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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癥

    我一直覺得,像我這樣浪蕩的人,只有一個統稱:渣男。

    但是阿欒堅持認為我有病,并強迫式地帶著我去看了心理醫生。

    結果是他想要的,醫生說我確實有點心理疾病。聽到結論的時候,我看到阿欒好像瞬間松了口氣,很快地,又用一種擔憂的表情看著我。

    我覺得他很好笑,有那么一瞬間,我都想跟醫生說,要不你也給他看看,他肯定比我病的更嚴重。

    但我最終沒說。

    阿欒,是我的男朋友。

    像我這樣出軌亂搞的垃圾男人,還能有一個交往了三年的男朋友,說出去簡直不可思議。不過他能喜歡我這樣的人,證明他心理也不怎么正常。

    我認識阿欒的時候,他還尚未明確自己的性取向,被我朋友金承帶來一起吃飯。我第一眼看到他,就覺得金承肯定是別有目的。他長的實在耀眼,膚色冷白,五官俊美,笑起來牙齒整整齊齊的,連身材都高挑而勻稱,簡直就是天菜了。金承作為一個0,行事作風比我更加奔放,不過我與他不同的是,我這人比較缺德,愛勾搭正經人,他就是欲望比較強烈,亂搞的時候都不挑人的。

    不過倒也難得有一次我贊同他的眼光。

    在與阿欒見面之前,我就已經從金承口中聽說過他很多事。他喜歡阿欒,前所未有的喜歡,喜歡到拋開以往所有奔放,變成了一個仿佛在校園中搞暗戀的純真學生,我還因此嘲笑他許久。他對阿欒頗有點束手無策,人生第一次墜入情網,沒想到是對這樣一個正經的男人。

    那時的阿欒23歲,沒怎么談過戀愛,腦回路直的不行,聽不懂金承的任何暗示。他沒有什么道德上的瑕疵,連臟話都不會說,我訝異于金承怎么會喜歡這種人,直到見到他,我才明白,原來人確實是喜歡自己高攀不上的那種人。

    阿欒和我握手的時候,頗有些靦腆地說:“你好,我叫蘇欒,金承的朋友。”

    他的手骨節分明,摸起來白玉一般沁涼滑潤,我用大拇指在他手上摩擦了幾下,這才不緊不慢地說:“我叫李英澈。”

    他的眼神變得有些奇怪,臉上的皮膚泛出一絲血氣,落座的時候,我看到他用另外一只手放在被我握過的手上揉搓。

    金承話很多,我搬來這座城市之后,他本是我的鄰居,想勾搭我,奈何我不喜歡他這一款,最后發展成了友誼。他其實長的很不錯,白白凈凈的,在圈中也很受歡迎,但他喜歡化妝,妖里妖氣的,備受我的嫌棄。但和阿欒在一起時,他只化那種讓人看不出來的淡妝,果然是投入了感情的,一言一行都變得用心。

    我和阿欒便是那樣加上了微信。

    我本來沒想搞他,畢竟我和金承搶男人,聽起來太掉價了,我干不來那事。但是后來不知道怎么的,我和阿欒又約了幾次飯。我與金承不同,他遇見喜歡的人小心翼翼不敢出手,我哪怕遇見不喜歡的人也要上去撩兩下,只要那人是我的菜。顯然阿欒是我的菜,不見面我不會主動和他曖昧,但見了面,我的本性便控制不住了。我撫摸的地方從他的手,變成了臉,再到腰……最后不知哪一天,他赤裸著倒在我床上,我摸遍了他全身,進入了他的身體。

    和阿欒在一起的第二天早上,我就被金承踹開了門。他看到在我床上手足無措的阿欒,甩手給了我一巴掌,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響的蕩氣回腸。

    然后他又摔門走了,我臉上有幾根清晰的指印,嘴角也有點破皮,阿欒緊張地給我敷冰袋,又拖著不舒服的身體去給我買藥,上完藥,他用墨一般漆黑的眼睛看著我,心疼地說:“他怎么可以這樣啊。”

    直到那時候,他都不知道金承喜歡他。

    從心理醫生那回了家,阿欒的眼睛有點濕,他握著我的手說:“我就知道,你肯定是生病了,所以才會像現在這樣。”

