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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hat If?(006)初訪香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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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If?(006)初訪香江

    作者:Nino

    部 舉兵自立

    第二章 國家領導是皇帝

    (4)初訪香江

    辛亥革命爆發后,局勢一日數變,各省紛紛獨立、南北打打停停,擔憂局勢

    混亂長輩很快就禁止君兒返校唸書,接著消息傳來,桂林陸軍小學堂宣布停止招

    生。

    太后任命袁世凱組閣,沒幾日消息則變成清廷宣布溥儀退位,南京參議院選

    舉袁世凱為臨時大總統。

    「翔兒,你每天帶著君兒四處跑馬也不是辦法,鄉下不比城里,這樣拋頭露

    面容易招忌。要謹慎、要謹慎……你們倆跟我們一起到上海吧!」父親道:「上

    海的學校完備,君兒唸書較方便;至于你,既然陸軍小學堂停止招生,就先到上

    海再作打算,等局勢平靜后要唸軍校也不遲,或去東京唸成城學校也可以,還是

    直接在上海唸大學也是個法子。這段時間就先跟著為父見見世面吧!」

    「喔?父親怎幺突然要回上海了呢?」剛與君兒馳騁了一早上,還來不及梳

    洗就被父親叫到書房。

    「方才接到郵電部電報,要我速回上海。」父親頭也沒抬,繼續擬著回電。

    「不是之前說方面未靖,要您先在鄉候命嗎?」

    「袁項城當選大總統,任命唐少川先生組閣。唐先生來電,要為父速回上海

    穩定招商局。」

    「喔?」

    「局里也來電說漢口船棧為炮火燒毀,損失巨大,希望為父迅速返滬商議善

    后。」

    「局里不是有盛杏蓀伯父、鐘紫垣伯父他們坐鎮嗎?」

    「翔兒你有所不知。光緒二十八年盛杏蓀丁憂,北洋大臣袁項城趁機奏請將

    招商局、電報局歸北洋督辦,兩人就此結仇。」父親橪橪鬍子續道:「袁項城命

    楊士琦為總理,聘盛杏蓀的死對頭徐潤為會辦,而且重定章程,明定招商局與各

    國洋商或他國輪船公司訂立合同,都必須先奏請北洋大臣核準。」

    「這不就把官督民辦變成了官辦了嗎?」

    「翔兒說得沒錯,所以當太后與先帝賓天后,袁項城藉口返鄉療養腳疾辭職

    歸隱,盛杏蓀馬上授意鄭陶齋召開股東大會選舉董事,并要求郵傳部允許招商局

    成立董事會,完全改組商辦。」

    「鄭陶齋?是那位出了盛世危言、首開開平煤礦的那位嗎?」

    「嗯,沒錯。盛世危言鼓吹商戰救國,認為我國國弱民窮之根源在

    于專制政治,非設立議會實施君主立憲不足以救國,當年光緒帝閱畢認為是醫

    國之靈柩金匱,還下旨飭總署刷印二千部,分送臣工閱看。」

    「嗯嗯,中國要強,必起于商戰,設西學、勵女校、清吏治、禁販奴、理稅

    則、明國債、修鐵路、架電話、廣電報、展輪船。」

    「翔兒也看過了?」

    「是。」

    「此時郵傳部徐菊人尚書尚未就任,鄭陶齋就召開了股東會,選舉盛杏蓀擔

    任招商局主席。」

    「那豈不出大亂子?」

    「沒錯,徐菊人上臺立即將章程大幅批駁修改,隨后郵傳部接管招商局。盛

    杏蓀的商辦計劃完全失敗。」

    「那父親您……」

    「呵呵,為父也是萬般不愿意,但項城來電以為父在滬任官已久,要我前去

    協辦清理,所以就轉到招商局啰!」

    「那這次是……」

    「武昌事起后盛杏蓀逃亡日本,鐘紫垣他們也全撤離了招商局,局內僅由幾

    大民股維持局面。」父親道:「現在共和肇建,政府恢復運行,但盛杏蓀仍在日

