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鳥知魚】22（見家長）

    29-7-20

    「這個是認真的？」

    徐總經理坐在板臺后面的大轉椅上，一臉威嚴，這個老派私營企業主說什么

    都不搞股份制，不搞上市，沒有董事會，所以他的頭銜也就一直是總經理。

    徐羿苦著臉點頭。

    「聽你冉伯說小姑娘人不錯，說話有修養，性子也溫順，過兩天帶到家里吃

    個飯吧?！?/br>
    公司財務總監雷總坐在沙發上翹著腿，面色和悅。

    徐羿一臉黑線，冉伯這次看人可真的看走眼了，葉紅魚聽到別人評價她性格

    溫順，不知道會笑成什么樣。

    不過，老媽的話還得回，徐羿又苦著臉：「媽，我們還沒有到那一步呢，現

    在帶回家里不太合適，人家就算來也是為了禮貌登門感謝，關系反而拉遠了?！?/br>
    「去北京都住在一起了，還說沒到那一步呢？」

    雷總監表示不信。

    「你怎么知道住一起的？」

    徐羿有些疑惑，父母都看不到自己的信用卡賬單，那天冉伯伯司機去給酒店

    給他們取行李時，他們也都退了房，是把行李寄存在禮賓部的，那父母是怎么會

    知道自己在北京訂的是一間房還是兩間房。

    「去撈你們的時候，順便在公安局找人給查一下住宿記錄不就知道了？人家

    說你和葉紅魚那幾天都住在一起?！?/br>
    雷總監像看白癡一樣看著自己的兒子。

    徐羿有些無語：「至于這么費事么？你們直接問我不行？」

    這次輪到徐總經理生氣了：「問你？如果不是出了這檔子事，我們連有這么

    個姑娘都還不知道呢。」

    徐羿攤攤手：「這個女孩難度太大，怕你們看上了，兒子又搞不定，給你們

    丟人。」

    雷總還是不大相信：「不是都住在一起了么？」

    徐羿嘆了口氣：「如果現在的女孩都像你們那么想就好了，哪還用我這么傷

    腦筋。」

    看著父母一臉不理解的樣子，徐羿繼續說：「這事回家再說吧，一句兩句解

    釋不清楚，你們不是叫我來開重要的討論會么。」

    徐總經理有些不耐煩：「那個會還有半小時才開，參與的全是公司高層干部

    ，你旁聽就行了，你媽更關心你找女朋友的事，你爺爺現在天天催，你再不快點

    ，我們過年都不敢回去?！?/br>
    徐羿還是有些堅持：「你還是先跟我說下開會內容吧，一定讓我旁聽的，不

    會是小事。」

    徐總經理沉吟了一下：「公司會有一個大手筆，準備請一個大牌的咨詢公司

    給做個企業戰略咨詢，制定公司未來５年的發展路線?！?/br>
    徐羿皺了皺眉頭：「國內有名的咨詢公司，葉茂中張默聞之類的大都是做品

    牌營銷，我們這種做零配件和企業代工的，面對受眾完全不一樣，有必要做么。

    如果想做消費市場，公司還沒到那個規模，沒足夠的能力推自己的品牌吧？」

    徐總經理搖了搖頭：「不是國內的咨詢，是全球有名的咨詢公司。這兩年生

    意越來越難做，你是知道的，現在什么都講互聯網思維，互聯網化，還有什么互

    聯網加，我們也搞不懂，總是怕突然就被擠垮了，辦公室聯系了三個很大牌的戰

    略咨詢公司，德勤、ＩＢＭ和凱捷，準備在其中選一家，給我們做企業互聯網化

    的咨詢?！?/br>
    徐羿有些郁悶：「這幾家公司和互聯網幾乎沒有任何關系?。恐挥校桑拢退?/br>
    是在互聯網行業發力過，但也基本出局了，你找這些公司做咨詢，不怕把公司引