    他很可憐,是我把他變得這么可憐的。他并不是希望我有病,而是他要為自己找一個理由,留在我身邊的理由。

    阿欒并非是一個沒有脾氣的人,第一次發現我出軌,他氣的要拿刀砍我,見我不躲,他又用繩子把我捆起來,鎖在房間里,也不去上班了,時時刻刻看著我。

    那種感覺實在難熬,讓我度日如年,所以在掙脫繩子之后,我割了腕。

    我有時候走在路上,會想象自己被車撞死。站在電梯里,會想象電梯突然墜落發生事故,然后就會死在里面。我偶爾也會想,我渣了那么多人,怎么他們都不來殺了我呢。

    活著真他媽的煩。

    我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就看到阿欒握著我的手。他眼睛紅的嚇人,嘴邊長出了青色的胡茬,見我醒來,他很久很久都沒有說話,最后顫抖著告訴我:“對不起。”

    我的手腕上纏了很厚的紗布,到現在,那里還有一道很深的疤。那是我身體上的疤,也是阿欒心里的疤。

    我不懂他為什么不愿意離開我,雖然他說過他愛我,但我覺得愛這東西就是騙人的,就算有,也要給值得愛的人,而不是給我。

    阿欒還是會管我,只是不再有什么殺傷力了,他不敢捆著我,囚著我,只能看著我走到外面的花花世界去,整夜整夜不回家。我家的燈一直一直亮著,只有我偶爾回了家,和阿欒抱在一起睡,這里的燈才會被我關掉。

    我最近很老實,也正因為如此,阿欒才敢勸著我,帶著我見了心理醫生。

    心理醫生開了很多藥,一個比一個苦,我皺著眉吃藥的時候也會想,活著他媽的到底是為了什么?

    我沒有家人,也不再有朋友了,工作平平淡淡,日復一日的生活中,只有尋找的挑戰才是不重樣的。我承認我這人很缺德,但無論是被扇巴掌,還是潑酒潑飲料,看著他們的臉變得痛苦扭曲,我就好像從水里探出頭喘了口氣,整個世界都變得真實了。

    阿欒做好了飯,為我放好碗筷。我最近沒出去亂搞,還跟著他去看了心理醫生,他很開心,連面容都更有光澤了。他與23歲相比沒什么變化,依舊是俊美而耀眼的。不過他硬生生被我氣的學會了說臟話,跟我鬧脾氣的時候,也會摔東西。比如我之前喪著氣剛回家的時候,阿欒知道我又干了缺德事了,差點跟我打起來。不過他最終是舍不得打我的,只能把我扔進浴室,嘲諷似的扔給我一大瓶消毒液,讓我洗不干凈別出來。

    這樣一想,他只是長的沒什么變化,他本不是個暴力的人,也許跟個比我好的人在一起,他永遠都會是文質彬彬的。只是被我逼的有了脾氣,心中的酸澀也總得有個出口發泄。

    吃完飯吃藥,阿欒坐在我旁邊,有點緊張地看著我。我將要吃的藥放在手上,一口悶了,趕緊喝點水沖下去,苦味兒從胃里涌上來,熏的我眉頭直皺。阿欒在我手里放了一包草莓軟糖,我倒了幾個嚼了,這才覺得好受點。

    夠難受的。

    我一邊嚼著糖,一邊又在想為什么活著,想著想著,臉被阿欒別過去,我還沒看清楚他的眼神,就感覺唇上一軟,被他吻住了。

    順理成章地,我開始脫他的衣服。

    我比他大五歲,但除了性經驗,我好像沒什么比他強的地方,畢竟我的生活一團亂麻,人生稀里糊涂。

    阿欒哪怕再生氣,只要我想跟他zuoai,他都會順從我。不過他會讓我洗很久的澡,一邊嫌我臟,一邊敞開身體讓我進入。

    等我們都倒在床上的時候,阿欒壓住了我,要解我的褲子。我以為他要上我,正打算踹他,卻聽到他說,這個姿勢我們沒試過,我想試試。

    好吧。

    于是我不出力了,看著他解開我的褲子,張開嘴含住我的東西。他不喜歡koujiao,但我如果有這種要求,他也不會拒絕。他的嘴唇很好看,很軟,被我撐開來做這種事,實在很難不讓人興奮。

