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蕪離開后，顧晴看著被包扎好的傷口沉默不語。

    這算是瞌睡有人遞枕頭嗎？他想走捷徑，就來了個有獨門秘籍的莫蕪。

    他昨天就讓杜衡去調查這個莫蕪了，雖然余大師說那是他師弟，但國公府前車之鑒就在眼前，沐念景也是守邊藩王，北邊異族也在蠢蠢欲動，他不可能掉以輕心，畢竟防人之心不可無，他不是不相信余大師，只是他更想萬無一失。

    杜衡回報的消息和余大師說的沒什么不同，這個莫蕪在江湖上并沒有什么名氣，常年留守師門指導門中弟子，性格孤僻怕生，是個武癡，這是他第一次下山授藝。

    雖然聽起來沒有異樣，但顧晴覺得自己要多觀察他一段時間才能判斷他是個怎么樣的人。

    顧晴手臂受傷，莫蕪暫停了實踐，改為上理論課，給顧晴講解經脈常識，即便顧晴手上有一本沐念景留給他的xue位經脈詳解可以配合莫蕪的講解，加上季越跟他講過的一點常識，他還是學得十分辛苦，光是記那些xue位就夠頭疼了，還要記內息在經脈中的走向，而且莫蕪和季越都說得很清楚，內息運行的規律一定要記準記熟，絕不可以記岔，否則真正運行起來內息一個走錯路，輕則內力盡失重頭再來，重則經脈盡毀，下半輩子完蛋，所以顧晴是戰戰兢兢，感覺回到了當初高考前的日子，不對，比高考前一天還緊張。

    按莫蕪說的，如果走捷徑，他在沖破經脈的過程中可以用自身內息帶著顧晴的內息在體內走無數遍正確路徑，然后內息這玩意有記憶加自動尋路功能，輕易不會再走岔，但在對莫蕪這個人有充分了解前，顧晴是不會用他的家傳秘籍來開啟武學大門的。

    沐念景的信一前一后來了兩封，一封是心疼他放血救姚靖嵐的，倒也沒責怪他，只是光看字顧晴都能感覺到他有多心疼自己，一封是說余大師已經跟他解釋清楚臨時換人的經過，他以前也見過莫蕪，知道他是個可以信賴的人，對余大師把顧晴托付給莫蕪教導并無異議。

    確定了莫蕪來路正當，一段時間相處過來，發現他除了怕生膽怯自卑不愛與人親近之外并沒有可疑之處，就把戒心消除了，一旦消除了懷疑，他開始認真考慮要不要用莫蕪說的方法快速打通經脈，但是那樣勢必和莫蕪有相對親密的舉動，要不等世子回來再嘗試？

    出于謹慎，他問了一聲莫蕪從丹田灌輸內力打通經脈的步驟可不可以交由別人進行，得到的是一個否定的答案，所有步驟必須莫蕪親自進行，只有他才知道怎樣刺激經脈而不會讓內力反噬。

    顧晴又陷入遲疑了。

    最后他心一狠，不就是讓人摸幾下肚子嗎，就當莫蕪是醫生自己是病人好了，隱私什么的，暫時放一邊去。總比苦練三五年還不一定有成績好。他受夠了沒有武功處處受制于人的日子了，如果他有足夠的力量保護自己，季越就不會因為想變得更強更能保護好自己而離開，世子也不會因為擔心自己太弱而讓自己留在府里。

    “如果采用先生說的方法，要多久才能打通經脈？”顧晴看到自己手上的傷口已經快要完全愈合了，就準備走捷徑了。

    “快則一個月，多則三個月，一旦開始，每三天必須施一次針，中途不能停下?！蹦徫⑽⑻а劭粗櫱?，眼神是恭謹謙卑的。他在顧晴面前一直保持這副模樣，在別人面前更是連頭都不會抬，說話也不大聲，但給人感覺有些陰沉，所以下人除非必要一般不會去打擾他。

    “先生有絕對的把握嗎？”

    “有?！蹦徃庸е敗?/br>
    “那先生覺得什么時候可以開始？”

    “草民要出府一趟采購藥物，等草民回來準備好就可以了。”

    顧晴本來想說我可以派人幫你，但想到這是別人的獨門秘方，靠它恰飯的，肯定不希望讓外人知曉，所以就說了一句：“那勞煩先生了。如果有什么需要用到學生的盡管吩咐?！?/br>
    莫蕪一個人離開了王府，直奔城里最大的藥鋪，他戴著帷帽遮住了臉，一進門就有伙計迎上來熱情地招呼他，問他買藥還是問診。

    “我要三兩石斛，二錢蓮花。”

    莫蕪淡淡開口。

    “客官里面請，您要的藥很快為您送來。”伙計殷勤地把莫蕪請進內室。

    莫蕪進了內室，便有人遞上香茶，莫蕪摘下帷帽，端起茶慢品，清冷淡漠的神色和在王府里唯唯諾諾的樣子判若兩人。

    不久后石蓮便風風火火地從后門進來。

    “少主，您找我？”