    到邪路上？」

    在自己的兒子面前，徐總沒有任何的偽裝，嘆了口氣：「現在制造業這個大

    環境，我們這種技術含量沒那么高的企業，不變化就是等死，變不好就是找死，

    找死總比等死強。你覺得這幾個公司不行，那你知不知道有什么比較好的。」

    徐羿搖頭，看著自己的父親，突然覺得這個白手起家，永遠無所畏懼的男人

    真的有些老了，他嘆了口氣：「爸，我覺得你的思路方向就錯了，德勤凱捷這種

    老牌咨詢公司，做的管理咨詢，依仗的是標桿學習和信息不對稱，主要是拿國外

    的企業積累的經驗，來給我們相對落后的企業做指引。但是，如果一個行業，我

    們已經趕上并超越了他們，他們能指引我們的東西就很少了。而互聯網行業，全

    球都是探索階段，這個行業的創業倒閉率是９９％，如果有萬靈妙藥，怎么會死

    那么多的企業？」

    徐總經理瞪起了眼睛：「有話直說，別繞來繞去的。」

    徐羿無奈：「我意思是，這個領域沒有現成的東西可以拿來就用，只能從各

    種桉例和統計中拿來自行分析和總結，偷不得懶。」

    徐總經理嘆了口氣：「難啊，該學的我也在學，該看的我也都看，吳曉波謝

    國忠的書我都看了，、我也都看了，還是摸不

    到什么頭腦?！?/br>
    徐羿苦口婆心：「爸，那些書當看看，吸取點經驗教訓就行了，真想提

    高，我還是覺得你該去上個ＭＢＡ好好補下基礎?！?/br>
    徐總經理終于發飆了：「ＭＢＡ?。停拢?！你知不知道老子多大年紀了！老

    子今年５５了！一天到晚讓老子學這個學那個的，你要能早點接班，老子至于受

    這活罪？」

    徐羿立刻閉嘴，雷總監看見寶貝兒子被訓斥，馬上不樂意了：「你還好意思

    說，當年不是你上了軍校被發配到那么遠，我們能這么晚才要孩子么。」

    徐總經理也立刻閉嘴了，徐羿見狀連忙岔開話題：「我之前不是對國內的管

    理咨詢行業做過調研么，也拿別的公司的交付件給你們做過分析，我覺得這次的

    幾個公司，套路和我們上次開會討論的麥肯錫的報告不會有什么大的差異，就是

    從我們這里拿資料加訪談，然后按他們方法論組織一下，套一個五力模型或者Ｓ

    ＷＯＴ之類的，又賣回給我們，寫出的東西，看著都對，但我們看完仍然不知道

    該怎么做。」

    徐總經理默然無言，良久之后，嘆了口氣，又拿起總經辦提交過來的資料重

    新看了起來。

    后來的會議也證實了徐羿的猜測，ＩＢＭ主動退出沒來，另外兩個公司介紹

    的也還是成本、管理、風險，流程之類的內容，徐羿問了幾個本行業的問題，發

    現兩個公司都沒有相關的行業專家，然后請對方展示了一下之前在其他公司做的

    咨詢文件的目錄結構，這下，連徐總經理也看出問題了，基本上就是徐羿之前說

    的套路。

    徐羿又請他們講一個本行業的Ｂ成本控制成功桉例或者方法，德勤根本

    拿不出來，凱捷的技術遮遮掩掩的說了一些也沒說到點上。

    兩個公司都離開后，會議室氣氛非常壓抑，誰都看得出總經理非常不滿意，

    總經辦主任起身請罪，承認事先溝通不到位。

    徐總經理揮了揮手，說這件事先停一停吧，以后再說。

    徐羿知道他不爽的不是這兩個公司，而是一種希望的破滅。

    老父看起來真的不愿意學習了，徐羿突然感覺壓力重了好多。

    晚上吃完飯，徐羿老老實實的把和葉紅魚相識的經過做了翔實的匯報，也說

    了葉紅魚計劃的畢業即離開的事情。

    雷總，就是徐母，問了一堆葉紅魚的個人情況之后，最終確認，這個女孩很

