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反正他清清白白
陳書競擰著眉,立在燈火通明的別墅前,望向黑乎乎的海和天。這兒是私人沙灘,離前臺有段距離,邊上房屋也灰暗,沒人煙。 “江橋!”他往前走,叫了一聲。 沒回應。 聲音砸在海灘上,像飛機拖的長尾,越來越淡,很快被海浪淹沒了。只剩下嘎吱的腳步聲。 陳書競有點心煩,腦海里閃過一些畫面,相當暴力血腥。雖然是度假區,但安全性高不高,誰知道?cao。 越想越煩,但面上還算冷靜,打電話叫來向導,讓人拿上手電,沿著海岸線,邊走邊喊。 喊到第十句時,他隱約聽見聲音。 “陳書競……” 不遠處,江橋光著腳,紅裙子被風吹起,走得跌跌撞撞,像跋涉在艱難逆旅。 他想著蘇小姐的事情,不知道該不該問。猛然聽見陳書競叫他,整張臉都guntang了。 他覺得驚喜,又很彷徨,想著,他找我來了!也有逃避的心思:雖然跑出來是作死,但…… 別墅亮得像燈塔,是黑夜里蓬勃的光亮。 他急著要回去,就拔腿往那兒跑,把拖鞋拎在手里,想快一點。誰知道踩著貝殼,絆了一下。 江橋嘶了一聲,被裙子拖累了,腳一扭摔倒在沙灘上。衣服被上漲的海浪沖透了,濕淋淋地緊貼身體。 陳書競打著手電,往海邊一照,只見水里浮著妖嬈的紅裙,像投海了一樣。 他嚇了一跳,把手電扔給向導,邊罵邊跑過去,拎著江橋腰上的布料,把人提了起來,焦急地拍了拍臉。 “你沒事吧,江橋?” 江橋腳上還疼著,腿軟又僵硬,一下子落入溫暖的懷抱,整個人都酥了,莫名想哭。 他忍著疼,胸口起伏,摟住陳書競的脖頸,輕聲說我沒事,那個,我想問你件事情…… 他突然想通了。 他必須問清楚。江橋想,我受得了陳書競有無數新歡,但不能容忍他有一個真愛。 不可以。 陳書競松了口氣,看他安然無恙,又立刻不悅起來,“你問個屁。” 微弱的光線下,他冷了一張俊臉,面無表情,像貼著十里寒霜,山川籠罩。 開口罵道:“你犯病啊,江橋?躁郁癥還是精神病,管不住自己?大晚上瞎跑,也不說一聲!” 江橋被罵懵了,有點心慌。 陳書競雖然有脾氣,但好歹講格調,很少這么直接……正要解釋,卻被打斷了:“穿這么sao,也不怕被海狗強暴。” 江橋:“……” 陳書競說著,看了眼向導,把外套脫下來,“遮一下,江橋。” 向導面露尷尬,轉身走了。 江橋紅著臉,擋住幾乎裸露的胸部,擰了把裙子上的水珠。仰頭看陳書競,又靠進他懷里,解釋道:“我不是故意的,老公。” “我給你買禮物去了。”他道。 陳書競:? 他一時怔住,原本一堆狠話,差點噎著。半晌才道:“什么意思,又沒節日。” 江橋回答:“下午坐沙灘車,看到酒店里有購物區,報房號能優惠。剛好十一點關門,還送了杯雞尾酒,在Rock bar……” 他抹了抹包上的水珠,拿出個白色禮盒,發現沒濕,長舒一口氣,遞給陳書競瞧。里面躺著條銀色手鏈,盒蓋上寫:Pandora。 “能送你嗎?”他看著陳書競,輕聲道。 蒼白的手電光下,他顯得可憐。那雙眼如同秋水,波光粼粼,莫名好笑。陳書競面色稍霽。 他很難再氣下去,把盒子接過來,“喝多了你。多大還摔跤,多米諾似的。” 