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擊
周子琦是突然返回酒吧的,沒見到溫悅鐸的影子,暗間卻有被打開的痕跡。聶遠懶洋洋地跟在他后邊,跟他走進去。 八個保險箱完完整整地放著,周子琦打開了其中一個,臉色突變,“誰告訴他保險箱密碼的?” “我啊。”聶遠沒有隱瞞的意思。 “你!”周子琦捉住聶遠的領子提起來,“你為什么要給他!這根本就是自投羅網!” “殺親之仇啊阿陵,你能攔得住嗎?”聶遠拍了拍他,好似在安撫,“我們最理解這種心情了不是么。再說你不相信小少爺?” 周子琦拿起外套就要往外沖,被聶遠死死攔住,“阿陵,小少爺也許能脫身,你去了就徹底說不清楚了。” “放屁!聶遠,你究竟在想什么?”周子琦破口大罵,欲拿起槍托往下砸,卻忍了忍只是撞開了聶遠,“你他媽知不知道?他這一去可能就回不來了!他連槍都不會用!” “阿陵——”聶遠張嘴正要勸阻,手機響了,顯示的是緬甸的號碼,他打開免提接起來,那邊氣喘吁吁的聲音清晰傳過來。 “遠哥,咱們運來的槍支被南鏢劫了,政府軍也在往過趕!” 周子琦鐵青著臉生生停住腳步,與聶遠對望。那邊的聲音隔著數千里,槍聲依稀可聞。 “已經開火了。” 溫悅鐸在場上一片混亂中摸出那柄槍,幾乎用盡全身力氣,發著抖舉起來。彭麗婷恰好被一群記者擁簇著擠來擠去,周圍都是黑壓壓的腦袋。溫悅鐸壓低眼睫,瞄準了彭國方,慢慢扣動扳機。 “砰!” 槍聲如同投入湖中央的石子,驚起一圈圈漣漪。在場的人們在槍聲響起的剎那死寂了一瞬,然后大亂,密密麻麻驚恐的目光尋找槍聲的來源。 可沒人受傷,也沒有子彈,卻是切切實實的槍響。 溫悅鐸有點恍惚,垂下了手,頓感全身失去力氣。 他開槍了嗎?可手底明明沒有感覺。 正如周子琦說的,脫靶的感覺太糟糕了。 這就是命嗎? 人群憤怒的視線膠著在他身上。他們都看見他開槍了,對不對? 這個隱晦而恥辱的秘密,原本只在黑暗的心里藏匿,仿佛害光的眼睛避光,千瘡百孔的皮rou怕風。這時卻徹徹底底暴露在別人眼前,扯掉了最后一塊遮蔽的帷幕。 溫悅鐸無畏地笑了笑。沒關系,世人總會把好生生的人折磨成魔鬼,才會故作驚訝道:啊,原來你是魔鬼啊? 既然做不到若無其事,那就坦然接受即可。用惡心對抗惡心,用殘忍報答殘忍,這才是他應該做的事情。 然而他看不到這些目光并不是針對著他,而是朝著他身后而來。 身上的無力感更甚時,溫悅鐸才發現了不對勁。他手里的槍墜了下去,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金屬聲。他不可思議地感受到脖頸間細小的刺痛,手順著側頸向上摸,摸到一節針管,拔了下來。 他不知道這是軍部的特務級散射麻醉劑。他的瞳孔逐漸渙散,不可抗拒的沉睡感壓迫著他的顱內。他仿若又將浸入睡夢中,面對楚蘭輕蒼白的臉,她跳樓摔下去的聲音就響在他耳畔。 他掙動著不想睡過去,逐漸模糊的眼睛瞥見彭國方利索地推開人群逃跑,早就遠離了他的射擊范圍。彭麗婷也不知被黑壓壓的人群擠到了何處,人們叫囂著,目光朝他這邊涌過來。 身后傳來靴子跟的聲音,他回頭看到拿著槍的叢云皓。 溫悅鐸這才反應過來,脖子上的針!他怒火燃燒猶如困獸,堪堪擠出來幾個字:“你,他,媽……” 叢云皓趕在他倒下前單手接住他,溫悅鐸顫抖又尖銳的視線刺入他的雙眼。叢云皓知道,他恨他,這回是真的恨到骨子里了。 剛剛箭在弦上,他離得那么遠,眼看著溫悅鐸扳機要扣下來,只能采取這種方式阻止。 電話那邊還傳來喋喋不休的聲音:“附著性指紋是二次指紋,經過判定是由案發后有人到達現場造成的,杯子上的減層性指紋和案發現場的時間相符,目前確定為d市一位入室搶劫犯,經過審訊已說明其作為和溫室集團現任董事有關,其他還在盤問......” 溫悅鐸的呼吸逐漸微弱。 叢云皓出身野戰軍,常年在野外訓練,對心率很敏感。稍微搭上溫悅鐸的手,就知道心率絕對超過130了。 這是個危險的臨界值,況且這槍本來就用來打暈特務的,臨時被叢云皓拿來救場。使用后肺部壓力會加大,溫悅鐸本身身體虛弱,供能不足,很容易短暫性休克。 叢云皓恨這激素效力猛,傷害力太大,巨大的愧疚充斥在他的眉間,只能手足無措地抱著眼前人。 “溫悅鐸……”叢云皓聲音發顫,“你聽我說,深呼吸,快點兒。”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的錯……”叢云皓眼眶通紅,手忙腳亂地做著急救措施,按壓他的胸口,深深傾下去做人工呼吸,時時刻刻撥開眼皮觀察他的情況。 他不想讓溫悅鐸成為殺人犯,更怕他醒不來。 叢云皓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 楊林來的時候看到叢云皓死灰般的面孔,有點訝異。他站在旁邊微微躬身,斟酌用詞:“叢處,公安系統已經下達逮捕令,彭麗婷剛才抓到了。此外彭國方逃逸,還在搜尋中。” 叢云皓未回話,木訥般進行著各種急救動作,等著身下人心率有所緩解才注意到了旁邊的楊林。 他背起溫悅鐸,沉聲道:“繼續抓,市局那邊出了事兒我頂著,過兩天就把證據提交上去。犯罪歸類非法藥物走私,我電腦代號D的所有內容備份留檔,直接提交給法務部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