    “我讓你找的東西找齊了？”莫蕪看著杯口氤氳的熱氣，冷峻的面容仿佛泥雕木塑毫無生氣。

    “找齊了。但是……”石蓮看著眼前丑陋的“莫蕪”，猶豫再三，還是開口：“少主，您真的要為小世子打通經脈？”

    “不錯?！?/br>
    “您這樣做，值得嗎？”

    為什么從來都沒有幾個人會用灌頂為他人打通經脈，一來是施術不得法承受方就跟被凌遲差不多，二來施術方是用自己的內力為對方打通經脈，輸出去的內力是收不回且停不下來的，直到內力全部耗盡，而且自身經脈也會盡損，再也不能恢復，姚靖嵐所用的金針渡xue算是改良的灌頂大法，但也同樣要消耗自身大半內力，經脈也會受損，沒個三年五載是養不回來的。兩者就是烈性毒藥和慢性毒藥的區別。

    就算事后顧晴會感激，感激的也只是莫蕪，而不是姚靖嵐，難道少主要一輩子要莫蕪這個身份陪在小世子身邊嗎？

    石蓮毫不懷疑一旦“莫蕪”的身份被揭穿，顧晴只會加深對姚靖嵐的成見而不會被他的苦心和深情打動。

    “你只要照我吩咐的做。”“莫蕪”聲音清冷如深谷寒泉，沒有絲毫感情起伏。

    “是，屬下遵命?！笔徳谛睦飮@一口氣?？磥硭疑僦髡鏈蕚溆眠@副尊容纏著小王爺了，也真是的，莫蕪當初為什么要選這么一個丑陋的易容加入千峰嶺呢，害得少主也要頂著這副讓人多看兩眼都受不了的模樣去接近小世子，小世子能看上他才怪。

    不過，越看不上，就越不會懷疑“莫蕪”就是姚靖嵐。

    莫蕪花了三天時間才“找”齊所需的藥材，顧晴手上的傷也全好了，通往武林高手的康莊大道正式向他發出了通行證。

    看著擺在床邊那一排排細如牛毛的金針，顧晴心里有里忐忑不安，這真的會像莫蕪說的沒有副作用，一個療程過后他就不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宅男嗎？

    “請殿下寬衣?！蹦彽统伶傡o的聲音莫名的讓他的心安定下來。脫下上衣，他趴在床上閉上眼睛，放松身體等莫蕪施針。

    莫蕪執起一根金針，看著眼前白皙單薄的身體，平時穿著厚厚的秋衣時不覺，脫下衣服才看出他比之前在枕泉山莊時瘦了，沐念景沒有照顧好他嗎？

    也許不是沐念景沒有照顧好他，而是他前些日子放血給自己療毒損耗的氣血太多，整個人都消瘦了。

    “先生？”顧晴等了半天，沒等到預料中該有的刺痛，忍不住睜開眼睛，看到莫蕪拈著一根金針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就低聲叫他。

    “可能會有些疼?！蹦徥諗啃纳?，把內力灌輸到金針中，慢慢往顧晴身上的大xue刺了下去。

    顧晴只覺得身上像被螞蟻咬了一口似的，不由自主的繃緊身體。

    “殿下請放松。”

    莫蕪不敢有絲毫分心，手中金針慢慢刺入，顧晴慢慢放松身體，刺痛過后就是一股酸酸漲漲的感覺從被刺到的xue位傳來，然后一股暖意從金針落處生起，沿著血脈游走，又是一根金針落下，顧晴這次有了經驗，忍痛放松，游走的暖意在第二根金針落處停歇，然后回流，在兩根金針之間來回游走，感覺既舒服又奇異。

    金針一根接一根刺入顧晴身體，疼痛漸漸變得不明顯，反而是體內一道道似乎毫無章法游走的熱意在體內亂竄的感覺有些難耐。

    等最后一根金針落下，顧晴覺得原本亂竄的熱流就像終于找到了正確河道的泉水，慢慢沿著設定好的路線流淌，整個身體變得暖洋洋的，感覺整個人如同被泡在溫泉中一般，無比舒暢。

    隨著金針一根根被拔出，那股暖洋洋的感覺也慢慢消失，顧晴感覺有誰在用毛巾擦拭自己的身體，睜開眼睛看到莫蕪為他擦汗的手停在半空。

    “殿下身體虛，這流出來的汗必須盡快擦干才能接著泡藥浴?！?/br>
    莫蕪垂著頭，語氣中有一絲驚慌，似乎是怕顧晴會責怪他逾越。

    “多謝先生，我自己來吧。”

    顧晴接過毛巾，發現自己的確出了一身的汗，身下的被褥都濕透了。

    莫蕪站起來低著頭去叫人把藥浴的桶抬進來，似乎是不敢直視顧晴的身體。

    顧晴沒有發現莫蕪同樣一身的汗。

    盛滿漆黑藥湯的浴桶被抬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