    難靠金錢打動，嘆了口氣，沒再說什么。

    徐父一直沉默，到最后做了總結：「這一個我們不管你，能成我們不會反對

    ，成不了也未必是壞事。但是下一個，要么我們給你安排，要么你自己找個合適

    成家的，反正別重蹈你小叔覆轍?！?/br>
    徐羿明白這個合適成家是什么意思，不過總比他們給安排那種政治婚姻要好

    ，他想了下，還是點頭答應。

    徐父又說：「既然葉紅魚是做互聯網的，那也別帶家來了，直接請人家到公

    司給做做行業介紹吧，這不就是你說的手資料么。」

    徐羿一下頭大了：「她是做開發的，不做管理也不做銷售，她給你講技術你

    也不懂啊?！?/br>
    徐父瞪起了眼睛：「少拿技術煳弄我，她講什么不重要，我不懂但總可以問

    ，她在那個行業，就算沒吃過豬rou，總也見過豬跑，肯定還是能問出不少東西來?！?/br>
    徐羿無言。

    老爺子還真的挺不好煳弄。

    －－－－－－－－－翌日。

    「我為什么不懂互聯網行業??？我不做業務管理，我就不能懂業務了么？我

    天天都在看豬跑，肯定時不時的能吃幾次豬rou。」

    葉紅魚很是憤憤的樣子，似乎被徐羿瞧不起了很傷心：「我平時很留心這方

    面的內容呢，我很強的，有兩次的行業論壇，ＥＯ不在，公司都是叫我去忽悠

    的?！?/br>
    徐羿還是有些不明白：「你不總抱怨做事情的時間不夠用么，為什么還要兼

    顧這個？」

    「因為山山和寧缺誰都做不了這個啊，我們組的那些隊，數學建模比賽是我

    去答辯，ｌ的算法大賽也是我去演講，我跟山山承諾過，等他家寧缺出來自己

    創業的時候，我還要去給他做路演騙風投?！?/br>
    徐羿恍然：「對啊，我怎么把這事給忘了，你口才好，演講能力強，而且最

    大的能力是睜著眼說瞎話完全不心虛?！?/br>
    葉紅魚嘻嘻笑著：「終于體會到了？」

    徐羿繼續剛才的話題：「不過我沒有給我爸承諾，我說要看你愿不愿意，你

    不愿意可以拒絕的?！?/br>
    葉紅魚頭搖的像個撥浪鼓：「肯定不能拒絕，你爸媽把我從大牢里救出來，

    我是俠女，有恩必報，肯定要去，而且肯定會好好準備一下的。但只是工作匯報

    哦，不能談其他的。」

    徐羿無奈的點頭，又繼續說：「我媽說這是有償培訓，按照之前你去杭州的

    價錢給，我攔住了沒讓，說她幫朋友忙不可能收錢的。」

    葉紅魚莞爾：「真要貪你家的錢財，我嫁給你不就好了？」

    周六，上午９點。

    一進會議室，葉紅魚就被嚇到了，不是說好了就是跟總經理辦公室的人聊一

    聊互聯網行業的一些桉例么，怎么大周六的還密密麻麻坐了十來個人？而且一個

    個眼光怪異的？總經理還沒來，徐羿有些尷尬的開始一一介紹，業務副總展總，

    財務總監雷總，開發部張經理，質檢部齊經理……一邊介紹一邊腹誹：前幾天德

    勤凱捷過來交流時，讓所有部門派人參加，結果除了總經辦，其他部門來的都是

    助理。

    今天可好，一個大四的小女孩來分享點桉例，一把手們幾乎到齊了，而且，

    這種技術會議，你工會主席腆著臉過來參加個什么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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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沷怖2ū2ū2ū、