    暗中cao控招商局,希望脫離政府,因此京里才會來電要為父速速回滬坐鎮。你趕

    快讓君兒收拾一下,為父已經交代你娘了,我們速速上路。」

    我們搭小火輪沿江而下,沒幾日就到了廣州。武昌起義后廣東于農曆十一月

    初九宣布獨立,原本地方上公推兩廣總督張鳴歧為都督、龍濟光為副都督,但因

    之前廣州新軍之役與黃花崗之役的舊隙,張鳴岐不敢出任都督化裝逃走,清廷叫

    龍濟光退往惠州「以待時機」。因此廣州仕紳就到香港把胡漢民迎到廣州擔任廣

    東都督、推惠州民軍司令陳炯明為副都督,但因為胡手中沒有兵權,不久孫中山

    自美回國途經香港,胡漢民便離穗陪同孫中山前往上海、南京,由陳炯明代理廣

    東都督職務。

    廣州未受戰火波及,市面上繁華依舊,尤其廣州是革命的大本營,民心原即

    思變;如今辛亥革命成功建立民國,社會上更是一片朝氣勃發、欣欣向榮。

    在還沒來到這個世界前,我上次造訪廣州應該也有五、六年時間了,對廣州

    印象最深是有一年農曆年前到廣州,廣州車站附近到處都掛著「轟轟烈烈打響春

    運會戰」的標語,還有黑壓壓一大片、無邊無際、數以百萬計要搭火車返鄉的民

    工。

    這次到廣州的時間比我次訪穗還早了八十年,整個市面看去就像是《十

    月圍城》中的街景──擁擠的街道、穿草鞋的挑夫、赤著上身的人力車伕間穿插

    著洋人與身著中山裝的洋學堂學生──而空氣中雖然少了那令我過敏狂咳不已的

    黑煙,但髒水、糞便、腐爛的垃圾加上完全沒有空調調節的濕熱,還是讓我難以

    呼吸。

    君兒次見到真正的大城市,原本就水靈的大眼睛更瞪得像銅鈴似的,每

    樣東西都倍感新奇。父親除了到廣州分局處理各項事務外,也忙著接見廣州各商

    會、洋行代表,商議停戰后航運恢復事宜。

    在廣州停留四天后,我們又抵香港──當然不要說會展中心了,從中環到金

    鐘連一棟大樓也沒有。

    父親到香港最重要工作是與怡和洋行及太古洋行磋商齊價合同事宜,幾天下

    來母親領著君兒不僅四處游歷香港名勝,時髦的婆婆還帶著媳婦到洋人美容院,

    將君兒原本的直髮燙成了最時興的波浪捲髮。

    「到上海就要去學堂唸書了,怎幺還把頭髮弄成這樣?」父親會議回來,表

    情有點抑郁道。

    「小女孩家難得從山里面出來,接下來又要到教會去唸洋書,有機會時髦時

    髦,漂亮一下有何不好?」

    兩位jiejie早就在上海嫁人,母親也升格做外祖母了,很久沒機會打扮自己女

    兒。個把月來母親早就知道我們還沒圓房的事,現在的心態是全然把君兒當自己

    女兒打扮。對于沒圓房的事母親也覺得不急,認為女孩子不需要還沒廿歲就成天

    忙著懷孕奶孩子,有機會就多讀書、多玩玩、多見世面,腦筋清楚以后也好當我

    的賢內助。

    戴在頭上的是中央半圓、兩側翹起的白草帽,中央圈著一縷絲帶,君兒一頭

    長捲髮盤起在腦后,露出的小耳垂上綴著銀亮的珍珠耳環,米白色的無肩蕾絲洋

    裝。衣襟優雅地開在鎖骨與rufang之間,纖細秀雅的鎖骨下方飽滿的胸線優美地撐

    起綴了碎鉆胸針的前襟;荷葉邊秀花薄絲半透明的披肩巧妙地掩著雙肩,露出君

    兒美麗的背部,長披肩在胸線下方被寬寬的絲質腰帶束緊,自然地下垂到小腿位

    置,垂擺上繡滿了蕾絲的花朵。連身長洋窗裙襬一層又一層,正好掩至君兒纖麗

    的腳踝。

    「表哥最壞了,就知道盯著人家一直看。」君兒瞟了瞟眼道。

    「哦……」眼前君兒的打扮,活脫脫是電影里走出來的凱特溫絲

    蕾。念頭一轉──想想也是,今年是92年也就是鐵達尼號出航撞冰山的年

    份──這些日子下來生活在幸福中的君兒下巴更圓了點,兩頰也豐腴了起來,顴

    骨雖高卻一點也不見骨;細細的眼線配上淡淡的眉型,讓原本就大的雙眼更加凸

    顯,比胖胖rourou的凱特溫絲蕾漂亮多啰!

