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鉛灰色，枝椏上一片枯葉搖晃兩下，終于不敵風過，打著旋兒落下。

    東川大學的圖書館前，聚滿了蹭暖氣的貓。言嶼結束了一下午的學習走出來，寒風凜冽，不由得裹緊了外套，有些懷念家鄉四季如春。避開一地的貓尾巴，在館外空地找自己的自行車，意外地看見一只渾身雪白的貓窩在他的車籃子里。

    言嶼彎了彎嘴角，摸摸它的腦袋，湊近它說：“嗨，小貓咪。”

    白貓半睜開眼，琥珀般的色澤讓人心折，隔著籃網冷冷看他：“喵。”嗨，小人類。

    很有經驗地敷衍完逗貓學生，正要站起來跳下籃子，卻感覺身上的那只手變得僵硬，頭上傳來雄性人類的聲音：“……你說什么？”

    白貓仰起頭，嫌棄地說：“喵嗚。”不要自言自語，快把你的臟手拿開！連尾巴都不耐地甩了起來。

    言嶼突然像觸電一樣收回了手，白貓奇怪地看著他，這種人呆呆傻傻的，該叫nerd還是dummy呢？爬過籃沿，穩穩落地。

    “……你剛剛……是在說話嗎？”

    白貓腳一崴，震驚地扭頭和他對視了零點幾秒，隨即出于本能對未知事物的防備，落荒而逃。

    不錯，它是一只貓妖，剛開了靈智的那種。作為夜行動物，它此刻在寂靜的夜晚，一圈一圈地走過整個校園，視察自己的“領地”。冬天也沒什么不好，至少不會滿世界都是發情的貓。

    后知后覺地想到該跑的明明是那個人類，它一跑就落了下風，可惡，氣得在樹皮上磨爪。

    “喂，”老柏樹不滿地抖落針狀的葉子砸在它身子上：“老夫可不是供你發泄的對象！”

    “你又能對我怎么樣？”貓妖囂張道：“變成人形來打我一頓？我還以為五百年的道行有多高深呢！”

    “孽畜孽畜，你可知若是我隨意變換人形，人類突然發現樹只剩個坑，會引起多大的sao動？”老柏樹嚴肅道。

    “你真的會變？現在大家都睡了，你變下給我看馬上再變回去就好了。”貓妖起了興趣。

    “哼，老夫可不是街頭耍戲法的。你要變自己去學，我看今日你也遇到你的有緣人了。”

    “有緣人？”

    貓妖思索著，忽然瞧見一個肥胖的身影，仔細一看似乎是和它一窩出生的姐妹，嘴里叼著一個小粉團子，直直地朝她走過來。

    到了它跟前，把粉團子一吐，竟是個眼都睜不開的小奶貓，姐妹胡亂喵嗚兩聲，又拿腳推推小貓，也不管貓妖回應，扭頭跑了。

    “這是……讓我帶娃的意思？”貓妖皺眉道。

    “老夫雖不通貓語，但縱觀這幾百年的野貓社會，你整日瞎跑，不幫同族育兒，確實不地道。”

    “可我也沒讓別人幫我育兒啊！受不了了，我明天就要去找有緣人，這個貓籍我不要了！”

    作為入黨積極分子，熟讀唯物主義概念的言嶼，深刻思考了圖書館前的小插曲：物質是客觀的，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若想否認那只貓會說話，那就是主觀臆造；于是我應當發揮主觀能動性，改變它對我的態度，從而接近它，認識它，了解鮮為人知的世界——于是他帶來了雞胸rou。

    走到圖書館附近他才感覺到不對，平時學校里隨處可見的貓咪今天竟然沒了蹤影，停車棚圍了幾個小jiejie，言嶼湊上去聽到了如下對話。

    “這只貓也太謹慎了吧？”

    “油鹽不進，直接抓就跑，給罐頭也不吃。”

    “要不明天再來？”

    “哈——”貓咪警戒時發出喝退聲，言嶼卻聽到了昨天那個聲音在說“抓我干嘛！我又不發情交配！我旁邊的小貓咪是別人丟給我的，跟我一點關系都沒有啊！”

    言嶼上前拍了拍中間女生的肩膀，問：“同學，你們在干嘛？”

    眾人齊齊回頭，見是校友，一人解釋道：“我們是校貓救助的，現在在抓貓做TNR，就是帶去絕育。”

    “喵嗚！”本喵守身如玉沒有絕育的必要！

    言嶼忍不住笑出聲，穿過人墻看到躲在角落炸毛的白貓，今天仔細一看它并不是全身雪白，尾巴是黃黑的花紋，很是特別。

    貓妖見到他，頓時變成了話癆，喵喵叫個不停：“這位雄性人類，我知道你聽得到我的話，我跟其他貓不一樣，我潔身自好不需要做什么TNR，昨天老柏樹說你是我的有緣人，你得救我，我可不想耳朵上被剪個角……”

    “過來。”言嶼伸出一只手。

    “嗯？”

    “不絕育，你過來，我救你。”

    女生們好奇地盯著他們的互動。

    貓妖內心狐疑，眼神在言嶼臉上掃來掃去，眼睛清澈，面目干凈，不像是一個說一套做一套的人，思考了一番便叼著小貓從堆放了不知多少年的自行車后面跳出來，走到言嶼面前，把小貓吐在一邊。

    言嶼微笑著摸摸它的頭，摸得它咕嚕嚕地卸下心防，突然抓住它的后頸抱到懷中。

    糟了，上當！貓妖心中悔恨不已，卻見他轉身對女同學說：“這是我的貓，今天不知怎么跑出來了，貓我帶走了，另一只不知哪里來的小貓就交給你們了。”

    誒？貓妖迷惑地望向他，只看到毫無多余線條的下頜。

    “誒？”女同學還是覺得哪里不對，追問道：“宿舍可以養貓？”

    “我在外面租房住。”言嶼對答如流，不知真假。

    “額，好吧，”負責發言的女同學略一思考，說：“要不留個微信吧，如果它以后發情了需要絕育可以聯系我們，我們跟醫院有合作，可以優惠。”

    “好的。”

    言嶼與女生交換微信的期間，貓妖始終乖乖躺在他懷里，女生們都覺得神奇：“剛剛還特別兇呢，原來是認主啊。”

    “喵！”他才不是我主子，我只是暫時利用他而已！

    “哎呦，又兇了。”

    言嶼撓撓它的頭，對女生們說：“平時不出門，今天有點害怕，我先帶它回去了。”

    “好哦，拜拜～如果有興趣也可以加入我們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