    葉紅魚看著徐羿一臉尷尬的樣子，已經猜了個八九不離十，再一看到財務總

    監和工會主席一臉慈祥笑瞇瞇的看著她的樣子，越發確認這屋子人根本不是來開

    會的，是來看熱鬧的，估計都把她當成未來的老板娘了。

    徐羿裝模作樣的把自己的筆記本也打開，在上面敲了一行字：「對不起，我

    也沒想到是這種狀況?！?/br>
    葉紅魚眼觀口，鼻觀心，一副無比澹定的樣子，心里卻盤算著晚上要怎么收

    拾徐羿。

    正腹誹間，全體人員包括徐羿都站了起來，葉紅魚知道是正主來了，趕緊也

    起身。

    一位老人健步走了進來，老人短發已然全白，眉毛卻極為濃黑粗重，更顯一

    臉威嚴，身形似乎比徐羿還高大威勐，走路時挺立的像一桿標槍，頗有些軍人的

    感覺。

    徐總經理坐在中間的木頭椅子上，環顧一周：「嚯，人來的夠齊的?！?/br>
    眾人都有些尷尬，徐總也不在意，大概的介紹了一下背景，只是說請真正互

    聯網行業的從業人員給過來做一次普及教育，讓大家用心聽。

    總算開始了，ＰＰＴ一投影出來，葉紅魚立刻進入了狀態。

    這次的材料主要從組織架構，企業文化，經營模式，盈利模式，創新與風險

    等各個方面闡述，每個領域都從互聯網行業和傳統制造業的兩個不同視角去分析。

    「組織架構方面，主要特點是管理扁平化，業務研發團隊自行進行業務決策

    ，盡可能減少研發外時間；企業文化，主要體現在加班，因為業務上線的時間，

    經常決定一個企業的生死；經營模式上，完全不同于制造業的質量優先，而是成

    熟度讓位于業務上線時間，業務先上線，根據用戶反饋，不斷優化產品；復雜盈

    利模式，羊毛出在狗身上，豬來買單?！?/br>
    說到這里，葉紅魚稍微頓了一下，這句話是行業里的一句俚語，主要指各類

    免費應用的盈利模式，葉紅魚覺得把徐總比作豬或狗都不大合適，徐羿卻堅持沒

    有關系。

    果然，徐總并沒有不爽的樣子，反而臉上興趣更濃。

    葉紅魚繼續講了總綱里最后一條互聯網對風險與創新的定位，然后開始對每

    個方向進行分析。

    她給這次交流的定位就是一個互聯網行業知情人的資料整合，所以內容基本

    上都是互聯網行業的真實桉例，畢竟耳濡目染了兩年，對很多細節還是比較了解

    ，尤其對于羊毛為什么出在狗身上，豬是怎么買單的，用３６和小米做例，描

    述的極為詳盡。

    而另外針對性的以制造業為代表的傳統企業的對比內容，則基本來自徐羿的

    手筆。

    聽完報告，徐總嘆了口氣：「看來腳上一定要沾泥，我覺得學到了很多東西

    ，葉工這個演講比之前凱捷的對我更有用。」

    徐總環顧了一下，繼續說：「引以為戒吧，不踏實學習，光吃老本，很快就

    會被后來者踩在腳下。你們有什么不懂的，趁這個機會，多跟葉工請教?！?/br>
    葉紅魚低眉順目，一副乖巧謙遜的樣子：「徐總謬贊了，我是一個技術人員

    ，只能做些簡單的信息分享，真正的企業經營方面，不敢班門弄斧?！?/br>
    徐羿有些皺眉，這倆人太做作了吧，明顯旁邊好幾個人在憋著笑呢。

    這種老私企里，還是很講上下級別，業務副總率先問了一個風險方面的問題

    之后，其他人開始才開始敞開提問。

    隨著問題不斷的提出，討論不斷深入，葉紅魚對這個企業的尊重不停的在提

    升，十幾個公司管理層，除了總經理和業務副總以及徐母還有工會主席，其他人

    員都很年輕，大都三十多四十的樣子，提出的問題也都很尖銳，針對回答再討論

    和跟蹤問題時的思路，也都是極為清晰，有不少獨到見解。

    只可惜，他們全都真的不懂互聯網啊，好難溝通。

    到后來，葉紅魚已經完全跟不上他們的討論內容，一般只會回答：「這個我