    「哦什幺哦呀?不會稱讚兩句,笨小子!」母親笑著道:「你這個老頭子也

    是,整天臭著張臉。」

    看著美麗的老婆,我一時語塞。

    「唉……」父親嘆口氣,搖搖頭走回書房去。

    「還不快去。」母親見狀連忙對我使個眼色。

    「父親大人您怎幺心事重重啊?」

    「坐……」父親點起菸斗示意我坐下。

    「是。」見父親煙斗點了又熄,我連忙遞上新的火柴。

    「民生凋敝,國步艱難呀!」父親輕吐煙圈道。

    「招商局是我國商戰的最前線,父親您怎幺說出這幺喪氣的話呢?」

    「唉,不管是製造局還是招商局,爭權是真的、奪利是真的,但為了國計民

    生的人還真的少呀!」

    「怎幺說呢?」我不敢坐在父親旁邊的客位,搬來板凳在房側正坐。

    「翔兒知道招商局的來龍去脈嗎?」

    「翔兒不知。」

    「道光二十二年中英南京條約簽定后,開放五口通商,其后泰西各國紛紛前

    來要求開埠通商。」

    「通商是壞事嗎?」我故意問道。

    「在為父的眼里通商不是壞事。」父親續吸口菸道。

    「喔?可大家都說簽定不平等條約,開放通商是中國民窮財盡的根源呀!」

    「那是愚夫愚婦只見樹不見林。」父親深吐口氣續道:「你的年紀小,之前

    為父出洋時沒帶上你,沒讓你見到西洋社會的真相。歐洲自9世紀初工業革命

    以來,不但發明了蒸汽機、火車、輪船等先進機械,同時也發明了煉鐵法、製鋼

    法、紡織術、化學工業等等。這些東西并不是為了賺中國人的錢才發明的,而是

    在君主立憲的開放社會中,法律保障商人能夠賺取金錢、獲得大名,不會任意被

    官府剝奪,同時法院保護商業合同,便利自由競爭,而整個社會也以發明致富為

    尚。翔兒你沒有見到在英國倫敦還是法國巴黎街上,駕豪車、穿華服、日日飲宴

    笙歌穿市而過的,都是因為貿易或開設工廠致富的大商巨賈,而非世襲的王公貴

    族,更不要說是衙門里的官吏了。」

    「喔?」難得聽到「古人」提出有趣論點,我趕快正色洗耳恭聽。

    「時人均以為中國倍受欺凌,卻不知道中國為洋人欺凌是結果而非原因。」

    父親道:「中國打不過洋人是工業革命的結果,但工業革命的起因有三:一曰運

    輸、二曰煉鋼、三曰開礦,你們平常看到的、聽到的蒸汽機、電報、鐵路、輪船

    都只是工業革命的結果,是枝微末節的事情。」

    「喔?怎幺說呢?」

    「世紀以前英國也不過是個農業國家,除了少數冒險家到美洲、亞洲來

    貿易外,絕大多數的人都還是農民,以種麥、牧羊為生──而所謂的到美洲、亞

    洲貿易,一開始也只是購買些香料、瓷器等奢侈品,對英國的國計民生也沒有什

    幺大幫助,只是供給王公貴族消遣、擺排場而已。」

    「到了世紀末,為了改善交通,英國開始有人集資挖運河,但這下可好

    了,不出三十年時間全英國就興筑了超過一萬五千里的運河,原本英國國內也是

    靠肩挑、靠馬車在運輸貨物,但運河修建后,南北東西整個國家就打通了,各種

    貨品源源不絕,原本缺糧的地方可以不用耕種、專心製造貨品,而原本土地肥沃

    的地方因為糧食可以賣出去,農民變得更加勤奮,賺錢來購買其它地方生產的貨

    品。」

    「喔?那是購買什幺東西呢?」

    「一開始是毛織品,交通方便之后,原本只能種地的農夫開始在家里搞起紡

    織,商人從荷蘭進口羊毛順著運河輸送道內地,再把農村里紡織好的毛布運輸到

    海港外銷,這樣就搞活了起來。」

    「毛衣?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樣呢!」君兒端茶進房突然插嘴道:「啊,對不

    起,對不起,君兒不該插嘴。」

    「沒事,君兒你也坐下來一起聽吧!」父親接著道:「毛織業搞起來了,農

    民賺到錢就想過點好日子……君兒妳猜猜,英國農民賺了錢,接下來興起的是什

    幺行業?」

    「剛才父親大人說一是運輸、二是煉鋼。」君兒笑道:「我猜是造輪船!」

    「錯。」父親笑道:「是一個你猜也猜不到的……」

    「別說別說,讓我再猜猜。」君兒皺皺眉顧做思考道:「造大炮!」

    「還是不對!」

    「嗯……造火車!」

    「不對。」

    「那君兒就真的猜不著了……」

    「造鍋跟菜刀!」父親笑著公布答案。

    「啊?鍋?菜刀?」

    「嗯……晴兒,你們家有沒有炒菜鍋跟菜刀呀?」

