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我答應你,任何事
最終,李暮寧還是決定讓木容先回極樂巔。 他把陸江支開,單獨跟木容說,并且說了一堆理由。類似于陸江現在魔氣未除他要看著,但他們現在回不去,幾大派肯定會揪著陸江修習邪法的事情不放,還有落日山莊有異心,得有人回去幫幫高義等等。 木容安靜聽他說完,然后問道:“師父,你會跟他在一起嗎?” 這個問題將李暮寧噎了半晌。木容這么直勾勾地看著他,問著這么直接的問題,一點也不像平時表現出來的懦弱樣子。李暮寧突然發覺,木容也長大了。 見他不答,木容又問了一遍,“你會,跟陸江在一起嗎?” 李暮寧想了想,喜歡陸江嗎?喜歡。會跟陸江在一起嗎?大概是,不會的吧。那么多年,終于離開了極樂巔。極樂巔有陸江看著,也不算違背了母親遺言,至少極樂巔沒有倒在他手里,這樣,就能像母親交代了吧。 他朝木容搖搖頭,“不會。” 木容嚴肅的表情才松了一點,又確認道:“真的不會嗎?” 李暮寧堅定道:“不會。” 兩人占據四方桌的兩邊,木容給李暮寧添了熱茶,又恢復到原來帶著點少年氣的樣子,“師父有想過以后做什么嗎?就是幫師兄去除魔氣之后。” “想過,我想云游四海,到處去看看,南疆,大漠,西海,這些地方都只在書上看過,我想親眼去看看,說起來這么多年,我好像一直都在極樂巔沒出去過。” 木容聞言也很感興趣,“我也想去,”他賣乖似的朝李暮寧笑笑,“師父應該不介意帶上我吧,我可以照顧你,而且保證能照顧得很好。” 李暮寧也笑了,“我不用照顧,不過你愿意與我作伴,我很樂意。” “我當然愿意了,我想永遠跟著師父。”說完,木容又擔心起來,“那,要是他不讓怎么辦?” 李暮寧道:“我們偷偷地走,天大地大,他上哪去找。” 木容想想很有道理,整個人都雀躍起來,李暮寧讓他先回極樂巔的那點委屈也就消散了。 木容走后,只剩下李暮寧與陸江兩人。他以為陸江會猴急地撲上來,畢竟現在已經沒人打擾了。可陸江沒有,不僅沒有,連床也不睡了,晚上在門外打坐,白天照樣做飯,盯著李暮寧吃飯,兩人一起打坐,但整個人變得陰沉起來,話也很少說。 李暮寧在心里苦笑一下,大概是聽到了他跟木容的對話了吧。也好,再不相見這種話,不用他再重復一遍了。 又一天,李暮寧檢查了陸江的經脈,已經確定沒問題了,只要陸江自己不動,慢慢的魔氣就會被消磨掉。他松了口氣,總算從心底露出了點笑容,順勢拍了拍陸江的手臂,道:“沒事了。” 陸江盯著那點浮于李暮寧臉上的笑看了一會兒,沒說話,做飯去了。 李暮寧睡了個前所未有的好覺。 一夜過后,天剛蒙蒙亮,萬懷的傳音符傳來,里面不只有萬懷急切地想請他到斷情谷一趟,還有連聲地痛苦哀嚎。李暮寧一下清醒了,穿好衣服就往外沖,外面,陸江已經在開始煮早飯了。 見他已經沖到小院外,陸江沉聲問了句:“去哪?” 李暮寧又倒退回來,快速道:“斷情谷出事了,我去看看。”他走了幾步,又回頭,“你等我,我有話跟你說。”如果要走的話,至少要當面告別。 陸江一動沒動,看著李暮寧起心決,駕聞心,直沖云霄,直到看不見了,才又回去繼續煮粥。 李暮寧趕到斷情谷時,那種慘烈景象的讓他終身難忘。整個斷情谷的人包括萬懷在內,全部身體腐爛,膿瘡瘋長,有輕有重。修為高的,比如萬懷,只在手臂上有,修為低的或者根本沒有修為的,比如小雙,滿身滿臉都是,痛不欲生。 李暮寧抱著小雙,給她注入靈力才好了一些,而外面校場上成堆的弟子,哀嚎遍野,讓人心肝直顫,不忍傾聽。 不多久,無名大師也來了,他們沒有時間敘舊,分開查看,有些頂不住的弟子只能先靠靈力救治,但堅持不了多久,又會死灰復燃,根本不是根治的辦法,而且很耗靈力。 無名召了擅長醫術的天一派掌門人前來,頭發花白的謝掌門在檢查了一遍之后,掃了眾人一眼,最后目光落在李暮寧身上,道:“不是惡疾,也藥石無醫,依老夫看,倒像是詛咒,邪術的一種。” 話音剛落,所有人都看向了李暮寧。這個消失了五年,徒弟修煉邪法,他不僅不大義滅親,還在神音寺主持要懲罰陸江時,將陸江救走的,前任極樂巔尊主。 李暮寧閉了閉眼,壓下心里的翻騰,向大家一抱拳,鞠躬,“仰仗各位先護住人命,我會給大家一個交代。” 李暮寧回到竹舍時,陸江坐在桌前,桌上擺好了不知道熱了幾遍的飯菜,看到他回來,笑了一下,“回來了,吃飯吧。” 李暮寧每走一步,心就痛一分。