    懂的不多，只能把互聯網行業的做法說已下，供您比較判斷?！?/br>
    然后講身邊的或行業的桉例。

    有些時候，連問題是什么都聽不懂，只好笑嘻嘻的賣萌。

    很快過了吃飯時間，討論仍在激烈進行，徐總也沒有叫停，雷總根本沒關心

    討論內容，只是一直悄悄觀察著葉紅魚，眼里滿是欣賞。

    會議一直持續到一點多，散會后，徐總讓徐羿帶葉紅魚去公司餐廳吃點工作

    餐，然后自己徑直回了辦公室。

    「再幫個忙吧，我媽說晚上吃家宴……」

    無人的小包間里，徐羿一臉無奈。

    葉紅魚倒是沒什么反應，點點頭說好，然后想了想，說：「晚上不住你爸媽

    家。」

    徐羿點頭說沒問題。

    葉紅魚又說：「回你房子之后，我要兩次?！?/br>
    想了一下，繼續補充：「是你的兩次，不是我的兩次。」

    徐羿一臉無奈：「小魚，你知道我現在還做不到……」

    葉紅魚莞爾一笑，互相心扉都已打開，彼此之間幾乎沒了秘密，這種要求本

    來就是玩笑了。

    不過，轉爾想到一個問題，有些擔憂：「徐羿，我覺得你們公司各個部門的

    領導，能力都好強，你說過你爸安排你畢業后接他的班，你確定這些人都會聽你

    的么？」

    徐羿笑了笑：「直接接手肯定會出問題，所以我現在先從產品和研發做起，

    后面會進市場部，慢慢來吧?！?/br>
    又接著說：「你當他們今天都跑過來真是聽講座啊，他們覺得你會是我帶到

    公司來把握要害部門的自己人，提前來看人的，估計現在還在猜我爸會把你安插

    在哪個部門呢?！?/br>
    飯剛剛吃完，總經辦的一個年輕女助理就過來通知徐羿去開會，對葉紅魚表

    示招待不周的歉意之后，領著她去了貴賓休息室，葉紅魚也樂得清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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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沷怖2ū2ū2ū、

    將近一個小時之后，徐羿回來了，告訴葉紅魚他們倆可以先回他父母家，父

    母還要接待個客戶，不能提前走。

    路上，徐羿告訴葉紅魚，剛才的會議主題是回顧上午的交流，她講的內容，

    對管理層的影響還是比較大。

    現在，絕大多數人和他預想的一樣，看不到互聯網行業和這種專門做大型

    Ｂ業務的傳統制造公司的結合點具體在哪，也都覺得之前凱捷德勤講的東西，

    純粹是騙錢的，經過一番討論之后，徐總決定，將這個咨詢項目無限期擱置。

    葉紅魚哦了一聲，說道：「那我今天的介紹，就沒啥意義了呀?！?/br>
    徐羿搖頭：「意義很大啊，我們這種企業，資源有限，有時候決定不做什么

    ，比決定做什么都重要，尤其這種管理咨詢，真有可能被那些不靠譜的咨詢公司

    帶到溝里?！?/br>
    葉紅魚哦了一聲：「對哦，上午才剛講了互聯網是小步快跑，鼓勵試錯，和

    傳統企業完全不一樣，下午就給忘了?！?/br>
    葉紅魚轉而又突然想起一件事：「那個總經辦的女助理，長得好漂亮啊，我

    問了她年齡，比你還小一歲呢，還沒有男朋友，她應該是你爸媽給你預備的吧？」

    徐羿立刻苦起臉來：「怎么可能？我父母那種典型的商人，我是家族里的獨

    子，有那么好的聯姻價值，我父母怎么可能讓我娶一個沒有背景的小助理，等我

    畢業還沒女朋友的話，他們估計就要押著我到處相親了?！?/br>
    葉紅魚聞言哈哈大笑，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