    「啊?」站在門邊候著的晴兒突然被問,嚇了一大跳,道:「回秉老爺,鄉

    下老家里以前確實沒有鐵鍋跟菜刀,都是全村共用一副的……這幾年多虧老爺洪

    福,免了大家許多地租,還教大家種果樹,這才有點錢,家里能買了個鍋……以

    前……以前都是拿個陶罐子煮東西吃……」

    「晴兒說得很好,君兒這樣你明白了嗎?」

    「還是不明白,這鐵鍋菜刀跟英國人欺負我們有什幺關係?」

    「農民有錢了就想買自己的鐵鍋跟菜刀,不想再跟全村共用,這代表了什幺

    意思?」

    「啊,君兒知道了,代表賣鍋賣菜刀的要發大財啰!呵呵~~」

    「這次君兒說對了。」父親撚撚鬍鬚道:「當時英國的德比家族看到這個市

    場,就開始大搞鐵鍋、菜刀生意。」

    「所以他們就搞起鋼鐵廠煉鋼了嗎?」君兒搶著問。

    「并非如此。」父親道:「當時他們採用的是鑄鐵法,還不是煉鋼。」

    「翻沙鑄鐵,這是老方法,沒什幺稀奇的呀!」我接著道。

    「翻沙鑄鐵是不稀奇,但要能一年做出二、三十萬個鐵鍋就稀奇了。」

    「哇,好厲害,二十萬個鍋耶!」君兒咋舌道。

    「嗯,德比家族厲害地方不是別的,就是製模。做出各種模具后再翻沙,這

    樣產量才會大。」

    「那不是家家都有鐵鍋了?」君兒問。

    「貨物量大價格就低,所以家家買得起。每家都有了自己的菜刀跟鐵鍋,人

    民自然就高興了。」

    「人民高興就不會叛變作亂。」我接著父親的話道。

    「正是如此,生活過不去人民就鋌而走險,生活過得越來越好,人民自然就

    安居樂業,自古都是這樣。」

    「那這跟工業革命又有什幺關係呢?」君兒問。

    眼見父親眼神向我示意,我答道:「原本英國人鑄鐵是用木柴,但因為鐵鍋

    跟菜刀的生產量太大,森林很快就給砍光了,但為了應付市場需求,所以不得不

    尋找別的燃料。」

    「嗯,翔兒不錯唷,居然知道答案。」父親笑道。

    父親道:「沒有木柴可燒,英國人就把腦筋動到了煤炭上。煤炭火力強,但

    燃燒時會發出黑煙與惡臭,雖然自古以來人們就知道可以用煤炭生火,但卻沒辦

    法用在家里。為了鑄鐵,英國人把森林砍光了,就不得不取煤炭來用。」

    君兒點點頭道:「原來是這樣呀!所以簡單說就是開通運河讓貨暢其流,人

    民富了后就要買鍋碗瓢盆,所以煉鐵就起來了;然后煉鐵興旺后木柴不夠,所以

    就開始開礦。」

    「但這跟工業革命又有什幺關係呢?」君兒又問。

    「地上好挖的礦很快就給人挖完了。」父親笑著問道:「君兒,那接下來要

    怎幺辦呢?」

    「這個我知道,地面上的挖完了,就打個洞往山里面或往地下挖啰!」

    「往山里地下挖會遇到什幺事呢?」

    「嗯……往地下挖跟打井一樣,所以會出水對不對?」君兒道。

    「正是!洞深了就會出水,這道理與打井一樣。」父親繼續說明:「起初英

    國人用人力舀水,后來水多了舀不動,就用馬拉抽水機,用唧筒的方式打水。」

    「唧筒我知道,就與家中院子里的那個洋打水機一樣。」

    「正是,只是把抽水機的人換成馬。」父親道:「翔兒你說說,換成馬有什

    幺問題?」

    「馬的力氣比人大,怎幺還會有問題呢?」君兒搶道。

    「馬的力氣雖然比人大,但是從洞口外地面上來抽取地底下的水,受到大氣

    壓力限制,一次最多只能抽個米高度。所以當礦坑深度超過米,要不就

    是抽不出水來,要不就是要把礦坑做成之字形,每層高度米,然后把馬牽到

    礦坑底下,一層一層把水往上抽。」我道。

    「唉呀,好可憐唷!讓馬到地底下干活,這馬不是一下就死了嗎?」愛馬的

    君兒急道。

    「嗯,很好,很好……為父之前就聽說你在學堂里學習成績突飛猛進,果然

    已經可以把西洋格致學活用到工程上。很好……很好!」父親道:「把馬拉到地

    下是真的很快就死了,而且在地下暗無天日,就算健康的馬,干個幾天活就不行

    了,消耗很大、成本很高。」

    「那怎幺辦?」聽到馬兒死傷慘重,君兒急著問。

    「別擔心,西洋的經濟學說有需求就會有發明,有人缺東西愿意出

    高價買,自然就會有人想出辦法解決問題。」我補充道。

    「呵呵,有需求就會有發明……翔兒說得好,說得好,」父親道:「翔

    兒你這在哪學的?講得都是鞭辟入里呀!哈哈哈哈。」

    「在學校看了點閑書而已。」我心想,總不能回答說「我修過經濟學概論」

    吧?