    阿欒身材特別好,腿長膚色白,連性器也是傲人的,只是沒怎么發揮過作用。情濃的時候,他想過壓我,不過他沒想到我是純1,我也因為他的舉動感到很倒胃口,好幾天沒有碰他,他便再也不那樣了。

    他為自己擴張,慢慢騎在我身上,將我吞下。他腰腹緊實,后xue吸咬著我,臉上一片紅潮,春色逼人。我從來沒有跟人交往過這么長時間,我總是覺得,我會在兩個月之內對一個人的身體失去興趣。但無論我哪次回來,要和阿欒做,看著他被我分開長腿,都會覺得yuhuo焚身。

    阿欒掌握著主動權,在我身上吞吐搖晃,好像很得樂趣。他喘叫的聲音很小,很低沉,后xue用力擠壓著我,像是要把我榨干。我配合著他往上頂,節奏越來越快,他硬起來的一根隨著撞擊的節奏搖晃,我摸上去,給他taonong,他咬的我更緊了,喘叫聲也更大。他叫著射出來的時候,一下子坐的很深,后xue用力擠壓著我,搞的我也沒守住精關,射了進去。

    一場做完,阿欒倒在我身邊喘息,身體都變成粉色了,臉上更是緋紅一片。他半睜著眼睛看著我,情欲和愛意交織,我被困在他眼中,被這滿溢的情緒淹沒。

    他的瞳仁又黑又亮,嘴唇紅紅的,要湊上來吻我。我想轉過頭去,卻又被他強行掰回來吻住了。

    他的一切關于性的東西,都是我教他的,甚至連接吻都是。我特別喜歡白紙一樣的人,你讓他們給你koujiao,他們就跪在你面前,用無措的眼神看著你,等你的指令。阿欒當年就是這樣。他正經又害羞,我讓他伸出舌頭舔,他就伸出一截舌頭出來,在頂端舔弄,搞得我很癢。

    他現在已經不是白紙了,身上,嘴里,都是我的味道。我活到現在,感覺世界上沒有任何人,任何東西屬于我。但是阿欒,他好像打上了我的標簽一樣,只認準我一個人。我總覺得他以后的想法是會產生變化的,早晚有一天他會醒悟,他愛著一個不值得愛的人,然后他就會放開手,去追尋值得愛的人。

    我每次甩開一個人之后,都不會去想他后續會發生什么事,因為那已經徹底與我無關。在一起時我也不會想,因為我明白他們確實是在愛著我。但我現在,不知道是不是吃了藥的緣故,我開始想了。

    阿欒松開我的嘴唇,向下去吸我的rutou。性對他來說不算知識點,讓我舒服才是。他就是這么毫無保留地,真誠熱烈地愛著我。

    我一邊感受著胸前的麻癢,一邊想象他這樣去愛別人。心里驀地便有些膈應,我要推開他,他抬眼看我,眼中還有一點迷茫。

    他的睫毛很黑很濃密,我侮辱他的時候,曾對著他的臉射精,那時他整張臉都是我的東西,睫毛上都掛了一點白。但他就這么不要臉地,張開嘴接,欲求不滿似的,把我氣的想踹他。

    我現在也有點無理取鬧式的生氣,他的愛如果收回,那也沒人在意我回不回家了,也不會有人整夜整夜亮著燈等我,給我做飯,把我推進浴室扔給我一瓶消毒液讓我使勁兒洗澡。

    那我可能真的就要死了。

    我身上不止手腕一處有疤,別的地方也有。沒遇上阿欒的時候,我也無數次想過輕生,甚至實踐過,只是最后沒有成功。我不明白我為什么痛苦,總之我就是很痛苦,痛苦的想死。身體上的疼痛可以緩解心里的疼痛,我……有時候控制不了自己。

    阿欒沒再堅持,躺在我身邊側身抱住我,這是他最喜歡的姿勢。冬天的時候,我身體再涼,他都不會離我遠一點,也會這么抱著我,直到我的體溫與他一致。我猛然意識到,與阿欒在一起之后,除了那次自殺,我再也沒做過傷害自己身體的事。我仍然會有負面情緒,仍然會想死,但是到了家門口,看到里面亮著的燈時,我就好像收到了另外一種暗示:

