２７．康崇煒ＶＳ秦母

    車子在一棟看起來不大卻很別致的庭園洋房前停下，此房是小翔特地為他母親挑選的，四周環境清幽、門面不大所以不招搖，挺有小翔淡然低調的風格。康崇煒當初原來是要選個又大又豪氣的別墅給他母親住的，但他們母子倆都不肯接受，一致認為可以住就好，不用太鋪張。

    只要心愛的老婆和丈母娘開心就好，康崇煒都隨意。

    下了車後，康崇煒來到門前按電鈴。秦母雖然罹了癌，但因為有了最好的藥物治療與妥善的居家療養，還派了位專人協助照料家政事務，所以目前身體還算是很健朗。

    康崇煒心里有些忐忑，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這里了，他真的很不希望再聽見一次“小翔沒有在這里”這句話。

    而秦母開了門後，把康崇煒請進了屋里，遞拖鞋、端茶水，面帶慈容寒暄了幾句，看不出一絲異樣，彷佛不知道秦小翔失蹤的事情。

    康崇煒當然也不可能笨得說出翔翔不見的事情，只是用兩人發生了小吵架為理由，婉轉地試探翔翔有無過來這兒。

    「小倆口吵架在所難免，過幾天就好了，不過小翔倒是沒有到這兒來，或許是去某個朋友家了……」秦母好言勸說，要他不必擔心。

    「這樣啊……」

    康崇煒怎麼可能不擔心，但為了不讓岳母發現翔翔是離家出走，他不能表現得太明顯。

    就算當下得到這樣的答案令他的心情蕩到了谷底，失落極了，但他仍不死心，故作扭扭脖子伸伸懶腰、悄悄觀察著這屋里的一切，看能不能瞧出一點蛛絲馬跡來。「那如果小翔有過來的話，再麻煩您通知我一下，說我會來這兒接他——」

    「好的，女婿啊、一定的！」秦母熱情而果決地回應。

    就是因為太過熱情而果決，讓康崇煒起了疑心。秦母的態度過於鎮定且平靜，反倒令他覺得反常，自己的兒子一夜未歸不知去向，當母親的卻一點擔憂的樣子都沒有，甚至還有急於趕客回去的跡象……

    印象中翔翔跟他母親的感情很好，早期是她為了翔翔拼命地工作養家、掙錢供他念書，後期是翔翔為了她的病情四處奔波差點中斷學業，甚至打了不少零工只為存錢給她就醫，母子倆誠可說是到了相依為命的程度，如今寶貝兒子行縱不明，她不應該如此淡定的，除非是有什麼隱情——

    康崇煒順從地站了起來故作告辭狀，卻不動聲色地留意著周圍的景致，與岳母閑話家常了半天，終於在門口處讓他找出了破綻。

    在出了家門的鞋柜旁邊，擺放了幾雙秦母出入常穿的鞋子，要不仔細看，一切都很正常，但若仔細審視，在那幾雙秦母的鞋子擺放位置中，有一處的空隙特別大，大到足以再擺上一雙鞋。