    「就是有需求就會有發明這句話──英國人為了挖礦必須排水,為了解

    決礦坑排水問題所以才發明了蒸汽機。」父親停了半晌,吸口菸續道:「為了抽

    水而發明了蒸汽機,但有了蒸汽機后,各種新發明就源源不絕了──有了蒸汽機

    后,商人們賺錢的法子越來越多,把蒸汽機裝上車子就成了火車,把蒸汽機裝上

    木船就成了輪船。」

    「把蒸汽機接上紡車就成了紡織機,把蒸汽機接上大錘就可以煉鋼。對不對

    啊?」小姑娘情緒轉換會,馬上就笑著接話道:「這樣就不需要馬了!」

    「君兒說得正確!」父親笑著道。

    「那這與招商局又有什幺關係呢?」君兒續問。

    「洋人工業革命后生產力大增,工廠里各種貨物源源不絕涌出,但世界上英

    國人就那幺幾個,能買多少貨?當英國全國每一家都買了鐵鍋跟菜刀,那生產出

    來的新鍋、新刀要賣給誰?英國人最早到中國來賣的是鴉片,但后來賣的就是棉

    布、香菸、鍋碗瓢盆,各種各樣的工業產品。」

    君兒道:「那我們不要買就好了呀!」

    「中國自古以來就是以農立國,俗話說士農工商,士居四民之守,而農

    居其二、商則末之。」父親正色道:「但人心是擋不住的,市面上有好貨、有錢

    買得起,自然人們就會去買。洋布比土布好,土布就賣不出去;洋貨比土貨好,

    土貨就賣不出去。君兒你自己看看,才剛來到這香港,你與晴兒身上不就換上了

    洋裝洋貨,是不是?」

    「嗯……」話題突然轉到自己身上,君兒低下頭諾諾應了一聲,道:「那我

    們中國自己設工廠,自己產洋貨不就好了?」

    「這次君兒就說對了。」父親道:「同治年間,合肥相國就看出這點,所以

    奏請設織布局織造洋布、設機械局製造槍械,就是為了讓我們有能力自己製造洋

    貨,務必要在商業上能與洋人競爭。我們自己能造一樣,每年就能減少幾千、幾

    萬兩銀子讓洋人賺走。」

    「合肥相國是誰呀?」君兒不解問。

    「李合肥,就是李鴻章。」我答道。

    「喔喔,那我知道,父親大人以前就是在機械局。這樣很好呀,那怎幺市面

    上看到的都還是洋貨呢?」君兒續問道:「我怎都沒見過織布局的布呢?」

    「唉……這就是官辦的弊病。」父親長嘆道:「機械局、織布局都是官

    辦企業,總理事務的都是官不是商,官的目的是做官、不是賺錢,怎樣

    辦好朝中各項要求最重要,至于布織不織得出來、機械造不造得好不是重點。朝

    中要協餉,局里就協餉;朝中要賑災,局里就賑災,無論是每年太后生日還是各

    級官員送往迎來,廠里都得協辦。官做得好最重要,能中飽撈錢最重要,每年生

    產東西合數即可,根本沒人管合用不合用、好用不好用,更別說創造發明,用新

    方法、產新貨物了。」

    「啊?是這樣嗎?」君兒一驚道:「開工廠不為了生產,是拿來升官發財用

    的?」

    「嗯,沒錯。為父也是因為實事求是,所以這些年都一直有志難伸……」父

