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接下來的日子,李昭明變得十分乖順。每天一到工作時間,唐韞暉確認手銬和腳鏈都是完好的,就出門工作。夜晚當他回到家,李昭明乖乖坐在床邊,不是在看電視就是看書。見他回來,一開始只是掛了個笑臉,逐漸只要聽到鑰匙的聲音,他就像寵物狗一樣守在門口,打量他,嗅著他身上的氣味。 有時唐韞暉頂著酷暑,完成室外工作,身上的汗味很重。李昭明吸吸鼻子,指著洗手間的方向說:“快去洗澡。” 七月底,暴雨天氣頻繁。唐韞暉一身濕氣的回到家,李昭明便不滿的訓斥:“天氣預報說了會下雨,傘都放門邊了,你還不帶。” 每隔三天,他們就會zuoai。唐韞暉每天做都行,可是李昭明極度討厭灌腸,用他的話說就是:寧可便秘也不希望有任何東西途經肛門。不灌腸就沒辦法做到最后,唐韞暉只能默默忍耐。他曾樂觀地認為一旦嘗到性愛的樂趣,李昭明的態度就會從冷淡轉為癡迷,現實情況是做的時候,他也會忍不住要他快一點,或者撫摸哪個位置,但總體而言,他的沉迷度和需求感不高。 作為性愛的交換,他提出詳細的采購需求。不想喝燒開的水,要喝品牌的純凈水。潔面與沐浴用品要換成他慣用的牌子。要吸煙。要看男女的色情電影,但不要歐美的。 “我本來就是異性戀,同志片對我來說太恐怖了。”他這么說。 除了最后這項,其他的唐韞暉都一一照做。滿足他的基本需求,他就會對自己露出笑容。能進食,說明身體沒有問題。喜歡看電視和讀書,說明精神上也得到了慰藉。他似乎越來越習慣待在他家,大部分時候,他是安靜的,自得其樂,除了不做家務,別的都很好。 有時唐韞暉拿著購物清單,推著購物車,經過嘰嘰喳喳不停聊天的情侶身邊,一個念頭在心里蠢蠢欲動——也許再過不久,他們也能一起逛超市,為新出的產品駐足、討論,為了可買可不買的商品開展辯論……他很期待那種場景。感覺就像真正的家人。 平靜無波的日子過了將近一個月。有天他剛到公司,就看到警察站在門口,他心里一沉,不知道該不該跑,就在猶豫的時刻,警察叫道: “是員工嗎?是就趕快過來!” ……如果是專程來抓他,不可能不知道他的名字。他表面裝作冷靜的樣子,心跳得很厲害,慢慢走到警察面前,看見相熟的同事也在,才知道事件經過——一個駕駛員因疲勞駕駛而出重大意外,駕駛員當場斃命,路人則受重傷。警察來公司,是為了調取員工打卡記錄以及檢查勞動協議底稿。那個死掉的駕駛員,唐韞暉也認識,他坐過幾次他的車去郊區的超市送貨。一想到這個,他不禁冷汗涔涔。如果當時自己也在車上……如果自己出了意外,李昭明又被鎖在家里,他該怎么辦? 他想起前陣子,李昭明煞有其事地跟他討論一本書里的內容,那本書說的是戰亂時期人吃人的故事。當時他微微偏過頭,認真地問:“如果一個人實在找不到食物,于是他把自己的腳趾頭砍下來烤著吃,從四肢開始,然后是身體的其他部位……那他什么時候才會死?” 當時他笑著說:“再餓也不會吃自己啊!” “是嗎?把皮膚烤焦了,應該很好吃。至少比垃圾好吃。”李昭明笑著說完,催促他去做飯。 兩人和睦共處之后,餐桌上再也沒出現過奇怪的食材。李昭明好像忘了這事,他煮了魚湯,他就興高采烈地統統吃光。不管身處任何時代,李昭明都能脫穎而出,健康地活下去。一心一意,心無旁騖,無所謂他人的眼光,只為了活下去而努力。這種對生存極度關注的傾向,令唐韞暉感到吃驚。 “請問,我什么時候才能回家?”他忍不住問道。 因為這次徹查,公司被查出勞動合同訂立不規范、漏稅、以及和幾家超市暗中cao作過期食品運輸的問題。事情變得棘手,加上相關負責人極度不配合,導致等待很長時間之后還沒有輪到他。按照平日,他早就回家了,可是今天足足晚了一個小時。 “怎么,家里有小孩子?”一個好心的警察看了他一眼。 “不是小孩……”他想了想,“是寵物。” 警察看了看嘈雜的現場,“沒那么快,你家人呢?或者朋友,讓他們幫你喂狗吧。” “……嗯。”他失望地抓了抓頭發。 這時,一直坐在他身邊的同事突然插嘴:“小唐,之前不知道你養了狗呀,養多久了?” “一個多月……” “什么品種?” 呃,唐韞暉轉了轉眼珠,什么品種才對呢?他對狗沒有研究,最后皺著眉頭,心虛地說:“那種膽子很小,動不動就生氣的……吉娃娃?” 同事立即點點頭,體諒地說:“那種小狗,我懂!最容易受驚嚇了。膽子小,還愛叫,總是罵罵咧咧的。” “是的,就是這樣。” “可是真的很可愛,又小又頑強,為了活下去而拼命發抖的樣子好可愛。” “是啊,很可愛……”他非常贊同這句話。 “性格有點孤僻,你沒事多帶它出去走走,寵物的世界只有主人,容易感到不安是正常的。帶它出去認識新朋友,狗和狗也有交際圈,它們互相聞屁股的時候就是在交流信息。注意別讓它被大狗咬了……” 因等待而倍感無聊的同事,在他耳邊喋喋不休的灌輸養犬事項。說實話,他覺得有點煩,而且他一點也不希望別人聞李昭明的屁股。想起屁股,對了,今天是可以做“插入”行為的日子……好想回家。想回家抱著他,跟他說今天自己遇到的麻煩事。 又過了一個小時,終于喊到了他的名字,他像彈簧從座位上蹦起來,把警察都嚇了一跳。 走出警局已是凌晨。家里沒有電話,李昭明也沒有手機。他們宛如兩座孤島,僅憑借唐韞暉單方面的移動行為而拉近距離。再過一陣子吧,他想,等兩人關系更密切、更穩定,就可以帶他出去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