    不難理解，在那個可疑的空間中，鐵定曾有一雙剛被拿走的鞋子。由此推斷，那雙匆忙被取走的鞋子，肯定是屬於一個不想被人發現行蹤的藏匿者的。

    翔翔，你是在躲著我嗎？為什麼……

    康崇煒有點生氣，但更多的是傷心。他完全沒有料到翔翔會對懷孕這件事的反應這麼大，大到想要逃避這個事實、逃離他？

    康崇煒心一硬，咬著牙、捂著肚子在門口處蹲了下來，故作痛苦狀，「嗚……」

    「女婿呀、你怎麼了？」秦母被他的舉止嚇了一跳，連忙關心道。

    「呃、可能是吃壞了肚子，從昨晚就一直不太舒服，媽，可以借我一下衛生間嗎？」

    康崇煒知道自己這樣使手段很狡猾，可他已經別無他法了，再不加把勁，依翔翔那冷個性，絕對索性就不會回到他身邊了。

    「好啊，快進來，衛生間在這里……」秦母著急地引領著他……

    康崇煒在衛生間里一邊假裝沖水一邊在腦袋里運轉著計畫，待覺得可行之後，他打開衛生間的門，不管不顧地就往客廳大門的反方向、屋里的內側沖過去。

    秦母的這棟房子是康崇煒買送給她居住安養的，所以他對這屋子里的環境格局還挺熟悉的，再加上婚後他曾跟翔翔來這里住過兩三天，是以他非常清楚假如翔翔有回來到這里，一定就是住在二樓的那個客房中。

    康崇煒打算出了衛生間之後便往二樓走上去，本來他還不確定翔翔是否真有回來，然而看到岳母居然守在衛生間門口，一見他出來便緊迫盯人的焦急模樣，更加確定了他心中的那個判斷：翔翔真的有回來，而且人現在就在二樓的那個房間中！

    「欸、女婿呀，你要去哪里、你怎麼可以隨便進到人家的房里呢？——」

    康崇煒無視她在後頭跟著一起追上了二樓，她愈是如此慌張，翔翔在那房間里的可能性就愈大，他的腳步也就愈發的起勁。他當然要抓住這個機會揪出他的人，不然又要被這個作戲的岳母大人給打發走了。

    「翔翔，你開門哪，我來接你回去了！」

    來到了那間唯一的客房前，康崇煒握住門把卻打不開門，試圖敲門想把翔翔哄出來。「你先出來，我們有話好好說，翔翔。」

    非但門不開，里頭也一直沒回應，這使得康崇煒有些惱怒，敲門的動作更加的用力且毫不停歇，直到他發現自己的衣角被人用力地扯住，然後他便聽見岳母有如瞬間情緒崩潰的哀求聲：

    「康先生，我求求你，放了小翔吧！我年紀大了身體也快要不行了，你有什麼事就沖著我來好了，小翔他還這麼年輕，還有大好的未來在等著他，你不能就這麼輕易把它奪走啊！我人在這兒、我可以拿我的命去跟他換，求求你放過他好不好——」

    「呃……媽、你這是？——」康崇煒被她這突如其來的行為與話語搞得一頭霧水。

    「求求你，女婿呀，我們母子也只不過是平凡的小人物，想安分守己地過日子，你怎麼就找上了小翔啊？他是哪里招惹你了，我都可以替他賠罪，請你放了他好嗎？拜托你不要連他在這最後的這些日子都要從我這里奪走，我給你跪了好不好……」

    秦母哭著喊著就真的跪了下來，這行徑更是把康崇煒嚇到整個思路都錯亂了。

    「不、媽你這是在做什麼，快點起來呀、媽！」

    康崇煒連忙把她攙扶起來，對於她剛剛所說的話實在是哭笑不得：「媽，翔翔到底都跟你說了些什麼呀？……」

    ※　　　　　　　　　　　　※

    秦母被康崇煒攙扶著回到了客廳坐在椅子上，啜泣了好一會兒之後，情緒才有所平定下來，但口氣仍是激動不已：「小翔說你在從事什麼人體實驗，在他身上植入了什麼東西，那東西會吃光他的體內器官然後穿破他的身體跑出來，可能要活不久了，想在最後的這些日子里，留在這里陪我一起度過……」