    徐家的房子也在佛山，離工廠不到十公里，房型也還真的被葉紅魚猜到，是

    一個三層的別墅，不過不是獨棟，只是普通的聯排。

    房間布置的比想象中簡潔的多，家具裝飾居然是現代風格，沒有紅木椅，紫

    檀屏風之類的，有些出乎葉紅魚的意料。

    客廳的墻壁上一副大大的中堂，上面是酣暢淋漓的八個大字：「大工至善，

    大學至真?！?/br>
    葉紅魚靜靜的看著這幅字，覺得心里有些莫名的觸動，徐羿站在旁邊跟她解

    釋：「這是我爸的母校，哈爾濱工程大學的校訓，５年前，我爸去參加６年校

    慶，這是當年教他的老師寫了激勵他的，拿回來之后就一直掛在這。」

    「就是傳說中的哈軍工？」

    葉紅魚有些驚訝，「難怪你爸那么走路說話都感覺軍人氣質，比你可強多了?！?/br>
    徐羿點頭：「是的，他讀的是三海一核里面的海軍工程系，本來就是國防背

    景，完全的軍事化管理，做事肯定會有軍人的影子?！?/br>
    葉紅魚贊嘆道：「真的好帥啊，你怎么不去參軍呢，白瞎了你這么好的身體

    條件?！?/br>
    徐羿無奈的看著他沒說話，葉紅魚反應過來，嘻嘻一笑：「又忘了你是富二

    代要繼承家業的?！?/br>
    閑聊了一會之后，葉紅魚決定開始干正經事，鉆到了徐羿的房間里，霸占了

    徐羿的書桌開始敲代碼，徐羿則在一旁安靜的看郵件。

    兩小時后，家政阿姨過來告訴徐羿，他的父母十分鐘以后到家，自己有事，

    就先回去了。

    徐羿聞言皺了皺眉，真沒想到老媽對葉紅魚居然這么看重。

    這個阿姨是某專業家政公司的最高星員工，專門服務高端用戶的，做家務細

    致入微之外，還做得一手好粵菜，平時家里吃飯以及聚餐，做飯都是她的工作，

    除了極個別的情況，那就是徐母要親自下廚的時候，這時候阿姨都會提前告辭。

    廣東老一輩的生意人，很講這個，女主人甚至男主人親自下廚做的家宴，代

    表著對客人的尊敬與看重，不過，沒想到的是，老母親居然會為葉紅魚這么做。

    唉，不孝孩兒沒有出息，讓父母費心了。

    不過，老媽啊，你這次可是失策了。

    生意上的伙伴，會覺得上億身家的企業家親自下廚給自己做飯，是種極端的

    重視。

    但是，葉紅魚父母都是大學老師，還都是帶研究生的，帶著學生回家，師母

    做幾個菜，大家熱熱鬧鬧的吃個飯，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后面事情的發展，果然不出徐羿所料，葉紅魚只是羞愧于自己基本不會做菜

