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前幾天旱得連朵云都沒有，所以今晚像是報復性地下雨。他們走回6號樓附近的時候，雨水快速迅猛落地，然后激起小水珠，連眼前都是霧蒙蒙一片。深夜的暴雨模糊了路燈，三個人無聲無息地走著，可見度極低的狀況下每一步都像是毫無目的。

    喬柏云抱著貓，潮濕的手臂時不時擦過紀滿舟舉傘的手。兩人共用一柄傘，都沒再說話。紀滿舟也體會到喬柏云的心情，一個相對孤僻的人對于寵物的依賴也許超過了一般人對寵物的情感。當發現山楂跑丟的時候，喬柏云的心情是怎樣，紀滿舟想不出來，他從沒有那么孤獨地生活過。

    再次回到家里的時候，其他四人已經回來了，就分散著坐在一樓等著他們。

    “回來啦？”虞時譫放下水杯，站直了身體。

    紀滿舟將傘收起在屋外甩了甩，擱在玄關處，“嗯，山楂找回來了，但是淋雨淋了太久，又一直沒吃東西，狀態不怎么好。”

    他們三個走進來，虞時譫才發現不止貓，人也都淋得濕漉漉的。見狀，虞時譫走進衛生間抽了三條新毛巾，遞了過去說：“先擦擦。”

    喬柏云用毛巾裹住了山楂，對眾人說：“那我先帶山楂去洗個澡，你們給舟哥和小佟找浴室讓他們洗個熱水澡吧。”說完就抱著山楂上樓。

    因為山楂跑丟的事情，佟夕為心里怎么也過意不去，貓找回來了她也慚愧得不想再在盛御待下去，“舟哥，要不我先回去吧。我一直打著傘，只有褲腳濕了點。”

    “外面雨那么大，你怎么回去，等雨小一點我開車送你。”紀滿舟走近，稍微彎著腰小聲說：“雖然我不是山楂的主人沒法越界地說不怪你，但是你當小喬助理這么久，也知道他不會因為這件事責怪你的。”

    “我知道，但總歸是我粗心做錯事。山楂在小喬心里的重要性真的……”佟夕為說著說著又哽咽起來，她自己也養寵物，對于山楂跑了喬柏云的擔心她非常能理解。畢竟家養的寵物終歸生存技能要弱很多，這幾個小時什么情況都可能發生。

    客廳里的幾個人看紀滿舟和佟夕為站在玄關處也不進來，都沒去打擾。等到看兩人穩定下來，洛晗才說：“舟哥，小佟，過來先喝杯水吧，然后帶你們去洗澡。”

    熱水的溫度從手心散開，兩人在沙發上喝了小半杯水。鐘漠走過來拍了拍紀滿舟說：“舟哥，我房間浴室的熱水器燒好了，你去洗澡吧。”隨后又說：“小佟，你在一樓公用衛生間洗吧。”

    佟夕為站起身說：“不用了，這邊也沒衣服換，我出門打個車回家好了。”想到確實沒有合適她穿的衣服，不好強留。

    “那我送你去小區門口。”虞時譫也跟著一起出了門。

    紀滿舟不好當面拒絕鐘漠，于是跟著一起上樓。兩人走到拐角的時候，洛晗趴在沙發上一臉笑容地問道：“舟哥，我等會做宵夜，你下來一起吃嗎？和上次一樣，少放糖。”

    沒等紀滿舟回答，鐘漠先開口：“舟哥，我等會找你有點事商量，你們吃宵夜要多久？”

    單弦朝著樓梯上兩人看了一眼，插話說：“鐘漠和舟哥肯定有正事商量，這不是還有我給你當美食品鑒師嘛。”這句話，讓鐘漠和紀滿舟都心虛起來。鐘漠心虛在他找紀滿舟只是想單獨相處，而紀滿舟則是因為單弦知道一些不可說的秘密。兩方對峙數秒，紀滿舟想到今晚準備和鐘漠把事情講清楚，只好對洛晗說：“你做好就不用等我了，和單弦吃吧，再送份給小喬，他今晚沒吃晚飯就回來找山楂了。”

    “啊……”洛晗尾音拖長，賭氣似的顯得不那么高興，“這樣說的話你今晚也沒吃，舟哥你太偏心了。行吧，快去洗澡吧，別著涼了。”

    紀滿舟還是第一次來鐘漠的臥室，房間簡單得一目了然，很符合鐘漠的性格。浴室也是一樣簡潔，蓮蓬頭的從頭頂澆下，解除了身上雨水的粘膩感。

    等到紀滿舟洗完打開浴室門，才發現鐘漠正拿著吹風機站在門口。兩人對視的時候，鐘漠慢慢地紅了耳尖，“我幫你吹頭發吧。”

    “不用。”紀滿舟去拿吹風機，卻沒能成功。

    “我想幫你吹，不可以嗎？”

    一個在門內，一個在門外。紀滿舟神色嚴肅地說：“我想跟你聊一下我們兩個人的事情，你覺得我們現在什么關系？”

    鐘漠自顧自進去插好吹風機，說：“戀人關系。”

    “可以是一夜情，也可以是炮友，但是不能是戀人。”紀滿舟阻止了鐘漠要給自己吹頭發的動作，眼睛直視他說道：“之前的出道表演，今天的見面會，你也看到了粉絲對你們的熱愛度。愛豆或者偶像存在的其中一種意義就是被粉絲當作理想男友，因為戀情而掉粉并非個例，你應該比我清楚得多。”

    紀滿舟又一次撒謊了，他之前接受鐘漠的時候也明白個中利害關系。現在選擇結束關系一半是因為粉絲，另一半是因為他發現自己好像高估了孟澤文對他的興趣。紀滿舟不想再利用鐘漠，而且單弦的緣故他也意識到這樣發展下去遲早要東窗事發。