    人體實驗、植入東西、吃光器官、破體而出？我的寶貝蛋啊！這些都是什麼聯想啊？你是不是科幻電影或是恐怖看太多了？

    一想到翔翔把自己的身體狀況無限幻化，把一件喜事硬拗成一樁悲劇，康崇煒就忍不住地笑了出來，「噗——」

    秦母見他此時此刻笑得不知節制的模樣不禁火大：「康女婿，我兒子都被你害成這種地步，你還笑得出來？！」

    知道自己該是好好解釋的時候了，於是康崇煒收起笑容，正經說道：「媽，你要當外婆了，你知道嗎？」

    「嗯？」秦母似乎不懂他為何忽然這麼說。

    「媽，我說你要抱孫子了，這樣你聽得懂嗎？」

    「抱孫子？」她更狐疑了。

    「是啊，我是讓翔翔做了人體實驗，不過之後從他肚子里出來的不是怪物異形，而是一個可愛的寶寶哦！」

    「什麼？寶寶？」秦母懷疑自己聽錯了，「男人怎麼可能會生寶寶？」

    「媽，你都相信翔翔肚子里有個吃人器官的怪物了，怎不能相信他肚子里懷了個寶寶？」

    「你是說……小翔的肚子里，懷了個寶寶？」

    「是啊，而且翔翔也不會死，他現在看起來虛弱只是害喜的癥狀，日後胎兒長大他的肚子也會變大，等胎兒足月了我們會用手術把他取出來，不會讓他自己穿破mama的肚子跑出來，就像所有正常的孕婦生產一樣，不會有事的。」

    「你是說……小翔可以生個寶寶出來？」秦母有一些動搖，有一點竊喜。

    「當然，不信你看……」

    康崇煒從自己的皮夾里拿出兩張照片，是他之前成功的孕育案例，「先前也有兩位男性也是透過我們的協助，生了可愛又健康的寶寶，你看，這個一歲多，而這個已經三歲多了，活蹦亂跳的一個小調皮，媽，你難道不想要抱這樣可愛的孫子嗎？」

    「可是，這怎麼可能……」秦母看著那兩張照片，心里羨慕得不得了。

    「媽，我是真心愛著翔翔的，我想要跟他擁有共同血源的小孩，但我不想找代理孕母，也不想用扶養的，所以我就靠自己所學的領域，去創造這樣一個機會，這一切跟一般女性懷孕生子沒有什麼不同，只差在翔翔是男生而已。」

    「小翔真的不會有事？」秦母再一次確認，雖然她已經開始相信女婿的話了。

    「不會，我院里所有的器材都是最頂尖、最先進的科技儀器，加上我就在翔翔的身邊，我可以隨時知道他的情況在旁照顧他，我向你保證，再過幾個月，我會送上一個完整如初的健康兒子、跟一個活潑可愛的孫子到你面前的！」

    聽到這兒，秦母終於破涕為笑。身為一個母親最開心的，無非是看著自己的兒女平安長大、成家立業，秦母深感遺憾的是自己沒能給小翔一個完整富裕的家庭，還讓小翔因為自己的病情與醫療費用委身入籍到男人的家去，這輩子她只乞求男方不要虧待自己的心肝寶貝就好了，哪還敢奢望能夠抱孫子……

    如今經康女婿這麼一解釋，又看他態度這麼誠懇，不太像是胡謅的，也就被轉移了心境。

    秦母知道康女婿平時對待小翔，有時候寵溺到幾乎沒有身為一個男人的尊嚴，她很清楚自家兒子那副冷僻的怪個性，怎麼樣也無法理解像康女婿那麼一個背景宏觀來頭不小甚至還擁有某種專業學術領域的優秀大人物，會拜倒在小翔的褲子下？

    小翔竟也意外地不排斥他？

    秦母當初非常的震驚，但因為康女婿對兒子真的非常得好，她也就放心把兒子交了出去。

    一來兒子可以在生活方面不用那麼辛苦賺錢供她養病，有更充裕的時間跟空間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二來有一位那麼愛他的……先生幫她照顧他，她也樂於接受情勢的如此發展。

    而今還會有個活潑可愛的孫子可以抱？老天啊，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那麼她可真是開懷到連痛哭流涕都不足以表達她此刻激昂亢奮的情緒了。

    滿心歡喜地看著眼前這個讓她在絕望中看到希望的神女婿，一個擁有上帝之手、堪比為造物主的男人，她打從心底由衷地肯定與推崇：「好樣的女婿，我等你！」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