    李英澈,你還可以再活一活。

    阿欒摸了摸我的頭發,低聲說:“洗澡吧。”

    我看著他,他身上的潮紅褪去了,連帶著眼中的情欲也消失的差不多。但他的眼睛仍將我溺在中間,淹沒我的,是我再熟悉不過的那種愛意。

    真他媽有病。

    我坐起來,沒忍住跟他說:“下次去看醫生的時候,順便讓他幫你看看腦子,也給你開點藥,治治你的賤病。”

    阿欒臉色沉下來,起身下床,一下子把我拉了起來,推進浴室。玻璃門發出咔的一聲響,阿欒打開淋浴,摸了一下水溫,調到最大檔,對著我噴。

    這東西對人沒什么攻擊力,他不噴我的臉,這些水只讓我感到癢。阿欒看著我,眼睛慢慢地有點紅了。他將手里的淋浴頭扔掉,水漫無目的地噴,他身體赤裸,頭發有點濕了,克制地壓著聲音說:“我就是賤!不用治,也治不好了。”

    阿欒幾乎從來沒哭過,他最崩潰的時候就是那次把我捆起來,我自殺的時候。我醒來看到他,他就是憔悴地紅著眼睛,眼睛像被水浸濕的墨玉。

    我不是沒有罵過他,甚至比這罵的狠都有,但也沒見他這樣爆發。我懷疑是我這段時間都在家,對他太好了,把他慣壞了。

    但是……但是……

    阿欒的眼淚要掉下來了,他就這么看著我,臉上還有水,他的淚比水還要晶瑩。我心里突然一陣絞痛,不是情緒的痛,是貨真價實的絞痛和喘不過氣來。我捂著胸口蹲下,深深皺起眉。阿欒兩步跨過來,緊張地問我:“怎么了?哪里難受?是不是我剛才對著你噴水……”

    我看著他,他眼里的水汽還沒散,此刻卻盛滿了擔憂。他是世界上最大的蠢貨,傻瓜,二百五!他真的很討厭,我還沒來得及感受到喜歡是什么樣的情緒,倒先體會到了“愛恨交織”這種高級復雜的情感。

    絞痛還沒緩解,我卻突然笑了。阿欒愣了一下,以為是我在騙他,當即要站起來。我抓住他的手,哭笑不得地說:“你對著我噴水……你就沒覺得這話有什么不對勁嗎……”

    阿欒皺起眉,良久才反應過來。我捂著胸口站起來,他表情猶豫,像是想來問我怎么樣了,又礙于面子不肯就這么放過我。我說:“我是真的心絞痛,我都以為我要猝死了。”

    “呸呸呸!”阿欒捂住我的嘴,表情嚴肅地說:“說什么傻話!你只是生了點小病而已,等你病好了,我們就可以好好生活了,一直像現在這樣,多好啊……”

    他似乎想象到了美好的東西,表情軟化下來,有點溫柔。

    我一時間無言了。

    我之前一直都覺得自己好像活在人群之外,別人的情緒我無法感同身受,我自己也沒什么道德感,我不接受被愛,也無法去愛別人。我覺得沒人懂我的痛苦,我也不指望別人能懂我的痛苦。分明剛開始,我對阿欒的感情和對別人沒有什么不同,但是到了現在,我好像被他牽動心緒了。

    心理醫生給的藥真的有那么靈?

    那還是別給阿欒吃了,就讓他一直病著吧。

    “好吧……”我挺起胸膛,耍流氓似的說:“胸口還有點疼,你給我揉揉。”

    阿欒自然是很樂意的,他輕輕幫我揉著之前絞痛的地方,抬眼看我,還是把我放在眼睛中央。

    他在我臉頰落下一個吻,又輾轉著,找到我的唇,安撫似的吻我。我閉上眼睛,任他慢慢吻的深入。我突然想起金承,不知道他現在怎么樣了,我此刻很想跟他說一聲謝謝。

    我很俗地覺得,他送給了我一束光。

    看來,我以后,得好好吃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