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角眼的老頭？顧晴第一反應是那個老jian巨猾的假老頭許神醫。不過他來洛城做什么？

    因為是戰爭狀態，陌生人一律不許進城，即便顧晴身為元帥，也不好意思一再破例（上次破例是季越夜闖郡衙），所以他來到城門口，一眼就看到了一張熟悉的欠揍的臉。

    “嗨，好久不見，小王爺，你在這里過得還好嗎？”對方一看到他，就笑得跟個風干桔子似的，臉上的皺紋更深了，一雙眼睛精光四射，在顧晴看來那雙眼睛中寫滿算計。

    “真的是你。你怎么會來洛城的？”

    他前幾天還想過要去找對方，沒想到許老頭自己來了。只有他一個人，沒看到那個在濟州時寸步不離跟著他的高大蒙面男子。

    “老夫最喜四處游歷，最近來到洛城，剛好聽說故人在此，所以特來拜會，想在府上嘮擾幾日。想來小王爺不會介意吧？”許老頭老神在在，似乎真的只是旅游途中過來借住幾天。

    只是哪里不好玩，要跑到戰火連天的邊城來玩？

    顧晴領著人往郡衙走，許老頭在他身邊小聲說：“上次我送你的藥膏怎么沒用？難道是用完了嗎？”

    顧晴愣了一下，他什么時候送過自己藥膏？隨即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么，一張俊臉頓時紅到耳根，這老混蛋，眼光還是一樣毒，自己現在把他丟出城去會不會晚了。

    “小帥哥，我上次賣你的藥膏用完了嗎？還要不要續貨？改良配方，效果更好哦。不但能活血化瘀，還能淡斑祛疤。”許老頭又蹭到季越身邊推銷。這家伙上輩子一定是搞傳銷的！當了神醫也改不了本性。

    “能把人臉上很深的疤痕去掉嗎？”季越還沒回答，顧晴已經先開口了。

    “當然可以，不過你要是想祛疤的話，我這里有個強力袪斑膏，一抹見效。小魚姑娘臉上的疤用了它，現在是一點痕跡也沒有了，皮膚跟剛出殼的雞蛋一樣。”

    “是剛剝殼吧？”聽到小魚臉上的疤好了，顧晴還是很高興的，但不忘糾正許老頭。

    “一時口誤，小王爺要不要？看在老鄉份上，打個五折，一千兩。”

    “先欠著，回濟州再給你。”一千兩顧晴還真拿不出來，真是個憋屈的窮鬼小王爺。

    “小本生意恕不賒欠，誰知道你什么時候才能回濟州？”

    也許是因為才和姚靖書談過，知道自己要去當質子，所以顧晴對自己能不能回濟州比較敏感，許老頭一句話使他心中疑竇頓生，他看著莫測高深的許老頭，覺得他肯定知道什么，來洛城也鐵定不像他說的是因為路過。很有可能就是沖著自己來的。

    “剛好我要找你，你自己來了還省了我的功夫，幫我治一個人，治好了錢少不了你的。”堂堂閣主私房錢肯定不少。

    顧晴把人帶去見姚靖嵐，石蓮知道許神醫來了，馬上跑出來迎接，然后和許老頭一見如故，兩人就姚靖嵐的傷勢展開熱烈討論，頗有幾分專家會診的陣勢，顧晴在一邊坐著聽他們飆專業名詞，然后許老頭又用銀針把姚靖嵐扎成刺猬，石蓮在一旁觀摩，不時開口問幾句，態度極為虛心，語氣極為欽佩。

    不愧是有神醫光環的人，明明連個青霉素和氯霉素都分不清楚的學渣，光環一罩，就把石蓮這個有真材實料的古代名醫唬得一愣一愣的驚為天人。真是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看看自己那屁用沒有的風流王爺光環，果然人比人得瘋，貨比貨得扔！

    許老頭給姚靖嵐扎完針，又留下洋洋灑灑幾大頁紙的藥方，看得石蓮是茅塞頓開頻頻點頭，要不是許老頭肚子應景的叫了起來，他估計能拉著許老頭來個促膝夜談。

    用過晚飯，顧晴把許老頭請進了書房。

    “說吧，你來洛城到底有什么事？”他把服侍的人全部清退，包括季越，顧晴開門見山問許老頭的來意。

    “我不是說了是路過嗎，想看看你適應了這個世界沒有，還有沒有尋死覓活的。不過看來你已經適應了啊。”許老頭笑嘻嘻的開口。

    “你以為我會信你。”這個糟老頭子壞得很。

    “這是事實啊，你不信我也沒辦法。”許老頭雙手一攤，一臉無可奈何。

    “事實證明，光環的力量果然是無敵的，當初死也不肯搞基的人也敵不過真香定律，不知道沐世子知道自己頭上的綠帽又多了兩頂是什么感受。一二三四，老弟你這都湊夠一桌麻將了，看不出你還是個時間管理大師啊。”

    許老頭盯著顧晴笑得流里流氣的。

    “你怎么知道還有一個的？”顧晴很想把他扔出去，但更想知道他是怎樣知道自己有四個情人的事的。沐念景和季越就算他早知道好了，姚靖嵐剛才目光全程在自己身上，讓他看出來了也不奇怪，還有一個他是怎么知道的？