江橋不由得笑,觀察他的表情,把手鏈套在他腕上,“買太急了,你喜歡嗎?” “還行。”陳書競轉了下手腕,“這么多牌子,你偏選一最母的,水平挺高。” 江橋心里一跳,“潘多拉嗎?”他想到要說的話,喉結不停地滑動,口水吞咽。 “是因為那個傳說,所以我……”他羞恥地說,“潘多拉的魔盒。是我打開了魔盒,我就選了這個。” 他解釋道:“對不起,我看了你的手機……陳書競,你別生氣。” 陳書競聽了,并不太生氣。反正他清清白白,所有聊天約炮消息都在,怕誰看啊?誰看誰哭,傻不傻。 正要說沒事,回去吧橋,卻見江橋猛然退了一步,抬頭道:“但有件事我必須要問你,陳書競!” 陳書競:? 江橋的聲音突然變大,“你和蘇小姐什么關系?她是你愛人嗎,如果……那我不行。” 陳書競:“……” 這話題急轉直下,他頓了半秒才反應過來:哦,這是怕我有正牌女友。連OR都答應了,還考慮這個?真矯情。翻手機的小玩意。 不知為何,他有點想笑,故意敷衍道:“能有什么關系。別鬧了乖,回去。” 江橋不走,“到底是什么關系?” “合作伙伴。” “真的嗎?” “不然呢,關你什么事情?” 陳書競突然很不高興。他想起來,自己也不是一直OR,也打算過認真談戀愛,只是被搞黃了。被江橋搞黃了。 該死的,他記到現在。 小混蛋。 現在倆人復合了,說好了能玩兒開,這又扯什么呢,像多愛他似的。白讓他費那么多心思。 那當初怎么舍得走了? 江橋聽了難過,但還抱著一線希望,“可她根本不像你喜歡的類型,你不要騙我……等等,你還是騙騙我吧,你說我就信了。” 陳書競:“拉倒吧你。” 江橋拉住他的手臂,“你別傲了,陳書競。就直接告訴我吧,她到底是不是……” “如果是呢?” “那,那可能要分手了。”江橋咬著牙說。 “……” 陳書競冷了臉色。 江橋的五臟六腑都收緊了,“你大可以誰都不愛,但如果愛別人……我受不了。我會嫉妒的。” “只能分手了。”他道。 陳書競突然十分煩躁。 這段對話讓他覺得荒謬,難受,心里也燒起一團火來,點燃了濃黑的夜,冒著灰煙。 “那你滾蛋。”他冷笑道,“回去把衣服穿好,今晚你睡床,明早送你回上海。” 江橋紅了眼睛,“那你……” “我當然留在這兒。”陳書競嗤笑一聲,“旅個游而已,少你一個不少,社畜精還哭兮兮。加你的班去。” 他頓了下,又冷聲道:“是你自己答應要OR的,江橋。蘇芮伊是我朋友,當初你走了,她陪我到現在,我幫她開個公司,你還不爽了?真這么喜歡,你說走就走說分就分,別跟我扯……” 江橋抓住重點,“啊,所以是朋友呀?” 陳書競:“……” “那我就放心了。”江橋吐出口氣,又撲進他懷里,心跳快得要命,“原來你還記得當初……我以為你早就不在乎了。” 陳書競沉默半秒,想推開他,沒成功,“我是不在乎。” “但你還生我氣呢。” “兩碼事。” “我喜歡你。”江橋說。 “滾吧你。” “不滾。” “那你繼續作。” “不作了。” 陳書競黑著臉,“那松開,我要回去睡覺。” “好好。” 他往回走了,江橋默默跟著,挽住他的衣袖,伸手想摸摸下面,被拍開了。 現在他不傷心了,只是有點心酸。 三年前是個坎兒,他明白。而且不是什么狗血誤會,只是現實抉擇罷了,解釋也沒用的。再重來,恐怕也會那樣做。 但更多的,他感到快樂。 