    親沉吟一會續道:「但也就是這樣博得一身清譽,讓中西官民各方還能對為父有

    些敬重。」

    「父親大人您……真是辛苦了……」

    「嗯,話說李合肥為了要一改機械局與織布局的弊病,決定在設立招商局時

    改採官督民辦的辦法。」父親整整神色道:「在中國家經營輪船的是美

    國旗昌洋行,當年李合肥在上海剿滅長毛,長江中下游航運幾乎完全中斷。當時

    旗昌的輪船懸掛美國國旗、配有小炮,往來長江吳淞江時無論官兵還是長毛都不

    敢動他們分毫,而旗昌的輪船每噸貨物收水腳25兩,往返上海、漢口一趟收得

    的運費就足以支付買一艘輪船的成本。巨利所在洋商趨之若鶩,英商太古、怡和

    迅速興起,此后旗昌把持了長江航運,太古、怡和則掌握中國沿海海運。」

    「我們不是自古以來就有大運河,難道中國沒有航商嗎?」君兒不解道。

    「長毛匪起,接著又鬧捻匪,運河漕運時續時斷,又因兵禍連年,山東、河

    南、安徽、江蘇百姓流離失所,根本沒有足夠的人力維持漕運,運河也因失修筑

    年淤積。所以從道光六年開始就開始試辦漕糧海運,后來朝廷雖然撥出巨款企圖

    恢復河運,但無論在人力上、時間上、價錢上河運都無法與海運相敵--從杭州

    運糧到京,走運河要兩個月時間、海運只要不到十天工夫;價錢上漕運一噸要二

    十多兩、海運不到五兩。君兒妳說這要怎幺比?」

    「啊?差這幺多?」君兒眼睛瞪得大大的。

    「所以在洋人壟斷海運與長江船運,舊式沙船萎縮不振,國家面臨糧食嚴重

    困難之下,李合肥奏請以官督民辦方式設立輪船招商局──就是鼓勵商人出

    資,在朝廷監督、保證下經營輪船運輸。」父親又道:「招商局成立后,每年單

    糧食漕運水腳一年就讓洋人少賺七十多萬兩,為朝廷節省了龐大支出。」

    「那齊價合同是怎幺回事?」我問道。

    「招商局在朝廷支持下,由怡和洋行總買辦唐景星總理,不斷擴充業務、銷

    價競爭,業務蒸蒸日上,到光緒二年美國旗昌洋行就不堪競爭垮臺了,把全部二

    十余艘輪船都賣給招商局退回美國去。」父親敲敲煙斗、清理煙灰道:「而英商

    太古、怡和也不敵招商局,在光緒三年主動投降、妥協、讓步,三家輪船公司簽

    訂協議統一訂定運費標準、分配貨源,瓜分市場。」

    「這不就是我們向洋人投降了?」君兒問道。

    「齊價合同前后共簽了三次,三次都是洋商主動提出,而三次合同最后

    都是洋行主動撕毀。」父親道:「如果是喪權辱國、向洋人投降,洋人會主動撕

    毀合同嗎?」

    「啊,父親說得是……」君兒連忙點頭。

    「可惜后來官、民各有所圖,不能夠團結一致、均只著眼近利,不能累積資

    本、擴充船隊,朝廷對招商局又多多制肘。朝廷只知從招商局抽取報效,而民股

    則僅執著于每年花紅,無人關心百年基業之建立。」父親又嘆一口氣道:「同治

    九年,日本三菱輪船會社成立,日本政府無償撥給輪船3艘;光緒八年,日本

    政府又發起京都輪船與之競爭;到光緒十一年,這兩家輪船公司已經從洋商手中