他站定在陸江面前,死死地盯著那個也在看著他的男人,“收手!現在!” 陸江卻像是聽不懂一般,幫李暮寧盛了一碗湯放好,夾了一筷子菜準備放到李暮寧碗里,突然一陣疾風掃過,連筷子帶桌子,整個被掀翻在地,湯湯水水灑了陸江一身。 陸江看了過去,李暮寧手上已經握著聞心,劍尖指著他,他嗤笑一聲,“這畫面,真熟悉。” “陸江!”李暮寧幾乎暴怒,“你為何要這么做?” 陸江抬抬眼,款款站起來,朝那指著他地劍尖走了一步,“因為你騙人了師父,你答應喜歡我,卻要丟下我。我不想再跟你玩什么溫情了,我看清了,不管我做什么都打動不了你,其實想想,我只想讓你乖乖待在我身邊,你是否心甘情愿,對我來說似乎不那么重要,所以用什么方法得到你,沒有區別。” 陸江又走近一步,將心臟抵在劍尖上,一雙眼睛緊緊盯著李暮寧,“你不能怪我,是你先食言的。” “我沒有食言,”李暮寧氣得雙眼通紅,“但那是兩回事。” “你騙我說會喜歡我,然后打算逃之夭夭,這是一回事。” 李暮寧不想跟他扯,人命關天,他怒道:“收手!” 陸江搖搖頭,“我不,除非你發誓,一輩子不會丟下我。” “你為何次次都要逼我?!” “我沒想逼你,我愛你。” “夠了!”李暮寧暴怒,從沒哪一刻,他覺得這三個字這樣令人膽戰心驚,“你真以為我不敢殺你?!”他只稍稍用力,就沿著劍尖流出血來。 陸江眼睛都不眨一下,“你敢,而且從來都舍得。” 李暮寧突然收回劍,心決起,一陣狂風吹過,將兩人卷到遠離人居的地方,四面環山,只中間一塊很大的長滿雜草的空地。李暮寧的劍重新提起,直指陸江,“我不想再受你威脅,陸江你可能忘了,我是你師父,你不受教,大逆不道,我能打得你服!” 陸江慘然咧嘴笑了下,亮出長明刀,“我等著。” 師徒二人并非第一次交手,在李暮寧把陸江帶回竹舍的第一天,他們動過手,不過都留有余地,特別是李暮寧,他天賦過人,重得靈元不過兩月,靈力修為較之過去,反而更上一層樓。 而陸江,從來也不是懈怠的人,之前交手,他連李暮寧一片衣角都沒摸到,雖然沒表現出來,但這件事給了他很大打擊,如果相差太大,李暮寧想要甩掉他,那是易如反掌,他不能忍受,所以每天也在精進自己。 這次,兩人都鉚足了勁想要將對方制服。 并沒有花哨的招式,陸江一向直來直往,將長明立于地上,人器結合,調動全身修為,也不管是靈力還是魔氣。李暮寧亦然,將聞心懸與身前,金光閃耀。兩人同時發力,一黑一金,兩股力量相抵,兩相抗衡。 不過片刻,陸江勢弱,直接被一股強大地力量擊出老遠,重重摔在地上,一口老血噴了出來。五臟六腑像是被灼燒過一般,連呼吸都痛。 他胡亂擦了一把嘴角的血,卻悶聲笑了起來。 李暮寧飄落在他面前,居高臨下睨著他,“怎么樣,我能殺你嗎?” “能。”陸江一說話就咳出一口血,“師父好厲害啊,不過,你還是手下留情了。”他干脆直接仰躺在地上,大口喘著氣,“你殺我的最好時機,是在我十歲,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絕不是今天,我死了整個斷情谷都要陪葬。”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李暮寧都不可能真的殺了陸江,陸江是他的徒弟,他們相伴走過那么多年,在李暮寧最難受的日子,是陸江忙前忙后的照顧,何況還有斷情谷,還有,自己對陸江那早已明確了的心思,他對陸江都不可能真的下得去手,他只是想讓陸江聽話一點,不要這么桀驁難馴。 李暮寧走近,看著陸江那即使痛得不行也半聲不吭強忍著的樣子,道:“收手。” 陸江還是搖頭,“我在等你承諾師父,再拖下去,怕是有人要熬不住了。” 還不待李暮寧做出反應,他就聽到萬懷的聲音,焦急道:“暮寧,你那邊怎么樣?小雙快不行了。” 陸江嗤笑一聲,“現在殺了我,最多一個斷情谷陪葬,如果你不殺我偷偷跑掉,就算你這次拼盡全力救了斷情谷,下一次會是玄天宗,再下一次是神音寺,直到所有人,直到你認識的所有人,都因你而死。” 李暮寧沒有過多時間做選擇,或者說,做這個選擇對他來說很容易。他把聞心收了,在陸江身邊蹲下,道:“我答應你,任何事。” 陸江只微頓了下,就壓著李暮寧的后腦,就著滿嘴地污血親了上去。 他知道,他會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