    “我猜的，你不是問我有沒有去疤的藥膏嗎，你身邊沒有人臉上有疤，那就是還有一個沒出場的人臉上有疤了，看你對他那么重視，總不會是普通朋友吧。”許老頭捋著胡子，一副看我神機妙算的樣子。

    看顧晴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許老頭臉色一正：“逗你的，其實是老夫前些日子遇到另一位老鄉，他去南隅剿滅百毒樓，剛好碰到一個愣頭青為了替心上人報仇連挑百毒樓八個分舵，還孤身闖入百毒樓總舵，兩人發生了一些誤會，他射傷了那位號稱江湖第一美浪子的愣頭青的臉，讓他毀了容。那個愣頭青的心上人據說是大基統領三軍的元帥，被百毒樓在洛城的分舵追殺墜崖。”

    顧晴無語了。老頭果然夠詐。

    “你準備在洛城逗留幾天？”

    “三天左右吧。”

    “三天？”那不正是南隅使臣到來的時間嗎？是巧合嗎？他不太信。

    “你準備去哪？”

    “無根之人，漂到哪就是哪。”許老頭嘆息一聲，語氣中竟然有幾分蒼涼。

    “無根之人？你什么時候被閹了？”顧晴嘲諷。

    “老夫不與你這無知小兒計較。”許老頭搖搖頭。“有酒嗎？早聽說洛城的千日醉是為極品，有的話給老夫來幾壇。”

    “幾壇，有一壇就算你走運了。”洛城被屠，城中被洗劫一空，顧晴也只是在收復洛城時清點出兩壇未開封的千日醉，聽說這酒極烈，他又不是貪杯之人，所以一直在庫房放著，這許老頭想要，就讓他喝吧。

    酒拿上來了，琥珀色的酒液一倒出來便滿室生香，連顧晴這樣不愛喝酒的人都忍住多嗅了兩口，許老頭更是眼睛都直了。“這酒好，給我留著，等明年給我送螃蟹。”

    “......”你還能不能有點志氣了？

    “許老頭，你說的另一個老鄉是魔教教主？”

    “沒錯。”

    “他是個什么樣的人？”顧晴對同為穿越者的魔教教主還是有幾分好奇心的。對方尋死那么多次也不得不認命，不知道背后又有種怎樣的故事。

    “他是個瘋子。”許老頭頭一仰，一杯酒下肚，蒼老的臉上染上一抹醉意。“我以為他已經認命了，誰知道他說他絕不認命。那家伙已經準備改走玄幻風了。”

    “什么意思？”不會是他想的那樣吧？

    “他要修仙，不過我看他是入魔才對，仙也罷，魔也罷，他一定要找到回到原來世界的辦法。”

    顧晴沉默了。

    “他對上一世的執念太深。成功也好，失敗也罷，總得讓他試過才知道，找著找著，說不定這一輩子就這么過去了。你呢，你要不要試試與天命對抗？”

    顧晴再一次沉默了。換了以前他會去試，大不了就是個死，反正他在這個世界沒有什么可留戀的，但是現在，他在這個世界有了牽掛，要去找這虛無飄渺的仙緣，與天命對抗，真的有可能扭轉命運逆轉時空嗎？

    “我連告訴別人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都做不到，又怎么與天命對抗？”

    他苦笑。

    “說起來，為什么所有的人都像瞎了一樣發現不了我不是原來的沐顧晴，有時候我會覺得他們就是個工具人，存在的意義就是為了證明我的光環。”不然一個個怎跟強行降智似的。

    “你真的覺得他們愛上你是因為你的光環嗎？那你還挺可悲的。”許老頭又干了一杯酒。

    “他們唯一受影響的就是不會懷疑你是沐顧晴，其余的該怎樣就怎么樣，討厭你的還是會討厭你，會愛上你的還是會愛上你。”

    “他們連真實的我是怎么樣的都不知道。”顧晴反駁。

    “現在的你是不真實的嗎？除了換了個名字，換了個身份，你的性格人品有變化嗎？”

    許老頭反問他。

    “明明我和沐顧晴一點都不相似，性格，愛好，習慣都不一樣，為什么從來沒有人懷疑？”

    “你怎么知道不一樣？你見過真正的沐顧晴嗎？上天不會留那么多bug的，除了性格，你和他的愛好習慣肯定相似，但性格本來就是會變的。尤其是遭逢巨變。你的性格變化很合理沒毛病。”許老頭又是一杯酒。“沐顧晴就是個善變的主，你不知道他小時候有多乖多可愛，要不然沐念景能瞎了眼看上他，在他看來，你不過是回復小時候的性格，他高興還來不及，哪會懷疑什么。”

    “......這個世界肯定沒有借尸還魂的概念。”

    “誰說沒有的。我們不被懷疑是因為我們是合法合規來到這個世界的，是合法移民，你當個偷渡客試試，分分鐘被揪出來當妖怪殺掉。”許老頭臉紅脖子粗，也不裝老頭聲音了，回復清亮的青年嗓音。

    “還有偷渡的？”顧晴奇怪。

    “有。”許老頭又喝了一杯酒，然后頭一歪，趴在桌上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