎么可能會是這樣。」父親終于開始崩潰了,但我知道他還是沒有完全相信。 事實上除了對他更加失望外,他信與不信對我根本就不重要。 「所以呢,你去求證過么,你去找過秦武恒么?都沒有,因為你要面子。說 實話,我真的很難理解你對面子這兩個字的定義。咱們家可是有兩個男人的,結 果家里唯一的女人受這樣的罪,你不覺得這才是我們父子倆最他媽丟面子的事么?」 徹底放開后的我,毫無顧忌的爆了粗口,面對這樣的父親,我真的已經沒有 一絲的畏懼之心。 他把視線拉的極低,架在雙腿上的手也抖的厲害,我不知道他是在懺悔還是 在思考對策。 而這時的我已經完全被激起的情緒所控制。 「反正當我知道這些事時,我根本連面對她的勇氣都沒有。練了八年的武, 結果到頭來自己mama被別人欺負成這樣。比起畢業典禮那天的遭遇,這才是我這 輩子都不能釋懷的奇恥大辱。我們原本是她最親密的兩個人,結果我們都干了什 么?和這狗屁鎮子上的人一起成為傷害她的幫兇。然而你言下之意還是離不開面 子二字,這是自己抽自己的臉嗎!」 我越說越激動,情緒控制這種事真的與年齡有很大的關系。我感覺心里的那 團火再不釋放出來,簡直就要炸了。 這時她也站起了身,雙手從身后緊緊環過我的胸膛,額頭輕輕頂住我的后腦 勺。我像是被一條柔軟披帛鎖住的野獸,戾氣逐漸平息。在反復吐納了幾口氣后, 右手握成的拳漸漸放了開來。 父親恐懼了,一個快四十歲的男人面對一個十四歲的男人時,居然露出了恐 懼。雖然那神色只有短短一瞬,但我基本能確定,這場父子間的交鋒我已經贏了。 「不對,不對,這都是你自說自話的,萬一那個姓秦的騙你呢。說不定就是 因為你拿了刀去,所以他才不敢說真話。他還躺在醫院里,就是對峙他也不敢說。」 我聽完真是氣不打一處來,他居然開始選擇逃避現實。想著身后依舊牢牢鎖 住我的她,只好重新逼自己換了一副語氣。 「行吧,您如果非要自己騙自己,我也沒辦法,畢竟該說的我都說了。咱們 還是說回你們離婚的事,首先婚是肯定要離的,但條件要改一改,我跟我媽,而 且財務上得一人一半。」 這時她突然從身后抬出頭,顧不得滿臉的淚水,輕聲說道,「我只要兒子陪 著我,其他什么我都不要。」 父親神色復雜的看了我們很久,雙手纏在一起反復握緊又松開,顯然是相當 糾結。過了許久,他突然又冷下了臉色。 「不成,我不能讓兒子跟你這樣的女人在一起。我也不想讓我的兒子認別人 當爹。他現在就是鬼迷心竅,長大以后他一定會明白我的心思。」 她沒有回答,只是轉而把我抱的更緊。 「爸,這事由不得你,得聽我的。」 「你扯淡,這是我們家大人的事,你跟著瞎摻和什么。」父親說完居然鼓起 勇氣想撥開我,直接面對他。 我在他出手之前已經清了清嗓子,鄭重其事的說道。 「根據第十條,父母雙方對十周歲 以上的未成年子女隨父或隨母生活發生爭執的,應遵循該子女的意見。我已經快 十五了,所以這事的決定權還真在我手里。」我煞有其事的說著,其實法律原文 是考慮該子女的意見,我故意說成了遵循。 「所以就算你去法院起訴離婚,在你們都具備撫養能力的情況下,是我決定 跟誰生活的。另一方面,爸,其實你早就犯了法,你知道么?」 父親明顯怔了一下,對于他這樣的工廠小工人,犯法兩個字還是有很大的威 懾力的。 「你小子放什么屁,我什么時候犯法了。」 「你當時私自決定就把我過繼給了養父母,但根據中收養條件之 一必須是過繼三方一致同意,收養人、被收養人、送養人。可事實上,mama和我 都沒有同意過這件事。所以你的這種行為基本會以拐賣兒童罪來處理,處五年以 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我的表情越來越嚴肅,給父親的壓力也越來越大。他聽完以后不斷左右邁著 步子,眼神閃躲片刻后,竟然破罐子破摔的沖我喊了起來。 「那……那你去告我啊,我看你是不是有本事把你老子送進監獄去!」 「我以為我不敢?」我毫不猶豫的踩著他的話尾巴跟了上去。 「我那天帶著刀連人都敢捅,還怕和你上法庭?還是你以為我對你有什么感 情。你覺得我對一個五歲就把我送人的父親能什么感情?我現在坐在這里和你談, 無非是還想著我們之間那點血緣關系罷了。」 我故意說的很傷人,這完全處于孩子般的報復心理,知道真相后,我一直都 想讓他嘗嘗這種被親人傷害的滋味。 他睜大眼睛看著我,彷佛在看一個陌生人,我心想這眼神就對了,如果你不 把我接回來,咱們可不就是陌生人。趁他膛目結舌的關頭,我又繼續加重力度。 「還有你想和她離婚無非是因為你認定她婚內出軌,可你有證據么?整個小 鎮的人都沒有證據。但是爸,你婚內出軌,我倒是親眼所見的,就在這家里。要 是真上了法院,我保證你凈身出戶,你信不信。」 