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里還有幾個老師在辦公，眼睛沒往這邊看，但都悄悄地支起了耳朵。學校里早戀不算稀奇，老師們都有各自的處理方法，但家長找到班主任，還把另一方的家長也叫來，這種劍拔弩張的場面，卻實在不多。

    一時間，有意無意地，所有人都在等陳昊如的回答。陳昊如只頓了一兩秒，便開口說：“沒有，我們就是普通同學。”秦葭聽出了他聲音在微微發顫。

    謝老師腦海中閃過了陳昊如在她課上的那句發言——“I　was　missing　you”。她也懷疑過陳昊如是不是喜歡秦葭，但后來她又觀察了一陣，憑她與這個年齡的孩子相處的經驗來看，兩人應該沒有交往。

    她對秦葭的印象不錯，對陳昊如更是多了一份偏愛，于是開口解圍：“這兩個孩子都是很乖的孩子，懂得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秦葭，你也表個態，讓大人都放心。”

    謝老師是在維護他們，秦葭心里涌出一絲感激之情，也來不及想太多，既然讓她表態，她便連忙說：“我們真的就是普通朋友。”

    一直沒出聲的田雅娟有些坐不住了，被一個男生的家長叫來對質，這件事本身就夠荒唐了，對方還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就憑她家孩子學習好嗎？

    田雅娟直了直身子，強忍著不悅說：“陳昊如mama，您說您懷疑自己家兒子和我女兒……走得比較近，非要把人都叫來，當面談話。您這種做法不僅讓謝老師尷尬，讓我也很尷尬，況且兩個孩子心里會怎么想？”

    俞虹冷冷地說：“孩子不懂事，所以碰到這種情況有必要和家長當面談。”

    “如果您有證據，您可以直接說。如果就是單純懷疑，那您應該回去跟您兒子單獨聊。”田雅娟有些煩躁，她感到這個陌生女人很難纏。

    “昊如，我再問一次，你跟她有沒有在交往？”俞虹沒有回答田雅娟，而是又看向了陳昊如。細柔的嗓音，說起話來卻有種咄咄逼人的氣勢。

    剛剛垂首站立的陳昊如，在聽見母親的問話后，近乎哀求地抬眼說道：“真沒有，媽……能不能回家說？”

    俞虹靜默了兩秒，緩慢地開口：　“那你告訴我，你上個月放學后不回家，是跟誰在一起？還有周末去學校參加奧數班，結束后又是跟誰一起走的？”

    “……你看見了？”陳昊如的聲音抖了一下，難以置信地盯著俞虹。

    “我讓司機放學的時候在門口等你。”俞虹的臉上也略過一絲復雜的表情。

    “你叫司機跟蹤我？”陳昊如的聲音抖得更厲害了。

    俞虹沒有回答，是默認的意思。

    田雅娟懵了，什么奧數輔導，什么一起自習，這些她一點都不知道，她扭頭問秦葭：“到底怎么回事？”

    秦葭也慌了，終究是不坦蕩的，于是小心地斟酌詞句，忐忑地說：“阿姨，除了我還有一個學長也在。”說完對田雅娟說：“陳昊如找莊馳哥問奧數題，莊馳哥就讓我也跟著，然后跟他一起回家。”

    田雅娟沒說話，臉色卻已不太好了。

    另一頭俞虹仍舊步步緊逼，對著陳昊如說：“你是為了問奧數題嗎？”

    “是的。”陳昊如的語調明顯冷了下來。俞虹讓司機跟蹤他的做法似乎惹惱了他，秦葭還從沒見過陳昊如不高興，那感覺很陌生，像是另外一個人。

    俞虹張了張嘴，頓了一下，情緒突然激動了起來：“我找清華數學系的學生給你做家教，讓他輔導你奧數，你卻瞞著我讓人家不用來。你那個學長有多厲害？比清華的學生還厲害嗎？值得你天天跟著人家后面問問題？”

    秦葭不知道原來陳昊如是瞞著家里人跑出來的，更不知道他mama給他找了數學家教。這么一看，他mama懷疑陳昊如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了。更何況，陳昊如最近確實變得有些不一樣，更愛笑了，這些恐怕他mama也早就察覺到了吧。

    就在秦葭陷入恐慌和無措的時候，她聽見陳昊如用近乎平靜的語氣，一字一句地說：“媽，我說了，我喜歡的不是秦葭，跟秦葭沒關系。”聽見陳昊如親口說出“不喜歡”，秦葭的心鈍鈍地疼了一下。

    陳昊如的態度令俞虹的情緒加速失控，聲音因氣憤而顫抖：“那你喜歡誰？就你們三個在一起，你不喜歡秦葭，難道還喜歡那個男生嗎？？”

    話趕話說到了這個地步，便是將人堵進了死胡同。秦葭也顧不得傷心了，緊張地望向陳昊如。

    她本以為陳昊如會沮喪地垂下頭、沉默不語，但卻驚訝地看見他緩慢扯起了嘴角，表情變得怪異，他的眼睛仍然漂亮，里面卻像燃著一團火。

    很長一段時間，秦葭都猜不到陳昊如在想什么，但這一刻她卻突然和他心意相通。她緊盯著那將要緩緩張開的唇，感到一種莫大的恐懼籠罩下來。

    不可以！他瘋了嗎？？說他喜歡的是莊馳？

    憑借有限的常識，秦葭知道一旦說出來，這對陳昊如和莊馳來說，都將有很嚴重的后果。至于有多嚴重，秦葭不清楚。越是未知，越是恐懼，只一瞬間，秦葭混沌地想了很多，卻唯獨忘了自己。

    “阿姨！”秦葭從來沒有像此刻這樣充滿勇氣，她毫不猶豫地打斷了正要開口的陳昊如，對俞虹說：“是我主動的，是我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