    奪回日本沿海貨運業務,十二年則開闢定期往來歐美航線;光緒十三年時,兩家

    會社合併為日本郵船會社、每年運量6萬余噸,但到光緒二十三年已經增加到

    每年7萬噸,把洋人海運業完全驅逐出日本。但過去十余年來,招商局停滯

    不前,輪船數、噸位數沒有增加,每年水腳收入也僅能勉強維持,不見成長。」

    「在條件都沒有改變的情況下,那為何父親大人認為洋商會愿意簽定第四次

    齊價合同呢?」我問道。

    「民國建立,百廢待舉。」父親道:「原本招商局的內憂是官股民股相爭,

    外憂是朝廷一直不同意招商局到各通商口岸以外的港埠承攬生意。」

    「啊?只能在通商口岸?那不就跟洋商一樣了?」君兒道。

    「這樣翔兒懂了。」我接道:「原本招商局內是袁項城與盛杏蓀斗,現在袁

    項城當上大總統,內憂的問題解決;而原本袁項城就知道招商局不能隨意攬貨的

    問題,今日袁項城出任大總統,限定口岸攬貨的問題應該也可望解決。但方才父

    親大人提了內憂與外憂,還沒說出口的應該還有一個外患問題吧?」

    君兒聞道:「外患?」

    「呵呵,翔兒果然聰明,一聽就懂……你說說看。」父親笑道。

    「外患就是日本郵船吧?」我道:「日本已經取得了朝鮮與臺灣,對中國沿

    海成了合圍之勢,加上日俄戰爭后日本又取得了東三省的特權,不僅對中國形成

    威脅,對英法各國利益的威脅更大了吧!」

    「嗯,果然有見識。」父親頷首道。

    「今天聯合洋商訂立第四次齊價合同,避免惡性競爭、統一運費、劃分勢力

    範圍,對洋商來說是聯合排擠日本勢力,確保各國經濟利益;對招商局來說則是

    爭取喘息、擴增船隊,把沿海大小港埠貨運利益掌握于民國政府手中,不但發達

    資本、同時更避免銀錢流到日本人手中。」

    「哈哈哈哈,翔兒說的完全正確。」父親撫手大笑道:「若非今日一席話,

    我還不知道自己有了個這樣的好兒子!哈哈哈哈!」

    父親笑罷續道:「唉……可惜呀,當今滿朝文武,見識還比不上我一個7

    歲的兒子。」

    「所以發達商業才是救國之本嗎?」君兒又問道。

    「不只是發達商業,發達商業只避免我國金銀外流。」我道:「發達商業、

    避免銀錢外流是累積資本的基礎,而有了充足資本、不借外債,才能進一步暢通

    交通、發展工業、充實教育,而也唯有人盡其才、地盡其利、貨暢其流,才能富

    足國家。民窮則國弱、民富則國強,所以打贏商戰只是步,只有真正發達資

    本、建立工業,才能有富強的新國家!」

    「哈哈哈哈,沒想到我們家出了個大革命黨!」

    「那君兒也要投入商戰,賺錢救國!」

    「好好好,小小君兒也有大志氣。」父親撫掌道:「那君兒就要更加努力學

    習,在數學、外語上都要不斷精進,日后才能更進一步學習商業、會計、貿易等

    學問,真正變成我中國的一員女將。」

    「遵命!」君兒站起來俏皮地行了個軍禮。

    【待續】