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付進玉認識是在應閱的出道作【海上迷城】這劇里認識的。太子爺當時是玩票性質的入行，和全劇組都不對盤。要不是圣上龍威壓著，恐怕這劇就不能拍成，更別說播了。

    應閱倒是很喜歡拍【海上迷城】的時候。那時候是真開心，雖然也沒想過真走這條路，但有哥哥罩著，可以為虎作倀。

    付進玉演的是個沒多少戲份但是能茍到大結局的配角。無足輕重的人就被導演支使去伺候太子爺。對付進玉來說，拍【海上迷城】的時光簡直就是地獄。

    太子爺嬌氣且金貴，暴躁又尖銳。明明是個新人，卻已經拿起天王巨星的架子來了。嫌劇本這里寫得不合理，那里又太無聊，折騰八九個編劇跟組來都沒怎么歇過，就光在那聽太子爺意見改劇本了。

    挑完劇本的刺，又開始找演員的茬。也沒特意找別人，就盯著付進玉了。讓付進玉和他對臺詞，對不了兩句不是渴了就是餓了，再就是累了。他不麻煩薛霏，全使喚付進玉。

    應閱小孩子脾氣，心情變換如同六月天。他是故意在劇組里搞出這么一副橫行霸道的做派的。誠然，他脾氣確實是很差，但也總不至于沒事找事。

    后來付進玉問他，為什么那時候那么整自己。他答，做戲。

    寧侑第二天一進組，付進玉就發來感恩戴德的消息。應閱沒回他，而是躺在床上欣賞帥哥換衣服，觀察他哥是如何從應深變成應總的。

    “我昨晚夢見拍【海上迷城】的時候了。”應閱調換姿勢，語氣慵懶，“劇里最后活下來的只有我和付進玉。可我怎么也想不起來女主角死的時候，我怎么想的又是怎么演的了。”

    “離開機還有幾天，也有段日子沒進組拍戲了，你在家看看以前的戲，找找感覺。”應總話說得很公事公辦。

    “【無光】這片子會上映嗎？”應閱躺平，盯著天花板。

    “別想那么多。”應深關上臥室的門，走了。

    不該想那么多么？

    他還是聽了應深的話，在家把【海上迷城】里的那段戲翻出來看了一遍。一座城困住了幾個年輕人，玩著“你愛我嗎？”的游戲。人性比規則本身更殘忍。躲躲藏藏，博弈的過程中他明白了自己愛誰。當他終于猜出了誰愛他的時候，可她卻死了。

    他盯著屏幕上那個抱著女主角尸體哀慟欲絕的自己。很陌生，仿佛那個人不是他一樣。這感人至深的片段曾經讓無數觀眾潸然淚下，贊譽他是天賦演技。可他現在卻只想問：他是真的難過嗎？他是真的愛她嗎？他是自己嗎？

    他想問那個站在一旁的付進玉是怎么想的。他真就不確定了。

    他打電話給付進玉，約吃飯。付進玉最近夜戲多，左右他也沒什么事，約飯就變成了約夜宵。付進玉為了男二號及時回組，對應閱當然也是有求必應。

    “你和桃思思什么時候拍感情戲？”應閱問。

    “明天應該就有好幾場。”付進玉吃了口東西，抬頭疑惑，“你問這個干嘛？來考察我演技，是給我看中了什么好本子？”付進玉嬉笑調侃。

    “你還記得【海上迷城】結局的那場戲嗎？”應閱問得認真，“就女主角死在我懷里那段。”

    “記得啊。”付進玉不解，“當時你哭得那叫一個撕心裂肺啊，我在旁邊看著都覺得難受。后來私下里還想問你是不是真喜歡上那女主演了呢。怎么突然問起這事？”

    “新劇本有段差不多的劇情，可是我想不起來我之前是怎么演的了。”應閱扶額，“人物小傳也寫不出來。”

    “【海上迷城】是現代劇，你那新本子是古代的，怎么演還不是看你臨場發揮和導演要求嘛！”付進玉寬慰他。

    “我只是覺得這個角色它似乎不是我的。”應閱趴在桌子上，頭埋進胳膊里，“他是故意的。”

    “誰是故意的？”付進玉迷惑，“本子不是一開始就是為你選的嗎？那這角色肯定是你的啊。換了別人，這個制作班底得樂死。”

    應閱沒答話。付進玉也沒再問。吃完了夜宵就散了。回到家，才給付進玉發了個消息，說明天去探班看他演感情戲。付進玉回只要太子爺不搞事情，不耽誤拍攝，那他隨時恭候大駕。

    應深還沒回來。

    第二天一早，付進玉劇組開工前，應閱就開車到了酒店。付進玉被叫起來，和他一起吃早飯。桃思思來餐廳的時候見到他們倆了，就過來打招呼。

    應閱沒見過桃思思真人，確實跟付進玉說的一樣，臉蛋討喜。原本打了招呼就該走了的，畢竟這桌坐著深音太子爺，桃思思也沒打算多留。可應閱卻邀她一起坐，桃思思也是有些驚訝，還以為應閱認得她。

    “別瞎想了，今天太子爺是來看咱倆的感情戲的。”付進玉逗趣。

    “我是來取經的。”應閱也跟著笑說。

    “閱哥說笑吧！”桃思思不信，“閱哥雖然作品少，但是演技有口皆碑。”

    “那就當我是來指點賜教的吧！”應閱也不客氣，向來不知道謙虛原是人類美德。

    大太陽曬著，暑氣蒸騰，應閱也堅持在片場待著。他不影響拍攝，任導也就不管他。聽他說是來學習進取的，還讓他過來一起看攝影機。

    這場演的是桃思思吃醋，覺得付進玉和女二走得太近，付進玉解釋誤會，兩人冰釋前嫌的戲。任導要求付進玉演出“甜寵”的感覺，得把氣呼呼，酸得冒泡的女主逗笑才行。臺詞可以自由發揮。

    走了一遍戲就正式開拍了。小屏幕上那個付進玉先是壁咚，后是輕吻，再是耳語，最后是相擁。任導喊停，一條過。

    “怎么樣？”任導問他。

    “不知道，沒談過這種低智的戀愛。”尖酸刻薄是一貫特色。

    “你那是沒談過戀愛。”任導也不惱怒，反倒笑他輕狂，“戀愛哪有不低智的！”

    應閱置若罔聞，和付進玉說了聲“沒意思”就走了。

    不是戀愛低智，是人心難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