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你要辭職？”

    “對，我女朋友懷孕了。”胡桐彎著眼，似乎心情不錯的。

    店長對他一直很照顧，此時也不知道該說什么，但還是多說了一句：“你這么年輕，其實可以晚一點要孩子。”

    “啊，有孩子也挺好的。我之前一直都擔心我們缺個牽絆，現在有了，我也想他生下來。”胡桐語氣平緩，但是他知道自己心里已經驚起一片波瀾。包著妒忌和不能公之于眾的私心，但是想到這個孩子能多留住李可平，就多了幾分包容在。

    店長拍拍他的肩膀，多給他轉了五百的紅包當做給孩子的。

    便利店打工時間不固定，收入也普通。胡桐想回頭他可以用存款買個摩托車，去送外賣。然后思索一會，又打開招聘廣告看。

    雖然會有很長一段時間過的辛苦，但是想到李可平和他肚子里那個孩子，就又覺得沒什么難的。

    三年后。

    地鐵上剛過七點就擠滿了上班的人，李可平擠在擁擠的人群里，差一點被推倒。就在李可平站不穩的時候，身后一個人扶住了他，并把他抱進自己的懷里。

    那人另外一個手里抱著一個秀氣的小男孩，小男孩見李可平也被抱過來，手指伸著就要去摸李可平。

    李可平笑了下，伸手把他抱起來，親了他一下。

    “給我抱著吧。”身后的胡桐要去抱那個小孩，李可平搖搖頭拒絕了。

    “沒事兒。”

    好在擁擠的人流過了幾站就少了很多，他們終于有位置坐。李可平坐下去拍著懷里睡著的孩子，才發覺現在要去上班，反而有些舍不得他。

    李可平在他五個月大的時候，肚子已經稍微顯出來。他只得交了辭呈回家，在網上做些小活。后來看到做網店不錯，就去試著開了一家。雖然沒有很高的流水線，但也能稍微掙個千把塊。對于他來說，能多一分收入都是好的。

    肚子顯了以后，他很少出門，東西都是網購或者胡桐帶回來。那幾個月他見到的就只有胡桐，胡桐見著他肚子一天天氣球般的吹起來，見著他容易生氣鬧脾氣，又可憐巴巴的小腿抽筋。李可平幾個月沒搭理的頭發有點長，因為平時接觸的人少就總是情緒不好。胡桐回來晚了偶爾就還能看到李可平抱著手機，不讓他看，就能看到劉海下李可平發紅的眼瞪著他。“我無聊。但是白天太困了，睡了一覺現在睡不著。”胡桐卻喜歡男人撒嬌似的抱怨，把手機奪走抓著他往懷里按。

    胡桐在家里呆的時間越來越少，他送外賣，天天一大早出去，深夜才回來。要是李可平沒睡，他就摸摸李可平的肚子跟小家伙說話。明明年紀不大，卻有點成熟的樣子。他安慰著李可平，讓他不要擔心。他每天接的單子很多，現在每天都能攢上不少錢。李可平想吃辣的想吃酸的，胡桐一直都拿好的喂他。早上做了飯才走，晚上回來還給李可平準備水果和湯。高強度的工作讓胡桐也有點撐不住，眼下都是烏青的。最后李可平過意不去，也幫著胡桐做起家務了。

    李可平肚子差不多八個月左右，李可平家里人倒是沒通知都過來了。本來是擔心李可平這個年紀還沒對象，想著過來看看。沒想到開門的是個年輕小伙子，那小伙子問清楚他們身份，就請他們進去叫了李可平。他們三十多歲的兒子，卻掛著一臉慌張，手搭在后腰上，因為下面那個鼓出來的大肚子。李可平母親沒站穩，差一點跪在地上。

    那滾圓的肚子看著已經懷了很久，說什么都晚了。李母氣李可平什么都不說，卻又顧忌著他身體不敢打太重。再看那個年輕人，看著好像就是個大學生，稚氣未脫的。這到底是誰欺負了誰，李母都不敢多問，生怕被氣的交代在這里。

    最后孩子是他們回了李可平的老家，找了一個認識的醫生悄悄生下來的。

    孩子很健康，是個男孩。生下來一團皺皺巴巴，最后給他起名叫李樂樂。李可平希望他能過的開心一點，快樂一點。不要和他一樣，只要普普通通，快樂多過煩惱就好。

    李樂樂很懂事，一直都是乖乖的不愛吵鬧。但是粘人的勁像是遺傳了胡桐，學了個十足十。胡桐前一秒抱著李可平親完，下一秒李樂樂就要抱著李可平的大腿要他親要他抱。胡桐抱他去一邊玩，李樂樂又不樂意的皺眉，可是不哭不鬧的樣子卻讓李可平心疼極了，最后頂著胡桐不贊許的眼神去哄李樂樂。

    胡桐冷眼看著這個小孩，心里想這種耍心機的地方倒是也跟自己像。

    可李可平就吃這一套。

    胡桐頭疼他，但又沒有辦法。是他想能牽住李可平才留了這個孩子，但是注定后面李可平的注意力要被分出去一半。

    樓下有個店鋪轉手出租，價格不錯胡桐就接手了。他們那段時間攢了一筆錢，胡桐想開一家蛋糕店。他預想中他跟李可平兩個人一起打理，但是李可平說想去上班。胡桐沒攔著他，在裝修店鋪的空隙陪著李可平面試。

    李可平之前做的不錯，后來組長給他內推到一個合作方那里。他們當李可平是身體不好休息了幾年，聽到李可平兩年多沒上班都很熱心，工作倒是比想象中更早就解決了。李可平也沒想到一切這么順利，他人生諸事不順，現在卻好像變成了正常人一樣的。

    今天是李可平去新公司報道的第一天，胡桐和李樂樂非要去送他。

    窗外的天逐漸亮堂起來，溫柔的光線點綴著車廂，安靜又美好。李可平之前都沒發覺原來清晨亮起來的天空是這么好看。見周圍人不多，胡桐就伸手摟著李可平，低頭偷親了一下。

    李可平臉上微紅，不好意思的撇著嘴，胡桐笑得得意，用額頭去蹭他的頭。

    “你要早點回來啊。”胡桐說。

    李可平點頭應了。

    “店里還沒收拾完，你回來幫我一起弄嘛。”

    李可平低聲說好。

    “如果有應酬也早點回來，給我發個消息我去接你。”胡桐跟他的頭靠在一起，看著窗外呼嘯而過的景色。“你喝醉了我會擔心，不要醉酒。”

    李可平笑了一下，伸手握住了胡桐的。

    兩只手上的無名指都帶著一個樣式簡單的戒指，李可平想，現在的自己也算是感的受到正常人的幸福了吧。任性傷人的是胡桐，后面撐著他哄著他的也是胡桐。兩個人破破爛爛又尋求安慰般的走來一路，竟是孩子都這么大了。李可平一生求的‘普通’‘簡單’，竟是這樣拿到。他還記自己無聊時看到的節目，里面的人說：人生沒有往返的車票，該轟轟烈烈就轟轟烈烈，該平平淡淡就平平淡淡；喝茶也好，飲酒也罷，品出真味就好。

    現在的日子于他而言，說不上恨了算了，細細品來，倒是從苦里多琢磨出一絲甜味。

    他笑著說：“嗯，我不會喝醉的。”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