    “你不用說了，有什么事我自己擔著。”鐘漠強硬著打開吹風機，揉紀滿舟頭發的動作不再溫柔，他當下的情緒像是剛從水管里抱出來的山楂。

    “你怎么擔？”紀滿舟按下他的手，吹風機的聲音遠離，說話聲音也清晰起來，“之前沒有果斷拒絕你是我的錯，但是我真心后悔了。你們訓練七年，我不能害得你們出現解散危機。”

    “舟哥，不可能的。”鐘漠將吹風機放在洗漱臺上關掉，浴室里瞬間安靜下來，他的表情也變得冷漠，“當時我匿名舉報周曦的時候，沒想過公司會把你調過來。既然你過來了，就注定我們有緣分。”

    紀滿舟從來都沒想過舉報周曦的人會是Tsia成員，畢竟這么做對公司對他們出道百害無一利，“你發現周曦吸毒，為什么不先向公司報備，為什么自作主張去舉報，你有想過你們幾個人的聲譽嗎？”

    這一刻鐘漠表現出的狀態竟然和紀滿舟印象中的模樣重合了，不好接近、拒人千里之外。“吸毒肯定不會有好結果，我沒法讓周曦因為猥褻未成年被抓，那我就讓他感受一下處于吸毒極樂的巔峰時被手銬帶走的滋味。反正吸毒的員工，公司肯定要開除然后扭送去警局的，我就是幫忙提前執行。”

    紀滿舟啞口無言，鐘漠記恨周曦無可厚非，但是他這樣不管不顧地隨心做事讓紀滿舟感到害怕。

    “你沒來就算了，你來了還答應了我，我就不能再讓這機緣白白溜走。”鐘漠朝前走了一步，情緒瞬間轉變，輕輕地撐住洗漱臺將紀滿舟困在懷中，問道：“之前那個男人還糾纏你嗎？”

    紀滿舟沒有和鐘漠對視，心中早已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因為周曦三人吸毒，公司的利益損耗嚴重，依照孟澤文睚眥必報的性格，必然不肯善罷甘休。鐘漠今天交代了這件事，讓紀滿舟對他又氣又心疼。

    “說話呀，之前那個男人還有沒有找你？我之前以為是許闌，但是據你說許闌沒有成功，所以應該不是他。舟哥，你真的好迷人啊……”鐘漠側頭想去親吻紀滿舟，不出意外被對方躲了過去。

    “我明天就去人事部辭職。”紀滿舟堅定地說。

    “也好，我可以養你。你想不想工作都沒關系，你愿意做什么我就陪你，以后肯定不讓別的人碰你。”

    鐘漠的占有欲爆發，他既希望自己被紀滿舟牽引，也想牽引著紀滿舟。他對于喜歡的最初記憶來自周曦，周曦說過喜歡他所以變態地掌控他，而現在鐘漠對紀滿舟的喜歡中也有著強烈的掌控欲望。

    “你……你這種想法是不對的，你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喜歡。”

    鐘漠聽話地點點頭，“嗯，確實不怎么懂，但在我的認知世界里會盡全力喜歡你。舟哥，我們單獨相處的時候不要糾結這些，如果被發現我們可以公開。”

    紀滿舟今晚的心臟完全承受不住這種打擊，他被單弦發現的時候就已經無法自我排解，若是真被千萬粉絲知道，他也許根本沒法承受。“你是覺得我的承受能力很強嗎？”他說話的時候帶著顫音，情緒逐漸控制不住，“鐘漠，你別逼得我太狠了，我……我壓力很大。”

    鐘漠的手指碰上紀滿舟的眼角，感受到了濕意，他的身體仿佛被抽空，急需抱住什么來填充自己，于是抱住紀滿舟說：“我不逼你，也請你也不要太考驗我，我真的不想放開你。”

    吹風機再次響起，他們的關系好像取得了暫時的平衡。鏡子只是暫時性留下身影，并沒有存儲功能，他們剛剛的交談只成了容易被時間沖淡的記憶。

    洛晗聽了紀滿舟的話，上樓給喬柏云送宵夜。門敲了兩次，喬柏云才走過來打開門，山楂洗過澡已經烘干了正窩在喬柏云懷里，沒有往日看著那么活潑。

    “舟哥說你沒吃晚飯，讓我給你送宵夜，來吧，不要辜負洛大廚的一番苦心。”

    餐盤里放著土豆泥和蛋撻，喬柏云看了一眼問：“你點肯德基了？”

    “我自己做的！”洛晗用腳背踢了喬柏云一腳，又重復道：“我自己、我自己做的。別讓他擔心你，快趁熱吃光，我幫你抱著山楂。”

    喬柏云后退半步說：“它受驚了，你抱的話可能會被抓傷。舟哥回家了嗎？”

    “沒，鐘漠說找他有事情要談，舟哥連我做的宵夜都不吃了。”洛晗臉一垮，坐到了床上，“你吃完我把盤子帶下去，一直不吃東西胃受得了啊？”

    “好，幫我謝謝舟哥。”

    洛晗反問：“為什么不謝謝我？”

    “謝謝洛大廚。人間光輝洛大廚，Tsia有您了不起。”喬柏云坐在凳子上吃了一口土豆泥，和平時吃的咸口不一樣，甜得讓他沒忍住瞇起了眼說：“好甜啊。”

    “是嗎，那下次我再少放點，舟哥也說我做的太甜了。”洛晗打開游戲，卻一直停在初始界面，隔壁就是鐘漠房間，他期待聽到些什么，又不想對面出動靜。

    洛晗想也許是自己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