    ，幫不上什么忙，但絲毫沒覺得徐母親自下廚，是她的榮耀。

    徐父拉著葉紅魚聊天，他很感興趣那些故事，很喜歡聽葉紅魚講她們晚上怎

    么加班，早晨怎么開站會，怎么把各項工作拆分成一張張的紙條，怎么進行小組

    制的敏捷開發，怎么高付出換來高收入，聽她講哪些項目搶到先機就占領了市場

    ，哪些項目功虧一簣胎死腹中。

    徐羿甚至有種感覺，如果葉紅魚是自己的親meimei的話，老爺子這時候可能要

    想換家產繼承人了……終于吃完飯，被冷落很久的徐羿盤算著找個什么借口，趕

    緊帶葉紅魚離開，徐父突然邀請葉紅魚去看自己的藏品，徐羿很是吃驚，這個可

    比徐母下廚做飯級別要高，這代表徐父是把葉紅魚當自己家人看待了。

    沒有覺得葉紅魚做了什么特別的事情啊，為什么老父親老母親都對她這么另

    眼相看呢？所謂的藏品室，只不過是二樓的一個小房間，進去之前，葉紅魚暗暗

    猜測里面是徐羿從小到大的各種獎項。

    進去之后，卻大跌眼鏡，里面全是一些看不懂的設備，擺在一排排的架子上

    ，看起來徐羿并不是父母的驕傲，心目中的地位很低嘛，葉紅魚暗笑。

    真正令葉紅魚吃驚的是，這些設備并不是徐家公司的歷史成就，反而大部分

    都來自競爭對手的產品，徐父感慨的說，這些都曾經是橫亙在他的公司面前的一

    座座高山，每次看到摸到這些，都會提醒他知恥而后勇。

    不過在房間中央的玻璃罩子里那一款，卻真的是公司自己的產品，徐父捧起

    那個對葉紅魚來說就是黑匣子的設備，告訴她這是一款大型特種電機，用在某些

    工業設備中。

    然后又拿起另外一個類似的鐵坨坨，對葉紅魚說：「這個，是德國貨，設計

    使用壽命２萬小時，實際可能用到２到５小時。你猜猜我們這個壽命是多

    少？」

    「２萬小時？」

    葉紅魚猜測道。

    「設計壽命萬小時，實際壽命不超過萬?！?/br>
    徐父微笑，繼續道：「但是我們的售價比他們便宜一半?！?/br>
    「我們那時確實做不到２萬小時，但是絕大多數的客戶，根本連５萬小時

    壽命都用不到，所以這款產品，我們很快搶占了他們在國內的絕大部分市場。我

    們賣的價格，比他們的成本還低，他們打不過我們?！?/br>
    「不要瞧不起這個價格啊，不在制造業，很難體會到成本控制是公司的生命

    線。這種設備看著不起眼，但是物料清單的Ｂ表里，少則百十項，多則上千

    項，哪項能增，哪項能減，幾十道工序，哪道要收，哪道要放，這里面真正找出

    能降低成本不降質量的項，是真正考驗技術實力的?！?/br>
    徐父明顯對手里的物件飽含感情：「這東西，我們用了十幾個人，做了兩年

    啊，做不出來，公司可能就死了，做出來，公司就活了?！?/br>
    「奔馳Ｓ是極致的工業技術，五菱宏光也是極致的工業技術，對于絕大多數

    的人來說，」

    徐父頓了一下，很鄭重的補充：「是不是最好的不重要，是不是最合適的才

    重要?！?/br>
    葉紅魚小心翼翼的捧著這個有些重，有些粗糙的設備，心里很是有些觸動，

    徐父把話說得很明白了：「是不是最好的不重要，是不是最合適的才重要。」

    一直在旁邊沒有做聲的徐羿也明白了，老父親還真是下心思啊，繞了這么大

    個圈子，就是為了告訴葉紅魚，徐羿是她最合適的人。

    徐父突然又嘆了口氣：「不過，這是我們上一代人做的事了，我們做到了我

    們能做到的，其他的，我們不會做，也不大敢做，只能靠你們下一代人來做了。」

    看著葉紅魚有些不解的眼神，老人嘆息：「國內的制造業競爭太激烈了，同

    質化也太嚴重，我們干的贏德國人，但不敢說勝得過國內的某些新銳。就像這個

    產品，我們推出幾年之后，國內就有不下５家做到也了我們相同的水準，其他產

    品也都面臨相同情況，公司現在利潤率很低。」

    徐父似乎是有些自嘲的笑了笑：「現在公司最大的利潤，還是徐羿這小子立

    的功。」

    看著葉紅魚一臉不解，徐母在旁邊笑著解釋：「公司年景最好的時候，想在

    廣州設研發中心，打算在科技園租個辦公場地，徐羿卻天天鼓唆我們在天河買寫

    字樓，賭咒發誓，滿地打滾，什么法子都用上了，我們拗不過他，也想賭一賭，

    就真買了。現在房價漲了幾倍，寫字樓的租金，成了公司最大的利潤來源?！?/br>
    葉紅魚有些不可置信看著徐羿：「那時候你多大？」

    徐羿澹澹笑笑：「初一。」

    葉紅魚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徐羿不好意思的解釋：「這不是因為我天才，反而是因為那時我懂得少，我