自從重逢,陳書競就表現得若即若離,讓人摸不清底細,猜不透心思。 江橋一度以為,陳書競對他念念不忘,就像他離開時渴望的那樣。所以才克制不住上了床。 但上床后,那種高高在上的態度,又讓他懷疑,陳書競可能只是想打擊報復。可這個想法也站不住腳,被反駁了。 而現在,他終于清楚。 陳書競就是對他念念不忘! 整整三年,這個天之驕子順風坦途,鮮花桂冠,但他也許不再喜歡江橋了,也沒能愛上別人。 江橋的背叛,讓他成為最特別的了。 誰也替代不了,cao。 他太快樂了。 那天晚上,在溫暖而濕咸的海風里,倆人一前一后,默契地都沒再說什么,很快回到屋里,沉沉睡去。 第二天陽光如灑,像生動的畫,畫著各色的人。巴厘島或許真是蜜月地吧,有不少小情侶,也有人拍婚紗照。 這種氛圍很感染情緒。 雖然陳書競心情不好,但江橋卻主動又愛笑,甜甜蜜蜜地叫他,給他遞煙,咬著小火柴點。相處得也算和諧高興。 下午出門,他們到庫塔海灘,想玩兒水上運動。那里緊鄰商場,Discovery和tro都有,酒吧和海鮮餐廳環繞,然而沙質很差,又臟又亂。 陳書競雙手環臂,“不如去藍夢島,江橋。” 下午四點了,倆人房也沒退,打車跑到港口,找拉客的要了艘游艇,開得像發瘋的馬,飛一樣快。 江橋靠在陳書競胸口,被船晃得直想吐,咬牙說印尼人太坑了,能這么貴啊?陳書競吐槽:“就做你一次生意,不坑點哪兒行。隨他去。” 天明海闊,陳書競靠在右舷的擋風板上,聽見風聲猛撲,塑料咔咔作響,身體時不時晃蕩。他閉上眼,側臉映著暖陽,熠熠發光。 江橋問他:“急著去干嘛?” 陳書競道:“想看遍這兒的夕陽。” ……江橋被酸得直發麻,又很喜歡。 除了包,錢和卡,陳書競就帶了只GoPro,扔給江橋讓他拍,自己下了海。 四方的屏幕里,年輕男人穿著襯衫,衣領敞開,自在地踩著踏板,隨細浪左右浮蕩,很快沖天而上,像只囂張又漂亮的鳥兒,羽翼展開。 江橋看得驚奇,問這什么啊? 陳書競瞥他一眼,起了壞心,說我教你。 他把江橋推上踏板,差點沒把這旱鴨子搞死。到最后狼狽不已,在淺水區撲騰來去,抱著陳書競哭,說老公你怎么這樣啊,嗚嗚嗚。 給陳書競笑得不行。 江橋看著他笑,伸手打他,濺起一片水花。接著自己也笑了,“怎么這么難啊?還是你厲害,陳書競。” 陳書競捏他的臉,說你傻。 島上今兒人特別少,陽光明媚,與世無爭。江橋像泡在人世間荒唐的蜜罐里,遠離塵囂,無所憂慮。 產生了更加荒誕的想法。 他這人本來就很飄,原本已經認命了,打算就這么混下去。可現在不一樣,他發現一件重要的事情:陳書競真的愛過他,惦記他。 原來他真是不一樣的。 盡管那種愛很夢幻,很虛假,脆弱得不行。與其說是愛一個人,倒不如說是執著于愛情本身。 但也是愛情。 自私自利的公子哥,要什么都能握在手里,既認真又無情。他當然愛藝術加工的美麗。 江橋一清二楚,從頭到尾。 但他已經不再介意。 現在我有錢了,也有條件,江橋想,不像當年。現在我受得起這種愛情,失去了也不會死,繼續過日子而已。 他喜歡陳書競,真想再跟他趟一遍渾水,美名愛意。 無論真假。 他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