說這段話時,我故意壓低了嗓子,她依然沒有其他的動靜,只是在聽到父親 婚內出軌時又試著收緊抱住我的雙手。 「你小子居然……居然在威脅我么?」父親看我的眼神已經徹底變了,我現 在的樣子在他眼里可能是個魔鬼吧。 「爸,怎么想是你的事,我只是想告訴你,于情于理,我都不可能放棄她選 擇跟你生活。這些年她過的太辛苦,說到底都是我們父子倆的錯。離婚后,你有 曼文阿姨,那她還能有什么,她會自殺你信不信,我是絕不會讓這種情況出現。 所以無論如何我都會待在她的身邊。對于這點,我說到做到!」 我軟硬兼施把他繃緊的神經又松開,我要讓他知道,這場爭奪戰不僅是她要 贏而是我和她要贏。 這時身后的她似乎是感受到了我的心思,緩緩松開手臂接著并肩和我站在一 起。 「俊和,我知道之前的事傷了你的心,但我發誓,這輩子從來沒有對不起過 你。這么多年下來,我也明白彼此之間早沒什么感情。我可以什么都不要,但不 能沒有兒子,不然我真的活不下去,夫妻一場,算我求你了。」 父親看著我們,嘴唇微微顫抖,那一刻他眼神中的絕望和無奈擴撒到了全身, 整個人彷佛瞬間蒼老了十歲。 「你們,你們……哎,可他也是我唯一的兒子啊!」 「你們離婚以后,我依然是你的兒子,這一點誰也無法改變。等你老了以后, 我還是會給你養老送終的,畢竟我永遠都姓白。」 父親既然已經松口,那我也沒必要再那么咄咄逼人了。對于一個賣子害妻的 男人,今天我自認已經選擇了最大度的交流方式。 面對我們母子倆的決意,父親維系多年的心之圍墻開始土崩瓦解,他的表情 在困惑,痛苦,猶豫之間來回變換。在長久的沉默后,我的耐心再次耗盡,深吸 一口氣后,雙膝跪下。 「您給她自由,我守她余生!」 她在聽到這句話后,明顯打了一個激靈。右手忍不住抓住我的肩膀,用力之 大,甚至讓我有些吃痛。 父親的眼眶逐漸出現閃亮的光點,原本復雜的情緒慢慢融合在了一起。那是 我唯一能真正看出父親尊嚴的眼神。 他不甘心失去我的撫養權,但又欣慰于我的成長。 「明早十點,你帶好東西,我們去民政局,兒子就跟著你吧。」 他的語氣自然是失落的,可也有著難以言喻的輕松。畢竟明天開始他再也不 用負重而行了。 父親說完,起身就往門口走。我跟著他直到大門打開才在他的身后輕語。 「爸,曼文阿姨是個好女人,您幫我和她說一聲,這輩子我是沒機會做她的 兒子了。不過你們都還算年輕,我希望你們能有個新的孩子,開始新的生活。」 父親回過頭,神色復雜的看了我一眼。但最后還是一句話都沒說,大步離開 了這個糾纏了十多年的家。 看著父親離去的那一刻,我從進門起就奮力偽裝的成熟終于暫時消退下去。 心情開始變的有些奇怪,一個原本應該高高在上的人突然成了你的手下敗將,甚 至毫無還手的余地。 對此我似乎并沒有任何的快感,反而有一種淡淡的凄涼。我不知道是不是血 親的關系起了作用。 我只知道自己從這一刻開始生命中可能再也不需要父親這個角色了。 所有的這些負面情緒在轉頭看見她時,立刻就都煙消云散。我們隔著沙發互 相凝視,可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剛剛的會面來的太突然,以至于彼此都忘記了這五個月來的尷尬處境,可現 在夜色已經降臨,四周寂靜一片,彷佛剛剛的父子大戰并未發生過。而我身為兒 子的內疚和不安又有了冒頭的跡象。 她手足無措的站在原地,雖然看著我,但眼神卻有些飄忽。沉默良久之后, 她微微笑了一下,打斷了夜的安寧。 「你還沒吃飯吧,我去給你做一點兒。」 她溫柔的語氣和清澈的聲線似乎都在告訴我,mama從來沒有怪過你。 我沒有回答她,只是兩步走到她的面前,憑借重力的作用狠狠跪在了地上。 「媽,對不起!這段時間讓您受委屈了。」 「風遠,你別這樣,媽沒怪你,你是這世上最好的兒子。」她趕緊上前拽我 的胳膊,卻被我一把拽進懷里。 「媽,從今天開始,我不會再讓任何人欺負你。」我附在她的耳邊堅定的說 著。 她很快就緊緊的摟住我,因為哽咽而無法做出回答,只是拼命的在我的肩膀 上點頭。雙手緊緊抓住了我后背堅實的肌rou,似乎想把我按進她的生命里。我輕 輕摩擦著她的后背,努力用自己的胸膛溫暖她的身體。 此時此刻,她在我心里也是這世上最好的mama。 片刻后,她從我懷里脫開身體,雖然眼下還有淚,但嘴角卻是收不住的恬淡 笑容。她拽著我起了身,擦了擦自己的臉。 「好了,mama先給你做飯。」 「不用麻煩,下點面就好,我不是很餓。」比起吃飯,我真的很想和她聊聊 天,我已經準備開始彌補這幾個月來的虧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