    一根筋的認為廣州的房價一定會趕上香港，年齡小又不理解企業的經營風險，才

    那么冒失的提建議，現在這結果，純粹是因為運氣好?！?/br>
    幾個人都大笑起來。

    徐羿開車回廣州的路上，葉紅魚罕見的一路沉默。

    徐羿也在沉默，他心里總覺得有些不妥，沒想到父母會表達出這么強的善意

    ，這會不會給葉紅魚太大的壓力，反而會把她嚇跑了？而且，這個不合理啊，不

    是說葉紅魚這樣的女孩，是男方父母的天敵么，老爸老媽到底看中她哪方面了呢？到了廣州，葉紅魚幽幽嘆了口氣：「送我回學校吧，今天小貓不在，糖糖一個

    人在宿舍怪孤單的，我去陪陪她?！?/br>
    徐羿默然點頭，心里隱隱有不好的預感。

    上完晚自習回到寢室的唐曉棠，看到對面床上的葉紅魚嚇了一跳：「你怎么

    會在這，周六不是你舒緩壓力，放松身心的大日子么？哦，生理期提前了？」

    「呸！」

    葉紅魚狠狠的啐了一口。

    熄燈之后，葉紅魚突然小聲問唐曉棠：「糖糖，你說，我和徐羿合適么？」

    唐曉棠用力的嗯了一聲：「太合適了。」

    然后一條一條的給葉紅魚數：「徐羿脾氣好，你怎么折騰他，他都不生氣。

    徐羿穩重，不會讓你闖下大亂子，普通壞事也能幫你收場。徐羿有錢，你那么貪

    玩，將來很多玩的東西肯定很費錢。嗯，對了，徐羿不是天賦異稟么，最適合你

    這種小欲女了?！?/br>
    葉紅魚又呸了一口，唐曉棠笑著問：「怎么突然問這個，被求婚了？」

    葉紅魚輕輕說：「沒有，今天徐羿帶我去見他爸媽了，他爸爸給我講了一番

    大道理，意思也是徐羿不一定是最好的，但是很適合我的。」

    唐曉棠大叫：「哇，你都肯跟人家去見公婆了，趕快嫁了吧?！?/br>
    葉紅魚切了一聲：「哪有，還不是因為北京那次事情，人家父母把我從大牢

    里救出來，我總要去報個恩嘛，他們感興趣互聯網行業，去給他們說了說行業里

    的一些事。」

    「不過，糖糖，你有沒有發現一個問題？」

    葉紅魚語氣突然鄭重起來：「糖糖，你一直在說的，都是徐羿怎樣的適合我

    ，我知道，徐羿確實很適合我。但是，你如果站在徐羿的角度想想呢？我適合他

    么？我如果真的嫁給他，對他是好事么？」

    額，唐曉棠一陣語塞，這個問題好難回答。

    全宿舍公認，不對，甚至是全班女生公認，葉紅魚幾乎不適合給任何人做妻

    子。

    唉，這條自由任性到了極點的破魚啊，唐曉棠煩惱的用手捂住了額頭。

    葉紅魚繼續說道：「你看，是吧，山山總教訓我，說我將來嫁誰都是禍害，

    你和小貓肯定也是這么想的?！?/br>
    唐曉棠沉默良久，幽幽的說：「我不確定你適不適合徐羿，但是我很確定，

    他最開心的時候，就是和你在一起的時候?！?/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